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活一辈子,身上总得带点伤。有的伤在皮肉上,结了疤,成了故事;有的伤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像一口幽深的井,自己不愿爬出来,别人也休想探到底。
日子就像一条河,有的人想在河上造大船,乘风破浪,有的人只想找个浅滩,安安静静地晒太阳。谁也别说谁对,谁也别说谁错。
只是,当河水突然涨潮,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的时候,那些只想晒太阳的人,才知道自己原来会游泳,而且游得比谁都快。可他不想游,他累了。
01
周日的傍晚,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没洗干净的抹布。苏晴带着陆锋回娘家吃饭。一进门,准岳母王雅丽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堆着笑,那笑意却没传到眼睛里。“哎哟,小晴和小陆来了啊,快进来坐。”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气氛看上去还算热络。王雅丽一个劲地给儿子苏博文夹菜,那只酱色的猪蹄,在盘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地落在了苏博文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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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博文啊,就是争气。”王雅丽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桌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接到部队的通知,因为上次在南部边境的维和任务里表现突出,军区要给他记二等功!下周还要在军区招待所办个授勋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立刻就变了。准岳父苏振邦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他端起酒杯,说:“来,我们都敬博文一杯。”
苏博文穿着一身便服,但那股子军人的挺拔劲儿藏不住。他谦虚地笑了笑,说:“都是领导的栽培和战友们的支持。”那话语里的自得,像新发的工资一样,揣在兜里,却忍不住想掏出来数数。
王雅丽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埋头吃饭的陆锋身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小陆啊,你看看博文,同样是当兵出来的,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你当初在部队要是也像博文一样,削尖了脑袋往上冲,现在也不至于在那个破仓库里管那些箱子啊。”
苏振邦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放下酒杯,说:“是啊,五年兵,就干了个后勤,是有点可惜了。年轻人,还是要有点闯劲。”
陆锋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才开口说:“叔叔阿姨,后勤也挺好的,安稳。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过点安生日子。”他的声音很平,像一条没有波澜的河。
苏博文放下了筷子,他看着陆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陆锋,不是我这个当哥的说你。男人,还是要有血性。部队是个大熔炉,能把一块好铁炼成钢,也能让一些人混了几年,出来还是块熟铁。你这五年,看来是没赶上什么好时候,没遇上能让你发光发热的岗位。”
苏晴的脸涨得通红,她看着自己的家人,又看看身边的陆锋,心里又急又气。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妈,哥,你们别说了,陆锋他……他挺好的。”她的声音很小,在全家人的声讨中,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个响声都没有。
陆锋感觉到了苏晴的窘迫,他在桌子底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稳力量。他朝她笑了笑,那意思是说,我没事。
那顿饭,陆锋吃得味同嚼蜡。每一口饭菜,都像是掺了沙子,硌得他心里难受。
02
家宴过后,苏晴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她和陆锋之间的空气,也变得有些沉闷。她不止一次地劝陆锋,让他换个“体面点”的工作,或者去考个公务员,哪怕去学个什么技术也行,别再让家里人看不起他。
“陆锋,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听我妈我哥那样说你了。”苏晴说着,眼圈就红了。
陆锋只是沉默地听着,最后,他伸手把苏晴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现在的工作挺好的,真的。”他的固执让苏晴感到一阵无力。他们之间,好像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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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锋工作的物流仓库在市郊,很大,像一头趴在地上的钢铁巨兽。白天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光和巡逻保安的脚步声。
这天深夜,下了点小雨,空气里湿漉漉的。陆锋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在巨大的货架之间巡查。他走路没有声音,像一只猫。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侧着耳朵,凝神听着。在远处C区的最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不正常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被雨声掩盖着,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察觉。
陆锋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用对讲机呼叫保安。他只是身体微微一弓,整个人就融入了货架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沿着货架的边缘,朝着声音的来源潜行过去。
在C区尽头的一个集装箱旁,他看到了两个人影。他们正用液压钳,费力地剪着集装箱的锁扣。那里面装的是一批新到的高价值电子产品。
陆锋没有立刻冲出去。他静静地潜伏在黑暗中,看着那两个人像蚂蚁一样忙碌着。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心跳没有一丝一毫的加速。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终于,锁扣被剪断了。那两人撬开箱门,合力扛出一个大纸箱,看样子很沉。他们没有走主干道,而是扛着箱子,钻进了一条更为黑暗的,由两个货架夹成的窄道。那里是监控的死角。
就是现在。
陆锋动了。
他的身影从阴影中一闪而出,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那两个窃贼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一阵剧痛从关节处传来。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当夜班保安闻讯赶来时,只看到两个惯偷像两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手腕和膝盖的关节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被盗的货物,完好无损地放在原来的位置。
警察来了,做了笔录,把这件事定性为“保安勇擒笨贼”。只有一个刚来不久的年轻保安,在跟同事描述时,结结巴巴地说,他好像远远地瞥见一个黑影,在黑暗中移动的样子,根本不像人,像……像电影里的鬼。
陆锋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远处,配合警察做了个简单的笔录。然后,他继续去巡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嗡嗡叫的蚊子。
他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休息室,关上门,点上一根烟。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淅淅沥沥的雨丝,眼神深邃而疲惫。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又勾起了他身体里那些他极力想要忘记,却已经烙进骨子里的东西。
03
苏博文的授勋宴就在眼前。王雅丽生怕陆锋穿得太寒酸,去了会丢苏家的脸。她特地让苏博文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穿小了的旧西装,让苏晴带给陆锋。
“你跟小陆说,这料子是很好的,就穿过一两次。都是一家人,别见外。”王雅丽把西装递给苏晴时,嘴上说得客气,那神情,却像是在施舍一件旧衣服。
苏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知道母亲的脾气。她把西装拿给陆锋,陆锋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接了过去。他不想让苏晴为难。
周四下午,苏晴想着陆锋一个人住,那西装肯定皱巴巴的,就拿着熨斗,提前来到了陆锋租住的单身公寓。公寓很小,只有一个房间,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毛巾的边都叠得像刀切过一样,带着一股子军营的味道。
苏晴一边熨烫西装,一边帮陆锋打扫卫生。在擦拭床底的时候,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沉重的,上了锁的旧铁皮盒子。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绿色的漆皮剥落了好几块。因为碰撞,那个老旧的黄铜锁扣,“啪”的一声,竟然自己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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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有些好奇,也带着一丝想要更了解陆锋过去的冲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盒子。她以为里面会是些部队的纪念品,比如肩章,或者是一些泛黄的老照片。
可当她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呆立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盒子里没有想象中的勋章,也没有任何荣誉证书。
最上面,是一小撮已经干涸变黑的泥土,被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像是某种珍贵的遗物。
泥土下面,是一把造型怪异的军用匕首。匕首通体漆黑,刀柄上缠着磨损的伞绳,刀刃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豁口,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撞击。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从那把刀上扑面而来。
在匕首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被反复摩挲以至边缘泛白、已经有些泛黄的单人照片。
苏晴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一身丛林迷彩服的年轻士兵。他靠在一棵芭蕉树上,脸上涂着油彩,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但这个人,根本不是陆锋!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她把照片翻了过来。照片的背后,用已经有些褪色的蓝色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陈默,摄于出征前夜,南疆,晴。
04
苏晴拿着那张照片,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陈默是谁?他和陆锋是什么关系?那把看起来能杀人的匕首,还有那撮泥土,又代表了什么?
这一切,都和他那个“后勤兵”的身份,格格不入。一个后勤兵,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晚上,陆锋下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苏晴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那个被打开的铁皮盒子。
陆锋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里闪过一丝苏晴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痛苦和恐慌的神情。他几步冲过去,像是要保护什么珍宝一样,把那些东西往盒子里收。
“陆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晴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这个陈默是谁?这把刀……你不是说你是后勤兵吗?后勤兵会用这种东西吗?”
陆锋的动作停住了。他背对着苏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用一种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挤出了几个字。
“他是我战友。”
“牺牲了。”
“牺牲了?”苏晴追问,“那这把刀呢?还有这土?”
“是他的遗物。”陆锋的回答简短而冰冷。他说完,就“啪”的一声合上了铁盒的盖子,重新上了锁,然后塞回了床底的最深处。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那晚,他们之间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陆锋的隐瞒和闪躲,像一根根尖刺,扎得苏晴的心鲜血淋漓。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她开始怀疑,自己爱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雅丽从女儿口中得知此事后,更是像找到了证据一样,添油加醋地在苏晴耳边念叨。她认定陆锋“来路不明,背景复杂,甚至可能是在部队犯了事被开除的”,言辞激烈地逼着苏晴和陆锋分手。
苏晴被夹在中间,痛苦不堪。她爱陆锋,爱他身上的那种沉默和安稳,但她也怕,怕他真的有不堪的过去。她的心,第一次动摇了。
05
尽管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但苏博文的授勋宴还是如期而至。
为了不让哥哥在同事和领导面前难堪,也为了给自己和陆锋的这段感情最后一次机会,苏晴还是说服了陆锋,和他一同前往。
授勋宴设在军区招待所最大的宴会厅里。里面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和他们打扮得体的家属。肩上的金色枝叶和闪亮的将星,晃得人眼花。
陆锋穿着那身苏博文的旧西装。西装的肩膀有点窄,袖子也短了一截,在一众身姿挺拔的军官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王雅丽和苏振邦从一进门,就几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们忙着和苏博文的同事领导们打招呼,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只是偶尔,王雅丽的目光会像刀子一样扫过陆锋,那眼神里的嫌弃和不耐烦,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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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博文作为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被一群战友和领导簇拥在中间,意气风发。他把陆锋介绍给自己的战友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这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叫陆锋。以前也在部队待过,干后勤的。”
那些军官们投向陆锋的目光里,都带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了然。那是一种精英看待普通人的眼神。
陆锋对这一切似乎毫不在意。他只是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宴会厅里嘈杂的人声,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空气中那种熟悉的,混合着汗水、烟草和钢铁味道的军人气息,让他感到一阵阵极度的不适。
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手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些他拼命想要压下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他找了个借口,对苏晴说要去趟洗手间,然后独自一人走出了喧闹的宴会厅。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拐进了一个僻静的露天阳台。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他发烫的脸上,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他靠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快速扫视着阳台周围的环境,评估着每一个可能的出口和潜在的威胁点。这是一种早已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没有注意到,在阳台的另一端,一株高大的散尾葵投下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旧军装,坐在轮椅上的老军人,正由一个年轻的勤务兵推着,也在那里纳凉。
老军人浑浊的眼睛起初只是随意地扫过陆锋的背影。但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陆锋站立的姿势,虽然看起来很放松,但他的双脚分开的间距,身体重心的分配,以及他抽烟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垂放,实则护住腰腹要害的位置……这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随时可以向任何方向爆发出致命攻击的警戒姿态。
老军人浑浊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他示意勤务兵把轮椅推得更近一些,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着陆锋的侧脸轮廓。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他解锁屏幕,打开了一个设置了多重密码的加密相册,点开了一张分辨率极低,像是在夜视镜下拍摄的远景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深邃的丛林,画面上,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影子,正单手拖着另一个昏迷的身影,在没过膝盖的泥水中艰难移动。
老军人将手机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和眼前阳台上陆锋的身影,在脑海中反复地对比,重叠。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拿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锋的耳朵轮廓和下颌骨的线条,整个人看到后震惊了,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像是被扼住脖子一样的声音,几乎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