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墓园空置多年,当蒋家后人预言成真时,全台湾无人能够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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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两蒋魂归故里的遗愿,在横亘半世纪的政治迷雾中,始终悬而未决。

从奉化溪口空置的祖坟,到慈湖陵寝紧闭的大门,这桩国之大事成了无数人心头一道无解的难题。

谁也想不到,解开这道难题的钥匙,竟不在两岸高层的谈判桌上,而是藏于一位蒋家后人十八年前留下的一句诡异谶语里。

如今,这位被预言选中的“最后守望者”,正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他的仪式。

当他的记忆终于走向终点,这只空罐所揭示的惊天秘密,为何竟让全台湾都无人能够作答?



01

台北的夏日午后,是一只巨大的、湿热的蒸笼,将所有生灵都闷得恹恹欲睡。眷村里更是安静,连平日里最爱聒噪的几只老猫,此刻都寻了车底的阴凉,肚皮贴着滚烫的水泥地,懒得动弹一下。

空气里,风是凝固的,只有从老旧窗式空调机里滴落的水珠,在铁皮雨棚上砸出“滴答、滴答”的单调声响,仿佛是这漫长午后唯一还在走动的时间。

就在这片近乎凝滞的寂静中,九十三岁的陈志生坐在他那张用了超过半个世纪的藤椅上,进行着他每日雷打不动的仪式。

他戴着一副镜腿已经用胶布缠了好几圈的老花镜,手里攥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纯棉布,正极其专注地,近乎虔诚地擦拭着膝上一个黑陶罐。

那陶罐样式极为普通,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光素得像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千年的鹅卵石。罐口用一块红布蒙着,再用麻绳仔细地系好。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格,斜斜地打在陶罐上,映出一圈温润又深沉的光晕。陈志生的手很干枯,皮肤像老树的表皮,布满了深褐色的老人斑和沟壑般的皱纹,可他的动作却异常轻柔稳定,仿佛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生怕一用力,就会将其碰碎。

“阿公,你又在擦这个啦?里面空空的,擦这么亮做什么?”房门被轻轻推开,孙女林美惠端着一盘切好的莲雾和芭乐走了进来。冷气从她身后涌入,给这闷热的小屋带来一丝短暂的凉意。她二十多岁,穿着时尚的T恤和牛仔裤,与这间充满了陈旧气息的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志生像是没听见,依旧埋头擦拭着。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眼前这个黑陶罐和手里这块软布。

“阿公?”美惠走近了些,把果盘放在那张同样老旧的方桌上,桌腿下还垫着几张折叠的报纸。“我给你切了水果,吃一点吧,解解暑。”

老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老花镜后眯了眯,似乎在辨认来人。过了几秒,他的嘴角才牵动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陶罐上,声音苍老又沙哑,像是从一口枯井里发出来的:“总得擦干净点,不然……客人来了,会嫌弃的。”

“客人?”美惠愣了一下,环顾了一下这间除了她和爷爷再无第三个人的小屋,“什么客人啊?”

陈志生不再回答,只是用那块棉布,将罐口蒙着的红布也仔细地擦了一遍,连那根捆绑的麻绳都不放过。美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这个黑陶罐是阿公五年前托人从莺歌陶瓷老街定做的,拿回来那天,她还好奇地打开看过,里面空空如也。

可从那天起,每天下午三点,阿公都会像现在这样,把它抱出来,仔仔细细地擦拭一个小时,风雨无阻。问他为什么,他总说是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

这间小屋是陈志生在台湾唯一的“家”。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书桌,还有这把藤椅,几乎就是全部的家当。墙壁被南台湾的湿气熏得有些斑驳,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已经严重泛黄的蒋介石肖像,肖像的目光深邃,仿佛也在凝视着这个房间里流逝的时光。肖像旁边,是一张更小的黑白全家福,照片里,年轻的陈志生穿着军装,英气勃发,身边是他的父母和一个扎着小辫的妹妹。

那是他在离开大陆前,在老家奉化溪口拍的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人,除了他,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风湿药膏的清凉油味,有旧书报纸的霉味,还有一种属于老人身上特有的、混杂着岁月与孤独的气息。对于美惠来说,这味道有些刺鼻;对于陈志生来说,这味道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的生活像一部被按下了慢放键的老电影。每天清晨,天蒙蒙亮,他会准时醒来,打开那台老旧的半导体收音机,费力地调到一个信号时断时续、专门播报大陆新闻的频道。他听得很认真,有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会愣神许久。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会坐在藤椅上,对着窗外发呆,目光穿过眷村里交错的电线和邻居家晾晒的衣物,投向一片虚无的远方。偶尔,隔壁的老王会过来找他下棋,两人在楚河汉界上杀得难解难分,一盘棋能下一整个下午,期间说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眷村里的老伙计们,就像秋天树上的叶子,一年比一年稀疏。前年走了老李,去年送了老赵,今年开春,连身体一向硬朗的老张也住进了荣民总医院,估计是出不来了。

陈志生觉得自己像一棵被硬生生从故乡的沃土里拔起,又被随意插在这座孤岛上的老树。几十年过去,他虽然也长出了一些浅浅的、苟延残喘的根须,但他的主根,他所有的养分和记忆,都还留在那片遥不可及的土地上。风一吹,他就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摇摇晃晃,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海峡对岸那若有似无的牵引。

一阵困意袭来,陈志生放下陶罐,靠在藤椅上打起了盹。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

梦里,他又变回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土布褂子,赤着脚丫,在清澈见底的剡溪里摸石蟹。溪水冰凉,从他的脚趾缝间滑过,痒痒的。

他一伸手,就从石头底下摸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高兴得哈哈大笑。他把螃蟹扔进腰间的鱼篓,一路跑着穿过镇子。

路过武山庙,看到蒋氏宗祠前那块用青石板围起来的空地,那是镇上人人都知道的地方,是为“委员长”百年之后预留的“正穴”。

梦里,那块精心维护的空地却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在风中凄凄地摇摆。一个模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自己年轻时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奉化口音,在风里焦急地回响:“先生,位置都给您留好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这草都比人高了……”

“快了……快了……”

陈志生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剥落的天花板,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那种梦境带来的巨大失落感和焦灼感,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比现实中的任何病痛都更让他难受。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布满皱纹和斑点的手背,那上面哪里还有半分少年的影子?

傍晚时分,林美惠又提着保温饭盒过来了。她不放心阿公一个人吃饭,只要没应酬,下班后都会先来眷村一趟。她把饭菜在桌上摆好:一碗软烂的稀饭,一碟清蒸鱼,还有一小份烫青菜。电视机开着,声音不大,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阿公,吃饭了。”美惠轻声叫他。

陈志生缓缓地挪到桌边,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稀饭。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漫长而沉重的光阴。

电视里,一位时事评论员正对着镜头,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言论:“……关于‘两蒋灵柩’是否应该迁葬的问题,已经争论了数十年!这早已不是单纯的落叶归根,而是牵动整个台湾社会敏感神经的政治议题!奉化溪口的墓园空置多年,慈湖的陵寝也只是暂厝,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本身就是历史悲剧的延续……”

另一位嘉宾立刻反驳:“什么历史悲剧?我看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时代不同了,台湾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体性,我们为什么还要被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所捆绑?依我看,就地安葬,入土为安,才是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

两派人马在电视屏幕里吵得不可开交,引经据典,言辞激烈,仿佛整个台湾的未来都系于此。陈志生却像个局外人,对屏幕里的喧嚣充耳不闻。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喝着他的那碗稀饭。他的沉默,与电视里的嘈杂形成了巨大的、甚至是有些荒诞的对比。

美惠看着阿公佝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发酸。她想对他说点什么,比如“阿公别听他们胡说”,或者“阿公我们不想那些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苍白。她知道,电视里争论的那些符号,那些历史,对于她这一代人来说,或许只是教科书上的几行字,或者政客们用来博取选票的工具。但对于阿公来说,那是他用一辈子去追随、去等待、去失落的全部。

她和阿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深不见底的海峡。她站在这头,能看到他,能触摸到他,却永远也无法真正抵达他内心的那片故土。

02

林美惠工作的地点在台北市信义区的一栋玻璃幕墙写字楼里。她是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的助理设计师。在这里,时间是以分钟和截稿日来计算的。

同事们都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热衷于讨论最新的苹果发布会,计划着下一次去日本还是去泰国的旅行,午休时谈论的是股票的涨跌和哪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值得打卡。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台湾孩子,生活充满了现代都市的亮色和快节奏,对于“眷村”、“老兵”、“乡愁”这些词汇,他们的认知大多来自于电影或者零星的报道,那是一个遥远的、与他们无关的世界。

这天下午,美惠接到了房屋中介的电话。

“林小姐,您之前看中的那个‘敦南小筑’的单位,房东愿意再降一点价,而且附赠全套家电。这个价位在这个地段真的很难得了,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中介的声音热情又急切。

那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新公寓,面积不大,但格局很好,两室一厅,有独立的电梯,干湿分离的卫浴,还有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小阳台。最重要的是,它离美惠公司不远,周围生活机能便利,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一家大型综合医院。

美惠已经盘算很久了,她想把这套房子买下来,然后把阿公从那个又老又破的眷村里接出来,和自己一起住。

挂了电话,美惠心里一阵激动。她仿佛已经看到阿公不用再爬那段陡峭的楼梯,可以在干净明亮的浴室里洗澡,冬天有暖气,夏天有舒适的冷气,生病了也能第一时间得到照顾。她觉得,这是她作为孙女,能为阿公做的最好的事。

下班后,她几乎是怀着一种雀跃的心情回到了眷村。老旧的村落笼罩在黄昏的余晖里,显得愈发寂寥。她推开门,看到阿公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旧报纸,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公!我跟你说个好消息!”美惠把包往旁边一放,兴冲冲地坐到阿公身边。

陈志生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孙女兴奋得发红的脸颊。

“我今天去看了一套房子,特别好!在市中心,有电梯,你以后上下楼就不用再爬楼梯了。房间里阳光很好,浴室也又大又干净,不像这里这么潮湿。而且离医院特别近,万一有什么不舒服,五分钟车程就到了。”美惠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我已经跟房东谈得差不多了,等手续办好,我就接你过去一起住,好不好?”

她期待地看着阿公,以为会看到他高兴的表情。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志生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美惠说完了,才慢慢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去。”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美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为什么不去啊?那里条件比这里好太多了!”

“我的根在这里。”陈志生看着这间他住了几十年的小屋,一字一句地说。

“根?”美惠一下子急了,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阿公!这里算什么根啊?这房子又老又破,你看这墙壁都掉皮了!你的老邻居们要不就搬走了,要不就……就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的根在大陆,在奉化溪口,可你也回不去啊!”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又准又狠地刺进了陈志生心中最柔软、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你……”陈志生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挣扎着想从藤椅上站起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股气血往上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弓成了一只虾米。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着林美惠,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接一阵的猛咳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最亲近的人误解和伤害的痛苦与震惊。

这是他们祖孙俩之间,第一次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美惠看着阿公痛苦的样子,也吓坏了,她想上前去拍他的背,又有些不敢。

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是一片好心,为什么阿公就是不能理解呢?

那天晚上,祖孙俩陷入了冷战。美惠默默地收拾好碗筷,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陈志生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上的新闻也没看。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这种悲哀甚至超过了对故乡的思念。他发现,自己用一生去守护和珍视的那些信念、那些记忆,在他最疼爱的孙女眼里,竟然是如此一文不值、甚至是应该被抛弃的累赘。

这种来自血脉亲人之间的隔阂,像一层冰冷的玻璃,将他与这个他唯一还有牵挂的世界隔绝开来,比身体的衰老更让他感到无力和绝望。

第2天, 陈志生心情烦闷,破天荒地主动端着棋盘,去找隔壁的老王。老王是和他一同从江苏过来的老兵,比他小几岁,心态却比他豁达得多。

第3天, 老王的老伴前几年过世了,孩子们都在美国,他一个人守着老房子,每天养养花、遛遛鸟,倒也自得其乐。

棋盘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开,楚河汉界,壁垒分明。两人默默地落着子,只听得棋子敲击石桌的清脆声响。

“吃你的马。”老王捻起一个“炮”,重重地砸下。他抬眼看了看陈志生紧锁的眉头,猜到了七八分。“又跟美惠那丫头闹别扭了?”

陈志生没作声,只是盯着棋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嗯。”

“我就知道。”老王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陈志生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那丫头昨天跟我说了,想接你去住新房子。多好的孩子,多孝顺啊。你这老顽固,怎么就想不通呢?”

陈志生没有接烟,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不懂!她不懂,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老王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老陈,咱们这些人,就像当年黄河发大水,被洪水从家乡的田里连根拔起,冲到了这片海里的孤岛上。能活下来,能在这片陌生的泥巴地里重新扎下一点须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还强求什么呢?”

“那不一样!”陈志生用棋子重重地敲了一下棋盘,发出“嗒”的一声脆响,“浮萍没有家,水漂到哪里就是哪里。我们有家!家就在那里,只是……只是回不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老王看着他这副执拗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劝了。他知道,陈志生的心里,有一道坎,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他迈不过去。

几天后,台北下起了连绵的阴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块巨大的脏抹布罩住了。在一个雨势稍小的下午,陈志生独自一人出了门。他穿上了一件半旧的深蓝色外套,撑开一把伞骨都有些生锈的长柄黑伞,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村口的公交站。

他几次换乘公交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了桃园大溪。雨丝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拥挤的市区,到开阔的郊野,最后停在了一片肃穆的山林前。这里是慈湖,蒋介石灵柩的暂厝之地。

他没有像其他零星的游客那样,走进陵寝去瞻仰致意。他只是撑着那把旧伞,在陵寝外空旷的停车场上找了个角落,远远地站着。雨水顺着黑色的伞沿,一滴滴滑落,在他脚下的柏油路上积成了一小滩黑色的水洼。

那片安放着灵柩的山林,被浓重的、化不开的雾气笼罩着,显得神秘而又遥远。陈志生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风化的石像。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陵寝的卫兵换了一班岗,久到停车场出口的管理员都觉得奇怪,走过来客气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来时的车站走去。在弥漫的雨雾中,他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渺小、孤单,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浓雾吞噬。

他对着那片怎么也看不透的浓雾,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近乎绝望地重复着:

“遥遥无期……真的就遥遥无期了吗?”

这句话,被风雨打散,飘向那片沉默的山林,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它呼应着报纸上、电视里那个冰冷的标题,也重重地砸在了陈志生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03

张晴是台北一所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她年轻,充满理想主义,对这个时代和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她的毕业论文选题是《时代洪流下的个体记忆——台湾外省老兵口述史研究》。为了这个课题,她一头扎进了那些正在以惊人速度消失的眷村里。

起初,她的田野调查进行得异常艰难。她敲开一扇扇斑驳的木门,面对的是一张张写满沧桑的脸。这些耄耋之年的老兵们,有的因为年岁已高,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有的则对她这个“外人”抱着极大的警惕,摆摆手,什么都不愿多谈;还有一些人,虽然愿意开口,但讲述的内容却大同小异,无非是当年如何参军,如何打仗,如何跟着部队来到台湾,听起来就像是官方宣传材料的翻版,缺少鲜活的、属于个体的细节和情感。

就在张晴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她从一位相对健谈的老兵——老王那里,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陈志生。

“你要找有故事的人?那你该去找老陈。”老王坐在院子里,一边给他的宝贝兰花浇水,一边对张晴说,“我们这一村子的人里,就他最怪,也最犟。一辈子就认一个死理:回家。”

老王咂了咂嘴,继续说道:“他有个怪癖,你肯定没见过。他屋里有个黑罐子,空的,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擦,天天擦,说是在等什么‘客人’。还有啊,这老家伙,自从十八年前,在电视上看了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节目之后,人就变得更怪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十八年前的电视节目?”这个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点亮了张晴敏锐的学术嗅觉。她立刻追问:“王伯伯,您还记得是什么节目吗?关于什么的?”

“哎哟,那谁记得清啊。”老王摇了摇头,“都快二十年了。就记得好像是个什么人,在电视里说了几句怪话,老陈听了以后,就跟中了邪似的,念叨了好几天。具体说了什么,我早就忘光了。”

虽然线索模糊,但“十八年前”、“电视节目”、“怪话”这几个关键词,足以让张晴感到兴奋。她预感到,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让她深入了解陈志生这个特殊个体内心的关键。

接下来的几天,张晴几乎是泡在了学校的图书馆和资料中心里。她要寻找的是十八年前的一段影像或文字,这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听起来容易,但在那个网络尚不发达的年代,无异于大海捞针。她面对的是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架,上面堆满了积满灰尘的旧报纸合订本,还有需要通过老旧机器才能读取的微缩胶片。

她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十八年前的《联合报》、《中国时报》。报纸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娱乐版、社会版、文艺副刊……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又在学校的电子数据库里,输入各种可能的关键词:“老兵”、“两蒋”、“奉化”、“乡愁”,但搜索出来的结果成千上万,大多是些陈词滥调的政论文章。

过程是枯燥且令人沮丧的。有好几次,当她揉着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也许老王只是记错了,也许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节目。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她在一个专门收录冷门艺术访谈的数据库里,找到了一段模糊的视频记录。节目标题是《边缘的凝视——青年艺术家蒋友霖的创作世界》。日期,恰好是十八年前的初秋。

“蒋友霖?”张晴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蒋家一位非常低调的远房亲戚,在艺术圈有些名气,但几乎从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她立刻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画质很差,充满了雪花点。画面里,一个留着长发、气质忧郁的年轻男人,正坐在自己的画作前,接受主持人的采访。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讨论绘画的技巧、艺术的哲学,内容晦涩而小众。张晴耐着性子快进,直到节目的最后几分钟。

主持人大概是想在节目结尾制造一点话题,突然抛出了一个与艺术无关、却在当时极为敏感的问题:“蒋先生,作为蒋家后人,我们很想知道,您对于目前社会上热议的‘两蒋灵柩’迁葬一事,个人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一出,画面里的蒋友霖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像政客那样给出标准答案,也没有回避。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镜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用一种平静而又带着一丝诗意的语调,缓缓地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想说的,可能和大家想听的不太一样。”

“我认为,先总统与经国先生的灵柩,他们归乡之日,并非取决于政治气候的晴雨,也不是由哪一个党派或哪一次协商来决定的。”

“它取决于一件事,一件更本质、也更悲伤的事。它取决于,最后一个还清晰记得故乡风貌的老兵,他记忆消逝的那一天。”

演播室里一片寂静。主持人也被这出人意料的回答惊住了,没有打断他。

蒋友霖的声音继续在嘈杂的电流声中响起,清晰而沉重:

“当那位老兵,他再也画不出溪口老家的地图,再也分不清哪条是上街、哪条是下街;当他再也闻不到奉化水蜜桃成熟时的香气,再也想不起剡溪里水的温度时,那牵引着魂魄回到故里的最后一根丝线,也就断了。”

“到那个时候,魂魄便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在海峡上空飘荡,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灵柩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空空的躯壳回到了一个已经陌生的故乡。”

“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灵柩何时回去。而是到那时,当所有的记忆都已风化,谁来为他们,也为我们所有这些飘零之人,建一座新的归宿?一个……一个不在土里,而在心里的归宿?”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张晴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弹。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巨大的震撼,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政治问题的答案,这分明是一句充满了悲悯、宿命和哲思的谶语!

它将一个宏大、冰冷的国族历史议题,瞬间拉回到了一个卑微、脆弱的个体生命之上。它没有给出答案,反而提出了一个更深邃、更令人无力的终极问题。

“最后一个老兵……”

“当他再也画不出溪口老家的地图……”

张晴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老王口中那个固执地守着一个空陶罐、念叨着“回家”的陈志生的身影。

她预感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被时代遗忘的秘密,一个关于记忆、等待与最终消亡的核心。她迅速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心脏因为激动和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而剧烈地跳动着。

她必须,立刻,再去见一见陈志生。

04

再次踏入眷村,张晴的心情与之前截然不同。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茫然的探寻者,她的心里装着那句沉重的谶语,也带着一个明确的目标。

她知道,面对陈志生这样内心壁垒森严的老人,直接的提问只会让他更加封闭。她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他记忆之门的钥匙。

她没有空手去。在来之前,她特地绕到市里一家高级水果店,买了几颗昂贵的、号称是从台湾高山农场引种改良的“奉化水蜜桃”。桃子个头不大,但形态饱满,表皮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当张晴提着水果走进那间熟悉的小屋时,陈志生正像往常一样,坐在藤椅上发呆。看到有陌生人进来,他浑浊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警惕。

“陈爷爷,您好,我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学生,张晴。”张晴把水果放在桌上,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我路过水果店,看到这个,听老板说是奉化来的品种,就想着买来给您尝尝鲜。”

陈志生的目光落在了那几颗水蜜桃上。他先是狐疑地看了看张晴,然后伸出干枯的手,颤巍巍地拿起一颗。他没有吃,而是将桃子凑到鼻子前,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是那一瞬间,张晴清晰地看到,老人僵硬的脸上,某种东西融化了。他那双总是蒙着一层灰翳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异常明亮的光。那熟悉的、跨越了七十多年光阴的香气,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咔哒”一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道生了锈的闸门。

“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他喃喃自语,又闻了闻,仿佛要把这股香气全部吸进肺里。

他的态度明显地软化了。

他示意张晴坐下,第一次主动开了口,问她读什么专业,为什么对他们这些老头子的事感兴趣。张晴抓住机会,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聊起了奉化,聊起了溪口。

在水蜜桃香气的引导下,陈志生的话匣子,一点一点地被打开了。他开始断断续续地,用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向张晴讲述那个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故乡。他讲到溪口的武岭门有多气派,讲到剡溪的水在夏天有多清凉,讲到镇上哪家的千层饼最好吃,哪家的牛肉面最地道。他还讲起童年时一起在河里游泳、在山上掏鸟窝的伙伴,说到高兴处,他干瘪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红光,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的话语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充满了怨气和执念的重复,而是充满了温情和生动的细节。张晴静静地听着,用录音笔录下这一切。她知道,她正在见证一座活着的、正在从历史深处浮现出来的城市。

恰好这时,林美惠也来看望爷爷。她看到阿公竟然和一个陌生女孩聊得这么投机,感到非常惊讶。

在一次交谈的间隙,张晴看着陈志生脸上那神采飞扬的表情,故作向往地说:“陈爷爷,听您说了这么多,我真的好想亲眼看一看您说的那个溪口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陈志生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沉默了许久,眼神又变得悠远起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美惠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张晴,觉得她可能说错了话。

就在美惠想开口打圆场的时候,陈志生突然有了动作。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床边,然后蹲下,费力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长条形的、上了锁的木箱。箱子看起来很沉,表面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有些潮湿。

他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铜锁,箱盖揭开,一股樟脑丸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卷用油布精心包裹着的、巨大的图纸。

他示意张晴和美惠帮忙,将图纸在房间中央唯一空着的地板上缓缓展开。当整幅图纸完全展现在眼前时,张晴和林美惠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幅地图。一幅用最传统的毛笔和墨线,绘制在一大张牛皮纸上的、无比精细、无比复杂的地图。

地图的范围,就是整个溪口镇。从东头的武岭门,到西边的雪窦山;从镇中心最繁华的蒋氏故居丰镐房,到剡溪边上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的渡口。镇上的每一条主街,每一条小巷,甚至哪家是米店,哪家是布庄,哪个拐角处有一棵上百年的大樟树,哪口井的水最甘甜,都被用工整的小楷字清清楚楚地标注了出来。地图的线条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地方还有修改过的痕迹,显然不是一次画成的,而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补充和修正。

这哪里是一张地图?这分明是一个人用几十年的光阴和全部的思念,在心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地重新构建起来的一座城池!

林美惠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她从小就知道阿公的故乡在“大陆”,在“奉化”,可那对她来说,始终只是一个模糊的地名,一个抽象的符号。’

直到此刻,看到这张摊开在地上的、充满了惊人细节的“记忆版图”,她才第一次具体地、真切地感受到,阿公口中的“故乡”,是一个多么鲜活、多么真实、多么有血有肉的存在。

她看着阿公跪在地板上,用他那根因为衰老而不断颤抖的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某一个点,用她听不太懂的奉化方言,兴奋地对张晴讲述着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她第一次意识到,阿公拒绝搬离这个破旧的眷村,不仅仅是因为固执,更因为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安放这座“心中之城”的地方。他是在守护,守护这片只属于他的、不容外人侵犯的精神领土。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愧疚涌上她的心头,她为自己之前的无知和粗暴感到无比羞愧。

陈志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兴致勃勃地向两个年轻的听众展示着他的“杰作”。“你们看,这里,是玉泰盐铺,我小时候最喜欢去他们家后院玩……”

“还有这里,文昌阁,半山腰上,风景最好,能看到整个镇子……”

他一边说,一边指点着。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一个被圈起来、但里面却是空白的区域,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里……这里……是什么来着?”他努力地回想着,额角因为用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和焦急。“是个祠堂……不对,好像是个……是个学堂……哎呀,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指着另一条街道,那是他童年居住的地方。“我家隔壁……是姓周的,开豆腐坊的……再隔壁……是姓……姓李?还是姓王?”他把两家邻居的名字给说混了,自己也察觉到了,烦躁地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里嘟囔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脑子跟一团浆糊一样……”

他情绪的突然低落,让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美惠只当是阿公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的正常现象,没太在意。但一旁的张晴,心里却“咯噔”一下,猛地一沉。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微小的、却是致命的细节。

她看着陈志生脸上困惑又痛苦的表情,再看看那张宏大而精美的地图上,开始出现的、小小的“空白”与“错乱”。一个可怕的念头蹿上了她的脑海。

陈志生的记忆,这座他用一生血泪和思念构建起来的雄伟“版图”,正在不可避免地、从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开始,一寸一寸地褪色、风化、崩塌。

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句谶语中所预言的宿命。

他正在成为,那个“最后一个老兵”。

这个发现让张晴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一种巨大的、无能为力的历史宿命感,像乌云一样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05

生活的节奏,有时平缓如溪流,有时却会毫无征兆地变成湍急的瀑布。

危机是在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清晨爆发的。

邻居老王像往常一样,端着他的紫砂壶到院子里伺候他的花草。他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都能看到陈志生的身影,或是在打太极,或只是在门口站着发呆。可今天,对面的门却一直紧闭着。起初老王没在意,以为他只是起晚了。但直到太阳升得老高,那扇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

老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大声喊:“老陈!老陈!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老王的心。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他用力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这下他真的慌了,赶紧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给林美惠打了电话。

美惠接到电话,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她火速从公司请了假,一路闯着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眷村。她和老王,还有闻讯赶来的眷村管理员,三个人合力,最后用备用钥匙和一把大钳子,才弄开了那扇老旧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陈志生穿着睡衣,蜷缩着身体,倒在床边冰冷的水泥地上,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身旁,那张小方桌翻倒在地,桌上的水杯摔得粉碎,水渍和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看样子,他可能是在夜里或凌晨起身喝水时,突然摔倒的。

“阿公!”美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眷村长久的宁静。陈志生被紧急送往了人民总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诊断结果出来了:急性脑梗,也就是俗称的“中风”。幸运的是,梗塞的面积不大,没有立刻危及生命。但医生也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这次中风诱发了严重的并发症——急性认知功能障碍,通俗点说,就是他的老年痴呆症状,在一夜之间,急剧加重了。

陈志生在医院里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可醒来后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像一个迷失在陌生森林里的孩子。他直勾勾地看着围在床边的美惠和老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美惠哭着喊他“阿公”,他毫无反应。老王叫他“老陈”,他也置若罔闻。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他会因为找不到自己熟悉的藤椅而烦躁不安;糊涂的时候,他会把白色的床单当成剡溪的水,用手在上面不停地比划着,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美惠心急如焚,也悲痛欲绝。

她不相信,那个固执又可爱的阿公,怎么会一下子就不认识她了呢?为了刺激他,唤醒他的记忆,她突然想到了那张地图。她立刻给张晴打了电话,让她把那张巨大的手绘地图带到医院来。

张晴接到电话,心里沉甸甸的。她带着那卷沉重的牛皮纸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美惠红着双眼,正在给陈志生喂食流质的食物,而陈志生则像个婴儿一样,毫无意识地吞咽着。

“地图拿来了。”张晴轻声说。

两人合力,将那张承载着陈志生一生记忆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在宽大的病床上铺开。那座熟悉的、精美的“心中之城”再次展现在他们面前。

“阿公,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美惠拉着陈志生的手,指着地图,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是你画的家啊!你最宝贝的地图!你看看,这是武岭门,这是丰镐房……你还记得吗?”

张晴也俯下身,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引导他:“陈爷爷,您看,这条路叫什么名字?您上次还跟我说过的。您看,这是剡溪,您说夏天在里面摸鱼最舒服了……”

陈志生茫然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张他曾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图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辨认,没有怀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那座他用灵魂构建的城池,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线条和墨迹。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他伸出手,拿起了美惠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用来记录他进食状况的一支黑色签字笔。

美惠和张晴都屏住了呼吸,以为他要做什么。或许,他是想起了什么,想在地图上做个标记?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两个女孩都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陈志生握着笔,不是去填补地图上那些记忆的空白,也不是去修正那些错误的标注。他用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毫无逻辑的力道,将笔尖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那个他曾经画得最清晰、最引以为傲的标志性建筑——“武岭门”的位置上。

然后,他开始胡乱地、机械地画着圈。一个又一个没有意义的、混乱的黑色圆圈,在他的笔下不断重叠、扩大。那工整的“武岭门”三个字,那精细描绘的城楼轮廓,很快就被这一大片浓黑的、混沌的墨迹彻底涂抹、覆盖、吞噬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陈志生手中签字笔在牛皮纸上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刺耳得像是在切割人的神经。

与此同时,病房墙上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美丽端庄的女主播,用她那标准而平稳的语调,清晰地报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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