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王啊,你气色好多了,看来是有用了。”
楼上的孙姨笑着把又一罐自酿米酒塞进我怀里,那土陶罐子冰凉刺骨。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今晚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倒进下水道。
这已经是第八罐了。
我讨厌那甜得发腻又带着土腥味的东西,它们唯一的归宿就是我家厨房那个洞口。
本以为自己处理得天衣无缝。直到一个月后,下水道彻底堵死。
孙姨看着我那满是污水的厨房,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幽幽地说:
“时候到了,它就长满了。你把它请出来吧。”
我当时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但当我拆开管道,从那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中,拽出一个我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东西时,我才明白——
我倒掉的,根本不是米酒。
而我,用这一个月的“善举”,亲手喂养了一个无法言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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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王伟,二十六岁,在城里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设计。
加班是家常便饭,生活就是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我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对我来说,应酬和社交比连续加班四十八小时还累。
一个人待着最舒服。
搬进这个叫“阳光小区”的地方,纯粹是因为它离公司近,而且房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房子在三楼,一室一厅,最让我满意的是,它朝南。
白天确实有阳光能照进来,斜斜地打在地板上,形成一块暖黄色的光斑。空气里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翻飞,像一群无声的精灵。
我喜欢这种被阳光晒着,但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安静,自由。
我可以把没洗的碗在水槽里放上两天,直到飘出淡淡的酸味;可以光着膀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感受空气拂过皮肤;可以把音乐开得很大声,只要自己不嫌吵就行。
这种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生活,让我觉得无比安全。
但这份我精心构建的安全感,在我搬进来仅仅第三天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我难得休息,正陷在沙发里打游戏,屏幕上光影闪烁,耳机里是激烈的枪炮声。
突然,一阵敲门声穿透了耳机的隔音,执着地响着。
我以为是送快递的,有些不耐烦地摘下耳机,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她的头发花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褶子,像一张被反复揉捏过的旧报纸。
她手里提着一个土黄色的瓦罐,瓦罐看上去很旧了,罐口边缘还有几个磕碰留下的小豁口,露出里面深色的陶土。
她一见我,就露出了笑容,脸上的褶子瞬间都挤在了一起。她说:
“是新搬来的小王吧?我听楼下张大爷说的。”
我点点头,有些拘谨地叫了声:“阿姨好。”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我本能地感到一丝抗拒。
“我姓孙,住你楼上,四楼。”她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把那个沉甸甸的瓦罐往我怀里送,“这是阿姨自己家酿的米酒,好东西,给你这个新邻居尝尝鲜。”
那瓦罐贴着我的胳膊,隔着薄薄的短袖,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像一块刚从深井里捞出来的石头,让我的肌肉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
我赶紧推辞:“孙姨,太谢谢您了,真不用,我平时不怎么喝酒,对酒精有点过敏。”
这是我惯用的借口,通常很有用。
但这次失灵了。
她把瓦罐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非常坚决,不容置喙:
“这不是一般的酒,是补身体的。我看你这孩子脸色发白,眼窝都发青,肯定是天天对着那个电脑,身体都亏空了,要补补才行。”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执拗和不容拒绝的关切,让我后面准备好的所有客套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我只能在她的注视下,把那个沉重的瓦罐接了过来。
入手很沉,我得用两只手才抱得稳。
“这就对了嘛。”她看到我收下,脸上的笑容才变得真实了些。她又叮嘱道:“邻里邻居的,客气啥。喝完了跟姨说,姨再给你送。”
说完她就转身,背对着我,慢吞吞地、一级一级地爬着楼梯上楼了。她的背影很瘦,显得有些佝偻。
我抱着那个瓦罐,关上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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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瓦罐放在厨房的墙角,它立在那里,像一个突然闯入我领地的不速之客,与我这间充满现代感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走过去把瓦罐的盖子拧开了。
一股浓烈到近乎刺鼻的、甜得发腻又夹杂着一丝淡淡土腥味的气味,猛地从罐口里冲了出来,熏得我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凑过去看,里面的酒液是浑浊的,像没淘干净的米汤,表面还飘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的泡沫。
我找了根筷子伸进去搅了搅,感觉底下有很多细碎的、黑乎乎的沉淀物,随着我的搅动,它们就在浑浊的酒液里翻滚、悬浮,像一场小型的泥石流。
我实在没有勇气尝一口,赶紧把盖子盖上,拧得紧紧的,生怕那股味道再跑出来。
我想,等过几天,找个没人的深夜,我就把它扔到小区最远的那个垃圾站去。
02
我没想到,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孙姨的第二次“关心”就以一种让我措手不及的方式到来了。
正好一个星期之后,还是下午,我刚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
钥匙才插进锁孔里转了一半,门又被敲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又是孙姨。
她的身影在鱼眼镜头里变得有些扭曲,但那提着瓦罐的姿态却无比清晰。
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打开门。
她还是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土黄色瓦罐,脸上的笑容也和上次一模一样,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她一见我就热情地问:“小王啊,上次的米酒喝了没?感觉怎么样啊?”
我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浑浊的眼睛,原本准备好的“我酒精过敏,喝不了”的谎话,在这一刻竟然显得无比苍白和残忍。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欺骗。我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说:
“喝了,挺好的,味道很特别。谢谢孙姨,让您费心了。”
她一听,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像一朵在水里泡开了的干菊花,每一道纹路里都透着喜悦。“那就好,那就好。”
她说着,就再次不由分说地把手里新的瓦罐塞到我怀里,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手臂又是一僵。
“这是新的一罐,你接着喝,要坚持喝,对身体才有好处。这东西不能断。”她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
我抱着这个新的、冰凉的瓦罐,又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墙角那个旧的,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上面爬。
我赶紧说:“孙姨,真的太多了,上一个我还没喝完呢。这东西太实在了,我喝得慢。您自己留着喝吧。”
我的话音刚落,她脸上的笑容就迅速地冷却了下来。虽然嘴角还勉强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但眼神里的光明显黯淡了下去。
她用一种近乎委屈的语气说:“小王,你是不是不喜欢姨酿的酒?嫌弃姨的手艺?”
我连忙摆手,心里一阵慌乱: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呢,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就是我酒量不行,喝得慢。”
“喝不完就用。”她又重复了上次那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气却比上次更加固执,“这东西不光能喝,还能用。你听姨的,对你有好处。”
我根本听不懂什么叫“用”,我也不想懂。我只觉得她这个人执拗得像一块石头,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在她那种混杂着失望和坚持的目光下,我感觉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最后,我还是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收下了第二个瓦罐。
关上门,我把两个一模一样的瓦罐并排放在墙角。它们像两个沉默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兄弟,静静地立在那里,散发着同样甜腻又诡异的气味。
从那天起,孙姨的“投喂”就变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仪式。
每周二下午六点半,她会准时敲响我的门,风雨无阻。
她每次都用同样期待的眼神问我喝得怎么样,而我,也每次都用同样的谎言回答她说“挺好的,感觉身体好多了”。
然后她就心满意足地把新的瓦罐交给我,转身,上楼。
我的厨房角落,很快就没了空地。
那些土黄色的瓦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
它们像一支不断壮大的、沉默的军队,占领了我的厨房,也占领了我的生活。
那股甜腻的发酵味,像一张无形的、湿漉漉的网,笼罩了我的整个屋子。
它钻进了我的卧室,钻进了我的衣柜,甚至钻进了我的被子里,我感觉自己每天都睡在一坛正在发KPI酵的米酒里。
我开始变得烦躁,易怒。
每次下班回家,推开门闻到那股味道,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好像这个房子已经不是我的了,而是孙姨的一个远程仓库。
我必须处理掉它们,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滋长,像雨后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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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出租屋,快要变成一个米酒的陈列馆了。
我选择在一个周五的深夜动手。周五的晚上,人们都睡得比较沉,小区的活动也少。
我等到快凌晨一点,确定楼上的孙姨已经睡了,听不到任何走动的声音,才开始我的“秘密行动”。
我把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出去。然后只开了厨房那盏昏暗的、功率最小的抽油烟机照明灯。
昏黄的灯光下,那些土黄色的瓦罐在角落里投下长长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像一群蹲着的矮人。
我深吸一口气,搬出了第一个瓦罐。
它在我手里显得格外沉重,里面装的仿佛不是酒,而是某种沉甸甸的秘密。
我拧开盖子,那股熟悉的、让我作呕的甜腻气味立刻涌了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烈。
我没有犹豫,抱着瓦罐走到水槽边,对准下水口,倾斜罐口。
黏稠的、浑浊的酒液,像融化的泥浆一样,缓慢地流了出来。它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不是清脆的液体声,而是沉闷的、黏滞的,像一个嗓子里卡着浓痰的人在用力咳嗽。
最后,那些黑色的、不知名的沉淀物“哗啦”一声滑了出来,堆积在不锈钢的滤网上。
它们看上去像是一些被泡烂的草药根茎,又像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我不敢细看。
我赶紧打开水龙头,调到最大的水流,把那些恶心的渣子全部冲进了黑暗的管道深处。
看着空空如也的瓦罐,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接着是第二个瓦罐,第三个。
我像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又像一个处理犯罪现场的清洁工,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开盖、倾倒、冲水的动作。
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那股奇怪的米酒味,浓得几乎化不开,熏得我头晕眼花,胃里一阵阵地翻涌。
倒到第五罐的时候,我感觉下水道的声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不再是顺畅的“咕咚”声,而是变得有些迟滞和沉闷,水流下去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下面,消化不良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
我关掉水,等了一会儿,看着水槽里的水位一点一点地降下去,最后终于露出了滤网。
我不敢再继续倒了,我怕真的把管道给彻底堵死,那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比如物业上门,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我打开水龙头,用最大的冷水流对着下水道冲了足足有十分钟,感觉水流速度稍微恢复了一些,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天晚上,我一共处理掉了八罐米酒。厨房的角落一下子空了出来,我的心情也跟着空旷了许多。虽然心里有一丝丝欺骗老人的愧疚感,但更多的是摆脱负担后的巨大快感。
剩下的几罐,我决定分几天再慢慢处理,给下水道一点“消化”的时间。
从那天起,我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孙姨的询问了。
当她再次提着瓦罐、准时出现在我门口时,我能面带微笑、毫无心虚地告诉她,我把她送的东西都“用”完了。
她听到后,显得格外高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她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她说,“我就说有用吧。你看你,最近气色都好多了,脸上有点肉了。你得坚持,这东西不能停。”
我接过那个新的瓦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晚上什么时候把它倒掉。
我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一直顺利地进行下去。
我负责接收和撒谎,下水道负责消化和沉默,孙姨负责心满意足地继续她的馈赠。
我们三个,似乎达成了一种奇怪而又完美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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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这种奇怪的、自欺欺人的平衡,并没有持续太久。它像走在钢丝上,掉下去是迟早的事。
在我又陆陆续续倒掉了三四罐米酒之后,我的厨房开始出现一些真正不对劲、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迹象。
最先出问题的,还是那个被我当成“共犯”的下水道。
它的去水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每次洗完碗,水槽里都要积上小半池浑浊的油水,要等上好几分钟才能“咕噜咕噜”地流干净,像个喘不上气的老人。
我以为是普通的食物残渣堵塞,就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几瓶包装上写着“超强力”、“一通到底”的管道疏通剂。
我把整瓶的化学液体倒进去,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呲啦”声,冒起一股呛人的、刺鼻的白烟,但效果微乎其微。水流依然慢得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不见任何好转。
更奇怪的是,就算我一整天都没有倒米酒,水槽周围也总是萦绕着那股甜腻又有点腥气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从管道深处返上来的,阴魂不散。
无论我用多少洗洁精、消毒液去刷洗水槽,用滚烫的开水去浇灌,都无法根除。
它就像从金属的毛孔里长出来一样,顽固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渐渐地,这种迹象开始变得更加令人不安。
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我关掉电视和手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我总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厨房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那不是水管里残留的水滴落的声音,也不是老鼠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我仔细分辨过。
那是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很轻,很黏稠,若有若无。
有时候像温水在锅里被慢慢煮沸前的冒泡声,有时候又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黑暗湿滑的管道里,缓慢地、有规律地呼吸、膨胀。
我一开始总跟自己说,是自己加班太多,精神紧张,出现了幻听。
或者是老楼的管道老化,水流通过时发出的怪声。
为了验证,我好几次半夜被这声音惊醒后,再也睡不着。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像个小偷一样,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竖起耳朵听。
那声音确实存在。
它就从水槽下方的黑暗中传来,有规律地响动着,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令人心悸。每一次“咕噜”声,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
我开始严重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天花板上偶尔传来的弹珠声,和厨房里那若有若无的怪响。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和我一起住在这个房子里。它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我亲手构建的黑暗巢穴里,安静地、持续地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从脚底板到后脑勺都发毛。
连白天在公司上班,我都会盯着电脑屏幕走神,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种“咕噜”声。
有一次下班回家,刚走到楼道口,我就看见孙姨站在我家厨房的窗户下面。
她没有进去,只是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往上看,像一尊望夫石。
我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孙姨。”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才僵硬地回过头来。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被撞破秘密的慌乱,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她看到是我,才勉强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王啊,下班回来了。”
我指了指楼上,故作随意地问:“您在看什么呢?”
她也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含糊不清地说:
“没什么,就觉得你家那个位置……风水好,聚气。”
她说完,就转身慢吞吞地上楼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风水好?聚气?她到底在说什么?
05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我把最后一罐库存的米酒也提心吊胆地倒进那个反应越来越慢的下水道之后,那根已经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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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周六,我难得不用加班,准备给自己做顿好饭。
我正在厨房里洗菜,水龙头“哗哗”地开着,我把一把青菜放在水里反复搓洗。一开始我没注意,直到冰凉的水溢出了水槽,流到台面上,又顺着台面滴滴答答地淌到我的脚上,我才惊觉不对劲。
我赶紧关掉水龙头,低头一看,只见一池子的浑水,上面飘着几片菜叶,水位高得几乎要漫出来,却一点都下不去。
更恶心的是,一些灰黑色的、油腻的、像棉絮一样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下水口那个小小的洞里反涌上来。它们在水面上散开,漂浮着,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腐和甜腻混合在一起的恶臭。
我知道,我的下水道,在我坚持不懈的“投喂”之下,终于彻底堵死了。
那一刻,积压了许久的烦躁、恐惧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了。
都是孙姨那些该死的米酒害的!
我把手上的水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怒气冲冲地冲到楼下的小卖部,一口气买了两瓶包装上印着各种骷髅头警告标志、号称能溶解一切的“超强力”管道疏通剂。
我回到家,拧开盖子,没看说明,就把整整两瓶黏稠的、散发着化学气味的液体都倒进了水槽里。
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呲啦”声,一股呛人的、腐蚀性极强的白烟猛地冒了起来,像个小型的化学武器爆炸。熏得我连连后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但是,除了这吓人的阵仗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白烟散去后,那池子污水还是那摊污水,纹丝不动,水面上的漂浮物甚至因为化学反应而翻滚得更厉害了。
我彻底没辙了。我折腾了一整个晚上。
我找来一根粗铁丝,把它掰直,费力地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管道口里捅。铁丝捅进去不到半米,就感觉被一个什么东西给顶住了。
那东西不是硬的,不是捅到石头或者金属弯头的感觉。捅上去的感觉软绵绵的,很有弹性,铁丝头陷进去之后,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湿滑的海绵给吸住了一样,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我又烧了一大锅滚烫的开水,屏住呼吸,猛地浇下去。也只是听到“噗”的一声闷响,水面上冒了几个气泡,然后就再无动静。
我累得满头大汗,最后瘫坐在厨房冰冷的地砖上,看着那一池子散发着恶臭的脏水,心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
第二天,我正垂头丧气地在网上搜索着专业通下水道的电话,想着要花多少钱才能解决这个大麻烦,门铃响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孙姨,她又提着她那该死的瓦罐,准时来“上班”了。
我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打开门,正想跟她理论几句,让她看看她干的好事。
可她一探头,看到我厨房里那狼藉的景象,看到那一池子散发着恶臭的脏水,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了然于胸的、诡异的神情。
她盯着那个水池,眼神很复杂,像是农夫在看一棵终于结果的庄稼,又像是母亲在看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她幽幽地开口,问:“堵住了?”
我没好气地点点头,指着水槽说:“是啊,堵得死死的,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她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凑近了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那股恶臭。然后,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让我当场毛骨悚-然的话:
“时候到了,它就长满了。该把它请出来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那句话里的寒意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骨头。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什么东西长满了?孙姨,你到底往米酒里放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手里的瓦罐轻轻地放在我门口的地板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用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你把它弄出来吧。弄出来,就好了。”
说完,她甚至没等我反应,就转身走了。留下那个瓦罐孤零零地立在门口,像一个新送来的祭品。
我看着门口的瓦罐,又看看那一池子恶心的脏水,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一切的莫名其妙!
我决定自己动手,我倒要看看,这该死的管道里,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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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从阳台那个落满灰尘的工具箱里,翻出了所有能用的工具。一把大号的活动扳手,一把因为生锈而变得很紧的老虎钳,还有一卷备用的防水胶带。
我把厨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反锁。像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手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我在水槽下面的橱柜前,铺上厚厚的好几层旧报纸,几乎铺满了小半个厨房的地面,用来接住可能涌出的脏水和污物。
我盯着那个连接着水槽和墙壁的U型回水弯,它像一个装满了未知秘密的、肮脏的、肿胀的肠道。一切的答案,似乎都藏在它身后的黑暗里。
我戴上那双已经用了好几次的橡胶手套,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那股酸腐甜腻的臭味,从下方不断地往上冒,熏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用扳手死死卡住连接水槽下水口的那个金属螺口。它因为长时间的潮湿和油污,已经变得有些锈蚀,滑溜溜的。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都憋红了,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才听到“咯吱”一声沉闷的响声,螺口终于松动了。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混合着酸腐和甜腥的恶臭,像压缩气体一样猛地喷涌而出,直冲我的面门。那味道强烈到近乎实质,我感觉自己的鼻腔和喉咙都被它灼伤了。
我当场干呕了一下,差点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紧接着,黏稠的、黑色的污水从松动的缝隙里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落在报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我强忍着强烈的不适,继续拧动扳手,直到把整个U-型管从水槽上拆了下来。管子里倒出了一堆黑色的、果冻状的、散发着恶臭的黏稠物。
我把U型管像扔掉一个死老鼠一样扔到一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手电筒,哆哆嗦嗦地对准了墙壁上那个黑洞洞的、暴露出来的管道口。
手电的光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
我看到,管道里被一团湿漉漉、黑乎乎、泛着油光的东西塞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没留。那东西的表面似乎还在微微地、有节奏地往下滴着黑水,看上去异常的恶心和……鲜活。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把戴着手套的右手,慢慢地、坚定地、像去触摸一个沉睡中的怪物一样,伸进了那个冰冷、滑腻、散发着无尽恶臭的洞口。
原本以为,会摸到的是一团被油污、食物残渣和毛发纠缠在一起的硬块,是寻常管道堵塞时最常见的那种东西。虽然恶心,但至少是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
但我的手指触碰到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让我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的感觉。
它不是硬的。
它是柔软的,当我用力捏下去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诡异的、充满韧性的弹性,像是在捏一块浸透了水的、但又异常坚韧的生肉。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溜溜的、类似黏膜的薄膜,让我的手指几乎抓不住它,稍微一用力,就会滑开。
我心里一阵阵地发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缩回手。
我把手又往管道深处探了探,想要抓住它的主体,感受它到底有多大。
我的指尖随即触摸到了一些更加坚韧、更加粗糙的东西。
它们像一根根粗壮的、湿漉漉的麻绳,又像是某种水生植物盘根错节的根须。它们从那团软绵绵的东西里生长出来,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牢牢地攀附、扎根在粗糙的管道内壁上,形成了一个稳固得可怕的结构。
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把它拽出来,不管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都要亲眼看看它。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五指张开,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扣住那团又滑又韧的东西,然后猛地向外一扯!
管道的深处,立刻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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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绝对不是金属摩擦或者塑料断裂的声音,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它更像是无数根粗大的、充满韧性的筋膜,或者盘结在一起的树根,在被巨大的外力强行从活肉上、从墙壁上撕扯下来时发出的声音。
我的手臂被一股巨大的、意想不到的力量往回拽。那力量大得惊人,仿佛管道深处的那个东西也在拼命挣扎,它不想离开它生长了一个多月的巢穴。
我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全部爆了起来,我用上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双脚死死地蹬着地面,身体后仰,拼命地向外拉扯。
我能感觉到那些“根须”正在一根一根地被我从管道壁上撕扯下来,每一次断裂,都伴随着一阵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撕裂声,通过我的手臂,清晰地传到我的大脑里。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最响亮、最沉闷的“噗嗤”声,我感觉手里的阻力骤然消失。
一个巨大的、沉重的、滴着黑色污水的物体,被我从管道的黑暗深处,完整地、连根拔起地拽了出来。
由于用力过猛,我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橱柜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而那个东西,也“噗通”一声掉在我脚下的报纸上,溅了我一裤腿的、黏稠腥臭的脏水。
我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撑着地爬起来,低头看去。
借着头顶那盏白炽灯惨白的光,我终于看清了那团东西的真面目,瞬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