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快！再快一点！”
我心里头跟打鼓一样，一个劲儿地催自己。手里的外卖箱，因为电瓶车开得太快，在后面的架子上“咣当咣当”地响。
就在我前面不远处，那辆撞得变了形的红色保时捷。
那辆车的车头，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浓烟。
我亲手，把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女人，从那辆车的驾驶座里，给拖了出来。
救护车的“呜呜”声由远到近，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做梦都想不到。
医护人员给那个女人做了急救，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醒过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想不了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拔腿就跑。
01
我叫吴峰，今年三十五，来杭州混饭吃有些年头了。
说是混饭吃，其实就是送外卖。
这活儿听着简单，就是骑个电瓶车满城跑，可里面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以前在部队待过几年，身子骨还算硬朗，可再硬的汉子，也得向生活低头。
我老婆带着儿子在安徽老家，儿子刚上小学，正是花钱的时候。
家里的开销，小到柴米油盐，大到房租学费，全都指望着我这一单单外卖跑出来。所以，我不敢歇，也不敢病。
杭州的梅雨季，天就像个漏水的筛子，一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
今天这个晚上，雨下得特别大，黄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头盔上，雨衣早就被浇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钻，冻得我直哆嗦。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很多骑手都收工回家了，可我舍不得。
手机屏幕上显示，今天还差一百多块钱就能完成平台的奖励任务，我想着再跑几单，把这笔钱挣到手，下个月儿子的补习班费用就有着落了。
“叮咚！”手机响了，一个新订单跳了出来。
我点开一看，是个夜宵单，地址在城西的一个高档小区，离我现在的位置有七八公里远。
顾客点的是一份价格不菲的海鲜粥，还有几样看着就嘴馋的小菜。
最要命的是，订单上贴着一个“加急”的标签，备注里写着一行字：“麻烦快点，谢谢，很急！”
我心里清楚，这种单子的主人，多半是没什么耐心的有钱人。
伺候不好，一个差评过来，我今天一晚上的辛苦可能就打了水漂。
可没办法，为了挣钱，再难啃的骨头也得啃。我点了接单，拧动电瓶车的油门，像一支离弦的箭，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雨幕里。
雨太大了，头盔的面罩上一片模糊，雨刮器刮得再快，也赶不上雨点落下的速度。
路上的积水没过了脚脖子，马路在路灯的照射下，像一条油光发亮的大河。
我得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躲着路上的水坑和那些像疯了一样超车的汽车。
一辆黑色的宝马“嗖”地一下从我身边擦过，溅起来的泥水像瀑布一样，从头到脚给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气得想骂娘，可也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手上还得抓稳了车把。
越是着急，越是出问题。在一个复杂的十字路口，手机导航突然没了声音，屏幕上的小箭头开始原地打转。“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耳机里，那个没有感情的电子女声一遍遍地重复着，听得我心里直冒火。
这时候，顾客的电话打了进来。“喂！我的外卖呢？都快半小时了！你是不是不会送啊？”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很不客气。
我赶紧陪着笑脸：“老板您别急，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雨太大了，路不好走，导航还有点问题，我马上就到，五分钟，不，三分钟！”
挂了电话，我心里更急了。
我凭着记忆，朝着大概的方向猛开。
雨水、汗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我才想起来，我晚饭还没吃。
我咬了咬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吴峰，撑住！为了老婆孩子，这点苦，算个屁！
02
就在我即将通过路口的一刹那，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从我左侧猛地窜了出来。
那是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车身线条流畅优美，在这样的雨夜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它本该是这座城市夜晚最亮丽的风景，此刻却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我下意识地猛捏刹车，电瓶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险之又险地停在了斑马线前。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辆保时捷显然是为了躲避什么，车头猛地向右一甩，轮胎和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骇人。
我这才看清，一个穿着雨衣的路人，正撑着伞，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无视了交通信号灯，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中央。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保时捷失控的车身重重地撞上了路边的金属防护栏。
坚固的防护栏被撞得变了形，而那辆漂亮的跑车，车头已经完全凹陷了进去，像一张被揉皱的废纸。
白色的安全气囊瞬间全部弹了出来，将整个驾驶室塞得满满当当。
引擎盖被撞得翻起，一股股白色的浓烟冒了出来，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在雨中弥散开来。
闯红灯的路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伞和手机都飞了出去，脸色惨白，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周围的车辆都急刹车停了下来，路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那辆保时捷引擎盖里发出的“滋滋”声。
车窗里，我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留着一头长发，此刻无力地趴在弹出的方向盘气囊上，一动不动。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在惨白的气囊上格外触目惊心。
车头的烟越来越浓，开始夹杂着一丝不祥的火苗。
危险！要起火！甚至可能要爆炸！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周围的车主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些车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后倒车，想要远离这个危险源。大家都在观望，都在犹豫，没有人敢上前。
我的身体却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在部队里千锤百炼出的反应。
救人，必须救人！
我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把那辆承载着我全家生计的电瓶车往路边一扔，外卖箱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摔开，里面的麻辣烫汤汁和奶茶洒了一地，和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正在冒烟的保时捷，朝着它狂奔而去。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可我的胸膛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冲到车边，我用力去拉驾驶座的车门，可车门在巨大的撞击下已经严重变形，卡得死死的，任凭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纹丝不动。
“该死！”我低吼一声，焦急地看了一眼车头。
烟越来越大，已经能看到明火了。
时间不等人！
我的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视，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路边，一块在施工中遗落的砖头躺在水泊里，像是在专门等着我一样。
我毫不犹豫地捡起那块又湿又沉的砖头，对准驾驶座的车窗，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哗啦！”
一声脆响，钢化玻璃应声而碎，无数的玻璃碴子向四周飞溅。一些锋利的碎片划过我的手臂，我甚至没感觉到疼，只知道，生命通道被打开了。
我伸手进去，摸索着解开了女司机的安全带。
她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还夹杂着一丝酒气。
我顾不上多想，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用尽了在部队里练就的蛮力，将她整个人从狭小的驾驶座里往外拖。
她的身体很沉，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拖拽的过程中，破碎的车窗玻璃像刀子一样，在我胳膊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混着雨水往下淌。
我咬着牙，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地将她往后拖。
每一步都踩在泥水里，每一步都耗尽了我巨大的体力。终于，我把她拖到了十几米外的安全地带，让她平躺在人行道上。
几乎就在我把她放下的瞬间，那辆保时捷的车头，“轰”的一声，蹿起了半米高的火苗，黑色的浓烟滚滚而上。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额头上流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这才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低头一看，那道口子又深又长，血肉外翻，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顾不上自己的伤，掏出被雨水浸透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连续拨打了120和119。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嘶哑着嗓子喊道：“喂！这里是xx路口！发生车祸了！有人受伤，车子起火了！快来！”
03
打完报警电话，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雨水混着汗水从我额头滑落，刺得眼睛生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静静地躺在几米外的积水里，脸色惨白。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胸口有微弱的起伏。
还好，人还活着。
我又看向那辆正在燃烧的保时捷。
火焰在雨中顽强地跳动，发出“噼啪”的爆响，黑烟滚滚。
车头已经完全变形，像一头被砸烂脑袋的钢铁怪兽。散落一地的外卖餐盒漂在水上，里面的汤汁和雨水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一单彻底完了。差评是跑不掉的。
顾客的赔偿电话估计马上就到。
还有这辆豪车的维修费，会不会算到我头上？我摸了摸发烫的T恤，上面被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手臂火辣辣地疼，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流。
一连串的麻烦涌上心头。
可当我再看到那个女人时，这些念头又都压了下去。钱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我对自己说，吴峰，你是个退伍军人，你没做错。
很快，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雨夜的宁静。
几分钟后，警车和消防车几乎同时赶到了现场。红蓝交替的警灯映亮了周围的楼宇，也照亮了我狼狈的脸。
消防员动作迅速，拉起警戒线，铺设水带。高压水枪喷出的白色水龙，瞬间压制住了保时捷上的火焰，升腾起大片的蒸汽。
两名交警快步走到我跟前。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肩章上的警衔更高。他打量着我，目光从我湿透的T恤，移到流血的手臂，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小伙子，人是你救的？”他沉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身体因为肾上腺素的消退开始发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后怕。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女人，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送餐路过，看到车撞了护栏，开始冒烟。她被卡在驾驶座上，车门打不开。我砸了车窗，才把她拖出来。刚拖出来没多久，车就烧起来了。”
我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做任务汇报。这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这时，周围已经围上了一些胆大的路人。
他们打着伞，对着现场指指点点，不少人还拿出手机拍摄。嘈杂的议论声传进我的耳朵。
“就是那个外卖小哥！我亲眼看到的，刚才真勇敢啊，直接就冲上去了！”“是啊，那车都快炸了，火苗都蹿出来了！要不是他，那个女司机肯定没命了。”“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比那些网红正能量多了！”
“英雄”这个词，让我脸颊发烫。
在部队，我们做的都是分内事，服从命令，保家卫国。
但在城市里，穿着这身外卖服，被人当面叫做英雄，感觉很奇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涌起一股暖流。
年长的交警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好样的，小伙子！你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他拿出一个本子，认真记下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你先别走，等下救护车来了，你也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你放心，我们会为你申报见义勇为奖励的。我们绝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见义勇为奖励？”我愣了一下，心里那股暖流变得更加滚烫。
我只是凭着本能做了一件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从没想过会得到什么回报。
04
正说着，救护车的笛声也呼啸而至。
白色的急救车在警车的引导下，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抬着担架，快步跑了过来。他们熟练地蹲下身，开始对昏迷的女司机进行初步的检查和急救。
“血压偏低，心率过快。”
“头部有创伤，瞳孔对光有反应。”
“准备吸氧，建立静脉通道！”
医护人员的指令清晰而迅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站在不远处，和交警一起，紧张地看着。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个女人一定不能有事。
在医护人员进行心肺复苏和紧急输氧后，奇迹发生了。
躺在地上的女司机，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像一个刚从漫长梦境中醒来的人，充满了困惑。
她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又慢慢地转动着头，视线扫过周围的一切——闪烁的警灯，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的保时捷，还有那些围观的路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当时正站在一盏路灯下，浑身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雨水顺着头发和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那身蓝色的外卖工作服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水和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尤其是我的右臂，那道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还在渗着血。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我看到她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警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意味着生命没有大碍了。
一名护士微笑着对她说：“你别怕，你出车祸了，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女司机没有回应护士，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她挣扎着，似乎想从地上坐起来，嘴唇翕动着，发出了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她抬起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向了我。
然后，她对医生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现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