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60岁抬棺西征,见孩童在井边玩泥巴,他下令:把这口井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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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同治十二年,黄沙漫天,左宗棠抬棺西征的大军已断水三日,在不毛之地濒临崩溃。

这位六十岁的老帅虽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却不能无视身后数万嗷嗷待哺的将士,内心早已心急如焚。

就在全军绝望之际,一座孤村和一口救命的水井赫然出现,希望瞬间点燃。

可当左宗棠的目光落在一个井边玩泥巴的孩童身上时,他非但没有欣喜,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随即他下达了那道让全军哗然的命令:“把井填了!”



01

同治十二年,陕甘。

日头是个不讲理的恶霸,悬在天上,把无边无际的黄土地烤得直冒白烟。空气里闻不到一丝水汽,吸进肺里的每一口,都带着滚烫的沙砾,刮得嗓子眼生疼。

王麻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是个来自湖南的普通湘勇,跟着大帅左宗棠一路从江南打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北。此刻,他正半趴在瘦骨嶙峋的战马背上,嘴唇干裂得像被摔碎的陶片,几道血口子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已经三天没正经喝过水了,水囊里剩下的那点,晃一晃,全是泥沙的声响。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昏黄的,扭曲的。队伍像一条濒死的长蛇,在这片黄沙大漠里缓慢蠕动,了无生气。

士兵们大多和他一样,垂着头,弓着背,任由坐骑驮着自己向前挪。马也累了,一步一顿,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像是破旧风箱里拉出的最后一口气。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只有车轮碾过沙地的“咯吱”声,单调,催命。

在这片死寂中,有一种声音格外刺耳,也格外沉重。那是队伍中间,一辆由八匹高头大马专门拉着的平板大车发出的声音。车上,稳稳当当地放着一口巨大的、漆黑的柏木棺材。

棺材刷着上好的黑漆,在毒辣的日头下,非但不反光,反而像能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一样,透着一股子阴森和不祥。

这口棺材,是当朝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陕甘总督,这支西征大军的统帅——左宗棠,左大帅,为他自己准备的。

出征前,左宗棠在西安誓师,当着数万将士的面,让人抬出了这口棺材。他指着棺材说:“若本帅能凯旋,当与诸君痛饮于长安;若不幸马革裹尸,就用这口棺材,将我埋于西域,也算为国尽忠了。”

这番话,当时听得将士们热血沸腾,觉得跟着这样一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统帅,是天大的荣耀。可如今,当死亡的阴影实实在在地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时,那口棺材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嘲讽。它不再是决心的象征,倒像是一个提前宣告的结局,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我们跟着一个连自己后事都备好的人,到底要去哪儿?这条路的尽头,是不是也给我们每个人备了一抔黄土?

王麻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家乡的湘江,清亮亮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青石板,阿妈在江边浣衣,水花溅到脸上,凉丝丝的。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能冒火的嘴唇,满嘴却是咸腥的血和沙土的苦涩。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队伍前方传来,把王麻子的魂儿从湘江边上拽了回来。

他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左宗棠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坐在遮阳的马车里,他六十岁的身子骨,和所有普通士兵一样,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布袍,满是风尘,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乱糟糟地粘在脸上,脸上的褶子,一道道深得像被刀刻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依旧闪着鹰隼一般锐利的光。

他就是这支军队的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在马上,这支濒临崩溃的军队就还有一口气。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队长陈锐,立刻紧张地递上一个精致的牛皮水囊:“大帅,润润嗓子吧。”

陈锐二十出头,高大健壮,是左宗棠的同乡,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看着大帅日渐消瘦的脸庞和越来越频繁的咳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

左宗棠摆了摆手,沙哑着嗓子说:“不必了。我的水,和弟兄们的一样。省着点。”

他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着背,像一棵被风吹弯了腰的老树。陈锐知道,大帅的老毛病——哮喘,在这鬼天气里又犯了。可没有足够的水,连药都难以下咽。

“大帅,探马还没回来,军中的水……已经见底了。”陈锐凑近了,压低声音汇报,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焦虑,“昨天已经杀了两匹老马,用马血给弟兄们解渴。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再找不到水源,不出三天,马队会先倒下,人……人也撑不住了!”

左宗棠的咳嗽慢慢平息下来。他没有回答陈锐,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深邃得像古井一样的眼睛,死死地望着西边的天空。那片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天际线下,除了一望无垠的黄沙,什么都没有。

他抬棺西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这片被阿古柏侵占的土地,他就算死,也要为大清夺回来。他自己的命,早就不是命了。可是,这几万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湘军子弟的命,却是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渴死在这片不毛之地。

“传令下去,”左宗棠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从现在起,军官的水量减半,匀给受伤的弟兄。我的那份,也一样。”

“大帅!”陈锐急了。

“执行命令。”左宗棠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

军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士兵们开始为了多一口浑浊的泥水而争吵,甚至动手。几个老兵油子聚在一起,眼神闪烁,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绝望像瘟疫一样,在军队里悄悄蔓延。

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是探马!是咱们的探马回来了!”瞭望哨上的士兵嘶声力竭地喊道。

这一嗓子,像一道炸雷,让整支死气沉沉的军队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望向那个黑点,仿佛那是天上降下的甘露。

王麻子也挣扎着直起了身子,他看到那匹马跑得踉踉跄跄,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马背上的探马更是摇摇欲坠。

终于,在离大军还有百十步远的地方,那匹马悲鸣一声,前蹄一软,轰然倒地。马背上的探ax探马也像个麻袋一样滚了下来,在沙地上翻了几个滚,不动了。

“快!快去救人!”陈锐大吼一声,立刻带着几个亲兵冲了过去。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个探马扶起来。他已经完全脱力,脸颊深陷,眼球凸出,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像是在拼命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来的方向。

陈锐见状,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腰间那个“宝贝”一样,始终没舍得喝的水囊,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往探马嘴里倒了一点。那是他准备留给大帅应急的最后一点清水。

几滴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那探马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抓住陈锐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嘶哑的字:

“村……村子……前面有村子……有……井!”

这几个字,虽然含混不清,但在死寂的荒漠上,却清晰得如同天神的谕旨。

“轰”的一声,整个军队都炸开了锅。

“有井!”

“有水了!我们有救了!”

“老天开眼了啊!”

士兵们互相拥抱着,哭喊着,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王麻子也激动得流下泪来,可他的眼眶里太干,流出的泪水像两道热辣的岩浆,灼得他脸颊生疼。

左宗棠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欢呼的人群,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身下白马的脖子,那匹通人性的老马,也仿佛感受到了希望,仰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嘶鸣。

02

“有水了”这三个字,比任何军令都管用。

原本已经挪不动步的士兵们,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纷纷从马背上翻下来,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探马所指的方向涌去。那些拉着辎重大车的牲口,也像是闻到了水汽,甩着尾巴,加快了脚步。整个队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左宗棠没有阻止。他知道,此刻士兵们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需要这样一个希望来支撑。他只是下令陈锐带一队精锐骑兵先行,大部队保持阵型,稳步跟进。

走了大约两三里地,地平线上,一个土黄色的村庄轮廓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的样子,房屋都是用黄土夯成的,低矮地趴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大土堆。

“看到了!真的有村子!”

“俺的娘诶!终于不用喝马尿了!”

队伍里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兵们开始幻想,幻想着清凉的井水灌满喉咙,幻想着把整个脑袋都扎进水桶里。这种幻想,让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干渴,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

可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觉,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士兵们的兴奋。

太安静了。

这个村子,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按理说,一个活着的村子,即便是在这荒僻的西陲,也该有点生气。总该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总该有几声鸡鸣狗叫此起彼伏,总该有几个光屁股的娃娃在村口打闹。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炊烟,没有鸡犬之声,甚至连一声人语都听不见。只有几只黑色的乌鸦,落在村口一棵已经枯死的歪脖子老榆树上,发出“呀……呀……”的叫声,听着格外瘆人。风吹过村庄,卷起的不是尘土,而是一种近乎停滞的死寂。

“吁——”

左宗棠猛地勒住马缰,他身下的白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全军止步!”左宗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队伍的嘈杂。

刚刚还像潮水般向前涌动的士兵们,被这道命令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他们不解地看着前方那个近在咫尺的村庄,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着一块到了嘴边的烙饼,却被告知不准吃。

陈锐策马来到左宗棠身边,他同样感受到了村庄的诡异,但求生的渴望压倒了这份疑虑。他急切地说道:“大帅,都到门口了,弟兄们……已经顶不住了。不管怎么样,先进去找到水再说吧!”

左宗棠没有看他,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前方的村庄。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锐,”左宗棠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你带兵多久了?”

陈銳一愣,不知大帅为何有此一问,只能老实回答:“回大帅,快五年了。”

“五年了,”左宗棠重复了一遍,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村子,“那我问你,你见过哪个活着的村子,是这副德性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陈锐的头上。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太反常了。就算这里的百姓畏惧官军,提前躲了起来,也不可能把鸡鸭牛羊都藏得一只不剩,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左宗棠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在湖南剿匪的经历。那一次,他们也是追击一股悍匪进入山区,同样遇到了一个安静得诡异的村庄。

当时年轻气盛的副将不听劝阻,带兵冲了进去,结果整个村子都是陷阱,房屋里、道路下,到处都埋着地雷火药,一声爆炸,先进去的几百号弟兄被炸得血肉横飞。

那惨烈的一幕,至今还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从那以后,他便懂得一个道理:战场之上,最可怕的不是看得见的敌人,而是看不见的异常。

“大帅,您的意思是……这里有埋伏?”陈锐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好说。”左宗棠摇了摇头,“但绝不正常。传令下去,全军就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村庄半步!”

这道命令,彻底点燃了士兵们心中的焦躁和不满。

“搞什么名堂?水井就在前面,为啥不让我们过去?”

“大帅是不是年纪大了,疑神疑鬼的?”

“渴死在这里,跟被敌人杀死,有啥区别?”

抱怨声此起彼伏,虽然声音不大,但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冲击着左宗棠的权威。一个性子比较急的副将,姓周,策马来到左宗棠面前,拱手说道:“大帅!末将以为,您过于谨慎了。我军数万之众,兵甲精良,就算村里藏着几百个毛贼,又能奈我何?弟兄们实在渴得不行了,再等下去,恐怕要生哗变啊!请大帅三思!”

周副将的话,说出了大部分军官的心声。他们敬重左宗棠,但此刻,求生的本能正在挑战着军令的威严。军心,开始出现明显的浮动。数万双眼睛,都聚焦在左宗棠身上,有疑惑,有焦急,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怨怼。



左宗棠面沉如水,他知道,这是对他统帅能力的一次严峻考验。如果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他必须保住这支军队。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刻,瞭望哨上那个眼尖的士兵,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大帅快看!有人!井边……井边有个娃儿!”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村口。

果然,就在那棵枯死的歪脖子老榆树下,隐约能看到一口土井的井台轮廓。而在井台边上,一个穿着灰扑扑衣裳的小小身影,正蹲在地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玩着什么。

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出现,像一道阳光,瞬间刺破了笼罩在村庄上空的死寂和诡异。也像一剂强心针,打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陷阱?埋伏?哪个丧心病狂的匪徒,会把一个几岁的孩子放在陷阱旁边?

有孩子,就说明这里是安全的!这里是活的!

周副将脸上一喜,立刻说道:“大帅您看!是个孩子!我就说嘛,肯定是咱们大军开到,百姓害怕,都躲起来了,就落下个贪玩的孩子。这下您总该放心了吧?”

陈锐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他手心里全是汗,生怕大帅和底下的将官们顶起来。他凑到左宗棠身边,笑着说:“大帅,看来真是虚惊一场。这下弟兄们有救了。”

左宗棠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他沉默地从身旁的亲兵手里,拿过了一具单筒的黄铜千里镜。这是西洋进贡来的稀罕玩意儿,能把远处的景物拉到眼前。

他举起千里镜,冰凉的金属镜筒贴着他满是皱纹的眼眶,镜头稳稳地对准了井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03

千里镜里,那个遥远而模糊的身影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男孩,大概四五岁的光景,头发剃得乱七八糟,像个狗啃的瓢。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布料做的衣裳,上面打满了颜色各异的补丁。西北的风沙把他的脸蛋吹得又黑又皴,两坨高原红像是凝固的血块。他太瘦了,瘦得两边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随时会被风吹断的豆芽菜。

他正蹲在井台边,面前的地上,有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显然是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洇湿的。

他手里抓着一团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正全神贯注地在地上那片湿痕上来回涂抹着。他的动作很慢,很机械,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什么天底下最好玩的游戏。

这本该是一幅再正常不过的乡村孩童玩耍图。

可左宗棠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对劲。

处处都不对劲。

首先,是那孩子本身。他太专注了。身后是数万大军抵达时发出的巨大声响,战马嘶鸣,甲胄碰撞,人声嘈杂。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个聋子,也该被这动静惊动了。

可这个孩子,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他周围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来这么大的定力?这不符合一个孩子该有的好奇天性。

其次,是他玩的东西。千里鏡下,左宗棠看得分明,那团所谓的“泥巴”,颜色不对。井边的黄土是土黄色,即便被水浸湿,也该是深褐色。可那孩子手里的东西,是近乎纯黑色的,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奇怪的、油腻腻的光泽。那绝不是普通的泥土。

更让左宗棠心生疑窦的是,那孩子的手。按照常理,一个玩泥巴的孩子,手上、脸上、衣服上,早就该糊得一塌糊涂了。

可千里鏡中的那个孩子,虽然脸蛋脏兮兮的,但他的两只小手,除了握着那团黑色“泥巴”的手心部分,手背和指甲缝里,竟然出奇的干净。

这一个个微小却致命的细节,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左宗棠的心上。

他不是在看一个孩子,他是在看一个“信号”,一个精心布置、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的信号。

左宗棠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他开始分析,如果这是一个局,敌人想做什么?

村庄死寂,说明成年人要么跑了,要么就躲在暗处。为什么单单留下一个最没有威胁、最能引人同情的孩子?这是为了示弱,为了麻痹他们。

为什么让孩子在井边玩?因为他们知道,对于一支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军队来说,一口井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井,那是救命的甘泉,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团诡异的“泥巴”又是什么?为什么要在井边的湿地上涂抹?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为了添加什么?



左宗棠放下千里镜,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疑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幅温馨画面背后,隐藏着的猙獰面孔。

陈锐见大帅放下了千里镜,但脸色却比刚才更难看了,心里不由得又提了起来。他不懂,不就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吗?有什么好看的?

“大帅,”陈锐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看出什么了?这孩子……怪可怜的。要不我带几个人过去,给他点吃的,顺便让弟兄们赶紧打水喝吧。”

左宗棠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答非所问地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考较他:“陈锐,你站在这里,闻到风里头,有股子什么味儿没有?”

陈銳使劲吸了吸鼻子,茫然地摇了摇头:“风沙味儿啊,还能有啥?呛得慌。”

左宗棠又问:“你再想想,一个在井边玩湿泥巴的孩子,手上、脸上,是不是该沾满了泥点子?”

陈銳一愣,他完全跟不上大帅的思路。玩泥巴的孩子,当然是满身泥了,这有什么好问的?他只能含糊地应道:“那……那是自然的。”

“可他没有。”左宗棠淡淡地说。

没等陈锐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左宗棠已经双腿一夹马腹,独自一人,缓缓地催马向村口走去。

“大帅!”陈锐和身边的几个亲兵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大帅,此刻竟然自己一个人上前了。他们来不及多想,赶紧策马跟了上去,手里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大军在后面骚动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大帅和那几个亲兵的身影,一点点地靠近那个诡异的村庄,靠近那口决定他们生死的井。

随着距离的拉近,陈锐也终于闻到了大帅所说的那股“味儿”。

那不是单纯的风沙味,风里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非常古怪的味道。那味道很难形容,不像是寻常庄稼地里泥土的腥气,倒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又混合着某种草药的苦涩气味,让人闻了之后,心里莫名地发堵,有点想吐。

他们一行人,就在这股怪味的指引下,离那口井越来越近了。

04

左宗棠在距离井口大约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住了马。

这个距离,他已经不需要千里镜,也能将井边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孩子依旧蹲在那里,机械地重复着涂抹的动作。离得近了,陈锐等人才看清,这孩子哪里是在玩耍,他的眼神是呆滞的,空洞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孩童该有的活泼与灵动,更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而他手里那团所谓的“泥巴”,此刻也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那根本不是泥!那是一团混杂了动物内脏碎块、腐烂发黑的草根,以及一些磨成了粉末的黑色植物的混合物。这团东西散发出的恶臭,正是陈锐刚才在风中闻到的那股怪味的源头。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口周围那片湿漉漉的地面上,趴着好几只已经死去的黑头苍蝇。它们像是被那片湿地吸引,落上去之后,就再也没能飞起来。

一切都明白了。

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左宗棠那张从始至终都紧绷着的、如同风干橘皮一样的老脸,突然间,松弛了下来。

他花白的胡须在热风中微微颤抖,那双深陷的、仿佛承载了太多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紧接着,一个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出现在他脸上——他的嘴角,竟然缓缓地向上勾起,露出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容。

那笑容一闪即逝,却被身后的陈锐看得清清楚楚。

陈锐的心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跟在大帅身边这么多年,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沉稳,见过他雷霆震怒的威严,也见过他痛失爱将的悲伤,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阴谋后的嘲讽,一种对敌人狠毒计策的“赞许”,还有一种……对人性之恶的无尽悲凉。

这笑容,比任何愤怒的表情,都更让陈锐感到恐惧。

左宗棠没有再看那口井,也没有再看那个如同傀儡般的孩子。他缓缓地转过身,拨转马头,面向身后那数万名正伸长了脖子、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的将士们。

数万双眼睛,汇聚成一片渴望的海洋。他们在等,等着大帅一声令下,让他们冲向那口救命的井。

左宗棠的目光从一张张干渴、焦灼的脸上扫过。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口千年古井,深不见底。

他清了清嗓子,那一声咳嗽,在死寂的对峙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中气十足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发出了那道让所有人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的命令:

“来人!”

“把这口井,给我填了!”

这道命令,就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那片渴望的海洋,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全军哗然。

士兵们脸上的期盼,在短短一秒钟内,变成了错愕、不解、愤怒,最后汇聚成了深深的绝望。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带领他们走出重重绝境的大帥,会在希望之门已经洞开的时刻,亲手下令将这扇门彻底封死。

“大帅!”

陈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翻身下马,疯了一样地冲到左宗棠的马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死死地抱住了左宗棠的腿,哭喊着叫道:

“大帅!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这是救命的水啊!您要填了它,弟兄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您要罚,就罚我陈锐!您杀了我,也不能填井啊!大帅!”

他的哭喊声,像一个信号,彻底引爆了军队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啊?”

“大帅疯了吗?”

“不让我们喝水,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騷動像野火一样在人群中蔓bar蔓延开来。一些情绪激动的士兵,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怀疑,从怀疑变成了怨恨。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他们对统帅的服从。

周副将和几名高级将领也策马冲了过来,他们围住左宗棠,脸上全是焦急和不解。

“大帅!请您收回成命!”

“大帅,您得给弟兄们一个说法!不然……不然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数万人的意志,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地压向了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瘦削的老人。左宗棠几十年来在军中建立起来的绝对威望,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严峻的挑战。

05

面对着山呼海啸般的质疑和几近失控的场面,左宗棠只是冷冷地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马腿痛哭流涕的陈锐,又抬眼扫过那些群情激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士兵。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份沉默,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呵斥都更具压力。

他身边的十几个亲兵卫士,早已“唰”地一声拔出佩刀,组成一道人墙,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卫在中间。他们一个个面容冷峻,手按刀柄,与前方躁动的士兵们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西北的烈风刮过戈壁的“呜呜”声,以及数万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左宗棠知道,此刻,他一个字都不能解释。

他必须用自己几十年浴血奋战积攒下来的绝对权威,硬生生地把这个局面压下去。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左季高”这三个字的分量,赌的是他在这支军队里深入骨髓的威信,能不能压过数万人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本能。

他是在用自己的声望,和死神掰手腕。

他的沉默,让骚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一些。士兵们虽然愤怒,但面对这位带领他们打了无数胜仗、如同神明一般的主帅,他们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敬畏,还是让他们不敢做出更出格的举动。他们只是用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或者说,逼迫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吱呀——”

村里一间破败土屋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了。

一个女人,一个形容枯槁、头发像一蓬乱草的女人,疯了一样地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本地服饰,脸上糊满了尘土,看不清年纪,只能看到一双因恐惧而瞪得溜圆的眼睛。

她冲出来后,并没有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奔向井边的孩子。她也没有冲向左宗棠和他的大军。

她的目标,是那口井!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狼,张开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井口的前面!

她嘴里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只是“咿咿呀呀”地尖叫着,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一种决绝,死死地盯着那些手持铁锹、准备执行填井命令的工兵。那样子,仿佛工兵们要填的不是一口井,而是她的心脏。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再次愣住了。

陈锐也懵了。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解地看着那个女人。这是干什么?怕我们抢她家的水?可一个普通的村民,面对数万官军,哪来的胆子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保护一口井,甚至比保护自己的亲生骨肉还重要?这完全不合情理!

士兵们的骚动也平息了下来,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疯女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整个场面,变得愈发诡异。

左宗棠看着那个挡在井口的女人,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之前那抹一闪而逝的冷笑,又加深了几分。

他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依旧跪在地上、滿臉不解的陈锐身上。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因为常年握笔而指节粗大的手,遥遥地指向了那个还在地上涂抹着“泥巴”的、呆滞的孩子。

左宗棠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他对着陈銳,也像是对着所有疑惑的将士们说:

“陈锐,你先起来。”

“你也是带兵的人了。你过去,到那孩子跟前去。你不用碰他,你过去,仔仔细细地,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脚边涂抹的那些东西。”

“你看完了,再回来告诉我,”左宗棠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这口井,是该喝,还是该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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