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林峥，你还穿这种鞋啊？二十年了，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土里土气的。”
苏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挽着满身名牌的丈夫，站在五星级酒店包厢门口，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打量着我。她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优越感。
我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又看了看身上这件穿了五年的夹克，笑了笑没说话。
“诶，老同学们快看，林峥还是那个样子！”苏雅转身对着包厢里喊，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就说嘛，有些人啊，一辈子就那样了，改不了的！”
包厢里的老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来，有人脸上闪过尴尬，有人则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苏雅的丈夫赵总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写满了鄙夷：“老同学现在在哪高就啊？”
我正要开口回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省政府办公厅”几个字。
我按掉了电话，抬起头，平静地说：“在单位上班。”
苏雅笑得更欢了：“还在县里那个什么办公室吧？哎呀，你说你当年非要考什么公务员，现在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走进了包厢。我不知道，一个小时后，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表情。
01
昨天下午三点，省委组织部的会议室里，部长亲自宣读了任命文件。
“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林峥同志为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党组成员、副主任。”
坐在台下的我，双手平稳地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个消息我提前三天就知道了，但真正听到宣读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从基层乡镇干部，到县委办副主任，再到市发改委主任，我用了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去过最偏远的山村，蹚过最泥泞的田埂，晒黑了皮肤，磨出了老茧，也见证了太多普通人的不易。
会后，组织部长单独把我留下，语重心长地说：“小林啊，省里看重的就是你这股子扎根基层的劲儿。到了新岗位，压力会更大，但我相信你能挑起这副担子。”
我点点头：“请领导放心，我会尽全力做好工作。”
走出省委大楼，已经是傍晚时分。秋天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街上走了很久。
这座城市我并不陌生。二十多年前，我就是从这里的一所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我穷得叮当响，每个月靠着两百块钱的助学金过日子，一件外套穿四年，一双鞋补了又补。
那时候，苏雅还在我身边。
她是我们系的系花，皮肤白皙，眼睛明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她总是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阳光洒在她脸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追求她。每天早起帮她占座位，从食堂给她带早餐，陪她上晚自习，送她回宿舍。大二那年冬天，她终于答应做我女朋友。
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雪，我们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我冻得发抖，她却笑得很甜。她说：“林峥，我愿意试试。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一定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郑重地点头：“我发誓，一定会的。”
我确实做到了这个承诺，只是兑现的对象，不是她。
回到家已经快七点了。妻子周晓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回来啦？饿了吧，马上就好。”
周晓是我在乡镇工作时认识的，她是村小学的老师。我第一次见她，是去学校检查危房改造项目。那天下着大雨，她穿着雨靴，抱着一摞课本，在泥泞的操场上一步一步走向教室。
她没有苏雅那种精致的美，但她身上有一种踏实的温暖。
我们结婚十五年了，她从来不抱怨我加班到深夜，不嫌弃我穿着土气，不在意我们住的房子不够大。她总是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
“晓晓。”我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她，“任命下来了。”
周晓手里的锅铲停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我：“真的？太好了！这是你应得的。”
她的眼眶有些红，我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不容易。跟着我这个基层干部，她吃了太多苦。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晚上老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晓摇摇头：“我就不去了，那是你们的同学会。你去吧，好好跟老同学们聚聚。”
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的。高中班长打电话邀请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想拒绝。二十年没见的老同学，能有多少共同话题？更何况，我知道苏雅也会去。
班长在电话里再三挽留：“林峥啊，咱们二十年没聚了！你再不来，大家都要有意见了。就明天晚上，万豪酒店，不见不散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吃完饭，周晓帮我整理衣服。她翻出那件蓝色夹克，又找出一条熨得平整的裤子：“穿这身吧，看着精神。”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四十二岁的男人，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皮肤晒得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这身衣服虽然旧了些，但很合身，穿着也舒服。
“就这样挺好。”我笑着说。
周晓却有些担心：“会不会太随便了？你现在是省领导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我打断她的话，“穿得舒服就行。”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熟悉材料，手机响了。是班长发来的定位和房间号。
我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小陈。”我叫住秘书，“今天晚上我有个私人聚会，你们不用等我了。”
小陈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办事麻利，就是有点太紧张：“林主任，需要我安排车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我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
晚上六点，我换上那身衣服，开着自己那辆开了八年的大众，往酒店赶去。
路上堵车，我坐在车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往事。
02
大三那年春天，苏雅提出了分手。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拿着刚借的专业书，准备去找她一起吃饭。
她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名牌的男生。那男生开着一辆宝马，在九十年代末的大学校园里，那是能引起轰动的存在。
“林峥。”她站起来，表情很冷淡，“我有话跟你说。”
我走过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分手吧。”她说得很直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愣住了：“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你还是安心读书吧，我不想耽误你。”
那个男生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雅雅，走吧。”
我才明白过来。不是她配不上我，是她觉得我配不上她。
我追上去，拉住她的手：“雅雅，我知道我现在条件不好，但是我会努力的。等我毕业工作了，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甩开我的手，眼睛红了：“林峥，你醒醒吧！你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你自己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不知道在哪儿！我跟着你，要吃多少年的苦？”
那个男生冷笑一声：“哥们，别自不量力了。雅雅跟着我，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比你一年挣得多。”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了车，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宿舍楼顶，坐了一整夜。舍友们上来劝我，我只是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不是没有恨过。我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穷，恨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人看不起，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从那以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每天天不亮就去图书馆，晚上闭馆了才回宿舍。我拼命地考证，拼命地看书，拼命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大四那年，我考上了公务员，被分配到最偏远的一个乡镇。
同学们都觉得我疯了。那个年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进外企、下海经商才是主流选择。去当乡镇干部，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浪费前程。
但我不后悔。我想证明给她看，证明给所有人看，靠踏踏实实做事，一样能闯出一片天地。
车子停在万豪酒店的地下车库，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走向电梯。
包厢在八楼，推开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十几个人。
“林峥！”班长第一个看到我，大步走过来，“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同学们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有些人我还能认出来，有些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老林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一个发福的男同学拍着我肩膀，“就是晒黑了点。”
“在基层干活嘛。”我笑着说，“天天往外跑，能不黑吗？”
“还在县里？”另一个女同学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调到市里啊？”
我正要解释，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雅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比大学时更有风韵。一身香奈儿的套装，手腕上戴着卡地亚的手表，整个人散发着精致的气息。
她身后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范思哲的衬衫，戴着劳力士，手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苏雅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她的目光扫过包厢，在看到我的瞬间，明显顿了一下。
03
我也看着她，心里突然很平静。那个曾经让我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女人，现在站在我面前，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了。
“林峥？”她走过来，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真的是你啊！”
“是我。”我点点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她笑了，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你还穿这种鞋啊？二十年了，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土里土气的。”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她身后的男人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我是赵建国，雅雅的爱人。叫我老赵就行。”
我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林峥。”
“林峥现在在哪儿工作啊？”老赵问，眼神里满是审视。
“在单位上班。”我简单地回答。
“哪个单位？”他追问。
“发改委。”我说。
“哦，县发改委啊。”老赵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慢，“那工资不高吧？”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苏雅拉着老赵坐下，嘴里还在说着：“诶，老同学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做房地产的，在咱们市里也算小有名气了。”
“雅雅现在真是好福气！”一个女同学羡慕地说。
“还行吧。”苏雅假装谦虚地摆摆手，“就是普普通通过日子。”
“什么普普通通！”另一个男同学说，“你们家老赵可是地产界的大佬！上次我去看房，销售一听是赵总的项目，那服务态度，啧啧！”
老赵笑得很得意：“哪里哪里，就是做点小买卖。”
苏雅的目光又飘向我，看到我脚上的布鞋，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林峥啊，你现在就不能对自己好点？买双好鞋穿穿，别总是这么……节俭。”
“习惯了。”我平静地说，“穿着舒服就行。”
“哎呀，你这性格啊。”苏雅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怪不得这么多年还在县里。有时候人得学会变通，不能太死脑筋。”
老赵也接话了：“是啊，老同学，你看你这年纪，孩子也大了吧？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工作？我公司正好缺个办公室主任，一个月一万块，怎么样？”
包厢里的人都看着我，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尴尬的。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淡淡地说：“谢谢，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挺好？”苏雅提高了声音，“林峥，你就是太老实了！在县里能有什么前途？一辈子就那样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一种奇怪的光。那不是关心，更像是一种验证，验证当年她的选择是对的。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她曾经说过：“林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现在的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女孩了。
“大家别站着了，都坐！”班长赶紧打圆场，“难得聚一次，咱们好好喝一杯！”
04
菜陆续上来了，都是酒店的招牌菜。老赵大手一挥：“今天这顿我请，大家随便吃，随便喝！”
“赵总大气！”有人起哄。
酒过三巡，苏雅的话越来越多。她开始大讲特讲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我们家老赵去年拿下了市中心那块地，知道多少钱吗？三个亿！”她眉飞色舞，“现在那个项目进展得可好了，预计明年开盘，到时候大家要买房可以找我，给你们内部价！”
“哇，三个亿！”有人惊叹。
“那算什么。”老赵摆摆手，一脸傲然，“我现在手上还有两个大项目在谈，加起来得五六个亿。”
苏雅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林峥，你们县一年的财政收入有多少？肯定没我们一个项目多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吃菜。
“诶，你们看林峥这手！”苏雅突然指着我，“都是老茧！肯定是经常干体力活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常年下乡，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在基层工作，下地是常有的事。”我平静地说。
“你看看你！”苏雅的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下地？你说你这些年图什么？”
“图心安。”我抬起头，直视着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得起老百姓，就够了。”
“老百姓？”苏雅笑了，“你能管几个老百姓？有什么用？”
这时候，一个穿着很朴素的男同学小声说：“我觉得老林说得对，做人总得有点追求。”
“你又能有什么追求？”苏雅转向他，“刘伟，听说你下岗了？”
那个叫刘伟的同学脸一下子红了：“前年厂子倒闭了，现在在找工作。”
“你看看你！”苏雅的语气更刻薄了，“都这把年纪了还下岗，也真是够失败的。”
刘伟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看不下去了：“雅雅，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刘伟人很踏实，会找到好工作的。”
“你护着他干什么？”苏雅冷笑，“你们俩半斤八两，都是没出息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
老赵打破了沉默，他喝了点酒，脸有些红：“说起来，我最近跟省里的关系走得挺近的。上个月还跟省发改委的张处长吃了个饭，那可是实权部门！”
“哦？”有人来了兴趣，“赵总人脉真广啊！”
“那是。”老赵越说越起劲，“你们知道吗，省里最近新来了个副主任，听说也姓林，是从市里调上来的。要不是年纪对不上，我都以为是咱们林峥了！”
他说完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
我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苏雅也笑了：“林峥要是能当上省领导，母猪都能上树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林峥这性格，不适合当官。太老实了！”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们笑。
这时候，刘伟突然对我说：“老林，我最近在找工作，方不方便给我留个电话？如果你那边有什么消息，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
“当然可以。”我掏出名片，递给他。
刘伟接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他盯着名片，眼睛越睁越大，手开始颤抖。
“老林……你……”他的声音都变了。
“怎么了？”旁边的人好奇地凑过来。
刘伟把名片递过去，那人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名片在几个人手里传递,每个看过的人脸色都变了。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苏雅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名片？给我看看！”
她一把抢过名片，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