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你到底管不管你儿子!他把人打进医院了,人家要十万!”
电话那头,前夫的声音像一记惊雷。
我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都在发颤。
“十万?高明,小飞他到底把谁打了?”
他却含糊其辞,只催我赶紧凑钱。
当我费尽周折,终于推开那间病房的门,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人时,我的世界,在瞬间轰然崩塌。
01
周五的下午,写字楼里的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稀。
空调的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凉,但我眼前的Excel表格,却密密麻麻,看得我眼晕。
又是一个需要加班的周末。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我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奖金发下来,就带女儿小雅去新开的海洋馆看看。
小丫头念叨了好久了。
离婚三年,我和女儿的生活就像这杯冷掉的咖啡,虽然苦,但总还能提提神,不至于彻底倒下。
平静,是我现在最奢侈的追求。
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我无比熟悉,却又无比厌恶的名字——高明。
我的前夫。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自从三年前,我无法忍受他那好高骛远、毫无担当的性格,毅然决然地结束了那段婚姻后,我们之间就很少联系了。
女儿小雅跟了我,儿子高小飞判给了他。
不是我不想要儿子,是高明当初死活不放,说高家不能没有根。
我拗不过他,只能含泪答应,唯一的条件是每周必须让小飞和我通一次电话。
可每次通话,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儿子越来越不耐烦的、带着变声期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母子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而高明,这个所谓的父亲,除了有事需要我“帮忙”时,几乎从不主动联系我。
每一次联系,都准没好事。
我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喂。”
我的声音很冷淡,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林薇!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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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高明的声音却像被火烧了尾巴的猫,尖锐、焦躁,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
这和他平时在我面前故作潇洒的腔调,截然不同。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你儿子!你儿子把人打进医院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飞?
我那个虽然叛逆,但每次见我都会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耳朵却红透了的儿子?
他会打人?还把人打进了医院?
“你说什么?!”我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声音因为震惊而变了调。
周围工位的同事纷纷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我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我还能说什么!人家现在就在医院躺着,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人家家里已经放话了,要么赔十万块钱私了,要么就直接报警,让小飞去蹲少管所!”
高明的话像一串鞭炮,在我的耳边炸开,震得我头晕目眩。
十万!
少管所!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不可能!小飞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为什么打人?打的是谁?同学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着事情的细节。
我觉得我的儿子,我一手带到十多岁的儿子,绝不是一个会下如此重手的恶童。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现在是追究为什么的时候吗?!”高明在电话那头暴躁地打断我,“重点是人家要十万!十万!林薇,你到底是不是他妈?你想眼睁睁看着小飞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吗?他才十六岁!”
“他要是留了案底,这辈子就完了!”
“我这边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我一个人拿不出这么多!你赶紧想办法,我们一人一半!”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理所当然的推卸。
责任,永远是别人的。
钱,永远是需要别人帮忙凑的。
这就是我的前夫,高明。三年来,一点都没变。
可是,这一次,他绑架的是我的儿子。
是我心里最柔软、最愧疚的那一部分。
“你……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凑五万……”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之前要是看不到钱,人家就要报警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嘟……嘟……嘟……”
电话被他狠狠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同事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高明那句“你想眼睁睁看着小飞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吗”。
不,我不想。
我绝不能让我的儿子出事。
02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
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工作的声音,此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触目惊心的“十万”。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手机银行的APP。
数字密码输错了两次。
第三次,我深吸一口气,才终于登了进去。
可用余额,五万三千六百八十二块四。
这是我带着女儿,省吃俭用了整整三年,才攒下的所有家当。
是小雅的教育基金,是我们娘俩未来的保障。
离高明所说的“一人一半”的五万,倒是差不多。
可如果我把这笔钱拿出去,我和小雅下个月的生活,就立刻会陷入窘境。
更何况,高明说的,是总共十万。
他真的会出那另外的五万吗?
我太了解他了。
他那张嘴,向来是火车跑得比飞机快。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至全身。
我开始强迫自己从一个母亲的焦灼中抽离出来,用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去思考这件事。
这里面,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第一,小飞的性格。他虽然正值青春期,有些冲动和叛逆,但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孩子。小时候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难过半天,怎么会下重手把人打到脑震荡?
第二,高明的态度。他太急于要钱了,急到连事情的基本经过都懒得跟我解释清楚。他反复强调的是“钱”和“后果”,而不是“事实”和“原因”。这不符合一个正常父亲在儿子出事后的第一反应。
第三,那个神秘的“对方”。高明说对方“有背景,不好惹”,这听起来更像是他为了让我尽快掏钱而编造的恫吓之词。
一个又一个疑点,像细小的虫子,开始啃噬我慌乱的心。
我不能就这么稀里糊糊地把钱打过去。
那不仅是对我和女儿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儿子小飞的不负责任。
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儿子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让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关机了。
是被高明控制起来了?还是他自己害怕得不敢开机?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我更加心焦。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我抓起包,跟部门主管匆匆请了个假,也顾不上他诧异的眼神,便冲出了办公室。
电梯里,我再次拨通了高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些嘈杂。
“钱凑得怎么样了?!”他劈头盖脸地问。
“高明,”我压抑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不可能凭你一通电话就拿出去。”
“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医院,见见受伤的孩子,跟对方的家长当面道个歉,了解一下情况。”
我说得合情合理,这是一个母亲最本能的反应。
电话那头却瞬间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高明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来干什么?添乱吗?人家家长现在情绪正激动着呢,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去了能说什么?别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我已经跟人谈得差不多了,就是钱的问题!你把钱准备好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管!”
他越是这样阻拦,我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对方家长情绪激动,那更应该我们两个孩子的父母一起去,拿出诚意来解决问题,他为什么如此抗拒我露面?
这里面,一定有鬼。
“高明,我把话说明白。”我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硬,“见不到人,搞不清楚状况,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你别以为拿儿子威胁我就有用。他也是我儿子,我比你更关心他。但关心不是糊涂!”
“把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发给我!立刻!马上!”
或许是我的决绝震慑住了他,电话那头的高明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压抑着的烦躁。
“……行,行,怕了你了!”他终于妥协了,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市立医院,住院部B栋,703病房。”
“我警告你啊林薇,你来了之后少说话,一切听我安排!要是把事儿搅黄了,我跟你没完!”
挂断电话后不到十秒,一条包含了地址信息的短信发了过来。
我看着那串地址,攥紧了手机。
高明,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03
出租车在傍晚拥堵的车流中,走走停停。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可这一切,都无法映入我的眼底。
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兵荒马乱。
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中年人,见我脸色煞白,还好心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儿子小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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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他小时候,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软软糯糯地喊“妈妈”。
我想起他上小学时,第一次戴上红领巾,挺着小胸脯跑回家,满脸骄傲地让我看。
我想起离婚那天,他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他说:“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可我最终,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这三年,我拼命工作,努力生活,想为女儿创造一个好的环境,却亏欠了儿子太多太多。
他的成长,我几乎是缺席的。
他的叛逆,他的烦恼,他的孤独,我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多少呢?
万一……万一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他错了呢?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该如何面对那个被他伤害的孩子和家庭?
我脑中预演了无数种可能。
鞠躬道歉,声泪俱下地恳求对方原谅。
倾家荡产,满足对方所有的赔偿要求。
只要能让小飞免于牢狱之灾,只要能让他还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出租车终于在市立医院门口停下。
我付了钱,几乎是踉跄着下了车。
医院里那股独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病痛气息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我笼罩,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住院部B栋。
我按照指示牌,一路快步走去。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站传来微弱的交谈声,和远处病房里偶尔传出的咳嗽声。
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703病房。
我找到了。
深棕色的木门,门牌号是冰冷的金属数字。
门,是虚掩着的,留下了一道约莫两指宽的缝隙。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我不敢想象门后的景象。
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奄奄一息的少年吗?
是他的父母,正满脸悲愤地守在床边吗?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推开门,就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的准备。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疼痛,能让我保持一丝清醒。
刺耳的开门声,让房间内的争吵戛然而止。
房间里,我的前夫高明,正一脸焦头烂额地站在病床边。
他穿着一身看似体面的休闲西装,头发却有些凌乱。
在看到我推门而入的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全部褪尽。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表情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林……林薇?”
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他的惊慌失措,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
这里,藏着一个见不得我的秘密。
04
我完全没有理会他那副惊慌失措的丑态。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在了那张病床上。
病房里光线很足,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就令我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