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我女儿死了！她才26岁！”
一个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双手死死抓着动物园园长吴昂的衣领，双目赤红。
“她被你的老虎活活咬死了！吴昂！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
她的丈夫在一旁搀扶着她，眼神里是同样的悲痛与愤怒，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男人撕碎。
01
在整个缅甸，甚至东南亚，玛蒂达都是一个传奇。
她不是那种拥有博士头衔的动物行为学专家，也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她只是一个从乡下走出来的女孩，但她对猛兽有着一种近乎于天赋的亲和力。
动物园里最凶猛的孟加拉虎“拉贾”，前几任饲养员连靠近它的笼子都会让它暴躁不安，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低吼。
但玛蒂达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站在笼子外，用一种吴昂从未听过的、温柔得像山间清泉流淌的语调，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一周后，玛蒂田走进了拉贾的笼舍。
一个月后，她成了拉贾最亲密的伙伴。她会把脸贴在拉贾巨大的头颅上，感受它粗糙的毛发和温暖的体温。
最让所有工作人员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头皮发麻的一幕，是玛蒂达有一次为了给拉贾检查口腔，竟然徒手掰开了她的血盆大口。
那张足以轻松咬断水牛脖颈的嘴里，布满了匕首般锋利的牙齿。
玛蒂达却微笑着，将手伸了进去，仔细检查她的牙龈。
而“拉贾”，这头丛林之王，只是温顺地趴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任由那双纤细的手在自己最致命的武器里探索。
从那天起，吴昂就认定，玛蒂达是神明赐给这座动物园的礼物。只要有她在，这里最危险的猛兽，也温顺得像一只猫。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份“礼物”，会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被收回。
02
“园长！不好了！出事了！”
电话那头，是动物园保安队长惊慌失措、几乎变了调的声音。
吴昂心里“咯噔”一下，他最怕听到这样的开场白。“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是……是玛蒂达！她……她在虎园被拉贾……”
后面的话，吴昂已经听不清了。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他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跳上那辆破旧的皮卡车，朝着虎园猛冲过去。
当他赶到时，现场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
医护人员正将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救护车，那白布上，浸出了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
他看到玛蒂达的父母瘫坐在地上，母亲的哭声已经沙哑，几乎要晕厥过去。父亲则双眼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警察正在对几名吓得脸色惨白的工作人员录口供。
“根据初步报告，老虎‘拉贾’对饲养员玛蒂达进行了长达26分钟的攻击……我们已经将老虎麻醉隔离，等待您的处理意见。” 一名警官面色凝重地对吴昂说。
26分钟。
吴昂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不是意外，这不是瞬间的失控，这是……一场屠杀。
“吴昂！”
玛蒂达的父亲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我女儿把那畜生当孩子一样疼！它怎么会咬死她？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女儿啊……” 母亲的悲鸣像一把刀子，狠狠剜在吴昂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3
恐惧和混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吴昂。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回想玛蒂达和拉贾相处的画面，那些画面有多温馨，此刻就有多讽刺。
律师的电话打来了，语气冰冷而公式化：“吴园长，根据相关法律，这次事故属于特大的安全责任事故，动物园方面负有全部责任。您需要准备一笔巨额的赔偿金，否则，您将面临的不仅是动物园倒闭，还有牢狱之灾。”
“……大概需要多少钱？” 吴昂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律师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足以让他倾家荡产，再背上一辈子债务的天文数字。
吴昂的钱，前不久刚刚投入到动物园新区域的扩建工程里，现在资金链断裂，别说赔偿，连下个月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他打电话给银行，试图申请贷款，但对方一听说是动物园出了老虎咬死人的事故，立刻婉拒了。他又打电话给几个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可那些人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支支吾吾地推脱。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玛蒂达的家人开始了变本加厉的施压。
他们带着十几个人堵在动物园门口，拉着白色的横幅，上面用血红的字写着“杀人偿命，还我女儿”。他们见人就哭诉，说动物园管理不善，草菅人命。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闪光灯和话筒几乎要戳到吴昂的脸上。
动物园的声誉一落千丈，游客数量锐减为零。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动物园就得彻底关门。
玛蒂达的父母通过律师提出了最终要求，赔偿金额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翻了一倍，真正是狮子大开口。
“要么给钱，要么你就等着坐牢，等着动物园变成一片废墟！” 他们的态度强硬无比。
吴昂被彻底逼入了绝境。
04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山，压得吴昂喘不过气来。
他几天几夜没合眼，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终于，在一个深夜，他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他对妻子说：“把……把我们的房子卖了吧。”
他的妻子正在给孩子掖被角，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僵。她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你说什么？卖房子？卖了房子，我们和孩子住哪儿？”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吴昂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无奈，“先把他们的赔偿款应付过去，不然……我真的要去坐牢了。”
“坐牢也不行！凭什么！” 妻子激动起来，声音都在发抖，“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心血！房子是孩子唯一的家！你说卖就卖？”
争吵爆发了，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喷涌而出。
吴昂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突然，妻子的哭声停了。
她看着丈夫绝望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说道：“吴昂，你等等……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我就不信，玛蒂达那么懂老虎，拉贾那么爱粘着她，会平白无故地咬人！肯定有原因！”
她走到丈夫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去看监控啊！虎园不是有监控吗？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吴昂心中混沌的黑暗。
对啊。
监控！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05
吴昂疯了一样冲回动物园的监控室。
由于事件的严重性，虎园的监控录像已经被警方封存。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申请到了查看原始录像的许可。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标记着“虎园东北角”的文件。
屏幕亮起，画面有些灰暗，但足够清晰。他看到玛蒂达像往常一样，提着食物走进拉贾的领地。拉贾亲昵地走上前，用它巨大的头颅蹭着玛蒂达的腿。
一切都和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一样，温馨而和谐。
吴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屏幕，不敢错过任何一秒。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画面里没有任何异常。玛蒂达给拉贾喂食，给它梳理毛发，甚至和它躺在一起。
吴昂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是一场无法解释的意外？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画面里，玛蒂达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一闪而过。
吴昂猛地瞪大了眼睛，立刻将画面暂停，然后用鼠标框选住那个区域，将监控画面放大了数倍。
当放大后的高清画面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时，吴昂瞬间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