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陈风是个退休的老钳工，一个人生活，唯一的伴儿就是一只叫“灰灰”的狸花猫。
这天下午，他提着布袋子从菜市场回来，刚走到小区公园的长椅边，就看到一个钱包。捡起来一摸，鼓鼓囊囊的，打开看，里面少说也有一千多块钱现金，还有身份证、银行卡。
失主叫张倩，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着还是个学生模样。
陈风就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想着失主肯定会着急回来找。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都有点晒人了，失主还没来。旁边打牌的大爷凑过来说：“老陈，你等不到的，直接交到社区或者派出所去吧。”
陈风摇摇头，说：“这孩子丢了钱包，心里肯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再等等，她要是回来找不到，该多失望。”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穿着白T恤、背着双肩包的小姑娘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眼睛红红的，在长椅下面四处翻找。
“姑娘，是找这个吗？”陈风把钱包递了过去。
女孩看到钱包，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接过来连连鞠躬：“谢谢您，大爷！太谢谢您了！这里面有我下个月的生活费，要是丢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硬要塞给陈风。
陈风把钱推了回去，摆摆手说：“不是我的钱，我一分都不能要。你一个学生也不容易，快收好。”
两人推让的时候，一个巡逻的年轻警察走了过来，正是片区的民警李浩。李浩看到了这一幕，了解情况后，对陈风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大爷，您真是咱们社区的好榜样。”
陈风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提着菜回家了。这事儿对他来说，不过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可他不知道，他这个老实本分的印象，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民警李浩的心里。
02
陈风的日子过得规律又细致，尤其是在“吃”上，半点不马虎。他总说，人老了，身体是自己的，吃进嘴里的东西得干净、得对。
今天他准备做个拿手的土豆烧肉，五花肉要选带皮的，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生姜不能有一点烂的，哪怕只是个小黑点，他也会把整块都扔掉。用他的话说：“病从口入，这上头的霉菌，你眼睛看不见，但它能要人命。”
他做菜，调料的顺序、下锅的时间都跟在车间里操作机器一样精准。先放哪样，后放哪样，都清清楚楚。邻居们都笑他，说他一个大男人，活得比女人还精细。
可就是这么个精细人，最近遇到了点烦心事。
他家对门搬来一个新邻居，姓王，五十岁上下的一个女人，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那笑意从没到过眼睛里，看着让人有点发毛。
王姐这人有点怪。小区里的大妈们喜欢聚在一起拉家常，可她从来不参与，总是独来独往。更奇怪的是，她家总是飘出一股子味儿。那味道说不上来，像是肉味，又混着点别的香料，闻久了让人头晕。
有一次，陈风在楼道里碰到王姐，随口问了一句：“王姐，你家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王姐眼睛一亮，热情地说：“哦，我老家传下来的手艺，自己灌点腊肠。陈大哥你要是喜欢，改天送你两根尝尝。”
陈风客气地谢绝了。他吃东西讲究，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是不沾的。
这天，社区的网格员上门登记信息，正好碰上王姐家的下水道堵了，污水漫了出来，楼道里一股恶臭。王姐堵着门，死活不让维修师傅进去，说自己能处理，态度很强硬。
网格员跟陈-风抱怨说：“这王姐也太不讲道理了，公共管道堵了，影响的是一整栋楼。她还不让修，真是怪人。”
陈风隔着门，也闻到了那股混合着污水和肉味的奇怪气味，心里对这个新邻居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03
陈风的烦心事，还不止这个奇怪的邻居，更头疼的是他的猫，“灰灰”。
灰灰以前很乖，就喜欢在家里阳台上晒太阳。可自从王姐搬来后，这猫就像中了邪一样，天天想往外跑。只要陈风一开门，它就“嗖”地一下蹿出去，直奔对门王姐家。
起初，陈风以为是巧合。可一连几天都这样，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而且，灰灰每次回来，嘴边都油乎乎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和王姐家飘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味道。
陈风把它抓过来，板着脸教训：“你这个小馋猫！又跑去别人家偷吃什么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
灰灰“喵呜”一声，用头蹭他的裤腿，撒着娇，好像在说自己知道错了。
可第二天，它照样往外跑。
陈-风没办法，只好每次出门都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可这猫聪明得很，总能找到机会。有一次，陈风只是下楼扔个垃圾的工夫，他就从厨房没关严的窗户跳了出去。
等陈风回来，就看到灰灰蹲在王姐家门口，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小截颜色深红的“肉肠”，吃得满嘴是油。
陈风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将灰灰抱起来，夺走了它嘴里的东西。
那“肉肠”看起来油亮亮的，闻着味道也确实香，但颜色比市面上卖的腊肠要深得多，红得发黑。
“你看你这点出息！”陈风气得拍了一下灰灰的屁股。
他一个退休工人，要脸面，自家的猫跑去邻居家偷东西吃，这让他觉得脸上臊得慌。这事儿必须得去跟邻居道个歉，说清楚。
04
陈风从家里挑了几个最新鲜的苹果，用袋子装好，敲响了对门王姐家的门。
门开了一条缝，王姐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是陈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是陈大哥啊，有事吗？”
“王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来给您道歉的。”陈风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有些尴尬地说，“我家那只猫不懂事，总跑来偷吃您家的东西，给您添麻烦了。”
王姐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门完全打开了。
“哎哟，我当是什么事呢。一只猫嘛，喜欢吃说明我这腊肠做得香！快进来坐，陈大哥。”她热情地把陈风让了进去。
一进门，那股浓郁的肉香味就扑面而来，比在楼道里闻到的要重得多。陈风看到，她家阳台上挂着一串串深红色的腊肠，正在风干。
屋里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就是光线有点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这猫有灵性，知道什么东西是好东西。”王姐一边给陈风倒水，一边笑着说，“这腊肠是我用老家的秘方做的，外面可买不到。不光是猫，人都爱吃呢。”
陈风连连道歉，说以后一定看好自己的猫。
王姐却大方地摆摆手：“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几根腊肠嘛。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送你两根尝尝，就算是给灰灰的‘口粮’了。”
说着，她转身从阳台上取下两根最粗的腊肠，用纸包好，硬塞到了陈风手里。
“这可使不得，王姐，是我家猫不对，怎么能再要您的东西。”陈风赶紧推辞。
“拿着，陈大哥！邻里邻居的，别这么客气。你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这手艺。”王姐的态度很坚决。
陈风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他心里想着，等回头买点别的东西再还给人家就是了。
从王姐家出来，陈风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腊肠，沉甸甸的，油光透着纸包渗了出来，闻起来确实香气扑鼻。
05
晚上，陈风准备做晚饭。他看着王姐送的那两根腊肠，心想既然收了，就尝尝看吧。
他拿出其中一根，放在砧板上。这腊肠比他平时买的要硬一些，颜色也更深。他拿起菜刀，准备切片。
刀切下去的时候，他感觉手感有点不对。普通的猪肉腊肠，切起来是肉的韧劲，而这根，切下去感觉更“柴”一些，里面的纤维感很强。
他没多想，也许是风干得比较久的缘故。
他把腊肠切成薄片，准备和蒜苗一起炒。在灯光下，他仔细看了看切开的肉片，心里“咯噔”一下。
肉的纹理很奇怪，不是猪肉那种肥瘦分明的样子，而是呈现出一种丝丝缕缕的、像是肌肉撕裂开的形态。而且，瘦肉的颜色也太深了，几乎是暗红色。
他把一片腊肠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浓郁的香料味，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淡淡的腥甜味。
陈风那股子对食材的挑剔劲儿又上来了。他活了六十多年，什么样的猪肉没见过？可眼前这个，他敢肯定，绝对不是普通的猪肉！
他心里开始犯嘀咕，想起了王姐那个奇怪的笑容，和她屋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味。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夹起一小片炒熟的腊肠，放进了嘴里。
只嚼了一下，他就猛地把肉吐了出来！
不对！这个味道完全不对！
猪肉有猪肉的味道，牛肉有牛肉的味道，就算是用再重的香料，肉本身的质感和味道是盖不住的。而嘴里这股味道，带着一种野味的膻气，还有一种让人反胃的微甜。口感更是又老又韧，根本嚼不烂。
这绝对不是猪肉！
陈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看着盘子里那些暗红色的肉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只馋嘴的猫灰灰闻到香味，凑过来想吃，被陈风一把推开。他现在看着这些腊肠，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和恐惧。
他想起了最近小区里贴的寻狗启事，好几家的宠物狗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他不敢再想下去，浑身都在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颤抖着找到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熟悉又沉稳的声音：“喂，你好。”
“是……是李警官吗？”陈风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是陈风，上次在公园捡到钱包的那个。”
“哦，是陈大爷啊，我记得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李浩立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陈风看着桌上的腊肠，深吸一口气，说：“李警官，我要报警。我怀疑……我怀疑我邻居做的腊肠，用的不是猪肉！”
06
接到陈风的电话，李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出于对陈风为人的信任，他还是立刻赶了过来。
一进门，李浩就闻到了一股炒腊肠的香味，他笑着说：“陈大爷，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在楼下都闻到了。”
可当他看到陈风煞白的脸和桌上那盘颜色诡异的菜时，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
“李警官，你快看这个！”陈风用筷子指着盘子里的肉片，声音发抖，“这东西的味道不对，口感也不对，绝对不是猪肉！”
李浩拿起筷子，夹起一小片，仔细看了看。肉的纹理确实很奇怪，和他平时见过的腊肠完全不一样。
“大爷，您别急，慢慢说。这腊肠是哪来的？”李浩安抚道。
陈风便把自家猫去邻居家偷吃，自己上门道歉，邻居王姐又送他腊肠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还提到了王姐家的怪味，以及小区最近频繁有宠物狗失踪的事情。
李浩听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警察，他知道不能仅凭猜测就下定论。但陈风的描述，确实让他心里起了疑。
“陈大爷，您能确定这不是猪肉吗？”
陈风斩钉截铁地说：“我敢拿我这几十年的经验担保，这绝对不是猪肉！至于是什么肉，我不敢想，也不敢说！”
看着陈风惊恐又坚定的眼神，李浩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陈风不是一个会无事生非、大惊小怪的人。
“好，陈大爷，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李浩拿出物证袋，小心翼翼地将盘子里剩下的腊肠片和另一根没动的腊肠都装了进去。
“您先别声张，尤其不要让您那位邻居知道。我们会马上把这些东西送去技术科做成分检测，一有结果，我立刻通知您。”
送走李浩，陈风一颗心还是悬在嗓子眼，他把家里的门窗都锁得死死的，一夜都没睡安稳。
第二天，李浩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检测结果。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希望是陈大爷想多了，只是一场虚惊；另一方面，直觉又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临近中午，技术科的同事老张拿着一份密封的报告走了进来，表情异常凝重。
“浩子，你送来的那个腊肠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是什么肉？”李浩急忙问道。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检测报告递给了他，沉声说：“你自己看吧。”
李浩接过报告，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的成分分析结论。当他的目光落在结论那一栏的文字上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
当李浩看清那几个字后，他瞪大了双眼，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