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今天实在是个不祥的日子,尽管难以相信,我还是决定要记录下来。
我只担忧一件事,就是记录可能会消失。所以我决定以短篇小说的形式做备份,万般详实地说明我所听所见。
我将死于这样的惨剧,所以只祈求有人能看完,并记得,只是记得,记得就好。
1
总之,我与一众记者受邀前往南极研究基地,对长焰一代进行独家采访。采访过程很是顺利,行程空留出了一天,于是主编痛快地给我们放了假,让我们自行安排。
此次行程我工作不多,同事们也常常过于吵闹,索性自己穿上防寒服,绕着基地外转了起来。
绕到一半,也就是基地大入口的正后方,我发觉一团耸起来的雪堆靠在墙上。
仔细一瞧,竟是个人。此时天气晴朗,他身上却盖了一层厚雪,只留下一点面罩在外面,依稀可以认得出里面的人脸。
我小心的叫喊,他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我冲他大喊,他的眼皮又动了一下。我惊奇于自己此刻莫名的观察力,又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他。
这时,他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就那样直直看着我。我终于敢肯定,他需要帮助。
我连忙上前想扶他起来,他却开口说:
“我没事,停下吧。”
“你确定吗?”
他费力的动起来,身上的雪层龟裂着掉了下去,发出硬物碰撞的闷响。
等他起身,我才看见他面罩下皱巴巴的皮肤,并意识到他大概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记者?”
他显然知道今天的采访,我向他说明了实情,并询问他为何自己坐在这里。
“啊。”他恍惚了一阵,解释说:“这是我的怪习罢了,不要介意。”
随后他发出了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便不再与我交流。
我提出与他一同走完剩下的路程,他却果断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基地禁区需要绕开,所以大概需要半小时。
这是我计算好的,因为距离暴风雪还有一个小时。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个人,不知他会不会死在那里。
不,也许不会,那厚重的雪壳竟落地有声,显然不是一日能形成的。
想到这里,我愈发按捺不住好奇,开口询问道:
“您怎么称呼?”
他像是被吓到了,拘谨地回答说:“常焱。”
“哦!常焱,这个我知道。”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长焰技术刚刚起步的阶段,人类看到了解决能源危机的希望。所以你那代人的名字里,都喜欢带上火字。”
他似乎放松了一些,接过我的话:“而常焱这个名字还是谐音,为了这个,不少人把姓都改了。”
我见热情奏效,便假装不懂:“那时的能源危机,都影响了些什么呢?”
“唔,就这么说吧,人们竟然开始读书,写信,回到了一种非常原始的生活。”
“这在当时也是一种浪漫主义吧。”
我以为成功开了他的口,谁知他又陷入了沉默。
此后不管我如何引导话题,他都充耳不闻,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正当我要放弃时,他却突然小声念叨了些东西。
“什么?”
“先生。”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眼里满是悲戚与忧愁。
“我说了谎,我坐在那里不是因为怪习。如果你愿意听我说,请不要再往前走了,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当年的一切。”
记者的素质让我闻到了秘密的鲜香,也闻到了真相的腥臭。
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在意那股腥臭,所以现在,那股腥臭也钻进了我的骨头里。
2
距离暴风雪到来还有50分钟。
以下是常焱先生的讲述。
你先当成故事听吧,最好也不要相信。
我是被基地赶出来的,就是为了防止我在这几天说些胡话。
李烜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李烜。
你们听到的是他在基地里退休养老对吧,也算是吧。但说什么他也是李烜,除了让他出去,没人敢对他说不。
起初,还有不少人顾念情分,组着一起去看看他,劝他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就行了。或者,来给基地做研究也行啊,可他就是倔着脑门死活不听。慢慢地,没什么人去看他了,也就我会偶尔找他聊聊。
他不露面,也不说话,但人还是会老。直到现在,甚至没什么人认识他了。
你应该知道的,大家还传他精神有问题,说他能看见什么东西。
他本来就不太受欢迎,加上这些流言,和长焰一代那些说不清的肮脏事,就成了孤家寡人。
我不理解他,但还敬重他。我是唯一还记得他住哪的人了,要是哪天他死了,也就我能在他臭掉前发现。
说到这,他能活下来也相当诡异。在一场混乱的武装冲突中,死了八百多个,就他活着。后来看武装技术录像的弹道分析,他的喉咙、右肾和左腿,都应该各中一枪,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但邪门的是,这三颗子弹被找到后,分别命中了一颗螺丝、一个垫片和一小段型材,就是一颗都没打中他,你说这命够硬吧。
扯远了。就在前几天,我又去找他了。我们的聊天多半是消遣,只说一下最近食物的口味与南极的气候。
那天他却对我说,想不想听听他的故事,他本人亲述的版本。
我没有多想,都是糟老头子了,回顾我们年轻时轰轰烈烈的过往,也算是服老。
可我越听越不对劲,心里总觉得他的状态与以往都不一样。
我们从能源危机聊起,那时国家天天打仗,全世界都不好过。
天上又有星星了,冬天又有冰结了。可飞机会把星星挡住,导弹会把冰面炸开。
在如此境地前,限电、限油都是小事,大事是人心。
我没少看一些灾难降临的故事,如今人类竟没团结起来。
后来我才明白,灾难能让人团结,但苦日子不能。
我秉持着这种信念,偷菜,捡水,改电表。只要能让我们家过的轻松点,我什么都干。
隔壁的那家人,全家都会改电表,我也是从他们那偷学的。
有一天,我家的电表怎么都调不下来,就想去问他们。
然后才知道,他们一家都判进去了,连没成年的儿子都判了十年。
从那之后我再没敢动过电表。
后来母亲不知从哪弄来一沓卷子,让我不用上学,就在家把这个认认真真做完。
她还给我切了一盘桃子。那桃子冰凉水甜的,吃上一口,让我杀人都成。
那卷子虽然多,我也看不懂,可我做的出奇的快,全靠一股子直觉做出来。
母亲把卷子藏在衣服里,让我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她明天再回家。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种,可母亲的话我是一定听好的。
那个晚上时不时就有敲门声,还有一阵打架的声音。我拿了把刀坐在门口,一夜没睡。
第二天母亲回来了,告诉了我那件诅咒我一生的事情。
我通过测试了。
过了几天新闻上说,一种新技术能解决目前的所有能源问题,就是长焰技术。
而国际上已经筛选了不少智力超群的孩子,要送入位于南极的国际长焰研究基地培养。
你也知道,长焰说白了,就是一道连接地球与太阳的火焰,能将太阳的能量顺着火焰引流到地球上来。
严格说的话,长焰是一种吸能火焰,能将燃烧物体的能量吸取出来,锁在自身中,供人类提取使用。
换句话说,平常的火会把水烧成蒸气,但长焰会把水烧成冰。
那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还需要大量的研究。你想想,对那时的我们来说,告诉我们一团火可以烧到太阳上去,还能把太阳的能量运到地球上,这不扯淡吗。
更扯淡的是,这团火像是长了眼睛,还会挑温度烧。一团拇指大小的长焰,就挑10摄氏度的东西烧,要是烧的能量够了,就长大一点,找11度的东西烧。这叫长焰的筛选性。
所以,要想让它自己去找太阳,就得有直径5公里的长焰流。一把直径5公里的火啊,你把普罗米修斯请来都没有人信啊。先不说它能不能吸太阳吧,这直径5公里的火,上哪烧去。南极?在南极点一把火?更没有人信了。
可是后来国家真不打仗了,新闻上天天播报,大街上还贴了横幅。
最重要的是,开始有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开着军绿色的大车到家门口接孩子。这我们才明白,他们来真的。
我被接走那天,邻居都挤着头来观望,母亲边笑边哭,告诉我,我们是未来的希望,那里每天都有桃子吃。
我不想走,但我知道,母亲是想我走的,于是我就走了。
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我登上了去南极的船,雪龙三号。船长把我们一个个抱上去,帮我们把东西放好,再下船抱下一个。其他人就站着敬礼,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我和李烜就是在船上认识的,他的经历和我差不多。其实不如说是所有孩子的经历都差不多,只是我和李烜都会改电表。
所以从那时我们就熟络了。不过后来我们没怎么联络,不在一个宿舍里。
他和舍友感情挺好的,不过后来都死了。
我们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段日子,虽然只有长焰通识和思想教育,但每天还是非常开心。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要拯救世界了,而且只有我们能办到。
说到这,我和李烜本应该悲伤一下,或者沉默一会。可我们竟感到久违的激情重新燃起,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日子。我俩越聊越开心,食堂的饭食、宿舍的豪华、基地的庞大,虽然只是嘴上说,却好像真的又尝到了,碰到了,看到了。
尤其是长焰试燃的那一天,几万个孩子们围在试验场,等着点火池打开。
虽然还不会真的让长焰接触太阳,但还是有一点失败概率的。如果实验失败,只是一个说法,反吞效应会直接让长焰倒灌,把澳大利亚和南非烧成灰,把南太平洋和南大西洋烧成冰。
概率和链式反应差不多。
结果自然是成功了。直径5公里的长焰啊,我跟你说不了那个场景,我们大叫着抱在一起,眼睛肿的晚上睡觉都合不上,虽然谁都没睡,睡不着。
我们打心底接受了老师告诉我们的话:我们是长焰的孩子。
那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与幸福,这辈子感受过一次,是我们的幸运。
等我们回过神来,看着彼此的老脸,才忽然惊叹:已经这么久了。
已经这么久了。
我们还在基地里,但物是人非的滋味,真是不好尝。
他的屋子里有扇窗户,是真窗户。那天刚好是极昼转极夜的日子,他起身去把窗户调成透明的,就看见外面的黄昏。
和直接出基地看的感觉不一样,那是一扇小窗户,再小也比电子模拟屏好。
黄昏的颜色照进了屋子,将一把椅子照得亮堂堂的。
我们在没有光的地方看着那把椅子,感觉是要有人去坐的,但我没有去坐,他也没有。
对,就是你说的那样,接下来的故事就不怎么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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