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夜总带着潮湿的海风气息。
于长明站在帝王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指尖的雪茄缓缓燃烧。
远处的香港夜景如同一串碎钻,散落在漆黑的海平面上。
三天前,码头货运生意的对账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香港公司名称。
韩宏毅调查后回报,这家公司背景复杂,与一个叫叶波的人有关。
于长明捻灭雪茄,玻璃映出他眼角细密的纹路。
二十年江湖路,他从码头搬运工变成深圳地下的"加代哥"。
但有些恩怨,就像潮水,迟早会再次涌回岸边。
电话突兀响起,打断了于长明的沉思。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抽泣声:"加代叔,我是高飞...我在香港..."
通话戛然而止,只剩忙音。
于长明的拳头重重砸在玻璃上,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马高飞,他过命兄弟唯一的儿子。
那个被他视如己出的年轻人,此刻正深陷香港的暗流。
而香港那头,叶波正把玩着一部老式翻盖手机。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对身边手下吩咐:"鱼儿上钩了。"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光倒映在他阴鸷的瞳孔里。
这场横跨两地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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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春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明月酒楼"的窗玻璃上。
于长明夹起一筷子清蒸东星斑,放进对面老人的碗里。
"谢叔,您尝尝,今早刚到的货。"
谢宝财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
"长明啊,你这酒楼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
老人慢慢咀嚼着鱼肉,声音含糊不清。
坐在一旁的韩宏毅适时斟茶,动作稳重如山。
他是于长明最得力的臂膀,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
"都是兄弟们捧场。"于长明举杯示意,目光扫过包厢内三桌宾客。
这些都是在深圳有头有脸的人物,黑白两道都有。
罗永刚正穿梭在各桌之间谈笑风生,他是于长明身边的交际花。
酒过三巡,谢宝财突然压低声音:"最近香港不太平。"
于长明夹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给老人布菜。
"有个叫叶波的后生仔,半年内吞了旺角三个码头。"
谢宝财用毛巾擦擦嘴角,"听说下一步要往北边发展。"
韩宏毅与于长明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话。
窗外雨势渐大,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急促的鼓点。
罗永刚笑着走过来:"谢老,再喝两杯?香港的事有什么好聊的。"
"永刚这话不对。"于长明放下筷子,"谢叔是提醒我们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话音刚落,包厢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冲进来,径直跑到于长明身边耳语。
于长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各位慢用,我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他起身时碰倒了酒杯,红酒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暗红。
韩宏立即起身跟上,罗永刚则笑着打圆场:"明哥临时有点急事,我来陪大家喝尽兴。"
走廊尽头,于长明点燃一支烟:"高飞去哪了?"
年轻人声音发颤:"飞哥昨天说去香港谈笔生意,刚才来电话说...说出事了。"
雨声敲打着走廊的窗户,像是无数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于长明深吸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眼中的厉色。
"备车,去码头。"
02
马高飞站在香港葵涌码头的集装箱堆场里,海风吹乱了他精心打理的头发。
他不满地看了眼手表,已经比约定时间过了半小时。
"林老板,你这可不守时啊。"他对着电话抱怨道。
电话那头的林老板连连道歉:"马上到,路上塞车。"
马高飞挂断电话,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谈生意,一定要做出成绩给加代叔看。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嘴里叼着牙签:"大陆仔,在这里做什么?"
马高飞挺直腰板:"我等林老板谈生意。"
刀疤脸嗤笑一声:"老林不会来了,这里的货现在归我们波哥管。"
"波哥?"马高飞皱眉,"我谈的是正经生意。"
"在这里,波哥就是正经生意。"刀疤脸顺势搂住马高飞肩膀,"走吧,带你见见世面。"
马高飞想要挣脱,却发现另外两人已经挡住了去路。
他被迫跟着走进一间集装箱改造的办公室。
叶波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泡功夫茶,眼角有道淡淡的疤痕。
"坐。"他头也不抬,递给马高飞一杯茶。
马高飞接过茶杯:"你就是波哥?我是深圳加代叔的侄子..."
叶波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是谁。回去告诉你叔叔,香港的码头生意,以后我来做。"
马高飞年轻气盛,猛地站起:"你什么意思?"
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刀疤脸立即按住马高飞的肩膀,把他压回座位。
叶波慢条斯理地擦手:"年轻人火气太大不好。"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繁忙的码头。
"告诉你叔叔,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马高飞冷笑:"交朋友?你这是抢生意!"
叶波转身,眼神骤然变冷:"那就当是抢生意吧。"
他摆摆手,刀疤脸立即把马高飞押了出去。
马高飞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叶波拿起手机。
"加代哥吗?你侄子在我这里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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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于长明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显示着马高飞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的香港口音。
"加代哥,久仰大名啊。"
于长明示意韩宏毅关上车窗,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叶波?"于长明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轻笑:"看来加代哥做过功课了。"
"年轻人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赔罪。"
于长明盯着车窗上滑落的雨滴,"让他接电话。"
"别急嘛。"叶波慢悠悠地说,"你侄子在我这吃得好住得好。"
远处传来马高飞的叫骂声,随即像是被捂住了嘴。
于长明的指节微微发白:"开条件吧。"
"简单。"叶波说,"我要深圳湾三个码头的管理权。"
韩宏毅在后座猛地抬头,于长明用眼神制止他开口。
"叶老板胃口不小。"于长明淡淡道,"给我时间考虑。"
"三天。"叶波语气转冷,"三天后没消息,我就送你侄子出海钓鱼。"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车内回荡。
于长明闭眼靠在座椅上,雨水在车窗上蜿蜒如泪。
韩宏毅低声问:"明哥,要不要找谢老出面?"
于长明睁开眼睛,眸色深沉如夜。
"先回去,这事不能声张。"
车子驶过深圳湾大桥,香港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于长明想起二十年前,马高飞的父亲为他挡刀的场景。
那把刀本来该插进他的胸口,是老马推开了他。
老马临死前握着他的手:"明哥,帮我照顾高飞..."
现在老马的儿子在香港落入虎口。
于长明摇下车窗,让冷雨打在脸上。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04
"明月酒楼"顶层的私人茶室里烟雾缭绕。
于长明、韩宏毅和罗永刚围坐在紫檀茶海前。
罗永刚激动地挥舞着手:"明哥,这明显是个圈套!"
他给于长明斟茶,"叶波就是冲着我们在深圳的码头来的。"
韩宏毅默默洗茶具,沉稳开口:"高飞必须救。"
"怎么救?"罗永刚提高音量,"带兄弟杀到香港去?"
他指着窗外,"这是香港,不是深圳!我们在那没有根基。"
于长明摩挲着茶杯,目光落在墙上的合影。
照片里,年轻的他抱着五岁的马高飞,笑得一脸灿烂。
"老马就这一个儿子。"于长明轻声说。
茶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煮水声咕嘟作响。
罗永刚叹气:"明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要为大局着想。"
韩宏毅突然开口:"叶波怎么知道高飞的身份?"
这个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
马高飞很少参与帮派事务,外界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
罗永刚皱眉:"你是说...有内鬼?"
于长明摆手:"先不说这个。谢叔那边联系上了吗?"
"谢老明天回香港。"韩宏毅说,"他答应帮忙牵线。"
罗永刚仍然坚持:"明哥,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于长明站起身,走到窗前俯视深圳夜景。
"准备一下,我要去香港。"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韩宏毅立即点头,罗永刚欲言又止。
于长明转身看着两位得力助手:"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茶室的门轻轻合上,于长明独自站在黑暗中。
窗玻璃映出他坚毅的侧脸,如同雕塑般冷硬。
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但有些债,必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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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香港铜锣湾的老式茶楼里,谢宝财正在吃早茶。
于长明穿着朴素的灰色夹克,坐在他对面。
"长明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冲动。"
谢宝财摇头叹息,夹了个虾饺放在于长明碟子里。
于长明礼貌地笑笑:"给谢叔添麻烦了。"
茶楼人声鼎沸,推着小车的服务员穿梭在桌席间。
谢宝财压低声音:"叶波这个人,做事没有底线。"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拆"字,"最近盯上旧楼重建的生意。"
于长明若有所思:"他要码头,是为了运建材?"
"不止。"谢宝财抹去水迹,"听说要做更大的买卖。"
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是叶波的军师阿炳。
"加代哥,久仰。"阿炳皮笑肉不笑地坐下,"波哥在贵宾室等你。"
于长明看向谢宝财,老人微微点头。
贵宾室里,叶波正在欣赏窗外的赛马场景观。
"加代哥,请坐。"他做个请的手势,眼神却带着挑衅。
于长明直接切入正题:"我要先见高飞。"
叶波把玩着翡翠扳指:"年轻人嘛,总要经历些挫折才能成长。"
他按下遥控器,墙面显示屏出现监控画面。
马高飞被关在某个房间里,正在焦躁地踱步。
于长明暗暗松口气,至少人还安全。
"码头的手续已经准备好。"叶波推过一个文件夹,"签了字,你侄子就能回家。"
于长明看都没看文件:"我要带高飞一起走。"
叶波哈哈大笑:"加代哥把我当三岁小孩?"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凑近:"签完字,我亲自送你们过关。"
桌上的普洱茶渐渐冷却,如同此刻的气氛。
于长明起身:"我考虑一下。"
阿炳拦住去路:"加代哥,这么不给面子?"
于长明直视叶波:"在深圳,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推开阿炳,大步离开贵宾室。
叶波盯着他背影,对阿炳使了个眼色。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06
香港土瓜湾的旧唐楼里,于长明站在窗前观察街道。
韩宏毅检查完房间每个角落:"明哥,这里安全。"
罗永刚急匆匆推门而入:"叶波的人在到处找我们。"
于长明点燃香烟:"谢叔安排得怎么样?"
"找到两个老兄弟,愿意帮忙。"韩宏毅递过照片,"阿强和阿威,以前跟过龙叔。"
于长明记得这两个人,都是敢打敢拼的角色。
罗永刚不安地搓手:"明哥,我们人手太少,要不从深圳调人?"
"不行。"于长明否决,"动静太大,会惊动叶波。"
他吩咐韩宏毅:"联系阿强,我要见他们。"
深夜的庙街大排档,于长明独自坐在角落。
阿强和阿威如约而至,两人都已是中年模样。
"加代哥,真是你!"阿激动地握住于长明的手。
于长明拍拍老兄弟的肩膀:"这次要麻烦你们了。"
阿威环顾四周:"龙叔去世前常说,欠你一条命。"
三个男人就着炒螃蟹喝啤酒,像是回到二十年前。
阿强压低声音:"叶波把大陆仔关在观塘码头仓库。"
于长明眼神一凛:"具体位置?"
"六号仓,但守备很严。"阿威补充,"最少二十人看守。"
于长明给两人倒酒:"帮我做件事就行。"
他在桌上画出码头平面图,"制造点动静,引开一部分人。"
阿强和阿威对视一眼,重重放下酒杯:"没问题!"
分别时,阿强突然想起什么:"加代哥,小心你身边的人。"
于长明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阿威接话:"叶波好像对你的行程了如指掌。"
夜风吹过大排档的塑料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于长明站在街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内鬼的疑云,像这夜色一样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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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第二次谈判地点选在尖沙咀的豪华茶室。
叶波早早等在那里,身边站着八个保镖。
于长明只带了韩宏毅一人,淡定地坐在对面。
"加代哥考虑得怎么样?"叶波推过新拟的合同。
这次的条款更加苛刻,要求深圳五个码头的控制权。
于长明看都没看:"我要先确认高飞安全。"
叶波使个眼色,保镖递上平板电脑。
视频里马高飞正在吃饭,看起来没有受伤。
"现在可以签字了吧?"叶波转动着钢笔。
于长明缓缓饮茶:"我怎么知道签完字你会放人?"
茶室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保镖们的手摸向腰间。
韩宏毅不动声色地靠近于长明半步,全身肌肉紧绷。
叶波突然笑了:"加代哥不信我,总该信谢叔吧?"
谢宝财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尴尬。
"长明,叶老板答应我,签完字立即放人。"
于长明盯着老人:"谢叔,你作保?"
谢宝财避开他的目光:"香港有香港的规矩。"
于长明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声清脆刺耳。
"二十年前,老马为救我挨了十三刀。"
他声音平静,"现在他儿子有难,我不能不管。"
叶波挑眉:"所以?"
于长明站起身:"码头可以给你,但要先放人。"
叶波拍桌而起:"你耍我?"
保镖们立即掏出武器,韩宏毅同时拔枪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