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林晋鹏至今还记得那张黑金卡落在茶几上的声音。
沉闷，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脆响。
就像三年前那个夜晚，萧艺嘉看着暴怒的他，眼神平静无波，说出“算我补偿你”时一样。
那轻飘飘的卡片，在他眼里重若千钧，是钉死他们十年感情的棺钉。
他赌气地将卡锁进抽屉深处，发誓永不触碰这份带着羞辱的“补偿”。
三年间，他挣扎、沉沦、再爬起，遇见了温柔似水的曾雨欣。
他以为生活终于翻开了新篇章。
直到他与雨欣决定结婚，清理旧物时，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那张卡。
他想看看那所谓的“补偿”究竟有多少，然后彻底注销，与过去告别。
ATM机屏幕亮起，那串长长的余额数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他。
01
林晋鹏仔细地将最后一支香薰蜡烛点燃。
暖黄色的火苗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开雪松与琥珀的沉稳香气。
这是他特意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艺嘉说过喜欢这个味道。
餐桌上铺着她最喜欢的亚麻绣花桌布，正中间摆着一大束新鲜的白玫瑰。
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花瓶旁边，是一只深蓝色丝绒首饰盒。
里面是他攒了半年奖金才买下的钻石项链。
今天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林晋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半。
艺嘉说今天公司有个重要应酬，会晚点回来，让他先吃别等她。
但他怎么可能先吃。
他想象着艺嘉推开门，看到这一室精心准备的浪漫时，脸上会露出怎样惊喜的表情。
或许会像恋爱时那样，跳起来抱住他，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带着香气的吻。
想到这里，林晋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走进厨房，再次检查温在锅里的几样小菜，都是艺嘉爱吃的。
尽管已经热了第二遍，卖相依然保持得很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回到客厅，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本财经杂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挂钟的时针慢慢滑过八点，指向九点。
桌上的菜渐渐没了热气，蜡烛也短了一小截。
林晋鹏心里的期待，慢慢被一丝焦躁取代。
他拿起手机，找到艺嘉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去。
或许应酬还没结束，她正忙，不方便接电话。
他不想打扰她。
艺嘉这几年事业越做越大，应酬多是常事，他应该理解。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快结束了吗？路上注意安全。”
短信如同石沉大海。
时间接近十点，连最后一丝耐心也快要耗尽了。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艺嘉助理小赵的电话。
“喂，林哥？”小赵的声音带着些许嘈杂的背景音，似乎也在外面。
“小赵，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艺嘉和你在一起吗？她电话没人接。”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小赵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林哥…萧总今天下午就让我先下班了，她说…她说晚上有私人安排，没让我跟着。”
私人安排？
林晋鹏的心猛地一沉。
结婚纪念日，有什么私人安排是不能和他这个丈夫一起的？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
“没有…林哥，萧总没细说。”小赵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自然。
一种冰冷的预感，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
他道了谢，挂断电话，手指有些发颤地打开了手机上的某个定位软件。
这个软件还是当初艺嘉担心他开车不安全，强行给他装上的，后来他也给她手机装了一个。
彼此能看见实时位置，美其名曰“增加安全感”。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使用它。
屏幕上，代表艺嘉位置的光点，静止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位置。
希尔顿酒店，1808房间。
时间是晚上十点零五分。
一个在结婚纪念日夜晚，独自出现在酒店豪华套房的女人。
林晋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冲进车库，发动引擎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到酒店的，也不记得是如何说服前台，用“给妻子送惊喜礼物”的理由拿到了备用房卡。
也许是他当时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撒谎。
也许，只是侥幸。
他站在1808房间门口，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命运的屏障。
门内，是他经营了十年的婚姻和信任。
门外，是他即将面对的，可能支离破碎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房卡贴上了感应区。
“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了。
02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柔和的灯光和隐约的说话声从里面流淌出来。
林晋鹏的手僵在门把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听到了萧艺嘉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轻松甚至略带娇嗔的语调。
“…好啦，知道啦，你总是有道理。”
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人笑声，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那亲昵的氛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晋鹏的耳膜。
他猛地推开门。
客厅的景象毫无遮掩地撞入他的眼帘。
萧艺嘉穿着真丝睡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一个穿着浴袍、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正背对着门口，俯身似乎要去拿茶几上的水果。
他的动作因为门口的动静而顿住，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英俊但带着惊诧的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酒杯从萧艺嘉手中滑落，殷红的酒液泼洒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暗红。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张，眼中闪过极度的震惊，但…并没有多少慌乱。
那男人迅速站起身，皱了皱眉，看向萧艺嘉，眼神带着询问。
林晋鹏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他苦心经营的十年婚姻，他小心翼翼维护的这个家，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他是谁？”林晋鹏的声音嘶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死死盯着萧艺嘉，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惊慌，看到愧疚，看到急于辩解的神情。
然而，没有。
最初的震惊过后，萧艺嘉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她甚至没有去整理一下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晋鹏。
那眼神里，有疲惫，有某种决绝，却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悔恨和歉意。
“晋鹏，”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不该来这里。”
“我不该来？”林晋鹏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告诉我！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就是在酒店和别的男人一起过的？！”
他指着那个陌生男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那男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萧艺嘉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转向林晋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她的语气平淡得可怕，“解释再多也没有意义。”
她走到靠窗的梳妆台前，拿起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到林晋鹏面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晋鹏的心尖上。
她将那张卡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张质地厚重的黑色卡片，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林晋鹏认得，那是某种顶级银行发行的、额度极高的黑金卡。
“这里面有些钱，”萧艺嘉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算是我…补偿你的。”
“补偿？”林晋鹏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挥手打向那张卡，“萧艺嘉！你把我当什么？你用钱来补偿我？补偿我们这十年？！”
卡片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萧艺嘉看着地上的卡，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转瞬即逝。
她抬起头，迎上林晋鹏暴怒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拿着吧，晋鹏。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
她的冷静，她的“补偿”，像一桶冰水，将林晋鹏从头浇到脚。
所有的愤怒、不甘、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03
那晚之后，林晋鹏没有再回那个他们共同经营了十年的家。
他在公司附近找了个酒店式公寓，暂时安顿下来。
白天，他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用无尽的事务麻痹神经。
夜晚，则被无尽的失眠和酒精吞噬。
萧艺嘉没有主动联系他，一次都没有。
仿佛那晚酒店的一幕，只是他们关系一个顺理成章的句点。
几天后，林晋鹏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萧艺嘉律师的正式邮件。
附件是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草案。
条款清晰，措辞冷静，专业得不带一丝感情。
关于财产分割，协议上列出的是近乎苛刻的公平——几乎将夫妻共同财产的一半，都划到了林晋鹏名下。
包括他们共同居住的那套市值不菲的房产，以及萧艺嘉公司的一部分股权。
这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清算，一种用金钱划清界限的姿态。
林晋鹏盯着电脑屏幕，只觉得那些冰冷的条款和数字，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眼睛生疼。
补偿？又是补偿？
她是不是觉得，任何感情，任何伤害，都可以用钱来抹平？
他林晋鹏在她眼里，就如此的不值钱，如此的可笑？
一股混合着屈辱和暴怒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冲撞。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的时候，那边接通了。
“喂。”是萧艺嘉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协议书，我收到了。”林晋鹏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生硬。
“嗯，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的律师沟通。”她的语气，像是在处理一桩普通的商务合作。
“不用看了。”林晋鹏打断她，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同意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萧艺嘉只回了一个字。
“但是，”林晋鹏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财产，我一分都不要。你的公司，你的房子，都留给你自己。”
“晋鹏…”萧艺嘉似乎想说什么。
“我只要一样东西。”林晋鹏再次打断她，眼前浮现出那张掉落在地毯上的黑卡，“你那天晚上，说要‘补偿’我的那张卡。”
电话那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林晋鹏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
他能想象到萧艺嘉此刻的表情，或许是错愕，或许是不解，或许…依旧是她那该死的冷静。
“好。”良久，萧艺嘉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听不出喜怒，“卡我会让律师一并带过去。”
“不必麻烦律师了。”林晋鹏冷冷道，“就放在家里客厅的茶几上，我明天自己去拿。”
他不想再见到任何与她相关的人，哪怕是律师。
他只想尽快、彻底地从这场噩梦中剥离。
“可以。”萧艺嘉应道。
通话结束得干脆利落。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第二天，林晋鹏开车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用钥匙打开门，屋内整洁依旧，却弥漫着一种空旷的冷清。
萧艺嘉不在。
客厅的茶几上，果然静静地躺着那张黑金卡。
旁边，还放着一串钥匙，应该是这栋房子的。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卡片光滑的表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林晋鹏走过去，拿起那张卡。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紧紧攥着卡片，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薄薄的一张卡，就是他那十年婚姻、满腔真心换来的结局。
一种巨大的讽刺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往日的温馨。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没有再多停留一秒钟，拿着卡，转身决绝地离开。
关门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沉重地，为他人生中的一个时代，画上了句号。
从民政局出来那天，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艺嘉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先一步出来，没有等林晋鹏，径直走向路边一辆早已等候的黑色轿车。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
林晋鹏站在台阶上，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低头，看着手里暗红色的离婚证，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坚硬的黑金卡。
这两样东西，成了他与萧艺嘉之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联结。
他将卡塞进钱包最里层的夹缝，像藏起一个不愿示人的伤疤。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迈步走向了与萧艺嘉相反的方向。
04
离婚后的头三个月，是林晋鹏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
他搬离了临时公寓，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一居室。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符合他当时的心境——一片荒芜。
他切断了几乎所有和过去共同朋友的来往。
不愿解释，不愿被同情，更不愿听到任何关于萧艺嘉的消息。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像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
用加班、应酬、出差填满所有时间，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心灵的剧痛。
但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总会如潮水般反噬。
背叛的愤怒，被“补偿”的屈辱，十年感情顷刻崩塌的不甘…
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好几次，他醉倒在冰冷的出租屋里，手里攥着钱包，指尖摩挲着那张黑金卡的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冲下楼，找到最近的ATM机，把里面的钱全部取出来，然后狠狠地撕碎这张卡。
仿佛这样，就能将萧艺嘉加诸在他身上的羞辱，原样奉还。
但最终，他都忍住了。
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动用这笔钱，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失败和廉价。
他将卡从钱包里取出，找了一个旧铁盒，将它锁了进去。
又把铁盒塞进抽屉最深处，用一堆杂物盖住。
眼不见为净。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动用这里面的一分一毫。
他要靠自己的能力，重新站起来。
要让萧艺嘉知道，他林晋鹏，不是她用钱就能打发的男人。
日子就在这种自我较劲和拼命工作中，一天天过去。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让一座城市添上新的地标，也足够让一个人渐渐褪去伤痕。
林晋鹏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
他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和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伙创业。
起步艰难，但方向对了，加上他们没日没夜的打拼，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轨。
虽然远不能和萧艺嘉的商业帝国相比，但至少，他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支点。
也正是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他认识了曾雨欣。
雨欣是合作公司的项目经理，温柔娴静，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却干脆利落。
初次见面，她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像一道柔和的光，照进了林晋鹏封闭已久的世界。
接触多了，林晋鹏发现雨欣身上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从不探听他的过去，只是在他熬夜加班后，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在他为项目焦头烂额时，用她专业的视角给出中肯的建议。
她的关心，细腻而不着痕迹，像春雨，慢慢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和雨欣在一起，林晋鹏感到久违的平静和放松。
她让他觉得，生活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不必总是绷得那么紧，不必永远带着刺去面对世界。
一年后，林晋鹏向曾雨欣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是在一次晚餐后，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紧张地看着她。
雨欣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而幸福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她接过戒指，轻声说：“晋鹏，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参与你的未来。”
林晋鹏将她拥入怀中，眼眶有些湿润。
他知道，自己终于快要走出那片漫长的阴霾了。
他开始认真规划与雨欣的未来，看房子，讨论婚礼的细节。
清理出租屋的物品，准备搬去新家时，那个被遗忘在抽屉深处的旧铁盒，重见天日。
05
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晋鹏和曾雨欣一起收拾他租住了近三年的小屋。
大部分东西都要打包带走，一些用不上的旧物，则准备处理掉。
雨欣在卧室整理衣物，林晋鹏在书房清理书架和抽屉。
当他拉开最底层那个塞满杂物的抽屉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盒角。
动作顿了一下。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铁盒的存在。
犹豫片刻，他还是伸手拨开上面的旧杂志和文件袋，将那个略显锈迹的铁盒拿了出来。
盒子不大，入手沉甸甸的，上面挂着一把小锁。
钥匙…他想了想，走到书桌旁，从笔筒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
这是当初锁上盒子后，他随手扔进去的，没想到还在。
“找到什么宝贝了？”曾雨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抱着一叠整理好的衣服，笑着问道。
林晋鹏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铁盒：“一些…以前的旧东西，正好看看要不要扔掉。”
雨欣走近，好奇地看了看：“还挺有年代感的盒子，打开看看呗？”
林晋鹏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细微的波澜。
关于萧艺嘉，关于那段失败的婚姻，他从未对雨欣细说过。
只模糊地提过自己离过婚，原因性格不合。
雨欣也很体贴地从未深究。
此刻，这个装着“过去”的铁盒，仿佛成了一个微妙的象征。
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那把有些生涩的小锁。
盒盖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黑金卡。
三年过去，卡片依旧崭新，黑色的底衬着金色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
它静静地躺在盒子最上面，下面压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旧的护照、几张早已过期的会员卡，还有…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
林晋鹏的目光在离婚证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落在了那张黑卡上。
曾雨欣也看到了卡片，她有些惊讶：“这是…信用卡？样子好特别。”
“嗯，一张…以前的卡。”林晋鹏含糊地应道，伸手将卡拿了起来。
冰冷的触感，瞬间勾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萧艺嘉冷静的脸，酒店房间里暧昧的灯光，掉落在地毯上的酒杯…
还有那句如同魔咒的“补偿你”。
这三年来，他刻意遗忘，努力生活，以为自己已经放下。
但当这张卡再次真实地握在手中时，他才发现，那份屈辱和愤怒，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时间掩盖了。
现在，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要和雨欣组建新的家庭。
这张卡，以及它所代表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应该再跟着他。
他想彻底做个了断。
“里面…应该还有些钱。”林晋鹏摩挲着卡片光滑的表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雨欣解释，“很久没用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使。
正好，去查一下，把钱取出来，然后把卡注销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试图掩盖内心翻涌的情绪。
注销掉，就等于亲手斩断与过去的最后一丝物质牵连。
曾雨欣看了看他略显紧绷的侧脸，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点点头：“好啊，反正附近就有银行网点。把这些旧东西处理完，我们也该去吃晚饭了。”
她的体贴让林晋鹏心中一暖。
他将卡揣进裤兜，把铁盒里的其他杂物倒进旁边的垃圾袋，只留下了那张卡和离婚证。
离婚证需要妥善处理，或许找个时间销毁掉。
而这张卡，它的使命，今天就将终结。
他拉着雨欣的手，走出房门。
阳光很好，预示着新的开始。
他告诉自己，查清余额，取钱，销户。
然后，他就可以真正轻装上阵，奔赴和雨欣的未来。
那一刻，他并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将如何彻底颠覆他刚刚重建起来的生活。
06
小区转角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
下午时分，没什么人，玻璃门隔开了外面的喧嚣，里面显得格外安静。
林晋鹏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
曾雨欣跟在他身后，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她指了指旁边的休息长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晋鹏点点头，独自走向那排闪着幽光的ATM机。
他选了一台机器，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卡。
卡片边缘的金色纹路，在银行内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将卡插入卡槽。
机器发出读取数据的轻微嗡鸣声。
屏幕亮起，提示输入密码。
密码…
林晋鹏的手指悬在数字键盘上方，停顿了片刻。
他会用什么做密码？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是他曾经以为最幸福的日子，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萧艺嘉的生日？他记得，但绝无可能。
他尝试着输入了他们办理离婚手续的那天日期。
那是他重生的日子，是他决意告别过去的开始。
屏幕显示密码错误。
他皱了皱眉，又尝试了两次其他可能的数字组合，均提示错误。
心跳有些加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难道这张卡已经被冻结或注销了？
萧艺嘉或许早就处理了这笔钱？
一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解脱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
就在他准备放弃，按下退卡键的时候，一个日期，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有些喧闹，萧艺嘉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裙子，笑容明亮。
当时他觉得，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有星星。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再次按上键盘，输入了那串数字。
心跳如擂鼓。
屏幕上跳动的沙漏图标，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界面切换了。
密码正确。
林晋鹏松了口气，但随即，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竟然用了这个密码…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无谓的细节。
他移动光标，选择了“查询余额”选项。
接下来，他只想看到一个数字，然后完成取款和销户的程序。
机器再次发出轻微的运行声。
屏幕闪烁了一下，余额信息加载出来。
当那串数字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林晋鹏的呼吸骤然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