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腊肠!"王大叔抓着我的手臂,眼睛通红,"你从哪弄来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失态吓了一跳。
几个小时前,我才把腊肠送给这个平时见面只点头的邻居,怎么他现在像变了个人?
"我、我爷爷托人带来的……"
他松开手,踉跄后退,整个人都在颤抖:"你爷爷……他在哪里?"
"在老家山里,怎么了?"
王大叔突然跪了下去,捂着脸痛哭:"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我想了整整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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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六下午三点多,表哥的车停在楼下。
我下楼接他的时候,看见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袋子很沉,他提着有些费劲。
"小敏,你爷爷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表哥把袋子递给我,"说是亲手做的,让你尝尝。"
我接过来,手里一沉。透过塑料袋,能看见里面是一捆捆用麻绳绑着的东西。
我打开袋口看了一眼,是腊肠,足足有十来根,每根都有手臂那么粗。
"这么多?"我皱了皱眉。
"你爷爷说做了一大批,专门留了这些给你。"
表哥笑着说,"老人家惦记着你呢,说你在外面工作辛苦,要多吃点肉补补。"
我把袋子提起来闻了闻,一股浓重的香料味混着油腻的肉香扑面而来。
说实话,这个味道让我有点反胃。
我现在28岁,在省城做白领,早就习惯了精致的生活。
每天早上一杯无糖豆浆,午饭是健身餐,晚上最多吃点水煮蔬菜。
看到这种油光发亮的腊肠,我第一反应就是:胆固醇爆表。
"你爷爷说这是祖传手艺。"表哥继续说。
"用的是土猪肉,还加了山里的野香料,外面绝对买不到。他老人家做了大半天呢。"
"谢谢表哥帮我带过来。"我客气地说,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些腊肠。
表哥还有事,寒暄几句就开车走了。我提着那袋腊肠上楼,越提越觉得沉。
不只是重量,更是一种心理负担。现在谁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我的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晒健身照、晒素食餐,这种传统腊肠简直和我的生活格格不入。
回到家,我把塑料袋放在厨房的台面上。
打开仔细看,腊肠是深红色的,表面泛着油光,能看见里面的肥肉和瘦肉相间。
绑腊肠的麻绳已经有些发黑了,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我拿起一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那股香料味更浓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气息。
爷爷今年80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一个人住在老家的山村里。
我爸妈在市里工作,逢年过节才回去看他。我工作忙,已经两年没回过老家了。
每次给爷爷打电话,他总是说"好好好,你忙你的",从不抱怨。
但我知道,老人家心里肯定盼着我回去。
这次托表哥带腊肠,大概也是想表达这份惦记吧。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这腊肠我是真的吃不下。放冰箱里占地方,扔掉又觉得可惜。
思来想去,我决定送人。
傍晚六点多,我下楼倒垃圾。电梯门打开,正好遇见住在隔壁栋的王大叔。
王大叔60多岁,退休工人,老伴前几年因病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
平时我们在小区里碰到,就点个头打个招呼,没什么深入交往。
他人挺和气的,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太爱说话。
"小敏下班了?"王大叔主动打招呼。
"嗯,王叔您散步呢?"我客气地回应。
"吃完饭出来走走。"王大叔说,"天气好,多动动对身体好。"
我突然想起厨房里那袋腊肠。反正也是要送人的,不如就给王大叔吧。
他一个人住,平时做饭肯定也嫌麻烦,有点腊肠可以慢慢吃。
"王叔,您等我一下。"我说完就往回跑。
回到家,我把那袋腊肠拎下来。
下楼的时候,王大叔还在楼下等着,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王叔,这是我爷爷做的腊肠,我一个人吃不完。"我把袋子递给他,"您拿去尝尝吧。"
王大叔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你爷爷特意给你做的。"
"真没事,我最近在减肥,不吃这些油腻的。"
我硬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放我那也是坏掉,您拿去吃吧,别客气。"
王大叔拗不过我,接过了袋子。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啊。"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注意到王大叔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拿着袋子,鼻子凑近闻了闻。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了。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先是愣住,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手在发抖,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王叔?"我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没事。这腊肠闻着挺香的。"
"那就好,您慢走。"我也没多想,挥挥手就上楼了。
倒完垃圾回到家,我把这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打开电视,刷着手机,叫了份外卖,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普通的周六晚上。
九点多,我正在追剧,外卖盒子还摊在茶几上。突然,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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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是外卖小哥忘了拿东西,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我愣住了。
王大叔站在门外,但和几个小时前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衣服也穿得皱皱巴巴的。
最让我震惊的是他的表情——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手里还拎着那袋腊肠。
"王叔?"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您怎么了?"
王大叔没有说话,直接冲进了我家。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这腊肠!"他的声音颤抖,力气大得让我吃痛,"你从哪弄来的?"
"我、我爷爷托人带来的……"我有些害怕,想挣脱他的手。
他松开了我,但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站不稳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你爷爷……"他的声音哽咽,"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陈建功。"我说,"王叔,您到底怎么了?认识我爷爷吗?"
听到这个名字,王大叔像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下一秒,他突然跪了下去。
"王叔!"我吓坏了,赶紧去扶他。
但他跪在地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听见他在哭,那种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哭声,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这个味道……"他哽咽着说,"这个味道我想了整整五十年……"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哭声和电视里的声音。
我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平时见面只点头的邻居,这个看起来温和安静的老人,为什么会因为一袋腊肠情绪崩溃成这样?
我赶紧把电视关掉,扶着王大叔坐到沙发上。
他瘫坐在那里,抱着那袋腊肠,眼泪止不住地流。
"王叔,您先喝口水。"我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接过水杯,但手抖得厉害,水差点洒出来。
他喝了几口,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睛还是红肿的。
"对不起,小敏。"他擦了擦脸,声音沙哑,"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您慢慢说。"我在旁边坐下,"您认识我爷爷?"
王大叔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不止认识……"
"那您和我爷爷什么关系?"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那袋腊肠。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很多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
"五十年。"他的声音很低,"整整五十年了。"
我愣住了。五十年?那是1975年左右的事情。
那时候我爷爷才二十多岁,王大叔应该也差不多年纪。
"王叔,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忍不住问。
王大叔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小敏,你知道吗?
今天晚上,我拿着这袋腊肠回家,本来想放冰箱里的。
但我忍不住,切了一根下来,煮了煮。"
"然后呢?"
"然后我吃了一口。"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就那一口,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闭上眼睛,眼泪又流了下来:"那个味道,那个我想了五十年的味道。
时间好像一下子倒流了,我又回到了1975年,回到了那个工厂,回到了那些日子……"
"什么工厂?"我追问。
"县城的纺织厂。"王大叔说,"我和你爷爷都在那里工作过。"
"所以你们是同事?"
"不只是同事。"王大叔的声音哽咽。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邻床的兄弟,一起吃饭一起干活的兄弟……"
他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我看着这个老人,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那为什么五十年没联系?
为什么爷爷从来没提起过他?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个腊肠的味道情绪失控成这样?
"王叔,既然你们是好兄弟,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系?"我小心翼翼地问。
王大叔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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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因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什么事?"
王大叔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说出来,你会瞧不起我的。"
"那您为什么说这个味道想了五十年?"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痛苦和复杂:"因为这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找这个味道。
我去过无数个村子,吃过无数种腊肠,但都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我知道,只要找到这个味道,就能找到阿功……"
"阿功?"
"你爷爷。"王大叔说,"我们以前都这么叫他。"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您这些年一直在找我爷爷?"
王大叔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找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
我几乎放弃了,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了。谁
知道……谁知道他就在同一个小区,就在我身边……"
他说到这里,整个人又开始颤抖。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人能为了寻找另一个人,花费整整五十年,这得是多深的执念?
但如果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又是什么让他们分开的?他说做了对不起爷爷的事,那又是什么事?
"王叔,您想见我爷爷吗?"我试探着问,"我可以带您去。"
王大叔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但马上,他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我没脸去见他……"
王大叔低下头,"五十年了,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不知道他恨不恨我……"
"他为什么要恨您?"
王大叔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无论我怎么问,王大叔都不肯说清楚。
他只是坐在我家沙发上,抱着那袋腊肠,一遍遍地说"这个味道,我想了五十年"。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激动,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看着这个老人,突然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袋腊肠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很深很深的故事。
快十一点的时候,王大叔终于站起来。他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但眼睛还是红肿的。
"小敏,谢谢你今天听我说了这么多。"他说,"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王叔。"我送他到门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王大叔点点头,拎着那袋腊肠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小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说。"
"先不要告诉你爷爷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很轻。
"我想准备一下,想清楚了再去见他。如果他不愿意见我,我也认了。"
我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王大叔离开后,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太过戏剧化。
一个简单的送腊肠的举动,竟然牵扯出一段五十年的往事。
我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茶几上王大叔坐过的位置,那里还留着一些湿痕——是他的眼泪。
我拿起手机,想给爷爷打个电话,但又犹豫了。
我答应了王大叔不说,那就应该守信。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王大叔崩溃的样子,还有那句"这个味道,我想了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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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接下来的几天,王大叔没有再来找我。
我每次下楼,都会不自觉地往他那栋楼看,但都没有遇见他。
我有点担心,又有点好奇。那天晚上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无法平静。
周二晚上,我终于忍不住,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喂,小敏啊。"爷爷的声音苍老但温和,"这么晚了还没睡?"
"还没呢,爷爷。"我犹豫了一下,"您那边还好吗?"
"好好好,都挺好的。"爷爷笑着说,"表哥给你带的东西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爷爷。"我顿了顿,"那个腊肠,您是怎么做的?"
"哎呀,就是老手艺嘛。"爷爷说。
"用土猪肉,加点我们山里的野香料,腌制个把月。你尝了吗?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我撒了个谎,"爷爷,我想问您点事。"
"什么事?你说。"
"您以前在县城工作过吗?"我试探着问。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一下。
过了几秒,爷爷才说:"嗯,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干过几年。怎么了?"
"那您认识一个姓王的同事吗?"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六十多岁,退休工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爷爷?"我叫了一声。
"啊……"
爷爷的声音有些飘忽,"姓王的……可能是有这么个人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听出来了,爷爷在回避。他的语气很不自然,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就是随便问问。"我说,"有个邻居说可能认识您,我就想确认一下。"
"哦……"爷爷的声音更加飘忽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您和他关系怎么样?"
"什么关系……"爷爷顿了顿。
"就是工友关系呗,一起干过活。小敏啊,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明显在岔开话题。我想继续问,但又觉得不太好,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的,那我去睡了。爷爷您也早点休息。"
"好好好,你也早点睡。"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爷爷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明显记得那个姓王的人,但又不愿意多说。
为什么?他和王大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三晚上,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又遇见了王大叔。
他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着,看见我就站了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比那天晚上好多了,但眼睛还是有些红肿。
"小敏。"他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打扰你了。"
"没事,王叔。"我说,"您还好吗?"
"好多了。"王大叔点点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想了很多。"
"想什么?"
"想该怎么面对阿功。"
他的声音很低,"五十年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王叔,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忍不住问,"这样我才知道该怎么帮您。"
王大叔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犹豫。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小敏,你能先帮我问问你爷爷,他还记得阿王吗?"
"阿王就是您?"
"嗯。"王大叔点头,"我们以前都这么叫。你就说阿王,看他什么反应。"
"好,我试试。"
我答应了,"但王叔,您真的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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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好奇。"王大叔打断我。
"但有些事,我必须亲口跟阿功说。
在那之前,我不能跟别人说。这是我欠他的,必须由我来说。"
他的语气很坚决,我也不好再追问。
"那您什么时候去见他?"我问。
"我想再准备几天。"王大叔说。
"我要想清楚该怎么说该说什么。五十年了,我不能就这样贸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好吧。"我说,"如果您准备好了,随时告诉我。"
王大叔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小敏。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就给爷爷发了条微信:"爷爷,您还记得阿王吗?"
消息发出去很久,爷爷都没有回复。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跳莫名地加快。
如果爷爷不记得,或者不想提起,他会怎么回复?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爷爷回复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的心一紧。他记得,他肯定记得。
"有人提起过。"我回复,"您和他是朋友吗?"
这次爷爷回复得更快:"很多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透露太多:"就是好奇。他现在怎么样了?"
爷爷的回复简短:"不知道,很多年没联系了。"
"为什么没联系?"
这次爷爷没有回复。
我等了很久,屏幕上依然没有新消息。我知道,爷爷也在回避。
周四傍晚,王大叔又来找我了。这次他显得更加焦虑,走路都有些急促。
"小敏,你问了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阿功他……他怎么说?"
"我问了。"我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我和爷爷的聊天记录。
王大叔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很久,手在微微颤抖。
当他看到"不知道,很多年没联系了"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了。
"他还记得我……"王大叔喃喃自语,"他还记得阿王……"
"王叔,我爷爷也在回避这个话题。"
我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两个人都不愿意提起?"
王大叔沉默了很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小敏,我可以跟你说一些事,但你要答应我,在我去见阿功之前,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我答应您。"
王大叔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都发白了。
"1974年,我十八岁。"他缓缓开口。
"那年我通过招工进了县城的纺织厂。
那时候能进工厂是很光荣的事,我爸妈高兴坏了。"
"我被分配到织布车间,住工厂的集体宿舍。
我的邻床是一个从山里来的小伙子,叫陈建功,也就是你爷爷。"
说到这里,王大叔的眼神变得温柔:"阿功比我大一岁,人很好,很老实。
我刚进厂什么都不懂,是他教我怎么操作机器,怎么和师傅打交道。
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那时候工厂的伙食不好,天天都是稀饭配咸菜。
但阿功会做腊肠,用的是他们家祖传的手艺。
每年过年前,他都会做一批,分给我们这些工友。"
王大叔的眼神变得迷离:"那个味道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是普通的腊肠味,里面有种特殊的香料香气,甜中带辣,回味悠长。
我问他怎么做的,他说是家传秘方,加了山里的野香料,配方只传家里人。"
"我们俩关系特别好,一起干活,一起打篮球,一起畅想未来。
阿功说等攒够了钱,要回老家开个小作坊,专门做腊肠。
我说我要好好干,争取当上车间主任。
我们约定,以后无论怎样,都是一辈子的兄弟。"
说到这里,王大叔的声音开始哽咽。
"可是……"他闭上眼睛,"1975年春天,一切都变了。"
"怎么变了?"我追问。
王大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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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来了一批新工人,其中有个姑娘叫小芳,是厂长的侄女。"
他的声音很低,"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开朗,很多人都喜欢她。"
"包括我,包括阿功。"
他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我看着这个老人,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后来呢?"我轻声问。
王大叔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小芳喜欢阿功。
她觉得阿功踏实可靠,又有手艺。他们经常一起散步,一起聊天。
阿功很高兴,天天跟我说以后的打算,说等转正了就和小芳结婚。"
"我……"他的声音颤抖。
"我嘴上说祝福他,心里却嫉妒得发狂。
我也喜欢小芳,可她不喜欢我。我每天看着他们在一起,心里就像有火在烧。"
"然后呢?"
王大叔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王叔,您做了什么?"我追问。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一件不可原谅的事。"
"什么事?"
"我不能说。"
王大叔摇头,"我必须亲口跟阿功说。在那之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无论我怎么问,王大叔都不肯再说下去。
他只是反复说"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他绝口不提。
"那我爷爷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他离开了工厂,回了老家。"
王大叔说,"1975年5月20日,他走的那天,我永远都忘不了。"
"为什么要离开?"
王大叔闭上眼睛:"因为我做的事,让他在工厂待不下去了。"
"那您得到小芳了吗?"
王大叔苦笑:"得到了。阿功走后,小芳慢慢接受了我。我们在1975年6月结婚了。"
"那您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王大叔的声音充满了讽刺。
"从新婚之夜开始,我就一天都没高兴过。
我每天想着阿功,想着他离开时的眼神,想着他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王大叔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他说,'阿王,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如果是你做的,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后悔。'"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看着王大叔,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如果是你做的",说明爷爷当时就猜到了。"
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后悔",说明那件事有多严重。
"所以您一直在后悔?"我问。
"后悔。"王大叔说。
"从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天不后悔的。我对小芳很好,加倍地好,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背叛上的。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活在折磨里。"
"那您为什么要找这个腊肠的味道?"
"因为这是唯一能找到阿功的办法。"王大叔说。
"我只知道他是XX县山区的,但山区那么大,有几十个村子。我去找过几次,都没找到。
后来我想,阿功会做腊肠,那个味道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我找到这个味道,就能找到他。"
"所以这五十年,您一直在找这个味道?"
"对。"王大叔点头。
"我去过无数个村子,吃过无数种腊肠。
每次闻到腊肠的香味,我都会停下来买一些尝尝。
但都不是,都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直到那天晚上……"他的声音颤抖。
"我吃到了那根腊肠。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倒流了。
我又闻到了那种特殊的香料味,又尝到了那种独特的口感。
我知道,这一定是阿功做的,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这个配方。"
"我找了五十年,终于找到了。"
王大叔说完这些,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沙发上。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人能为了寻找另一个人,花费整整五十年,这份执念有多深?而这份执念的背后,又是多沉重的愧疚?
"王叔,"我说,"我觉得您应该去见我爷爷,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
王大叔点头,"我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在想该怎么说。小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说。"
"这个周末,你能带我去见阿功吗?"他的眼神里满是恳求。
"我想当面跟他道歉,当面把五十年前的事说清楚。如果他不原谅我,我也认了。
但我不能再等了,我们都老了,能见一次少一次。"
我点了点头:"好,我周六带您去。"
王大叔的眼睛瞬间亮了,但马上又暗了下去:"我怕……我怕他不想见我……"
"不会的。"我安慰他,"您找了他五十年,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希望吧。"王大叔喃喃自语,"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
那天晚上,王大叔坐了很久才离开。走的时候,他的步伐有些飘忽,像是在梦里一样。
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五十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只是岁月的痕迹,更是愧疚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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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五晚上,王大叔又来了。
这次他显得很正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但我能看出他很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发黄的笔记本。
"小敏,明天真的要去了。"
他坐下来,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我五十年前的日记。"王大叔说。
"里面记录了那些事。我想了很久,决定让你先看看。
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这个味道我想了五十年,为什么我必须去见阿功。"
我接过那个笔记本,封面已经很旧了,纸张也泛黄了。
当我看到里面内容时瞬间惊呆了,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