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王大爷，您那院里的狗……”“什么狗？我院里没狗，只有几只没人要的脏东西！”王大爷没好气地打断了邻居的话头，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他转过身，看着角落里那条被铁链锁住的母狗，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他不知道，三天后，当他再次推开这扇门时，这个他视若珍宝的院子，将带给他此生最深的恐惧。
01
王大爷是这个小区的名人，但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在背后都说他“干净得不像个人，也无情得不像个人”。
他是个退休老工人，老伴走了好些年，一儿一女都在外地，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
他一个人住着这个带院子的小平房，这院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王国”。
每天早上，鸡还没叫，王大爷就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上厕所也不是喝水，而是拿起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旧毛巾，走到院子里，把他那圈半人高的黑色铁栅栏从头到尾擦一遍。
栅栏上一共有一百零八根铁条，他一根都不会漏下，擦完后，黑得能反光，上头的露水珠子都挂不住。
擦完栅栏，他会回屋拿出他那把宝贝扫帚。
说是一把扫帚，可那扫帚苗子干干净净，一点泥都看不见。他用这把扫帚，把院子里的水泥地扫得像是用水洗过一样。
扫完大面，他还会拿一把小刷子，蹲下来，把砖头缝里卡着的灰都一点一点地刷出来。
要是哪天晚上刮风，掉下来几片叶子，那更是不得了的大事，他会戴上白手套，把叶子一片一片捡起来，扔进专门的垃圾桶，好像那不是叶子，是什么脏东西。
院子里有几盆花，被他伺候得比假花还精神，叶子上连个灰尘都找不到。
旁边还有一小块菜地，里头的青菜、萝卜长得跟士兵列队似的，一行一行，一棵一棵，间隔都差不多。
谁家的孩子要是淘气，把玩具不小心扔进了他的院子，他准会气得跳脚。
他会先戴上手套，把玩具捡起来，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把玩具扔得老远，再对着那吓呆了的孩子骂上老半天。
他最讨厌的就是活物，特别是那些没人管的流浪猫流浪狗。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浑身都是细菌，走到哪就把脏东西带到哪。他的世界很简单，就是要干净，要整齐，不能有一点乱，不能有一点脏。
可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那天下了半宿的雨，早上起来，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泥土味。
王大爷擦完栅栏，总觉得空气里还夹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他不是狗，可他对味道特别敏感，尤其是那些不属于他院子里的味道。
他把鼻子凑在空气里闻了闻，眉头皱得死死的。他循着那股味道，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放着一个破了口的旧陶罐，还是他老伴在世时买的，后来就一直扔在那当个摆设。他绕到陶罐后面，眼珠子一下子就定住了，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愤怒，最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嫌恶。
一条浑身沾着泥水的黄毛土狗，正虚弱地趴在那里。
它的毛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肚子底下，三只粉红色、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子，正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乱拱，找奶吃。
母狗看见王大爷，眼神里全是害怕和祈求，它想站起来，可是刚生完孩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把头低下去，把自己的孩子往怀里护得更紧一点。
这就是大黄。
它为了给孩子们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悄悄地溜进了这个看起来最干净、最安全的院子。它本来想着，等孩子们大一点，能走了，它就悄悄地带它们离开。
它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它不知道，它闯进的是一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国王”的领地。
王大爷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脏手捏了一把，恶心得不行。他的王国，他用半辈子心血打理的圣地，被这些肮脏的畜生给玷污了。
02
“滚！都给我滚出去！”王大爷的声音是从嗓子眼儿里吼出来的，嘶哑又难听。
他转身冲到墙角，抄起那把他平时用来扫落叶的长杆大扫帚，就像一个要上战场的士兵拿起了武器。
他冲回陶罐后头，对着那蜷缩成一团的母狗就捅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觉得这些狗不光是弄脏了他的地，更是瞧不起他，是在公然挑衅他建立的规矩。
扫帚的杆子硬邦邦的，带着风声，一下一下地戳在大黄的身上。
大黄疼得浑身哆嗦，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但它一步也没退，反而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墙，死死地把三只小奶狗护在肚子底下。
扫帚戳在它的背上，戳在它的头上，它都硬挺着，就是不让开。
王大爷戳了十几下，自己倒累得开始喘粗气。
他停下来，看着那条死活不肯走的母狗，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他不想用手去碰这些脏东西，可不碰，又怎么把它们弄走？他气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眼睛四处乱瞟，想找个趁手的工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杂物间的门上。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门，在里面翻箱倒柜。
没一会儿，他从里面拖出一条又粗又沉的铁链子。这链子放了好多年，上面全是红褐色的铁锈，一动弹就哗啦啦地响。
这是他以前用来锁大门的，后来换了新锁，这链子就一直扔在杂-物间里没用过。
他拿着铁链，一脸煞气地又走回了院角。
他一手捏着鼻子，好像怕闻到什么脏味儿，另一只手粗暴地伸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大黄脖子后面的皮。
大黄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但是，当它对上王大爷那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时，它不动了。
它可能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它只是无力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吃奶的孩子们，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王大爷没管这些，他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冰冷的铁链子套在了大黄的脖子上，“咔嗒”一声锁上了。
链子的另一头，他绕着院角那根脸盆粗的自来水管绕了两圈，也用一把大锁给锁得死死的。这下，大黄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不到两米的地方。
“等那几个小的能走路了，我就把你们一家子全扔到垃圾堆去！”王大爷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像是碰了什么瘟神一样，跑到水龙头下，用肥皂来来回回洗了五六遍手，搓得手都红了，才觉得稍微干净了点。
从那天起，大黄就过上了被囚禁的日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它表现得特别顺从。
它每天都会用舌头，把自己那一小块活动区域舔得干干净净，就连自己拉的屎尿，它都会想办法推到最角落的地方，尽量不让王大爷看见。
它好像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
它几乎不叫唤，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趴着，用一双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
小狗崽们一天一个样。
没过几天，它们就都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又过了几天，它们就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三个毛茸茸的小球，在妈妈身边滚来滚去，打打闹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些声音，是这个死寂的院子里唯一有活力的动静，可传到王大爷的耳朵里，却变成了让他心烦的噪音。
王大爷家隔壁，就隔着一排稀疏的竹篱笆，住着一户姓林的人家。
林家有个十几岁的姑娘，叫小林。
小林每天都能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她看着王大爷那么凶地对待大黄一家，心里特别难受。
她不敢跟王大爷理论，因为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这个老头不好惹。
所以，她只能每天趁着王大爷回屋午睡或者出门的时候，隔着篱笆的缝隙，偷偷往里扔点吃的。有时候是一根火腿肠，有时候是半个馒头。
大黄很聪明，它从不当着王大爷的面吃东西。
它会等到王大爷不在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拖到身边，小口小口地吃掉，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它就用这种方式，艰难地养育着自己的孩子，希望它们能快点长大。
03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王大爷每天都板着一张脸，看着院角那几团“污点”，心里的忍耐已经快到头了。
他觉得，自从这些东西来了之后，他院子里的空气都不新鲜了，他精心打理的花草似乎也失去了光泽。
小狗们的叫声，它们身上的奶腥味，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停地扎着他那根因为洁癖而绷得紧紧的神经。
小狗们长得很快，胆子也越来越大。
它们不再满足于只待在妈妈身边，开始对这个院子充满了好奇。
它们会趁着大黄不注意，偷偷溜出那一小块安全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院子里的每一片落叶，每一只蚂蚁，都能让它们玩上半天。
这天下午，天气有点闷热。
王大爷刚浇完花，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一脸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菜地。
菜地里，最大最水灵的一棵大白菜，是他的骄傲。
这棵白菜长得又大又结实，叶子翠绿翠绿的，他准备过几天就把它摘下来，去参加社区每年都会办的“菜王”评比。他有十足的信心，今年的“菜王”肯定非他莫属。
就在他美滋滋地盘算着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三只小狗里头，有一只通体乌黑，胆子也是最大的。
它挣脱了妈妈的视线，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地，竟然跑到了王大爷的菜地里。它可能觉得松软的泥土踩上去很舒服，就在菜地里撒起欢来。
最后，它停在了那棵最大的白菜旁边，抬起一条后腿，对着那颗晶莹剔透、被王大爷视若珍宝的大白菜，撒了一泡尿。
王大爷正端着茶杯喝水，恰好把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他的动作停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最心爱的白菜，他准备拿去炫耀的“菜王”，就这么被一只肮脏的小畜生给尿了。
这个画面，就像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那根叫做“忍耐”的弦，在他脑子里“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畜生！”王大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杯子碎成好几片。
他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从椅子上弹起来，朝着菜地就冲了过去。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脸上青筋暴起，样子十分吓人。
院子角落里，被铁链锁着的大黄，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
它看到了王大爷那副要杀人的模样，也看到了自己那个闯了祸的孩子。
它急了，拼了命地往前冲，想要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是，脖子上的铁链被拉得笔直，把它死死地拽在原地。
铁链和水管摩擦，发出“哐啷、哐啷”的刺耳声响。大黄疯狂地嘶吼着，叫声凄厉又绝望，喉咙里都发出了血腥味。
那只小黑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看到王大爷冲过来，还以为是跟它玩，摇着尾巴迎了上去。
王大爷冲到它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抬起穿着硬底皮鞋的脚，卯足了劲，一脚就踢在了小黑狗柔软的肚子上。
小黑狗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踢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踢死了小黑狗，王大爷的怒火不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通红的眼睛，又转向了陶罐后面。另外两只小狗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正挤在一起，吓得浑身发抖，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大黄快要疯了，它用头去撞水管，用爪子去刨地，脖子上的皮都被铁链磨破了，渗出了血。
它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恶魔，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剩下的两个孩子。它除了绝望地嘶吼，什么也做不了。
王大爷走到那两只小狗面前，面无表情地抬起脚，一脚一个，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它们的生命。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04
三只小狗，三条刚刚开始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静得可怕。
刚才还充满了小狗嬉闹声、大黄嘶吼声和王大爷咆哮声的院子，现在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王大爷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三个小小的、不会再动的身体，脸上没有一丝后悔，反而有一种报复之后的快感。
他觉得，他终于把这些“污点”给清除了，他的“王国”又恢复了应有的洁净。
角落里，大黄停止了嘶吼和挣扎。
它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一切，喉咙深处，发出一种像是破风箱被拉动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它的眼神，也起了变化。
最开始，是看到孩子被伤害时的惊恐和疯狂；接着，是无能为力的绝望和哀求；最后，当三只小狗都倒下后，它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一片死寂，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水，不起一丝波澜。
王大爷把那棵被尿过的白菜连根拔起，扔到一边。
然后，他从杂物间拿出铁锹和垃圾袋，像处理垃圾一样，把三只小狗的尸体一具一具铲进黑色的塑料袋里。
他拎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走出院门，把它重重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公共垃圾站。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院子里，用水管冲洗了地面，把所有血迹都冲得一干二净。他又恢复了那个有洁癖的王大爷，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整个院子都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大黄趴在角落里，不吃也不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着。
它不像昨天那样哀嚎，也不像前几天那样温顺。它只是趴着，把头抬起来，用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王大爷。
无论王大爷走到哪里，那道目光就跟到哪里。
他去给花浇水，那目光就在背后盯着他；他去擦拭栅栏，那目光就从角落里射过来；他坐在屋檐下喝茶，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顺从或者哀求，只有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冷的空洞和死寂。
这种沉默的凝视，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有力量。
王大爷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心里头莫名其妙地发毛。
他嘴上还是不服软，会故意朝着大黄的方向骂骂咧咧：“看什么看？死了倒清净了！再看把你的眼珠子也挖出来！”
可他骂得越凶，心里就越虚。
他开始下意识地避开大黄的目光。每次经过院角，他都会加快脚步，或者故意扭头看向另一边。
但是没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像针一样，一直扎在他的后背上。
这天晚上，王大爷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大黄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好像能看穿他的心。他烦躁地爬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院子里看。
月光下，院子里静悄悄的。角落里，那个黄色的身影还是保持着白天的姿势，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但王大爷知道，它的眼睛，肯定还是睁着的，正穿过黑暗，死死地盯着他这间屋子。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慢慢爬了上来。
05
第三天早上，王大爷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一夜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他推开门，那道熟悉的、冰冷的目光又准时地落在了他身上。他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他不想再看到那条狗，一秒钟都不想。他决定，今天就把这条疯狗处理掉。他气冲冲地往外走，刚拉开院门，就碰到了隔壁的小林。
小林背着书包，应该是要去上学，她看到王大爷，鼓起勇气说：“王大爷，你把那些小狗……你太过分了！”
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
王大爷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被人当面指责，更是火上浇油。
“我过分？那是我的院子！我处理几只野狗，关你什么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赶紧上学去！”他对着小林吼道。
“它们是生命！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小林不服气，也大声喊了回去。
“滚！再多管闲事，我连你都打！”王大爷彻底被激怒了，他举起手，作势要打人。小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气得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跟小林吵了一架，王大爷的心情更糟了。
他回到院子里，盛了一碗剩饭，走到院角，重重地把碗摔在大黄的面前，饭菜撒了一地。他看都没看大黄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他今天不想待在家里，不想再被那双眼睛盯着，他要去公园找人下棋，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他走到院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院门从外面锁上了。
在愤怒和心烦意乱中，他完全忘记了一件事。
他忘记去检查那根锁着大黄的铁链。那根铁链的搭扣，经过大黄前天疯狂的挣扎，已经有些松动了。
而今天早上，他摔饭碗的时候，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经意间用脚踢到了锁头。那个已经松动的搭扣，在这一脚之下，彻底开了。
但是，这一切，心烦意乱的王大爷，根本没有注意到。
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王大爷才从公园的棋摊上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他在棋盘上杀得兴起，赢了好几盘，心情好了不少，早就把早上的不愉快给忘了。他哼着小曲，拐进自家所在的小胡同。
离家还有几十米远，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远远地看到，自家那扇棕色的木头院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缝。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涌了上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是用钥匙把门给锁死了的。难道是遭贼了？
他顾不上多想，把手里的蒲扇一扔，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自家院子就跑了过去。
他跑到门口，一把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他走进院子，刚迈进去两步，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然后，两只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