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父亲在1994年用九座破院子,亲手埋葬了我们全家。
那之后,我妈的哭声,成了那座老宅唯一的背景声。我曾像疯了一样冲他嘶吼:“它们就是一堆砖头和烂木头!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他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一根布满灰尘的房梁,闻言,他缓缓转过头,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看到了根。”他平静地说,“一种你没有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二十五年。我拼了命地往上爬,就是为了向他证明,没有他那所谓的“根”,我能活得更好。
直到那天,一群不速之客开着锃亮的车,停在了胡同口。他们的西装像铠甲,皮鞋亮得能照出人影。为首的年轻人走到我父亲面前,他环顾着院子,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微笑。
“老爷子,”他开口了,声音客气得让人发冷,“守着这些回忆过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他没等我父亲回答,便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地宣布:
“放心,我们是来帮您解脱的。”
![]()
01
1994年的夏天,北京像一口烧开了的锅,热气从柏油马路上蒸起来,把人的影子都烫得有点卷边。满大街都是“铛铛”的自行车铃声,还有推土机轰隆隆的怪叫。
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往前跑,只有我们家在往后退。
我父亲赵向东,一个中学历史老师,就是那个拽着我们家拼命往后退的人。
他那时候四十出头,人很瘦,背有点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眼神总像是透过你在看别的东西。
他嘴里老念叨着什么“根”,什么“魂”,我听不懂,只觉得烦。
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满头的汗,两眼却在放光。
那种光,我后来见过,是赌徒在押上全部身家时才有的光。
他没跟我妈刘桂兰说话,也没看我一眼,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能听见算盘珠子“哗啦哗啦”地响,像在盘算一场要命的战争。
过了三天,我妈才从邻居嘴里知道,赵向东干了一件天塌下来的事。
他把我们家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去银行贷了一笔想都不敢想的款,还在外面借了一圈高利贷,买下了鼓楼边上挨在一起的九座小四合院。
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我们家那间小平房里炸开。
我妈刘桂兰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她没哭,也没喊,就是脸白得像墙皮。
她看着赵向东,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赵向东,你把我们娘俩给活埋了。”
我爸没看她,他低着头,擦着他那副永远也擦不干净的眼镜,声音很低,但很硬,像石头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桂兰,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说,“这些院子,是老北京的命脉。留住它们,就是留住了根。”
“我不要什么狗屁的根!我要吃饭!我要你儿子赵平能抬起头做人!”
我妈终于哭喊了出来,声音尖利得像刀子。
她扑上去捶打我爸的后背,那声音“砰砰”的,像在捶一面潮湿的土墙,沉闷,没有回响。
我爸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任她捶打。
我躲在门帘后面,吓得浑身发抖。
看着我爸的背影,那个瘦削的、固执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他不是我父亲,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可怕的疯子。
那九座院子,在1994年的时候,就是九堆没人要的破烂。
墙是歪的,瓦是碎的,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原来的住户都盼着分楼房,像是逃离瘟疫一样离开了那里。
只有我爸,像个捡破烂的,把它们当成了宝贝。
他签合同那天,对方是个脑满肠肥的家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爸。
他把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扔在桌上时,发出的“哐当”声,成了我们家未来二十五年所有噩梦的开始。
我爸拿起那串钥匙,手都在抖,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狂喜和恐惧,像一个刚刚偷到了圣物的窃贼。
他不知道,他偷来的不是圣物,而是一副沉重到可以压垮他人生的枷索。
![]()
02
自从买了那九座院子,我们家就再也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
钱,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
银行的贷款,外面欠的债,像两条恶狗,追着我爸的脚后跟咬。
他一个中学老师那点死工资,填进去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为了还钱,他开始不要命地折腾自己。
白天上完课,晚上就去给一个老教授抄书稿,一抄就是半宿。
周末,他又去找些体力活干,去建筑队扛水泥,或者去给人通下水道。
一个戴眼镜的教书先生,混在一群光膀子的民工里,汗水把他的白衬衫浸成了黄褐色,看着既可笑又可悲。
我妈刘桂兰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她不再哭喊,也不再捶打我爸,她只是沉默。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她开始疯狂地省钱,家里的饭桌上常年只有白菜豆腐,我一年到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服。
她会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买菜的时候为了几毛钱能跟小贩磨上一个小时。
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洗洗涮涮,关节都变得粗大。
我们家那间小平房里,从此再也没有了笑声,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子债务和忧愁混合在一起的霉味。
父子之间的墙,也是从那时候砌起来的。
我上了中学,正是男孩子最要面子的年纪。
我的同学们穿着时髦的运动鞋,讨论着新出的游戏机,而我穿着我妈用旧布做的鞋,口袋里连买一根冰棍的钱都没有。
他们有时候会谈论谁家又搬了新楼房,谁家买了彩电。
每到这时候,我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一次,一个同学问我:
“赵平,听说你爸买了好几套四合院?那你家是大富翁啊!”
旁边的人都哄笑起来。另一个同学撇着嘴说:
“什么四合院,就是一堆破平房,我姑家就在那片儿,耗子都比人多,听说你爸是个傻子。”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天放学,我没直接回家,而是跑到了那片破院子。
我看到我爸正站在一个院子的房顶上,笨拙地用泥瓦修补着漏雨的屋顶。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起来那么渺小,那么孤独。
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喊道:
“平平,来看爸的宝贝啊?”
我没理他,扭头就跑了。我一边跑一边哭,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宝贝?那不是宝贝,那是我们全家的耻辱,是我们痛苦的根源。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去过那九座院子。
我恨他,也恨他那些所谓的“宝贝”。
![]()
03
日子就像那院子里的野草,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无穷无尽,没什么盼头。
我爸的背更驼了,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那九个无底洞里。
他自学了木工和瓦工,我们家那本就不多的书架上,历史书渐渐被《房屋修缮指南》、《古代建筑结构》之类的书给占满了。
他下班后不再抄书稿,而是直接骑着他那辆破二八自行车,一头扎进胡同里。
他像个医生一样,给他的九个“病人”挨个诊断。
今天修这家的房梁,明天补那家的墙角。
他跟那些院子说话,抚摸着被虫蛀空的柱子,就像在抚摸一个病人的身体。
我妈刘桂兰的沉默越来越深。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了三句。
她只是不停地干活,洗衣服,做饭,纳鞋底,仿佛只有让自己的身体忙碌起来,才能忘记心里的痛苦。
我们家的饭桌上,气氛总是很压抑。
我爸偶尔会兴奋地说起他又淘到了一块完整的老砖,或者学会了怎么给窗棂雕花。
我和我妈都低着头吃饭,没人接他的话。
空气里只有我们咀嚼食物的声音,和他一个人孤独的声音。慢慢地,他也不再说了。
有一次过年,亲戚来家里吃饭。舅舅看着我爸一身的土,叹了口气,说:
“向东啊,你这是何苦呢?那些破院子,趁着现在有人要,卖掉两间,把债还了,剩下的钱让桂兰和平平也过点好日子。”
我爸放下酒杯,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看着舅舅,很认真地说:
“哥,那不是院子,那是活着的历史。卖了,就没了。”
舅舅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一桌子人都不说话了。我妈默默地起身,走进了厨房。我听见了她压抑着的、细微的哭声。
那一刻,我对赵向东的恨,达到了顶点。
我觉得他不是在守护什么历史,他是在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借口,绑架我们全家,来满足他自己那种可笑的、自私的癖好。
他爱的不是我们,他爱的是那一堆砖头瓦块。
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我需要交二十块钱的费用。
我跟我妈要,她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和抽屉,才凑了十几块皱巴巴的零钱。
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愧疚,说:“平平,要不……别去了吧?”
我什么也没说,拿着那十几块钱摔门而出。
我没去学校,而是第一次主动去找了我爸。他在一个院子里和泥,看见我,很惊讶。
我把钱扔在他脚下,冲他吼道:
“这就是你那些宝贝换来的!我恨你!”
他愣住了,手里的泥刀掉在了地上。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看见他那双因为长期干粗活而满是裂口的手,沾满了泥浆,在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他走进我的房间,把一个布包放在我床头,然后就出去了。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五十块钱,还有一股子浓浓的烟草和汗水的味道。
我握着那五十块钱,一夜没睡。
我不知道那笔钱是他又去扛了多少袋水泥换来的。我没有感激,只觉得更加屈辱。
![]()
04
考上大学那年,我选了离北京最远的一所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没有一丝喜悦,只觉得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笼子的鸟。
我要逃离这个家,逃离赵向东,逃离他那九座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院子。
我爸那天显得很高兴,甚至有些激动。他笨拙地拍着我的肩膀,反复说:
“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
我妈躲在厨房里,给我收拾行李,我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舍不得我,但她也知道,离开,对我来说是唯一的解脱。
我走的那天,我爸坚持要送我到火车站。
他扛着我的行李,走在我前面,他那已经不再挺拔的背影,在拥挤的人潮里显得那么单薄。
他给我买了一瓶汽水,笨手笨脚地拧开,递给我。
在站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平平,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别省着,钱不够了就给爸打电话。”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没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从车窗里看到他站在原地,一直冲我挥手,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
那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凄凉。
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我拼命地学习,拿奖学金,去做各种兼职。
我不想再花他一分钱。我学的金融,一个和历史、和老房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
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把我从小到大缺失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我和家里的联系,只有偶尔的电话。
每次都是我妈接,问我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她会把电话递给我爸,我爸接过电话,我们俩总是沉默。
“喂?”他说。
“喂。”我说。
“……在那边还习惯吧?”
“嗯。”
“……钱够花吗?”
“够。”
然后就是更长久的沉默,直到他最后说一句“那你妈跟你说吧”,就把电话又给了我妈。
我们父子之间,好像除了钱,已经无话可说了。
后来,我从我妈的零星话语里知道,胡同里的邻居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院儿王”。
这个外号带着七分嘲笑和三分敬佩。
他们嘲笑他是个守着破烂的傻子,又不得不佩服他那股子傻劲儿。
据说,他把那九个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每个院子的门牌号,他都用旧木头重新雕刻了一遍。
院子里的石榴树、枣树,都被他养得很好,每年都会结很多果子,他都分给剩下的老街坊。
他成了那片胡同里一个奇怪的符号。
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一个与周围拔地而起的高楼格格不入的影子。
毕业后,我留在了南方的一座大城市,进了一家证券公司。
我像一头发了疯的狼,扑进了资本市场。
我熬夜,加班,研究数据,几年下来,我真的赚到了钱。
我买了车,买了房,穿着昂贵的西装,出入高档的写字楼。
我以为,当我拥有了这一切,我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但没有。
我时常会在午夜梦回时,看到我爸站在屋顶上,夕阳把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赚到的钱越多,心里的那个洞就越大。
我开始明白,我想证明的,不是我比他强,而是想证明,他是错的。
![]()
05
2019年,我三十六岁了。
这一年,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辞掉了南方的工作,回到了北京。
我妈在电话里高兴得直掉眼泪,我爸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我开着我的宝马车,回到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胡同。
胡同口变得更窄了,两边停满了各种汽车。推土机的轰鸣声比二十五年前更响,更急。
我们家还是那间小平房,只是更破旧了。我妈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她看到我,看到我的车,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爸也老了。他的背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脸上的皮肤像老树皮一样干瘪。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陌生,还有一丝……失落。
那天晚上,我提议卖掉两套院子。
“爸,现在这房价,跟二十五年前不一样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随便卖两套,我们就能换个大房子,剩下的钱,够你和我妈舒舒服服地养老了。你也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我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看着我爸,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这二十五年的苦日子,她受够了。
我爸沉默了很久,他抽着烟,烟雾缭绕着他苍老的脸。
“平平,你是不是也觉得,爸这辈子做错了?”他突然问我。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没说你错了。”我回避着他的目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这么苦下去了。你守了它们二十五年,够了。”
“不够。”他掐灭了烟头,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得守着它们一天。”
我和他吵了起来。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和他吵架。
我把我这些年所有的怨恨、不解和委屈,都吼了出来。
“你守着它们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看看我妈,看看这个家!你为了这几堆破烂,毁了我们一辈子!”
我爸没有反驳,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哀。
“你不懂。”他说,“你从来就没想过去懂。”
那场争吵不欢而散。我妈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我觉得我爸简直是不可理喻,他已经被他那些破院子给迷了心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偏执狂。
我觉得他不是在守什么根,他是在守着自己的一个执念,一个已经跟现实脱节的、可悲的执念。
我甚至怀疑,这二十五年的苦难,是不是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一旦剥离,他自己也会跟着散架。
![]()
06
我没有放弃。我开始频繁地回家,用我那套金融从业者的逻辑,给他分析利弊。
我做了详细的PPT,用数据告诉他,如果二十五年前他把那笔钱投入股市或者别的领域,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回报。
他每次都静静地听着,不插话,也不反驳。
等我说完了,他就端起他的茶杯,喝一口茶,然后说:“说完了?说完了就吃饭吧。”
他就像一堵墙,油盐不进。我的所有理论、所有数据,在他那简单而固执的信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段时间,胡同里开始变得不平静。一些墙上被画上了红色的“拆”字,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开发商要对这片区域进行整体改造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剩下的每家每户。
老街坊们的心都活了。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补偿款,憧憬着住进新楼房的生活。
整个胡同都笼罩在一种既兴奋又焦虑的气氛里。只有我爸,像个局外人。
他照样每天去他的院子里转悠,给花浇水,给鱼喂食,修补着松动的砖瓦。仿佛外面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我更着急了。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这次抓不住,我们家可能就真的要抱着这九个院子,烂在这个时代里了。
我甚至去找了高利贷的后人,他们早就成了正经商人,拿着当年的借条,表示只要赵向东肯卖房,他们愿意作为中间人帮忙联系最好的买家。
一切都像疯了一样,所有人都盯着这块肥肉。
一天下午,我再次去找我爸。他正在一个院子里,站在一个梯子上,认真地擦拭着一扇雕花的窗棂。那窗棂上的花纹很复杂,看得出他花了很多心思去修复。
阳光透过石榴树的叶子,斑驳地洒在他身上。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说“你不懂”了。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子门口。
我回头看去。几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奥迪车堵住了本就不宽的胡同。
车门打开,下来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充满自信的微笑。
他们径直朝我们这个院子走来。
我爸也听到了动静,他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疑惑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那个年轻人走到我爸面前,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这个虽然陈旧但干净整洁的院子。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掉的旧家具。
他冲我爸伸出手,但我爸没有握。他只是把沾满灰尘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年轻人也不尴尬,他自然地收回手,微笑着开口了,声音很客气,但语调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老爷子,辛苦您守了这么多年。我们是未来城建的,负责这片区域的整体开发。”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我爸,扫过那九座彼此相连的院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来谈谈拆迁补偿。这么说吧,老头,这几套房子的价值,你根本想象不到!”
![]()
07
那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炸起了滔天的水花。
我妈刘桂兰正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了这句,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多……多少?”她颤抖着声音问,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狂喜的表情。
那个姓高的年轻人笑了笑,他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身后助理的手里拿过一个文件夹。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几页纸,递给我。
“赵先生是吧?您是文化人,应该看得懂这个。”高总对我说。
我接过那几页纸,只看了一眼,我的手就开始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