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同志，求求你们，再往里面找找吧！我女儿都失联快48小时了！” 报案人是失踪者林思的导师，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教授，此刻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在发抖。
负责接待的民警小王一边安抚他，一边拨通了失踪者家属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略显不耐烦的中年男声：“喂？哪位？”
“您好，是林建国先生吗？这里是城南派出所，我们想跟您核实一下，您的女儿林思，是不是从前天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一个更冷漠的声音：“是。她没回来。”
“那您二位不着急吗？她一个年轻女孩，在山里夜跑失踪，这很危险！” 老教授忍不住插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和厌恶：“着急？有什么好急的？她一个三十岁的博士，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不用找了，就当没这个女儿。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留下派出所里一片死寂。老教授气得浑身发抖，而年轻的民警小王，则握着话筒，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办案多年，头一次遇到如此冷血绝情的父母。
01
林思失踪的地点，是云青山。
这座山位于城市边缘，算不上什么名山大川，却因为植被茂密、空气清新，成了许多市民周末徒步和夜跑的“网红”打卡地。
但网红，也意味着危险。云青山地形复杂，山路崎岖，尤其是到了晚上，除了几条主干道有零星路灯，大部分区域都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近年来，驴友迷路、夜跑者崴脚受伤的事故时有发生。
所以，当警方接到报警，说一名30岁的女博士在云青山夜跑失联时，起初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在他们看来，这大概率又是一起普通的户外迷路事件。
然而，林思父母那通反常的电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激起了所有人的警觉和疑窦。
“这父母……是亲生的吗？” 挂断电话后，小王警官忍不住咂舌。
报案的张教授更是气得脸色发白：“他们……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小林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勤奋、聪明、有毅力，眼看就要博士毕业，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
支队长赵东强闻讯赶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面容黝黑，眼神锐利。听完情况汇报，他眉头紧锁，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两件事。第一，立刻组织搜救队，带上警犬，联系蓝天救援队的弟兄们，以林思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基站为圆心，进行地毯式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 他看向小王，“你和小李，现在就去一趟林思的家。我要知道，这对‘与我们无关’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02
林思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家属院里。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收拾得倒是干净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开门的是林思的母亲，李慧兰。她穿着一身灰色的旧家居服，头发随便挽在脑后，脸色蜡黄，看到门口的警察，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麻木的冷漠。
“进来吧。” 她侧过身，让出一条道。
林思的父亲林建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声音嘈杂的抗战剧。他看到警察进来，只是眼皮抬了一下，连身子都没动，仿佛进来的不是警察，而是两个上门推销的。
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小王和小李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一股寒意。
“林先生，李女士，我们是为了你们女儿林思失踪的事情来的。” 小王开门见山，“我们想了解一下，林思失"联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 林建国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最大的异常，就是三十岁了还不嫁人，非要去读那个什么狗屁博士！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把脑子都读傻了！简直是给我们老林家丢人现眼！”
他说话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在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母亲李慧兰则在一旁默默地削着苹果，一言不发，削好的苹果，她自己小口小口地吃着，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警察一眼。
小李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姑娘，一腔热血，看到这对父母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叔叔，话不能这么说。林博士很优秀，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怎么能叫丢人呢？”
“优秀？优秀有什么用？” 林建国瞪了她一眼，“不能结婚生子，不能传宗接代，再优秀也是个废物！我跟你们说，我们早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她爱死哪死哪去，跟我们没关系！你们也别白费力气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又把电视声音调大了，摆明了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小王拉住了还想理论的小李，他知道，跟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客厅墙上的一面照片墙上。
照片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有林建国和李慧兰年轻时的合影，有他们和亲戚朋友的全家福，甚至还有几张不认识的小孩的照片。
但唯独，没有一张林思的照片。
这个家里，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的存在。
03
与此同时，云青山的搜救工作，也陷入了困境。
夜色渐深，山里的气温骤降，夹杂着湿气的山风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搜救队员们的头灯，在漆黑的密林中，汇成了一条摇曳的光带。
“赵队，不行啊！这山太大了！” 蓝天救援队的队长吴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对赵东强说，“我们已经搜了快十个小时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而且这姑娘手机早就关机了，定位不了，警犬也闻不到有效的气味，简直是大海捞针。”
赵东强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失联已经超过48小时，在这样复杂的山地环境里，时间拖得越久，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的夜跑路线，能确定吗？” 赵东强问道。
“问了她的同学和导师，都说她夜跑没有固定路线，都是随心所欲地跑。” 吴斌摇了摇头，满脸愁容，“我们调取了山脚下的监控，只看到她前天晚上七点半左右进了山，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她进山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异常。就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耳机，跟平时夜跑的人没什么两样。”
线索，到这里似乎全都断了。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指挥中心的技术员突然传来了消息。
“赵队！有新发现！我们对林思的手机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进行了分析，发现她在失联前的一周内，频繁和一个叫‘周凯’的男人联系。而且，就在她进山前半个小时，她还和这个周凯通过一次电话，通话时长三分二十秒！”
“周凯？” 赵东强精神一振，“这个周凯是什么人？查到他的身份了吗？”
“查到了！他是市里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今年32岁，已婚！”
已婚！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一个即将毕业的女博士，一个已婚的成功男人。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关系？这会不会和她的失踪有直接关联？
“立刻找到这个周凯！” 赵东强果断下令，“我要马上见到他！”
04
周凯是在一家高档会所里被找到的。
当小王和小李推开包厢门时，里面正酒酣耳热，乌烟瘴气。周凯左拥右抱着两个年轻女孩，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个情场老手。
看到警察，周凯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挥手让其他人出去，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皮笑肉不笑地对小王说：“警官，这么大阵仗，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凯，我们问你，你认识林思吗？” 小王盯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
听到“林思”这个名字，周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小王的眼睛。
“林思？” 他故作思索状，“哦……好像有点印象。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一起吃过几次饭。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他演得很好，表情无辜，语气自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和林思关系匪浅，恐怕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只是吃过几次饭的朋友？” 小李冷笑一声，将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拍在桌子上，“那你们这一周之内，通了二十多次电话，发了上百条微信，又怎么解释？就在她失踪前，你们还聊了三分多钟！聊什么了？”
看到白纸黑字的通话记录，周凯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知道，再装蒜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好吧，我承认，我跟她……关系是比普通朋友近一点。”
“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 周凯吐出一个烟圈，语气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炫耀，“小林她……挺喜欢我的。怎么说呢，像她那种一直在象牙塔里的女博士，最容易被我这种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吸引了。我们在一起，快半年了吧。”
“她知道你结婚了吗？”
“知道。” 周凯弹了弹烟灰，说得云淡风轻，“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家庭。她图我的钱和资源，我图她的年轻和……单纯。这不是很正常吗？”
小李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张油腻的脸上。
小王却很冷静，他继续追问：“她失踪前，你们最后一次通话，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周凯的眼神有些闪躲，“就……就随便聊聊。我问她在干嘛，她说准备去夜跑。我还劝她别去，晚上山里不安全。她不听，说心情不好，想出去跑跑，发泄一下。谁知道……唉。”
“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个……我哪知道。” 周凯摊了摊手，“女人的心思，谁猜得透呢？也许是毕业论文不顺利，也许是跟家里闹矛盾了，都有可能。”
他的回答，看似天衣无缝，但小王总觉得，他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关键的东西。
“周凯，我再问你一遍。” 小王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林思失踪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干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我？” 周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警官，你不会怀疑我吧？我可一整晚都在公司加班，我们部门十几个人都可以给我作证。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我们公司的监控。”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供了人证和物证。
审讯，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05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更大规模的搜救行动再次展开。这一次，搜救范围进一步扩大，几乎覆盖了云青山的每一处角落。
赵东强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前，看着一张巨大的云青山地形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思的父母，冷血得像陌生人。 林思的情人，撇得一干二净。
两条线索，似乎都断了。这个叫林思的女博士，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蒸发在了这座深山里。
她到底在哪里？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兴奋的呼喊声！
“赵队！赵队！找到了！我们在西边那个废弃的采石坑里，找到她了！”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
“人怎么样？还有没有生命体征？” 赵东强抓起对讲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沉痛的声音：“……赵队，你还是自己过来看一眼吧。”
赵东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带着法医和技术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个废弃的采石坑。
采石坑位于云青山最偏僻的西北角，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坑底，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身影，静静地躺在一块巨石旁边。
正是失踪了五十多个小时的林思。
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法医初步勘察，发现她的头部有明显的钝器伤痕迹，并非简单的失足坠落。
这是一起谋杀案！
赵东强的目光，在现场快速地扫视着。他注意到，在林思身体的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背包的拉链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有水壶、毛巾、手机……
还有一张被风吹到角落里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赵东强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捡了起来，缓缓展开。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一张录取通知书。
来自中国科学院，攻读博士后研究员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的签发日期，就在林思失联的前一天。
而更让赵东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通知书右下角的导师签名。
那上面，赫然签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张承德。
正是那位第一时间来报警，表现得最为心急如焚的，林思的博士生导师！
就在这时，赵东强的手机响了。是小李打来的。
“赵队！” 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恐和急切，“我们刚刚又审了一遍周凯，他扛不住，全招了！”
“他说，林思失踪前给他打的那个电话，根本不是什么闲聊！而是告诉他，她怀孕了！”
赵东强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怀孕、已婚的情人、前途无量的博士后、表现异常的导师……
所有的线索，像碎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旋转、碰撞，似乎要拼凑出一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赵队？赵队？你还在听吗？” 电话里，小李焦急地问。
赵东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他握着电话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不远处林思那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一字一顿地对电话那头的小李说：
“小李，你先别挂电话。”
“现在，你帮我查一件事。立刻去查一下，林思的导师，张承德教授，他的妻子，是不是二十多年前，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被他赶出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