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要一个人睡!我不要回房间!”
七岁的儿子小杰死死地抱着我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床底下……床底下那个怪物,它今天晚上又会来的!”
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柔声哄劝:“小杰乖,妈妈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世界上没有怪物,那只是你做的一个噩梦。”
“不是噩梦!”他歇斯底里地叫着。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我。
是我的男友,李伟。
“别急,让我来。”
他蹲下身,用一种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目光平视着儿子:“小杰,能告诉李叔叔,你听到的怪声,是什么样的吗?是‘嗷呜’的叫,还是‘咚咚’的响?”
他循循善诱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竟然真的让小杰慢慢停止了哭泣。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感激。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李伟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们母子俩原本灰暗的生活。
我以为,我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却不知道,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早已悄然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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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和李伟是在半年前,通过医院同事介绍认识的。
他三十五岁,是一家儿童心理研究机构的研究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温文尔雅,笑起来眼角有好看的纹路。
对于独自一人在城市里打拼,早就对爱情心灰意冷的我来说,李伟的出现,几乎满足了我对一个完美伴侣的所有幻想。
他体贴、成熟、事业有成,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儿子小杰,视如己出。
他会在周末,耐心地陪着小杰,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拼一个无比复杂的乐高星球大战模型。
他会在我上夜班的时候,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我下班回家。
他甚至会记得我们母子俩所有无理取闹的喜好,比如我只喝烫口的白开水,而小杰的牛奶必须是四十五度。
“静静,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们吧。”
三个月前,他拿着一束玫瑰花,对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搬进了我们家,这个小小的两居室,因为一个男人的加入,似乎终于有了“家”的完整模样。
闺蜜周敏都羡慕得不行,说我这是苦尽甘来,终于钓到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我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伟搬进来之后,小杰似乎也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一些,虽然还是有点内向,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
只是,偶尔,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我会捕捉到一些让我感到困惑的细节。
比如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正在看电视,李伟笑着伸手,想揉一揉小杰的脑袋。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杰头发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儿子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痉挛的躲闪动作。
虽然他很快就用一个大大的笑容掩饰了过去,但那个瞬间的僵硬,还是像一根小小的刺,在我心里扎了一下。
“这孩子,最近好像有点敏感。”我当时只是这么想。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敏感,而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02
小杰第一次跟我说起“床下的怪声”,是在一个月前。
那天深夜,我被他惊恐的哭声吵醒,一开门,就看到他光着脚站在客厅里,浑身发抖。
“妈妈,我床底下有怪物!我听到它在磨爪子,咔哒咔哒的,好吓人!”
我当时又困又累,只当他是做了噩梦。
我把他抱回房间,打开灯,趴在地板上,把床底下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
除了几个积了灰的玩具车,里面空空荡荡,别说怪物,连只蟑螂都没有。
“你看,宝贝,什么都没有,是你做噩梦了。”我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安慰他。
第二天早上,我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了李伟听。
李伟听完后,并没有笑,反而很认真地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手里的牛奶杯,用他那惯有的、充满专业性的语气,对我进行了一番“科普”。
“静静,你不能简单地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噩‘梦。”
“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他们的想象和现实的边界还很模糊。”
“小杰从小缺乏父爱,内心深处可能比同龄孩子更缺乏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有时候就会投射成一种具象化的恐惧,比如,藏在床下的怪物,或者躲在衣柜里的大灰狼。”
他的一番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那该怎么办?”我有些担忧地问。
“别担心,”李伟微笑着握住我的手,“这是很正常的心理现象。”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不能强化他的这种恐惧,不要跟着他一起紧张,更不能责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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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要给他创造一个更有安全感的环境,比如,给他买一个可爱的夜灯,或者允许他抱着喜欢的玩偶睡觉。”
“最重要的是,要让他明白,爸爸妈妈……哦不,是叔叔和妈妈,会永远保护他。”
听完他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我心里最后一点疑虑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赖和安心。
不愧是搞儿童心理研究的,就是专业。
后来,我和闺蜜周敏在医院食堂吃饭时,也聊起了这件事。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周敏满不在乎地扒拉着饭,“小孩子都这样,我家那个臭小子,前段时间还天天跟我说,他一闭上眼睛,天花板上就有一颗红色的眼睛在盯着他,吓得我差点带他去看精神科。”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是他爸给他买的那个蜘蛛侠玩具,一到晚上,眼睛就能发光,正好被他踢到柜子顶上去了!”
周敏的话,让我彻底放下了心。
原来,这只是每个孩子成长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充满了童趣的小插曲而已。
03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超出了我的控制。
小杰对“怪声”的恐惧,并没有因为我们买了新的夜灯而有丝毫减退,反而愈演愈烈。
他开始坚决拒绝一个人待在他的房间里,哪怕是白天,阳光明媚,他都不愿意踏进去一步。
每天晚上,他都会找各种借口,要跟我或者李伟一起睡。
为此,李伟还专门制定了一个“勇敢者”奖励计划,只要小杰能独立在自己房间睡一晚,就能得到一个小星星贴纸,集满十个,就给他买最喜欢的变形金刚。
可这个计划,在实行了一个星期后,就彻底宣告失败。
小杰宁可不要他心心念念的擎天柱,也不愿意在他的“不安全”的小床上多待一分钟。
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班主任老师打来的一个电话。
“小杰妈妈,您好,我想跟您反映一下小杰最近在学校的情况。”
老师的语气有些凝重。
“他最近上课总是走神,有时候我叫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而且,他好像不太跟其他同学玩了,下课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老师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我心里猛地一沉。
“最让我担心的,是他的画。”
“这周的美术课,主题是‘我的家’,其他孩子都画了爸爸妈妈,画了漂亮的房子和太阳。”
“可是小杰……他画了一张黑漆漆的大床,床底下,画了无数只纠缠在一起的、像爪子一样的东西。”
挂断电话,我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当天晚上,我借着给小杰收拾房间的机会,仔细检查了他所有的东西。
然后,我发现了更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在他那个最心爱的、由他过世的爸爸留给他的奥特曼玩具的背上,竟然被人用针尖之类的东西,刻上了许多细细密密的、像是某种神秘符号一样的划痕。
“小杰!这是谁弄的?”我举着玩具,厉声质问他。
他看到那个玩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抱着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是怪物!是床下的怪物干的!它要抢我的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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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真的只是孩子的想象吗?
那天深夜,我悄悄地将一杯牛奶放在小杰的床头,准备离开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忽然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咔哒……咔哒……”
那声音,就像有人在用指甲,不紧不慢地、有节奏地,刮着床底下的木地板。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猛地转身,想要冲过去掀开床单看个究竟。
可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将我轻轻抱住。
“怎么了,静静?”
是李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别自己吓自己,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他温柔的声音,和他怀抱里温暖的气息,将我从恐惧的边缘,又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也许……也许真的是我太紧张,听错了?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那是我离真相最近,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04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几天后,李伟的出差。
他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儿童心理学学术交流会。
他走的那天早上,还特意给了我和小杰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会想你们的,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
他走后的第一个晚上,小杰说什么也不肯睡自己的房间,最后哭闹着在我床上睡着了。
等他睡熟后,我准备把他抱回他自己的房间。
就在我抱起他的那一刻,我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他床脚的地毯边缘。
那里,有一些白色的、像粉末一样的东西。
我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了一点。
那粉末极其细腻,触感冰凉,像是……墙灰或者石膏粉?
可是,家里最近并没有装修,这些粉末,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小杰的恐惧,老师的电话,被刻花的玩具,以及那个若有若无的“咔哒”声……
我再也无法用“幻觉”或者“巧合”来麻痹自己。
一种强烈的、源自母亲的本能告诉我,这个房间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极其可怕的秘密。
我把小杰安顿在我的房间后,独自一人,再次走进了他的卧室,并反锁了房门。
今晚,我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开始对整个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搬开了书柜,检查了墙壁,敲遍了每一块地砖,甚至连天花板的吊灯,都拆了下来。
可结果,一无所获。
整个房间,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难道,真的全都是我的臆想?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看起来无比沉重的实木儿童床上。
一个被我忽略了的细节,猛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些白色的粉末,正是在床脚的位置发现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张沉重的床,一点一点地,从原来的位置挪开。
床下的地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我趴在地上,用手机的手电筒,一寸一寸地照射着。
就在光束扫过原本应该是床铺正中心的位置时,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里的几块地板,颜色,似乎比旁边的,要稍微新上那么一点点。
而且,地板之间的缝隙,也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宽了那么一丝。
我伸出手指,用力地敲了敲那块地板。
“咚……咚……”
传来的,是空洞的回响!
下面是空的!
巨大的恐惧,伴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客厅的工具箱旁,翻出了一根撬棍,再次冲回了房间。
我将撬棍尖锐的一端,狠狠地插进了那块地板的缝隙里。
然后,我闭上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掀!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板摩擦声响起,那块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地板,被我应声掀开。
一股混杂着尘土和木屑的、阴冷的气息,从那个黑洞洞的入口里,扑面而来。
我颤抖着,将手机的灯光,照了进去。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永生难忘的、让我连夜冲向警察局的,那一幕。
05
地板之下,是一个约半米见方、被人为掏空了的小隔层。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怪物,更没有恐怖的尸体。
但隔层里的东西,却远比那些,更让我感到不寒而栗,让我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
隔层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小方盒,上面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几根电线连接着一块小小的电路板。
我认得这个东西,那是一个高频的电子驱鼠器,它发出的声音,人耳几乎听不见,但对于听觉敏感的生物来说,却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折磨。
“咔哒……咔哒……”
原来,这就是儿子口中,那“怪物磨爪子”的声音。
驱鼠器的旁边,散乱地放着几件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个被刻满了划痕的奥特曼,一辆被拆掉了轮子的玩具警车,还有一只被扯掉了眼睛的布朗熊。
它们都是小杰最心爱的玩具。
而在这些玩具的上方,隔层的顶壁上,一个只有针孔大小的、黑色的镜头,正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对准着我掀开地板的这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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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床没有被挪开,那么这个镜头,正对的,就是我儿子每晚熟睡的脸庞。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用这样阴险恶毒的方式,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我年仅七岁的儿子!
就在我快要被恐惧和愤怒吞噬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隔层最里面的一个东西上。
那是一本黑色的,有着皮质封面的,看起来很高档的笔记本。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封面上没有任何字,空白一片。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翻开了它的第一页。
当看清扉页上那一行字迹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一脚踹进了万年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那熟悉的、清秀而有力的字迹,让我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