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放心吧,这次的货色比上一个值钱多了。”
“那小子开的是辆顶配的陆地巡洋舰,看着就跟个移动的钱包似的。”
“别催魂了行不行,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再给我五天,五天之内,保证连人带车,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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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默把车停在G318国道旁一个临时观景台,点上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远处的雪山连绵不绝,圣洁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他从上海出发的第十天,也是他跟谈了七年的女友分手的第二个月。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女友把一枚卡地亚的戒指扔在他脸上,歇斯底里地吼着:“陈默,我不想再跟你挤在那六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了,我不想一辈子都闻着你身上那股散不掉的代码味儿!”
他没做任何挽留。
多年的福报,早已让他对这种争吵感到麻木。
于是,他递交了辞呈,开着自己用全部积蓄换来的这台二手陆巡,一脚油门踩向了无数人梦中的诗和远方。
他想洗涤灵魂,可开了两千多公里,除了感觉肺里的空气干净了点,灵魂依旧沉重得像坨铁。
正当他掐灭烟头,准备继续上路时,他看到了她。
就在前方大概一百米处,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女孩,正一瘸一拐地在路边招手。
她身旁立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画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像个学生。
陈默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穷游女骗局”的社会新闻。
他告诫自己,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就在他准备踩油门离开的瞬间,女孩似乎是体力不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脚踝,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七月的藏区,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这会儿远处已经有乌云开始聚集。
陈默叹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句“犯贱”。
他还是把车缓缓地开了过去,车窗摇下了一半,保持着随时可以加速离开的警惕。
“你好,需要帮忙吗?”
女孩抬起头,一张素净的脸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有些红,但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大哥,你好,我的脚好像崴了,这地方又打不到车,手机也没信号,你……你能带我一段吗?去前面的镇上就行。”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脆,像山间的泉水。
陈默犹豫了。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递了过来:“大哥,我不是坏人,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这边写生的,不信你看。”
陈默接过学生证,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名字叫林晓。
看着她那真诚又无助的眼神,陈默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在这圣洁的雪山之下,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用那么肮脏的心思去揣测一个遇到困难的姑娘。
“上车吧。”
他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谢谢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林晓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坐上车后,她很自然地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陈默:“大哥,喝水。”
陈默接过水,心里那点仅存的戒备,似乎也随着瓶盖拧开的声音,消散了。
02
“哇,大哥,你这车好霸气啊,开起来肯定很爽吧?”
“还行吧,就是个代步工具。”
“你听的歌真有品位,这首许巍的《曾经的你》,我最喜欢了。”
不得不承认,林晓是个完美的旅伴。
她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却又不让人觉得烦躁。
她的出现,瞬间冲散了这辆陆巡里积攒了一路的孤独和沉闷。
她说自己是大三的学生,攒了很久的钱才下定决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写生之旅,想用画笔记录下这片土地的美。
她说她从小就向往西藏,觉得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能洗涤一切罪恶和不安。
陈默听着,偶尔笑笑,他那颗被城市水泥浇筑得快要僵硬的心,似乎也开始慢慢变得柔软。
他们聊工作,聊理想,聊失败的感情。
当陈默说起自己被前女友抛弃的经历时,林晓没有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轻声说:“她不懂得珍惜,是她的损失。”
那一刻,陈默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晚上,他们在一个小县城落脚。
陈默本想开两间房,林晓却红着脸说:“大哥,我……我预算不多了,能不能就开一间标间?我睡姿很好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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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个女孩如此坦诚甚至有些卑微的请求,陈...默一个大男人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天晚上,他们一人一张床,聊到深夜。
陈默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认识了两天的旅伴,而是相识多年的知己。
但一些微小的细节,还是像石子一样,偶尔会硌一下他的心。
比如,他无意中瞥见林晓从背包里拿东西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硬壳设备,那分明是一部价格过万的军用级卫星电话。
林晓的解释是:“出门前我爸妈非要塞给我的,说没信号的时候可以保命,其实我一次都没用过。”
还有一次,他们在路边一个藏民开的甜茶馆休息。
林晓接了个电话,她走到屋外,背对着陈默,声音压得很低。
陈默隐约听到几句“烦不烦”、“知道了”、“按计划来”之类的话,语气和在车上时那种阳光开朗判若两人。
等她回来时,脸上又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解释说:“是我导师,催我交写生作业呢,真烦人。”
陈默虽然觉得有点怪,但转念一想,谁还没点自己的小情绪呢,便也没有深究。
真正让他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关于路线的选择。
按照陈默的计划,下一站是去一个开发成熟、游客众多的著名冰川公园。
林晓却拿着地图,指着一个极其偏僻的湖泊说:“默哥,别去那种商业化的地方了,我查过攻略,这个‘情人泪’,才是真正的秘境,你看,网上驴友拍的照片,美得像天堂一样,而且几乎没人,我们可以独享整片风景。”
陈默看着照片,确实很美,但他更担心的是路况和安全。
“可是这里没开发,路不好走,而且……”
“哎呀,默哥,你开的可是陆巡啊,越野之王,这点路算什么。”
林晓晃着他的胳膊,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好不好嘛,就当陪我完成一个心愿,我想把最美的‘情人泪’画下来。”
看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陈默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想,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一个单纯的女学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03
第五天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情人泪”。
这里确实如林晓所说,美得令人窒息。
一整片幽蓝的湖水静卧在雪山环抱之中,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金色的晚霞。
最关键的是,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方圆几十里,除了他们的车,再无第二个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陈默感到一丝不安,但很快就被眼前的美景和身边女孩的笑靥所冲淡。
“太美了!默哥,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林晓在湖边兴奋地旋转跳跃,像个孩子。
她从车里拿出早已备好的食材和便携炊具,熟练地生火做饭。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陈默的心彻底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满了。
他觉得,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他过去所有苦难的补偿,让他在这里,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晚饭是热气腾腾的自热火锅和烤肠,虽然简单,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晚饭后,林晓靠在陈默的肩头,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默哥,你知道吗,这几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也是。”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侧过头,看着林晓的眼睛,正准备将酝酿了一路的话说出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坏了,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好像满了,今天的风景还没存呢。”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连上行车记录仪的WIFI。
“我先去湖边洗个碗,你慢慢弄。”
林晓起身,哼着歌走向湖边。
陈默点开APP,准备把今天的视频下载到手机里。
他随意地拖动着时间轴,想找一段晚霞最美的画面。
就在他拖到昨天下午,他们在那个加油站停留的时间段时,他鬼使神差地点了播放。
画面里,是加油站的场景,而车内,只有林晓一个人。
下一秒,一段清晰的通话录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哥,别催了!鱼已经上钩了,明天就到地方。”
是林晓的声音,冰冷,不耐烦,和他熟悉的那个甜美女孩判若两人。
“这小子比上一个还谨慎,不过人倒是挺傻的,我说什么他都信。”
“放心,这次保证弄干净,车和东西都完好无损,那辆陆巡能卖个好价钱。”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
所谓的邂逅,所谓的投缘,所谓的爱情……全都是假的!
他不是什么救美的英雄,他只是一条被诱饵钓住,即将被宰杀的鱼。
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湖边那个正在哼着歌洗碗的窈窕背影。
那张他刚刚还觉得是天使的面孔,此刻,在他眼中,已经和魔鬼无异。
04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陈默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跑?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可他环顾四周,空旷的荒野一览无余,除了这辆车,他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工具。
而车钥匙,就在林晓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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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以“保管”为名,笑嘻嘻地从他手里拿走了。
报警?
手机上那“无服务”的三个字,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现在才明白,林晓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里是完美的抛尸之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
不能慌,绝对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破绽。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捡起手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林晓走了过去。
“弄好啦?”
林晓转过身,手里还沾着水珠,笑得一脸天真。
“嗯,弄好了。”
陈默点点头,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像要裂开。
“来,默哥,辛苦啦,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
林晓将一个保温杯递了过来,里面是她刚冲好的热牛奶,还冒着香甜的热气。
陈默看着那杯牛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里面,是不是放了安眠药?还是更厉害的东西?
他不敢接,但又不能不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保温杯脱手而出,牛奶全都洒在了草地上。
“哎呀!”
林晓惊呼一声,“默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天太黑,没看清。”
陈默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急中生智。
“都怪我,没拿手电筒。”
林晓的语气里满是自责,看不出丝毫异样。
陈默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看来,她还没有准备立刻动手。
他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逃走的机会。
“晓晓,这里晚上真冷啊。”
陈默一边搓着手,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始了他的试探,“你说,你那个哥哥,他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啊?要是他也在,我们还能凑一桌斗地主呢。”
林晓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他啊,他离这儿远着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那可不一定,”陈默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说不定他担心你一个女孩子的安全,偷偷跟在咱们后面保护你呢。”
他死死地盯着林晓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
“默哥,你想多啦,赶紧回车上吧,外面太冷了,别感冒了。”
林晓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拉着他朝车边走去。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很警觉,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05
回到车里,狭小的空间让那股无形的压力变得更加浓重。
陈默借口说自己有些高原反应,头疼,便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不敢睡着,只能眯着眼睛,用余光时刻注意着副驾上林晓的一举一动。
林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拿出画板和铅笔,借着车内微弱的阅读灯,安静地画着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陈默来说都是煎熬。
他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屠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极致的恐惧和紧张逼疯的时候,林晓忽然停下了笔。
她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地看着陈默。
“默哥,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梦呓。
陈默没有回答,继续装着熟睡,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平缓。
“默哥,”林晓又叫了一声,然后,她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我知道你没睡着。”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但依然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林晓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一种神秘又兴奋的表情,对他说道:“默哥,为了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让你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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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但在陈默听来,这无异于来自地狱的邀请。
他知道,所谓的“惊喜”,一定是她和同伙准备好的陷阱,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已经退无可退。
睁开眼,拒绝,就是立刻摊牌。
闭着眼,跟她走,就是自投罗网。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瞬间,他口袋里那部被他遗忘了的卫星电话,突然短促地“嗡”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猛地亮起,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两人之间这不到半米的距离。
一条刚刚接收到的消息,像死刑判决书一样,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