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向阳，我等不起了。"苏婉秋在信里这样写。
陈向阳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有些发抖。
外面传来集合的哨声，今天是他提干的日子。八年了，他终于熬出头了。
门外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把信塞进口袋，走向那个改变命运的仪式。
没人知道，在这个最该高兴的日子里，他的心已经碎了...
01
1980年的春天，陈向阳在县城的纺织厂里认识了苏婉秋。
那时候他18岁，刚从村里出来。
家里穷，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纺织厂招学徒工，一个月28块钱。
苏婉秋比他小两岁，在供销社的门市部卖布料。
她爸是供销社的会计，妈妈在县医院当护士。在县城里算是不错的家庭。
第一次见面是在厂门口。
那天下午下班，陈向阳走出厂门，看见一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停在路边。
她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下面是藏青色的裤子，头发用红绳扎着，看起来很干净。
"你就是陈向阳吧？"女孩子问他。
陈向阳点头。他不知道她怎么认识自己。
"我爸说你们厂里新来了个农村小伙子，人挺老实的。"女孩子笑了笑，"我叫苏婉秋。"
"苏婉秋。"陈向阳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对，秋天的秋。你住哪里？"
"厂里的宿舍。"
"那挺好的，不用花房租。"
从那天开始，陈向阳每天下班都会在厂门口等一等，看看能不能碰到苏婉秋。
有时候能碰到，有时候碰不到。
碰到的时候他们会说几句话，说工作，说天气，说县城里的变化。
陈向阳发现苏婉秋很爱笑。她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很好看。
夏天的时候，苏婉秋主动找他。
"向阳，今天晚上有电影，你要不要去看？"
陈向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电影？"
"《庐山恋》，听说挺好看的。"
电影院里很热，没有风扇，只有几把蒲扇。
苏婉秋坐在陈向阳旁边，偶尔会用手帕擦汗。陈向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像雪花膏的味道。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在庐山上谈恋爱，很浪漫。
散场的时候，苏婉秋说："这个女主角真漂亮。"
陈向阳看着她，"没有你漂亮。"
苏婉秋脸红了，低着头没说话。
那个夏天，他们经常在一起。去人民公园，去河边走路，去县城里能去的所有地方。
陈向阳给苏婉秋买过雪糕，一毛钱一根的那种。苏婉秋给他织过围巾，蓝色的，很长。
秋天的时候，陈向阳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当兵。
"为什么要当兵？"苏婉秋问他。她们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河水哗啦啦地流。
"想有点出息。"陈向阳说，"在纺织厂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工人。当兵回来，说不定能当干部。"
苏婉秋没说话，用脚踢河边的小石子。
"婉秋，你等我好不好？"陈向阳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苏婉秋抬起头看他，"要去多久？"
"三年，最多五年。"
"那好吧。"苏婉秋点头，"我等你。"
12月的时候，陈向阳收到了入伍通知书。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边防部队。
临走那天晚上，苏婉秋来送他。两个人在河边坐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我会给你写信。"陈向阳说。
"我也给你写。"
"等我回来，咱们就结婚。"
苏婉秋靠在他的肩膀上，"好。"
02
陈向阳去了新疆最西边的一个连队。
那地方叫不出名字，只有一个代号。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最近的县城要走一天一夜。
冬天的时候，温度能到零下四十度。夏天的时候，地表温度能到六十度。风一刮就是沙子，钻到嘴里，眼睛里，到处都是。
陈向阳想家，想苏婉秋。
他给苏婉秋写信，写得很长很长。写他们连队的生活，写边防线上的风景，写他有多想她。
苏婉秋也给他写信。她写县城里的变化，写供销社来了什么新货，写她的工作，写她想他。
第一年，信很多。一个月能有三四封，有时候更多。
陈向阳把苏婉秋的信都收着，放在枕头下面。晚上睡觉前会拿出来看一遍。
第二年，信还是很多。但是内容开始有变化。苏婉秋开始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什么时候能提干。
陈向阳也想知道答案。但是他在连队里表现一般，训练成绩中等，理论学习也不突出。提干的事还没影子。
他的班长叫魏建设，是个老兵，已经服役十年了。大家都叫他老魏。
"小陈，你想太多了。"老魏告诉他，"当兵哪有那么容易提干？我这十年，见过多少想提干的，真正提上去的有几个？"
"那怎么办？"陈向阳问。
"好好干呗，还能怎么办？"
第三年，信开始少了。一个月一封，有时候两个月才一封。
陈向阳着急了。他给苏婉秋写信，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苏婉秋回信说她很好，就是忙。县里要她们学习新的销售方法，每天都要开会。
陈向阳信了。
第四年的春天，苏婉秋在信里提到了相亲的事。
她说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县粮食局的干部。她说她没见，但是家里人催得紧。
陈向阳看完信，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找到老魏。
"魏班长，我想提干。"
老魏笑了，"谁不想提干？问题是你凭什么提干？"
"我可以努力。"
"努力？你现在才想起努力？"老魏摇头，"小陈，你来三年多了，训练什么样，学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
陈向阳没说话。
"还有，那个女孩子，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老魏点了支烟，"我见过太多了。等三年还行，等五年八年的，有几个等得住？"
"婉秋不一样。"
"都说不一样。"老魏吐了口烟，"到最后还不是一样？"
陈向阳给苏婉秋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他说自己快要提干了，说要她再等等。
其实他在撒谎。他根本没有提干的希望。
苏婉秋回信说，她会等。但是家里人的态度很坚决，说她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那年夏天，陈向阳没有提成干部。连队里提了两个人，都是表现好的老兵。
秋天的时候，苏婉秋说她见了那个人。
信很短，就几句话。她说那个人叫张国庆，29岁，在县粮食局当科长。人看起来不错，对她也挺好。
陈向阳看完信，把信撕了。
老魏走过来，"又是那个女孩子？"
陈向阳点头。
"算了吧，小陈。"老魏拍拍他的肩膀，"天下女人多的是。"
"我不要别的女人。"陈向阳说，"我就要婉秋。"
"那你就得给她一个理由。什么理由？提干。提不了干，你拿什么跟人家县里的科长比？"
陈向阳明白了。
冬天的时候，苏婉秋的信更少了。她说家里人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说张国庆的条件不错，人也老实。
她还说，她很矛盾，但是时间不等人。
陈向阳看完信，坐在床上发呆。
外面下雪了，很大很大的雪。
1985年过去了。1986年来了。
03
陈向阳开始发狠。
每天早上别人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起来跑步。晚上别人休息的时候，他在学习。
训练的时候他比别人多练一个小时。射击、体能、战术，样样都练。
学习的时候他比别人多看一本书。马列主义、军事理论、文化知识，什么都学。
值班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多站岗。别人站两小时，他站四小时。
老魏看着他，"现在知道努力了？早干什么去了？"
陈向阳不说话，继续练。
苏婉秋的信越来越少。1986年的春天只收到一封，夏天一封都没有。
陈向阳还是给她写信，但是不知道她收到没有。
秋天的时候，苏婉秋终于来信了。
她说她已经同意和张国庆订婚了，说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她还说，对不起。
陈向阳看完信，没有撕。他把信收起来，放在枕头下面。
那天晚上他哭了。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不敢让别人听见。
1987年，陈向阳的表现突然好了起来。
军事训练拿了全连第一名。理论学习考了最高分。射击比赛破了连队的纪录。
连长开始注意他了。
"小陈，不错啊，这段时间进步很大。"连长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努力。"
营长也注意他了。在全营大会上表扬了他三次。
老魏问他，"想通了？"
"想通什么？"
"那个女孩子。"
陈向阳点头，"想通了。"
其实他没想通。他还是想苏婉秋，还是爱她。只是他明白了，光想没用，光爱也没用。
他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1987年的冬天，苏婉秋又来了一封信。
她说她结婚了，就在上个月。婚礼很简单，只请了亲戚朋友。
她说她很幸福，张国庆对她很好。
她还说，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好姑娘。
陈向阳看完信，把它烧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收到过苏婉秋的信。
1988年的春天，连长找陈向阳谈话。
"小陈，上级决定提你为干部。"连长说，"你这两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很不错。"
陈向阳愣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6月份就能下命令。"
陈向阳想哭。不是伤心，是高兴。八年了，他终于熬出头了。
但是苏婉秋已经不在了。
6月15号，陈向阳的提干命令正式下达。
那天早上，全连集合。连长宣读了命令。所有人都鼓掌。
陈向阳站在队伍前面，心里五味杂陈。
中午的时候，炊事班的小刘跑过来。
"陈排长，有你的信。"
陈向阳接过信，看了看信封。字迹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拆开信。
"向阳，我要和张国庆离婚了。我知道这样说很突然，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们不合适，根本不合适。他喝酒，还打我。我现在住在我爸妈家，不敢回去。我听说你可能要提干了，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和他过下去了。等你回信。婉秋。"
陈向阳看完信，手在发抖。
不是激动，是愤怒。
老魏走过来，"怎么了？"
陈向阳把信给他看。
老魏看完，摇摇头，"这女人。"
"她怎么知道我要提干的？"陈向阳问。
"谁知道呢。"老魏说，"消息总会传出去的。"
04
下午的时候，营里要举行提干仪式。陈向阳差点不想去。
老魏拉着他，"走，该去的还得去。别让一个女人影响你的前程。"
仪式很简单。营长给他戴上了少尉军衔，宣读了任职命令。
所有人都在鼓掌。
陈向阳笑了笑，但是心里乱糟糟的。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想了很多很多。
想苏婉秋，想这八年，想自己的选择。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日，陈向阳在营区值班。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他正在营区里转悠，检查卫生。
下午两点多，门卫班长小李跑过来。
"陈排长，门口有个女的要见你。"
陈向阳愣了一下，"什么样的女的？"
"挺年轻的，看着像城里人。说是你的朋友。"
陈向阳心里一跳。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不敢确定。
他走到大门口。
苏婉秋站在门口，憔悴不堪，眼中含泪："向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