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一章 石球与断齿
汾河的晨雾还没散尽,阿母就把那枚断裂的门齿按在我的掌心。牙釉质带着昨夜篝火的余温,舌侧隆突的纹路像极了河滩上的螺壳旋纹 —— 这是阿兄三天前失踪时留下的唯一痕迹。
“去崖下找石球。” 阿母的声音裹着水汽,粗麻布围裙蹭过我赤裸的脚踝。她腰间别着的三棱尖状器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阿父用角页岩打制的得意之作,三面开刃的断面正如同等边三角形,是部落里最锋利的挖掘工具。
我攥着断齿往河滩跑,露水打湿了兽皮短裤。汾河比现在宽得多,浑浊的河水卷着厚壳蚌壳流过,岸边散落着无数棱角分明的角页岩。昨夜的暴雨冲垮了北岸的石器作坊,二十多个石球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三个还沾着新鲜的兽血。
“阿稷!” 石峁上有人喊我。族叔夸父正举着块刚剥离的石片,石片角大得惊人,半锥体上的双生痕迹清晰可见。这是碰砧法打制的典型特征,比北京人用的锤击法要省力得多。“看这齿痕!”
我攀上去时差点踩空,石峁边缘嵌着半截野猪獠牙,齿缝里卡着褐色的兽毛 —— 那是阿兄的冬衣料子。不远处的泥地里,散落着七八个石球,其中一个的裂痕里嵌着小块骨片,正是阿兄三天前刚磨好的石球绳扣。
“是披毛犀。” 夸父用石片拨开泥土,露出更深的蹄印。那蹄印比我的手掌还大,边缘带着挣扎的划痕,“昨夜它从芦苇荡冲出来,石球没缠住它的腿。”
我们沿着蹄印往汾河下游走,潮湿的泥地上不时能看见散落的石器:砍砸器的碎片、刮削器的刃口,还有半个被踩碎的鹤嘴形尖状器。走到芦苇荡边缘时,夸父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浑浊的河面上漂着件熟悉的兽皮衣,衣摆处有个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石器割开的。更远处的水面下,隐约能看见巨大的黑影在游动,那是只有汛期才会出现的青鱼群,最大的能有一人多长。
“回去报信。” 夸父把他的石球塞给我,“带上所有三棱器。”
我往部落跑时,掌心的断齿硌得生疼。部落外围的篝火堆还没熄灭,阿母正领着妇女们打磨新的石球,地上已经摆了二十多个半成品。看见我空手回来,她手里的石锤 “当啷” 掉在石头上。
“披毛犀在下游。” 我喘着气说,“阿兄的衣服在河里。”
阿父猛地站起来,他腰间的石球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这个季节的披毛犀正处于发情期,暴躁得很,但它们的肉质肥厚,皮可以做帐篷,角能磨成锋利的尖器。部落已经三个月没吃到像样的肉食了,储存的植物根茎也快见底。
“带上流星索。” 阿父的声音沙哑,“夸父在芦苇荡等我们。”
男人们迅速集合起来,每个人都背着三个以上的石球,腰间挂着刮削器和砍砸器。我偷偷抓了个小号的三棱尖状器塞在怀里,那是阿兄教我打制的第一件石器,虽然不够锋利,但断面的三角形很标准。
走到汾河拐弯处时,远远看见夸父正趴在芦苇丛里挥手。他指了指河面,我顺着望去,只见那只披毛犀正站在浅滩上喝水,巨大的犀角在阳光下泛着灰黑色的光,背上的鬃毛纠结在一起,沾满了泥点。
“用流星索缠住它的前腿。” 阿父压低声音,把石球串在皮绳上甩起来。石球带着风声旋转,突然 “呼” 地飞出去,准确地缠在了披毛犀的左前腿上。那巨兽吃痛,猛地抬起头,长鼻子愤怒地甩动着,一下子扫断了旁边的芦苇。
十几条流星索同时飞了出去,石球在披毛犀身上炸开沉闷的响声。但这畜生实在太强壮了,竟然拖着石球串往深水区冲去。夸父大喊着追上去,手里的大尖状器直指它的眼睛。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掀起巨浪,一条巨大的青鱼猛地跃出水面,狠狠撞在披毛犀的腿上。那巨兽吃了一惊,脚下一滑,重重摔在浅滩上。男人们趁机扑上去,三棱尖状器接二连三地刺进它的身体。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发现阿兄的兽皮衣漂到了岸边。我跑过去捡,手指刚碰到布料,就感觉到底下有个硬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用兽骨做的笛子,上面钻了三个孔,正是阿兄失踪前一直在打磨的那个。
“阿稷小心!” 夸父的喊声刚落,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回头一看,竟是另一只披毛犀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它的犀角上还挂着血淋淋的皮肉 —— 那是夸父的手臂。
阿父扑过来把我推开,他的石球串狠狠砸在犀角上,却被那巨兽一下撞在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石头上。我怀里的三棱尖状器掉在地上,正好滚到阿父手边。他抓起尖状器,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披毛犀的腹部。
巨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轰然倒地。
当我扑到阿父身边时,他的胸口已经塌陷下去。他颤抖着抓住我的手,指向披毛犀的尸体:“取…… 取骨笛……”
我在犀牛角的缝隙里找到了那支骨笛,上面沾着阿兄的血迹。阿父摸着笛身上的孔,突然笑了:“你阿兄说…… 要给你做支能吹晨雾的笛子……”
他的手垂下去时,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汾河的水流过我们的脚边,带来了上游厚壳蚌的腥味,那是部落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
第二章 燧石与新客
阿兄的骨笛成了部落的圣物。每天清晨,我都会坐在汾河边吹笛,三个孔能吹出三种不同的声音,像极了夜鸟的啼叫。阿母说,这笛声能指引迷路的族人回家。
三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正在打磨新的石球,突然听见上游传来奇怪的声音。那不是兽吼,也不是风声,像是有人在用石器敲击石头,但节奏比我们的打制声要密集得多。
“是外人。” 夸父拄着拐杖走过来说。他失去手臂后,就负责看管部落的石器作坊。他的断肢处用野猪皮裹着,上面涂着厚厚的松脂,“去告诉阿母。”
我往部落中心跑时,看见河面上漂来几个独木舟,上面站着十几个陌生人。他们的兽皮衣更精致,头发用骨簪束着,腰间挂着的石器小巧玲珑,和我们粗大的角页岩工具完全不同。
阿母已经带着族人们在河滩上站好了,每个人都握着石器,警惕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人,他手里举着块淡黄色的石头,轻轻一敲就裂开了,露出里面亮晶晶的石芯。
“燧石。” 阿父生前跟我说过,“能打出火来的石头。”
那男人把燧石扔在我们面前,又比划着做出挖掘的动作,然后指向我们手里的三棱尖状器。阿母让我把尖状器递过去,那男人接过来看了半天,又用手指了指我们的石球,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晚上,部落举行了篝火晚会。陌生人们展示了他们的石器:小巧的锥形石棱、锋利的琢背小刀,还有能削出薄木片的雕刻器。这些都是用燧石做的,比我们的角页岩工具精细得多。
“他们是西边来的。” 夸父翻译着陌生男人的手势,“说那边的气候变冷了,找不到食物。”
陌生男人用燧石刀削了根木矛,又在矛尖上涂了些黑色的汁液。他比划着说,这种汁液能让野兽更快倒下。阿母让妇女们拿出储存的植物根茎,陌生人则给了我们几块燧石,教我们怎么用它打制细石器。
我拿着燧石试了试,它比角页岩硬得多,用锤击法就能打出很薄的石片。陌生男人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教我怎么在石片边缘加工出锋利的刃口。他的手指很灵活,不像我们常年握粗石器的手那么粗糙。
“他叫石叶。” 夸父说,“他们部落有个规矩,能用燧石打出最薄石片的人,就能当首领。”
石叶指着我的骨笛,又比划着吹笛的动作。我把笛子递给他,他放在嘴边吹了起来,虽然只吹出两个音,但节奏很悠扬。篝火映着他的脸,我突然发现他的门齿和我们一样,都是铲形的,舌侧有明显的隆突。
“都是一家人。” 阿母突然说,她摸了摸石叶的脸颊,“牙齿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几天,石叶他们教我们制作细石器,我们则教他们用角页岩打制三棱尖状器。我发现燧石做的刮削器刮兽皮更干净,而我们的大尖状器挖植物根茎更省力。
有一天,石叶带我去了他们的营地。他们的帐篷是用羚羊皮做的,比我们的兽皮帐篷更轻便。帐篷里摆着很多陶器碎片,上面有简单的花纹。石叶比划着说,这些陶器能用来煮水,还能储存食物。
“我们也能做。” 我指着河边的黏土说。阿母教过我用黏土做泥碗,只是晒干后很容易碎。
石叶摇了摇头,又比划着烧火的动作。他说,要把黏土碗放在火里烧,才能变得坚硬。我突然想起阿父生前说过,以前部落里有人试过把泥碗放火里,结果烧裂了,现在才知道是火候不够。
晚上,我和石叶坐在汾河边,他用燧石刀给我刻了个小石人,眉眼很像阿兄。我给他吹了骨笛,吹的是阿兄教我的调子。石叶静静地听着,眼里泛起了泪光。
“他想家了。” 夸父走过来说,“他说他们部落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冬天。”
阿母决定让石叶他们留下来。她说,汾河两岸的资源足够养活两个部落,而且他们的燧石技术能让我们的生活更好。石叶他们很高兴,把带来的独木舟拖上了岸,开始和我们一起建造新的营地。
我和石叶成了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去汾河捕鱼,用他的燧石鱼钩和我的石球网;一起去森林里采集,他用细石器剥树皮,我用三棱尖状器挖根茎。他还教我用燧石打制骨针,能把兽皮缝成更暖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