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
第一章 晨雾中的獠牙
亚热带的晨雾尚未散尽，沾在赤楠树的叶片上凝成水珠，坠落时惊起三两只褐背伯劳。阿骨粗糙的脚掌踩过湿润的腐殖土，趾缝间嵌进细碎的沙砾，这是他追踪猎物的第三个时辰。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积攒了整夜的唾液。昨天黄昏部族只捡到两只肥硕的竹鼠，分给二十七个族人后，每个人碗状的石器里只剩薄薄一层肉糜。此刻他的目光像绷紧的藤蔓，死死缠在前方那串新鲜的蹄印上 —— 三趾分开，边缘带着泥土翻卷的痕迹，是成年枝角鹿的踪迹。
“呜 ——”
短促的低嚎从左侧灌木丛传来，阿骨立刻压低身体，指尖摸到腰间别着的燧石砍砸器。那是兄长阿石三天前用河床里的脉石英打造的，刃口虽布满崩裂的缺口，却依旧锋利。他看见族里最年幼的小羽正蜷缩在蕨类植物丛中，一只成年桑氏鬣狗正弓着身子逼近，棕黄色的皮毛上布满黑色斑点，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
阿骨猛地掷出手中的石器，石块带着风声擦过鬣狗的耳尖，重重砸在树干上迸出火星。鬣狗受惊般后退两步，琥珀色的眼睛在雾气中闪着凶光。这时更多的嚎叫声从身后响起，阿石带着四个壮年族人赶来，每人手中都握着削尖的木棒和打制石器。
桑氏鬣狗显然不愿放弃到嘴的猎物，它突然发力冲向最近的族人阿木。阿木慌忙举起手中的刮削器抵挡，石器与鬣狗的獠牙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石纵身扑上，用粗壮的手臂死死勒住鬣狗的脖颈，膝盖顶住它的腰腹。
“砸！” 阿石的吼声带着胸腔的震颤。
阿骨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块，瞄准鬣狗的眼睛狠狠砸下。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鬣狗发出凄厉的惨叫，四肢徒劳地蹬踹了几下，终于瘫软下去。
小羽抱着膝盖缩在一旁，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倔强地没有发出哭声。阿骨走过去，用粗糙的手掌擦了擦她脸上的泥土，将一块磨得光滑的兽骨递到她手里 —— 那是母亲生前为她打磨的玩具，上面刻着简单的波浪纹。
“阿骨哥，” 小羽的声音细细的，“我闻到烟味了。”
阿骨抽了抽鼻子，空气中确实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这味道不是部族营地的火种发出的 —— 他们的火种被昨夜的暴雨浇灭了。他立刻站起身，示意众人跟上，顺着风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桫椤林，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骤缩。一片干枯的草丛正在燃烧，火焰借着风势舔舐着周围的灌木，而在火场边缘，躺着几具烧焦的云南马骸骨。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不远处的岩石凹陷处，几块木炭正冒着袅袅青烟。
“是天雷引燃的火。” 阿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拨弄着木炭，“快，把干燥的苔藓和树枝拿来。”
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阿骨跑到附近的山洞里，抱出一捆早已备好的干草。阿石将干草轻轻搭在木炭上，用嘴小心地吹气，很快，橘红色的火苗就跳跃起来。小羽捧着一块兽皮，里面裹着几块烧得通红的炭块，快步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 他们必须在炭火熄灭前，把新的火种带回洞穴。
第二章 石刃上的智慧
部族的营地位于一处背风的山洞里，洞口被巨大的岩石遮挡，既能抵御风雨，又能防备野兽侵袭。洞穴深处的石台上，铺着厚厚的云南马兽皮，那是女人们鞣制了半个月的成果。此刻，几个年长的妇人正围坐在一起，用骨针缝补破损的兽皮衣物。
阿骨把猎到的桑氏鬣狗拖进洞穴时，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女人们纷纷站起身，帮着把猎物抬到石台上。阿石拿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开始分割鬣狗的尸体。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刀刃顺着骨骼的缝隙游走，很快就将兽肉和兽骨分离开来。
“阿骨，去把那堆脉石英搬过来。” 阿石头也不抬地说道。
阿骨应声而去，从洞穴角落拖出一个沉重的石筐，里面装满了从附近河床捡来的脉石英。这些石头质地坚硬，是制作石器的绝佳原料。他选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石英石，坐在火堆旁，开始打磨新的工具。
制作石器的过程枯燥而漫长。阿骨先用一块坚硬的燧石作为锤击器，在脉石英上敲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火星不断从石块间迸出，落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燎泡，但他毫不在意。这是每个成年男性必须掌握的技能，从少年时代起，他的双手就布满了这样的伤痕。
“用碰砧法更快。”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骨回过头，看见族里最年长的长老阿公正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阿公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他的左眼在一次狩猎中被野兽抓伤，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洞，但这并不影响他观察事物 —— 他的经验比洞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丰富。
阿骨按照阿公的指示，将脉石英的一端放在另一块更大的岩石上，然后用锤击器用力敲打另一端。只听 “咔嚓” 一声，石英石裂开一道整齐的缺口，一个初具雏形的刮削器就诞生了。
“这样的石刃更锋利，处理兽皮的时候不会卡住。” 阿公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触摸着石刃的边缘，“记住，石头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脾气。有的石头喜欢被敲打，有的石头却容易碎裂，你要学会分辨它们。”
阿骨点点头，把新制作的刮削器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块脉石英。他想起母亲生前说过的话，元谋人的双手是被神明亲吻过的，他们能用石头创造出奇迹。母亲去世前，曾用一块精致的尖状器为他刻了一个护身符，据说能抵御邪恶的 spirits。
夕阳西下的时候，阿骨已经制作出了三件石器：一把锋利的刮削器，一个用于挖掘根茎的尖状器，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砍砸器。他把这些石器放在火堆旁烘烤，让石刃变得更加坚硬。小羽蹲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些石器，时不时伸出手指轻轻碰一下，又赶紧缩回去。
“阿骨哥，这些石头能打败桑氏鬣狗吗？” 小羽问道。
“能。” 阿骨肯定地回答，“只要我们用好这些工具，再加上大家一起努力，就能打败所有的野兽。”
这时，负责采集的女人们回来了。她们的背上背着沉甸甸的植物根茎，手里拿着装满野果的兽皮袋。为首的阿朵是族里最能干的女人，她不仅采集技术高超，还懂得识别各种草药。
“今天找到了很多葛根，还有一些成熟的无花果。” 阿朵把背上的根茎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过西边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几只爪蹄兽的踪迹，它们可能会来偷我们的食物。”
阿石皱起了眉头。爪蹄兽是一种体型庞大的食草动物，虽然性情相对温顺，但受到惊吓时也会变得十分凶猛。更麻烦的是，它们的蹄子坚硬如铁，能轻易踏碎石器。
“今晚加强警戒。” 阿石沉声道，“阿骨，你带两个人守在洞口左侧；阿木，你带两个人守在右侧。一旦发现爪蹄兽的踪迹，就立刻发出警报。”
夜幕降临，洞穴里的火堆跳动着温暖的光芒。族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今天的收获。烤得香喷喷的鬣狗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女人们把煮熟的葛根捣成泥，拌上酸甜的野果汁，那是难得的美味。
阿骨啃着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兽肉，目光落在洞口的方向。月光透过岩石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草原森林里，危险无处不在。但只要洞穴里的火种不熄灭，只要他们手中的石器足够锋利，只要族人们团结在一起，他们就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第三章 雨季的考验
雨季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连续几天的暴雨冲刷着山洞的入口，形成一道道泥泞的小溪。洞穴里的地面变得湿滑不堪，女人们不得不把兽皮铺得更厚一些，以防孩子们滑倒。
最让人担忧的是食物的短缺。暴雨让狩猎变得异常困难，泥泞的地面不仅会减慢奔跑的速度，还会掩盖猎物的踪迹。采集也同样艰难，许多植物的根茎被雨水泡得腐烂，野果则被暴雨打落，烂在泥地里。
这天清晨，阿石召集了所有成年男性。“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食物撑不了三天。” 他的脸色凝重，“阿骨，你带两个人去东边的河谷看看，那里地势较高，可能会有旱獭或野兔；我带几个人去北边的森林，碰碰运气能不能打到枝角鹿。”
阿骨点点头，带上阿木和另一个年轻族人阿竹，拿着石器和木棒出发了。河谷里的水位涨了不少，浑浊的河水奔腾着向前流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他们沿着河谷的边缘行走，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阿骨哥，你看那里！” 阿竹突然指向前方的一块岩石。
阿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岩石下方的洞穴里，几只旱獭正探出头来，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旱獭的肉质鲜美，而且脂肪含量高，是补充能量的佳品。但它们十分机警，稍有动静就会立刻钻进洞穴。
阿骨示意阿木和阿竹停下脚步，自己则猫着腰，慢慢向岩石靠近。他手中握着那把新制作的尖状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距离岩石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旱獭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正要缩回洞穴。
就在这时，阿骨猛地扑了过去，手中的尖状器精准地刺中了一只最大的旱獭。旱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不再动弹。其他的旱獭见状，纷纷钻进洞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好了！” 阿竹兴奋地跑过来，帮着阿骨把旱獭捡起来，“这下我们有食物了。”
阿骨却没有那么乐观。这只旱獭虽然不小，但分给三个人吃，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根本无法解决整个部族的食物危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
“我们再找找看。” 阿骨说道，“也许附近还有其他的猎物。”
他们继续沿着河谷前行，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阿木突然停下了脚步。“阿骨哥，你听！”
阿骨竖起耳朵，听到了一阵微弱的 “咩咩” 声。这声音像是小羊的叫声，但又比小羊的叫声更粗一些。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喜不已。
只见十几只云南马被困在一片低洼的草地上，周围的河水正在不断上涨，眼看就要淹没它们的蹄子。云南马是一种体型较小的马类，性情温顺，肉质细嫩，是元谋人最喜欢的猎物之一。
“快，回去通知阿石首领！” 阿骨对阿竹说道，“让他带更多的人来，带上绳索和最锋利的石器。”
阿竹立刻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阿骨和阿木则留在原地，密切关注着云南马的动向。这些马显然已经慌了神，不停地在草地上打转，发出焦虑的嘶鸣。
半个时辰后，阿石带着十几个族人赶了过来。他们带来了用兽皮拧成的绳索，还有几十把锋利的石器。阿石仔细观察了地形，制定了捕猎计划。
“阿骨，你带几个人从左边包抄，把马往中间赶；阿木，你带几个人从右边包抄；我带剩下的人在前面设伏。” 阿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记住，尽量活捉，这样我们可以把它们养起来，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了。”
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阿骨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到云南马的左侧，用石块和木棒敲打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云南马受到惊吓，果然往中间跑去。阿木他们也从右侧发起了进攻，把马群往阿石设伏的方向驱赶。
当马群进入伏击圈后，阿石一声令下，族人们立刻抛出绳索，套住了几只跑得较慢的云南马。其他的马见状，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但被早已埋伏好的族人用木棒和石器拦住了去路。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族人们终于捕获了五只云南马。虽然有两个族人在捕猎过程中被马踢伤了，但总体来说，这次捕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把马赶到山洞附近的围栏里。” 阿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女人们赶紧准备食物，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回到营地后，族人们立刻忙碌起来。女人们负责宰杀云南马，男人们则搭建更坚固的围栏，防止猎物逃跑。小羽和其他的孩子们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阿骨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焰，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这次捕猎的成功，不仅解决了部族的食物危机，更证明了他们制作的石器和制定的捕猎策略是有效的。只要他们不断积累经验，提高技能，就能在这片充满挑战的土地上，创造出属于元谋人的生存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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