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落地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萧羽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
手机屏幕亮起,是丈夫李英逸发来的消息:“爸妈想早点去杭州逛逛,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今年过年,我们就不等你了。”
萧羽彤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玻璃映出她略显疲惫却依然清秀的脸庞。
九年婚姻像一本写满批注的书,此刻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合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冰冷的屏幕,回复了一个字:“好。”
这个简单的回应里,藏着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又埋下了怎样的惊雷?
年初七的傍晚,当李英逸拖着行李箱,带着满面春风的父母回到熟悉的小区楼下。
他掏出钥匙,却打不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找谁?”
李英逸愣住了,抬头确认门牌号——没错,这是他的家。
“老婆,咱家怎么住着陌生人?”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而此刻的萧羽彤,正站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阳台上,望着初上的华灯。
她手中的咖啡氤氲着热气,眼神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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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年终总结会的投影仪闪烁着蓝色的光,映在萧羽彤专注的脸上。
她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季度的业绩同比增长了百分之三十五,主要得益于新开拓的华东市场。”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手指轻点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
台下坐着分公司各部门主管,有人点头赞许,有人认真记录。
市场部总监张磊插话道:“萧总,这个成绩来之不易啊。”
“特别是您亲自带队攻克南京客户的那两周,大家都看在眼里。”
萧羽彤微微一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这是岁月赠予的痕迹。
“团队的努力是关键,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会议持续到晚上七点才结束,窗外早已华灯初上。
萧羽彤回到办公室,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李英逸打来的。
还有一条短信:“今晚几点回来?妈炖了鸡汤。”
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回复道:“刚结束会议,半小时后到家。”
收拾桌面的动作突然停顿,她的目光落在相框上。
那是结婚五周年时在西湖边拍的照片,李英逸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
相框边缘已经有些褪色,就像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午后。
司机小陈已经在楼下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下车开门。
“萧总,直接回家吗?”小陈透过后视镜问道。
萧羽彤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轻“嗯”了一声。
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彤彤,过年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才惊觉,距离春节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她回复:“今年项目收尾比较忙,我尽量早点。”
放下手机,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三年没有回娘家过年了,每次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前年是公公住院,去年是公司紧急项目,今年呢?
车子驶入小区时,她特意让司机在楼下花店停了一会儿。
李英逸最喜欢白玫瑰,她买了一束,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电梯缓缓上升,她闻着怀中花香,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也许该和李英逸好好商量一下,今年能不能回她父母家过个年。
毕竟母亲在电话里的期盼,她不是听不出来。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打开的瞬间,鸡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李英逸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得正好,汤刚炖好。”
他接过她手中的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平静。
“又加班到这么晚?”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萧羽彤脱下高跟鞋,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年终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英逸把花插进花瓶,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妈今天来了,等了你两个小时,最后只好先回去了。”
萧羽彤坐直身子,愧疚感涌上心头。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尽量早点结束会议的。”
李英逸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热气袅袅升起。
“妈说没关系,让你以工作为重。”
这话听着体贴,却让萧羽彤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她小口喝着汤,味道鲜美,是婆婆的拿手好菜。
“今年过年,我想......”
话还没说完,李英逸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快步走向阳台接电话。
萧羽彤的话咽了回去,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
阳台传来李英逸压低的声音:“放心吧妈,我会安排好的。”
她望着丈夫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02
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袁桂云坐在沙发上,手中织着毛线,针脚细密均匀。
李英逸坐在母亲身边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
“妈,这件毛衣是给爸织的?”他问道。
袁桂云推了推老花镜,摇摇头:“给你织的,看你最近都瘦了。”
李英逸笑了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
“羽彤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好好做饭,我们经常点外卖。”
袁桂云接过苹果,却没有吃,放在茶几上。
“一个女人家,事业心这么重做什么?”
“你们结婚都九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她到底怎么想的?”
李英逸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继续削第二个苹果。
“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的,要以事业为重。”
袁桂云放下毛线活,握住儿子的手。
“逸逸,妈是心疼你。每天回家冷锅冷灶的,这哪像个家?”
李英逸沉默片刻,轻轻抽回手。
“她也不容易,今年公司给她加了担子,压力很大。”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萧羽彤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妈,您来了。我刚去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
她将购物袋放在餐桌上,取出几盒精致的糕点。
“这是您最爱吃的莲蓉饼,我特意去老字号买的。”
袁桂云脸上露出笑容,起身接过糕点。
“还是羽彤有心,记得妈喜欢什么。”
婆媳二人坐在餐桌旁喝茶吃点心,气氛看似融洽。
李英逸在一旁看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知道母亲的笑容只是表面,待会儿私下又会有一番说道。
果然,趁萧羽彤去厨房洗水果时,袁桂云压低声音。
“你看她,买现成的东西倒是快,怎么不见她下厨给你做饭?”
李英逸无奈地摇头:“她不会做饭,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会可以学啊,”袁桂云皱眉,“哪个女人不会做饭?”
萧羽彤端着果盘走出来,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气氛。
她将切好的水果放在婆婆面前,笑容温婉。
“妈,今年过年我想请几天假,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袁桂云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慢条斯理地吃着。
“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安排,不用太顾及我们老人家。”
李英逸突然插话:“杭州的姑姑邀请我们去她那里过年。”
“她说西湖边的梅花开了,特别漂亮。”
萧羽彤有些意外,这件事李英逸从未跟她提过。
“可是我已经答应我妈,今年回她那里过年。”
客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袁桂云放下牙签,用纸巾擦了擦手。
“你妈妈那边,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姑姑难得邀请一次。”
萧羽彤看向李英逸,希望他能说句话。
但他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摆弄着手机。
这一刻,萧羽彤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
九年来,每次遇到家庭决策,她总是妥协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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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夜深了,主卧室的灯还亮着。
萧羽彤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动作轻柔缓慢。
李英逸靠在床头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今天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突然开口。
萧羽彤从镜子里看他,语气平静:“哪句话?”
“就是...关于过年安排的那些。”李英逸放下手机。
萧羽彤转过身,面对着他:“关于去杭州过年的事,你怎么想?”
李英逸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烦躁。
“姑姑确实邀请了,妈也想去杭州散散心。”
“而且你工作这么忙,过年期间肯定还要处理公司的事。”
萧羽彤微微皱眉:“我可以提前安排好工作。”
李英逸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安心工作,我陪爸妈去杭州。”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模糊了他的表情。
萧羽彤静静地看着他:“所以你已经决定了?”
李英逸没有回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的航班。”
萧羽彤手中的护肤瓶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李英逸转过身,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我这是为你着想啊。你不是常说年终最忙吗?”
萧羽彤弯腰捡起瓶子,手指微微发抖。
“所以在你看来,工作忙就不配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李英逸掐灭烟蒂,语气变得生硬。
“每次过年你都心不在焉,不是接电话就是回邮件。”
“去年除夕夜,你一个人在书房工作到凌晨三点。”
萧羽彤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公司有紧急状况需要处理。”
“而且我记得,那天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给我。”
李英逸避开她的目光,重新躺回床上。
“反正机票已经订好了,退票要扣不少手续费。”
萧羽彤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这就是她经营了九年的婚姻,连过年团聚都要被安排。
她默默关掉台灯,在黑暗中躺下。
两人背对背躺着,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许久,李英逸轻声说:“等你忙过这一阵,我们再去旅游。”
萧羽彤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
她想起结婚第一年的春节,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李英逸笨手笨脚地包饺子,面粉沾了满脸。
那时的他们,虽然贫穷,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现在,宽敞的卧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萧羽彤照常起床准备早餐。
李英逸拖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送爸妈去机场,晚上可能晚点回来。”
萧羽彤煎蛋的手顿了顿,油锅发出滋滋的声响。
“路上小心。”
她将煎蛋盛进盘子,金黄的蛋黄微微颤动。
李英逸站在厨房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但萧羽彤始终没有回头,专注地准备着早餐。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萧羽彤关掉了煤气灶。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04
除夕夜的街道格外安静,偶尔传来远处鞭炮的闷响。
萧羽彤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五彩斑斓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眼底。
手机屏幕亮着,家族微信群里热闹非凡。
亲戚们晒着各家的年夜饭,红包一个接一个地跳出。
她机械性地抢着红包,最多的一次抢到了八块六毛钱。
母亲私信问她:“吃年夜饭了吗?英逸呢?”
她回复:“吃过了,他在陪公婆看电视。”
放下手机,她环顾这个精心布置的家。
欧式沙发是她跑遍全城家具城选来的,窗帘是她亲手挑选的布料。
每一件摆设都记录着九年来对这个家的用心。
可现在,这个家安静得可怕。
她起身走向书房,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相册。
厚厚的相册记录着他们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
第一张照片是大学时代,他们在图书馆前的合影。
那时的李英逸眼神清澈,会因为她一句玩笑话脸红半天。
翻过几页,是婚礼当天的照片。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李英逸看着她,眼中满是爱意。
双方父母坐在主桌,笑容灿烂而真诚。
婚后第一年,他们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跨年。
李英逸说:“等我赚钱了,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
第三年,他们买了这套房子,虽然是贷款,却无比开心。
李英逸抱着她在空荡荡的客厅转圈,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大概是第五年,她升职为部门经理,工作越来越忙。
李英逸的事业却遇到瓶颈,终日郁郁寡欢。
婆婆开始明里暗里催生,每次家庭聚会都是压力。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想在事业稳定后再考虑。
但李英逸似乎不能理解,总觉得她在逃避家庭责任。
相册翻到最近一页,是去年国庆节在公园拍的照片。
两人并肩站着,中间却隔着微妙的距离。
笑容依旧,却达不到眼底。
窗外突然绽放起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萧羽彤走到窗边,看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手机响起,是李英逸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屏幕那端是杭州姑姑家的热闹场景,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
李英逸的脸出现在镜头前,背景音嘈杂。
“吃年夜饭了吗?”他问道,声音有些模糊。
萧羽彤点点头:“吃了。”
婆婆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让她别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李英逸转头回应:“知道了妈。”
等他转回镜头时,萧羽彤已经挂断了视频。
烟花还在绽放,映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速冻食品。
这是李英逸临走前买的,说是够她吃一个星期。
九年来,他始终认为她不会照顾自己。
却从没想过,她是因为谁才变得不会做饭。
结婚前,她也是能烧一桌好菜的。
婚后李英逸总说她做的饭不好吃,久而久之她就不做了。
现在想来,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在这个家的价值。
萧羽彤拿出一盒速冻饺子,煮水,下锅。
动作机械而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独自用餐。
饺子在沸水中翻滚,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李英逸失业在家。
她每天加班到深夜,还要想办法鼓励振作的他。
有次他喝醉了,哭着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她抱着他,说夫妻之间不该说配不配得上。
现在想来,那些安慰的话,反而成了他心中的刺。
饺子煮好了,她盛到盘子里,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电视里传来迎新年的倒计时声:“五、四、三、二、一!”
新的一年到了,窗外鞭炮声震耳欲聋。
萧羽彤慢慢吃着饺子,尝不出任何味道。
九年的婚姻,就像这盘速冻饺子,方便却毫无温度。
她拿起手机,给李英逸发了条消息:“新年快乐。”
很快收到回复:“你也是,早点休息。”
礼貌而疏远,像极了商业伙伴的问候。
这一刻,萧羽彤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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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大年初二的阳光格外好,透过玻璃窗洒满整个咖啡厅。
萧羽彤搅拌着杯中的拿铁,奶泡慢慢散开。
对面的陈梓睿放下手机,挑眉看着她。
“所以你就一个人过的年?”
萧羽彤点点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准确地说,是和一台电视机过的年。”
陈梓睿是她的大学同学,如今是知名的离婚律师。
她今天穿着干练的西装套装,与休闲的咖啡厅格格不入。
“李英逸这次确实过分了,”陈梓睿直言不讳,“连商量都没有。”
萧羽彤望着窗外的行人,眼神有些恍惚。
“也许他是真的为我着想,毕竟年底我确实很忙。”
陈梓睿轻笑一声,带着律师特有的犀利。
“得了吧,这明显是消极抗议。对你不陪他的抗议。”
服务员送来甜点,精致的三层托盘摆满各式点心。
萧羽彤却毫无食欲,只是机械性地拿起叉子。
“梓睿,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忽视家庭了。”
陈梓睿正色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总让一方妥协。”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几个案例。
“你看,这些都是我经手过的案子,情况和你类似。”
萧羽彤惊讶地看着她:“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陈梓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提前了解,有备无患。”
阳光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羽彤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是吗?”陈梓睿放下平板,“那你说说,最近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萧羽彤怔住了,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竟然想不起来最近一次单独外出是什么时候。
陈梓睿见状,叹了口气:“婚姻需要经营,但不是单方面的。”
她拿出一张纸巾,画了两个重叠的圆。
“健康的婚姻应该是这样,有交集也有各自的空间。”
“但现在你们的交集,恐怕只剩下那套房子的产权了。”
这话说得直白,却一针见血。
萧羽彤握紧咖啡杯,指节微微发白。
九年来,她一直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维持婚姻的平衡。
现在才发现,天平早已倾斜得太厉害。
“如果,”她犹豫着开口,“我是说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
陈梓睿接话:“房产是婚后财产,原则上平分。”
“但如果你能证明对方存在重大过错,或者有隐藏财产...”
萧羽彤打断她:“英逸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陈梓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安静地喝着咖啡,各怀心事。
窗外走过一家三口,孩子手中拿着气球,笑声清脆。
萧羽彤的目光追随他们,直到消失在街角。
“其实,我挺想要个孩子的。”她轻声说。
陈梓睿挑眉:“那为什么不要?”
“总觉得时机不对,”萧羽彤苦笑,“等工作稳定些,等英逸事业有起色...”
“等等等,”陈梓睿摇头,“女人的青春可经不起这么等。”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萧羽彤心上。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体检时医生的建议。
“女性最佳生育年龄不等人,你们要早做打算。”
当时李英逸在场,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现在想来,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孩子。
咖啡凉了,萧羽彤却觉得手心在冒汗。
陈梓睿看了眼手表,开始收拾东西。
“我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见,先走了。”
她站起身,又回头看向萧羽彤。
“记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萧羽彤点点头,目送好友离开。
阳光依旧明媚,她的心却沉甸甸的。
服务生过来添水,轻声问:“需要加热咖啡吗?”
萧羽彤摇摇头,掏出钱包结账。
走出咖啡厅,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大衣。
手机响起,是李英逸发来的西湖照片。
照片上,他和公婆笑得开怀,背景是如画的风景。
萧羽彤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任凭寒风吹乱长发。
路过一家律师事务所,她停下脚步。
橱窗里陈列着“婚姻家庭法律咨询”的牌子。
她站了很久,直到手脚冻得发麻,才转身离开。
但某种决定,已经在心底悄然生根。
06
书房里的文件堆积如山,萧羽彤决定趁假期整理。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她挽起袖子,开始分类整理书架上的资料。
结婚九年,积累的物品比想象中还要多。
李英逸的钓鱼杂志,她的商业周刊,混在一起。
就像他们的生活,看似交融,实则各自为政。
在书架最底层,她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
打开来看,是李英逸大学时代的手稿和日记。
她小心翻阅着,仿佛在窥探一个陌生人的过去。
那时的他梦想成为作家,文字间充满激情。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遇见羽彤,是我最大的幸运。”
日期是他们相识的那一天。
萧羽彤轻轻合上日记,眼眶有些发热。
是什么让那个满怀憧憬的青年,变成现在的模样?
整理完书架,她开始清理书桌抽屉。
在一个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没有署名,摸起来厚厚一沓。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银行的流水单,开户名是李英逸。
流水显示,最近半年有一笔笔固定转账,收款方是某证券公司。
总额加起来,几乎是他工资的两倍。
萧羽彤的心沉了下去,继续翻看。
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份签好字的贷款合同。
借款金额五十万,用途写着“投资理财”。
签字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他声称公司发年终奖的时候。
当时他还给她买了一条项链,说是用奖金买的。
萧羽彤摸着颈间的项链,突然觉得它沉重无比。
她继续翻找,又发现了一份保险合同。
投保人是李英逸,受益人写着他母亲的名字。
保额一百万,保费已经交了三年。
而李英逸从未向她提过这份保险的存在。
阳光依旧明媚,萧羽彤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九年来,她一直以为夫妻间没有秘密。
现在才发现,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张张翻看这些文件。
投资亏损的单据,信用卡透支的账单,还有...
一份婚前财产公证的复印件。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李英逸坚持不做财产公证。
说相爱的人之间不需要这些。
可现在,这份公证书明确写着他的婚前房产归个人所有。
而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两人共同还贷的。
萧羽彤突然想起买房时的情景。
李英逸说他的钱都套在股票里,首付是她付的。
当时她没多想,毕竟夫妻之间不分彼此。
现在串联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苦笑着摇头,眼泪却掉不下来。
原来心寒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过年气氛正浓。
萧羽彤慢慢站起身,将文件放回原处。
动作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中的女人眼神清明,不再有丝毫迷茫。
九年的付出,换来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是该醒醒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梓睿的电话。
“梓睿,我想咨询一下离婚的相关事宜。”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冷静的回应。
“好,我明天早上去你家详谈。”
挂断电话,萧羽彤开始整理自己的证件和银行卡。
动作利落,就像处理工作项目一样条理清晰。
但在整理床头柜时,她看到两人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靠着李英逸的肩膀,笑靥如花。
那一刻,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不是为了失去的婚姻,而是为了曾经真诚付出的自己。
哭过后,她擦干眼泪,继续整理。
这一次,动作更加坚决。
当夕阳西下时,她已经整理好所有个人重要物品。
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能装下九年的青春。
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然后拿起手机,订了一家酒店的套房。
今晚,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明天,将是新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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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酒店套房的窗帘厚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萧羽彤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发出幽幽蓝光。
陈梓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翻阅着一叠文件。
“这些证据足够证明他隐瞒夫妻共同财产。”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如鹰。
萧羽彤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未眠让她头痛欲裂。
“房产处理需要多长时间?”
陈梓睿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计算着。
“如果全权委托给我,最快三天可以完成挂牌。”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他回来前完成交易。”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萧羽彤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晨光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买家不能知道实情,否则会压价。”
陈梓睿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几个投资客,他们只关心价格。”
萧羽彤沉默片刻,轻声道:“低于市场价10%吧,尽快出手。”
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将损失近五十万。
但比起自由,钱已经不重要了。
陈梓睿有些意外:“你确定?这可不是小数目。”
萧羽彤转身,晨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光晕。
“用五十万买断九年,我觉得很值。”
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
陈梓睿不再劝阻,开始起草委托协议。
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今天下午就有买家看房,你方便到场吗?”
萧羽彤摇头:“全权委托你处理,我不想再回那个房子。”
她说的是“那个房子”,而不是“家”。
细微的用词变化,折射出心态的转变。
陈梓睿理解地点头,继续完善协议细节。
“离婚协议我也拟好了,你要不要先过目?”
萧羽彤接过平板电脑,快速浏览着条款。
婚后财产平分,债务自理,无子女抚养问题。
简洁明了,就像他们最终的关系。
“就这样吧。”她将平板递回去,声音有些沙哑。
陈梓睿收起文件,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羽彤,你还好吗?”
萧羽彤勉强笑了笑:“比想象中要好。”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恢复寂静。
萧羽彤走到浴室,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脸,试图清醒一些。
手机响起,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接听。
“彤彤,吃饭了吗?”母亲关切地问。
背景里能看到父亲正在贴春联,年味十足。
萧羽彤微笑:“吃过了,你们呢?”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家常,突然问道:“英逸呢?”
萧羽彤面不改色:“他去楼下超市买东西了。”
善意的谎言,总好过让父母担心。
挂断视频后,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但只有五分钟,她就擦干眼泪,重新坐回电脑前。
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悲伤是奢侈品。
中午时分,陈梓睿发来消息:“买家确定了,价格比预期高5%。”
附带一份电子合同,买家签名处写着“罗越彬”。
萧羽彤快速浏览条款,确认无误后电子签名。
交易定在初六上午,正好在李英逸回来前一天。
效率高得令人心惊,也反映出她决绝的心情。
下午,她回了一趟“那个房子”。
不是为了怀旧,而是取走最后一些个人物品。
每拿走一件东西,就在清单上打一个勾。
像完成项目一样公事公办,才能抑制住情绪波动。
在衣柜最深处,她发现一个绒布盒子。
里面是恋爱时李英逸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一条银质手链。
当时他说:“等我有钱了,给你换钻石的。”
九年过去,钻石没有等到,连银链都已经发黑。
她合上盒子,放进行李箱最底层。
不是留恋,而是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傍晚回到酒店,她收到房产中介的电话。
“萧女士,罗先生希望提前一天交接,可以吗?”
萧羽彤计算着时间,初五交接,初六过户。
正好避开李英逸回来的时间。
“可以。”她简洁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万家灯火,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故事。
而她的故事,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08
交接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明媚得不像冬天。
萧羽彤站在客厅中央,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家。
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她记得买下这套房子时,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
李英逸抱着她转圈,说终于给了她一个家。
九年过去,家还是那个家,人却已非当初。
门铃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来的是罗越彬,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羽绒服,气质干净利落。
“萧女士您好,我是罗越彬。”
他递上名片,某科技公司的技术总监。
萧羽彤微微点头:“房子基本情况,中介都介绍过了吧?”
罗越彬环顾四周,目光敏锐却不失礼貌。
“是的,我很满意。特别是这个落地窗。”
他的直接让萧羽彤有些意外,但也省去不少尴尬。
交接过程很顺利,罗越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检查完水电煤气,他爽快地在交接单上签字。
“您确定家具都不要了?”他最后确认道。
萧羽彤点头:“都留给您处理。”
这些家具承载了太多回忆,她一件都不想带走。
罗越彬似乎看出什么,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转账提示音响起,房款一次性到账。
看着手机银行里多出的数字,萧羽彤心情复杂。
这笔钱足以让她重新开始,却也买不回九年青春。
“谢谢,”她收起手机,“钥匙都在这里。”
罗越彬接过钥匙串,突然问道:“您还好吗?”
萧羽彤怔了怔,勉强微笑:“很好。”
成年人的世界,很好往往意味着很不好。
但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不允许更深层的关怀。
送走罗越彬,萧羽彤回到空荡的客厅。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
里面是一封写给李英逸的信,写了整整三页。
不是控诉,不是指责,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陈述她如何从期待到失望,从深爱到放手。
写这封信时,她异常平静,就像在写工作报告。
原来心死之后,连悲伤都是奢侈的。
最后检查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遗漏。
行李箱已经放在门口,小小的一个。
九年婚姻,能带走的竟然这么少。
或者说,值得带走的本来就这么多。
她推着行李箱走向电梯,脚步声在走廊回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就像她此刻的心,空空荡荡,却也轻松自在。
下楼,打车,前往新的住所。
一套租住的高级公寓,可以看到江景。
中介已经在楼下等候,笑容可掬。
“萧小姐,房子都按您要求打扫好了。”
新家在二十八层,视野开阔,装修现代简约。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回忆。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脚下流淌的江水。
手机响起,是陈梓睿发来的消息。
“离婚协议已经寄到他公司了。”
萧羽彤回复:“谢谢,辛苦你了。”
放下手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没有九年婚姻的压抑,只有自由的味道。
傍晚,她一个人去超市采购。
推着购物车,慢慢挑选日用品和食材。
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挑剔她的选择。
这种简单的自由,竟然让她热泪盈眶。
结账时,收银员微笑着问:“需要购物袋吗?”
她点点头,接过那个普通的塑料袋。
就像接过新生活的通行证。
回到公寓,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虽然简单,却是按照自己的口味调的。
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江上的游船灯火。
她突然想起,今天原本是李英逸回来的日子。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在家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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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杭州飞回的航班晚点两小时,李英逸心情烦躁。
袁桂云却兴致勃勃地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这张拍得真好,回去洗出来放客厅。”
李父打着哈欠:“赶紧回家睡觉,累死了。”
取行李时,李英逸看了眼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
萧羽彤最近出奇地安静,连日常问候都没有。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最后还是放弃了。
出租车驶入熟悉的小区,已是华灯初上。
李英逸拖着行李箱,父母跟在身后。
“羽彤肯定准备了好吃的等我们。”袁桂云笑着说。
李英逸没有接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电梯缓缓上升,他习惯性地整理衣领。
像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而不是回自己家。
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却发现锁孔不对。
试了几次都打不开,门锁似乎换过了。
“怎么了?”袁桂云疑惑地问。
李英逸皱眉:“好像锁坏了。”
他按门铃,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们。
“请问找谁?”
李英逸愣住,抬头确认门牌号。
没错,这是他的家。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他的声音带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