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赵欣怡的手指轻轻划过新车光滑的车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辆白色SUV是他们攒了整整三年才买下的，每一个螺丝都凝结着加班的心血。
副驾驶上的宋晟睿正低头计算着什么，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满足。
“这月房贷还完，车贷也算正式开始了。”他转过头，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赵欣怡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她想起提车前夜婆婆魏雅琴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婆婆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小叔子宋咏思的婚事有了眉目，语气热络得反常。
当时沉浸在提车喜悦中的她并未深思，现在却觉得那通电话像个不祥的预兆。
新车驶入小区时，隔壁邻居投来羡慕的目光，赵欣怡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她握紧方向盘，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可有些事情的苗头，一旦种下，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生长。
直到那个周末的家庭聚餐，所有的暗示和铺垫终于汇成了惊涛骇浪。
当婆婆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理所当然地提出那个要求时，赵欣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丈夫，突然明白这场婚姻里，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那一刻，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说出了从未想过的话。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将彻底改变每个人的命运。
而宋晟睿接下来的反应，更是让这场家庭闹剧走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01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赵欣怡轻轻起床，尽量不惊醒身旁还在熟睡的宋晟睿。
她赤脚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楼下停着的白色SUV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这是他们提车的第三天，每次看到它，赵欣怡仍会感到一阵踏实的安全感。
厨房里，她熟练地准备着早餐，煎蛋的滋滋声伴随着牛奶燕麦粥的香气。
“今天要去公司加班吗？”宋晟睿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
“不用，这周项目刚收尾，可以好好休息两天。”
赵欣怡把煎蛋盛进盘子，抬头看了眼丈夫憔悴的脸色。
“你昨晚又熬夜做报表了？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宋晟睿无奈地耸耸肩：“新来的主管要求严格，季度报表反复改了三次。”
他在一家小公司做财务，月薪只有两千，加班却是家常便饭。
赵欣怡在中型企业做设计，收入是丈夫的两倍多，家里的开支主要靠她支撑。
三年前买房时，八千的月供对两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如今虽然收入有所增加，但加上新车贷款，经济压力依然不小。
“妈昨天来电话，说这周末要家庭聚餐。”宋晟睿突然想起什么。
赵欣怡切水果的手顿了顿：“是为了咏思的事？”
“好像是的，妈说女方家要求有车有房，现在正为这个发愁。”
宋晟睿的语气有些含糊，低头专注地搅拌着碗里的燕麦粥。
赵欣怡没有接话，她了解婆婆的做事风格，这次聚餐肯定不会简单。
吃完早餐，她主动收拾碗筷，宋晟睿则拿起抹布擦拭餐桌。
这是他们婚后就养成的习惯，家务分工明确，从不推诿。
阳台上的绿萝长得正旺，赵欣怡细心地把过长藤蔓缠绕到支架上。
这是母亲周玉蓉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说是能带来好运。
三年过去了，绿萝枝繁叶茂，他们的生活却始终在温饱线上挣扎。
“下午要不要开车去郊外转转？”宋晟睿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好啊，正好试试新车的性能。”赵欣怡转身回抱住丈夫。
这个拥抱温暖而真实，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不安。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婆婆再怎么偏心，也不至于打新车的主意。
毕竟这辆车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代步工具，更是奋斗的见证。
中午简单吃了顿面条，两人便兴致勃勃地准备出门。
赵欣怡往背包里装了点零食和矿泉水，宋晟睿检查车况和油量。
新车内部还散发着皮座椅特有的气味，仪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我来开吧，你最近加班太累，路上可以休息会儿。”
赵欣怡接过钥匙，体贴地帮丈夫拉开副驾驶的门。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周末的街道比平日空旷许多。
宋晟睿靠在座椅上，很快就在轻柔的音乐中睡着了。
赵欣怡不时侧头看他，睡梦中的丈夫眉头微蹙，似乎连睡觉都在担心什么。
等红灯时，她轻轻替他拉好滑落的外套，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如果不是婆婆三天两头来要钱贴补小叔子，他们的日子也不会这么紧巴。
宋咏思比宋晟睿小五岁，被婆婆宠得不成样子，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
每次失业在家，婆婆都会变着法子让大儿子帮忙，美其名曰“兄弟互助”。
车内的空气有些闷，赵欣怡稍微降下车窗，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田野葱茏，初夏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她多么希望生活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没有算计，没有偏袒。
但很快，接下来的家庭聚餐就会证明，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02
周日的家庭聚餐定在中午，地点是婆婆魏雅琴家。
赵欣怡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买了新鲜的水果和食材。
她知道婆婆节俭，每次聚餐都要精打细算，能省则省。
“妈就喜欢你这点，懂事会来事。”宋晟睿一边打领带一边说。
赵欣怡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基本的礼节。
婆婆家住老城区，狭窄的街道停车很不方便。
他们的新车引来不少邻居驻足，指指点点的目光让赵欣怡有些不自在。
“晟睿和欣怡来了啊！”魏雅琴闻声迎出来，脸上堆满笑容。
她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碎花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显得格外精神。
这是赵欣怡很少见到的热情，往常婆婆对他们的态度总是淡淡的。
“妈，这是给您买的水果和排骨。”赵欣怡递上手里的礼品袋。
魏雅琴接过去瞥了一眼：“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迅速把袋子拎进厨房，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客厅里，宋咏思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哥嫂只是懒懒地点了下头。
他比宋晟睿小五岁，却已经换了七八份工作，目前又处于待业状态。
“咏思，起来帮嫂子摆桌子。”魏雅琴从厨房探出头吩咐。
宋咏思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等我看完这集，正精彩呢。”
赵欣怡默默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妈，我来帮忙吧。”
厨房里热气蒸腾，灶台上摆着半成品的菜肴，显然准备了很久。
魏雅琴正在剁鸡块，刀法熟练，每一下都带着狠劲。
“欣怡啊，听说你们买新车了？刚才楼下那辆白色的就是？”
“是的，贷款买的，以后上下班方便些。”赵欣怡谨慎地回答。
魏雅琴放下菜刀，擦了擦手：“还是你们有本事，咏思要是能这样我就省心了。”
这话听着是夸奖，却让赵欣怡莫名紧张起来。
她低头专心洗菜，水流声掩盖了瞬间的尴尬。
“女方家要求有车有房，房子我们老两口凑凑首付还行，车子就...”
魏雅琴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转身去调料柜取东西。
赵欣怡的心沉了沉，婆婆果然在打新车的主意。
吃饭时，魏雅琴不停地给宋咏思夹菜，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多吃点，最近找工作跑累了吧？看你都瘦了。”
宋咏思埋头扒饭，对母亲的关心习以为常。
“哥，你们公司还招人不？给我介绍个轻松点的活儿。”
宋晟睿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公司最近在裁员，不太景气。”
魏雅琴立刻接话：“是啊，现在工作难找，要不让你哥先借你点钱过渡？”
赵欣怡筷子顿住了，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妈，我们刚买车，手头也不宽裕。”她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魏雅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兄弟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晟睿你说是不是？”
宋晟睿低头扒饭，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赵欣怡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新车里弥漫着低气压，和来时轻松的氛围截然不同。
等红灯时，赵欣怡终于忍不住开口：“妈是不是想让我们把车给咏思？”
宋晟睿猛地转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就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赵欣怡冷笑，“她每次'随口一提'最后不都成真了？”
三年前买房时，婆婆“随口一提”让他们多贷点款，好留钱给咏思做生意。
结果小叔子的烧烤摊三个月就黄了，欠下的债最后还是他们帮忙还的。
宋晟睿烦躁地摇下车窗：“那你要我怎么办？那是我亲妈亲弟弟！”
“所以我就活该当你们家的提款机？”赵欣怡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为婆家的事发生争执。
新车里昂贵的真皮座椅此刻像针毡一样让人坐立难安。
赵欣怡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觉得很累。
她开始怀疑，这场婚姻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03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赵欣怡和宋晟睿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却鲜少交流。
每天下班回家，一个在书房加班，一个在客厅看电视，像合租的室友。
周五晚上，赵欣怡收到婆婆的群发消息，通知周日有重要家庭聚餐。
“这次好像请了姑妈和舅舅他们，阵仗不小。”宋晟睿看着手机说。
赵欣怡正在熨衣服，闻言动作慢了下来：“是为了咏思的婚事？”
“应该是，妈说女方案家也会来，要正式商量订婚的事。”
宋晟睿的语气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赵欣怡关掉熨斗，直视丈夫：“妈是不是又跟你提车的事了？”
“没有，你别多想。”宋晟睿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茶几上的杂志。
这种心虚的表现更加证实了赵欣怡的猜测。
她想起上周婆婆看新车时的眼神，那种审视和算计让她不寒而栗。
周六一早，赵欣怡独自回了娘家。
母亲周玉蓉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女儿回来又惊又喜。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晟睿呢？”
“他加班。”赵欣怡简短地回答，帮母亲接过喷壶。
周玉蓉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情绪不对，但没有立即点破。
母女俩一起准备了简单的午餐，清炒时蔬和番茄蛋汤，都是赵欣怡爱吃的。
“妈，如果婆婆要我把新车给小叔子当彩礼，该怎么办？”
吃饭时，赵欣怡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周玉蓉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她真这么说了？”
“还没明说，但暗示好几次了。晟睿的态度也模棱两可。”
赵欣怡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
周玉蓉听完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我就担心这个问题。魏雅琴太偏心小儿子，迟早会拖累你们。”
“可晟睿总是逆来顺受，我要是坚持不让，又显得我不近人情。”
赵欣怡无助地搅动着碗里的汤，眼圈微微发红。
周玉蓉握住女儿的手：“车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你有权利拒绝。”
“但如果因此闹得家庭不和...”趙欣怡欲言又止。
“欣怡，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人的无限让步。”
周玉蓉语重心长，“你要记住，底线一旦被突破，就再也守不住了。”
这番话像一记警钟，敲在赵欣怡心上。
是啊，从谈恋爱到现在，她在婆家的事上让步了多少次？
每次都以“家庭和睦”为名，结果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
回家路上，赵欣怡反复琢磨母亲的话，心里渐渐有了决定。
宋晟睿正在厨房煮泡面，见到妻子回来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在妈家吃了。”
“吃过了，想回来陪你。”赵欣怡换上家居服，语气平静。
这种突然的和解让宋晟睿更加不安，他了解妻子的性格。
越是平静的表面下，可能藏着越坚定的决心。
“明天的聚餐，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可以找借口不去。”
宋晟睿罕见地主动让步，这反而证实了赵欣怡的猜测。
“为什么不去？正好见见咏思的未来岳父岳母。”
赵欣怡微笑着接过丈夫手里的锅铲，“我来炒两个菜吧，总吃泡面不好。”
这种反常的体贴让宋晟睿更加心虚，他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
“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女方家很在意面子，彩礼规格不能低。”
赵欣怡炒菜的动作没有停：“所以呢？”
“她说...如果我们的车能借给咏思撑撑场面，婚事可能更容易成。”
终于说出来了。赵欣怡关掉煤气灶，厨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借？妈说的是借，还是给？”
宋晟睿支支吾吾：“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等婚事定了就还回来。”
“这种话你信吗？”赵欣怡转身直视丈夫，“上次借钱给咏思开店也是这么说。”
宋晟睿低下头，无言以对。他知道母亲和弟弟的德行，但血缘关系割舍不断。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两人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临睡前，赵欣怡突然开口：“明天我会去，但关于车的事，我有自己的底线。”
宋晟睿在黑暗中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同意还是敷衍。
这一夜，两人背对而眠，中间的空隙仿佛隔着一道鸿沟。
04
周日的家庭聚餐果然阵仗浩大。
婆婆魏雅琴不仅请了亲近的亲戚，还邀请了女方父母和几个媒人。
老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茶水和瓜子的气味。
赵欣怡和宋晟睿到的时候，众人正围着宋咏思的女朋友嘘寒问暖。
女孩叫林薇薇，长得甜美可人，说话细声细气，很会讨长辈欢心。
“这就是晟睿和欣怡吧？听说你们刚买了新车，真厉害。”
林薇薇的母亲笑着搭话，眼神却不自觉地往窗外瞟。
赵欣怡礼貌地点头回应，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魏雅琴今天格外热情，拉着亲家母的手不停夸赞未来儿媳。
“薇薇这么懂事，嫁到我们家是咏思的福气。聘礼方面我们绝不会亏待。”
这话明显是说给女方家听的，但也像在给赵欣怡施加压力。
宋晟睿被姑妈和舅舅拉到阳台抽烟，留下赵欣怡独自应付七大姑八大姨。
“欣怡现在是大公司的设计师吧？收入肯定不错。”
“听说你们房贷一个月八千？真是年轻有为啊。”
亲戚们看似随意的闲聊，实则都在打探他们的经济状况。
赵欣怡勉强维持着笑容，心里却在冷笑。
这些人平时从不关心他们的死活，需要帮忙时倒是一个比一个热情。
开饭时，魏雅琴特意把赵欣怡安排在林薇薇父母旁边。
“欣怡啊，你和晟睿是长兄长嫂，以后要多帮衬弟弟弟媳。”
婆婆边说边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动作亲昵得反常。
赵欣怡垂下眼帘：“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能帮的肯定会帮。”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面子，也没做出具体承诺。
但魏雅琴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新房和婚车上。
林薇薇的母亲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结婚压力大，买车买房不容易。”
“亲家母放心，婚房我们已经看好了，就差车子还没定。”
魏雅琴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欣怡。
全桌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反应。
赵欣怡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现在车贷利率低，贷款买辆代步车也不难。”
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开，不给婆婆开口的机会。
魏雅琴的脸色变得难看，但碍于亲家在場不好发作。
饭后，女眷们在厨房收拾，男人们继续在客厅喝茶。
林薇薇主动帮忙洗碗，动作麻利，赢得一片夸赞。
“薇薇真是乖巧，咏思能娶到你是我们老宋家的福气。”
魏雅琴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却对赵欣怡说：“你去买点水果吧，家里的不够了。”
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让赵欣怡心寒，但她还是默默接过钱包。
下楼时，她听见婆婆在厨房对林薇薇说：“你放心，婚车肯定配最好的。”
那一刻，赵欣怡清楚地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她在小区门口的超市慢慢挑选水果，故意拖延时间。
回去时，聚餐已经散场，只剩下宋家自家人。
魏雅琴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显然在等她。
“妈，水果买回来了。”赵欣怡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放那儿吧。”魏雅琴冷冷地说，“今天你在饭桌上的表现很让我失望。”
宋晟睿试图打圆场：“欣怡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
“你闭嘴！”魏雅琴厉声打断大儿子，“都是你惯的，一点家族观念都没有！”
赵欣怡深吸一口气：“妈，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
“不明白？”魏雅琴猛地站起来，“你明明有新车，为什么不能先借给弟弟应急？”
终于挑明了。赵欣怡反而觉得轻松了，该来的总会来。
“妈，那是我们贷款买的车，不是玩具，说借就借。”
“贷款怎么了？你们收入高，慢慢还就是了。咏思等着结婚啊！”
魏雅琴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宋咏思在一旁玩手机，事不关己的样子更让赵欣怡心寒。
这个被宠坏的小叔子，永远觉得别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这件事没得商量。”赵欣怡斩钉截铁地说，“车不可能借。”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顾婆婆在身后的怒骂和丈夫的挽留。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婆婆尖利的声音：
“宋晟睿！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然后是丈夫唯唯诺诺的安抚声，像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走出楼道时，初夏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
赵欣怡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很想哭。
但她强行忍住泪水，深吸一口气，朝新车走去。
这次，她决定不再妥协。
05
新车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赵欣怡拉开车门的手微微发抖。
她系安全带时试了三次才扣上，指尖的冰凉透过金属扣传递到全身。
后视镜里，宋晟睿急匆匆从楼道里跑出来，脸上写满焦虑。
“欣怡！你等等！”他拍打车窗，声音隔着玻璃显得模糊不清。
赵欣怡发动引擎，丰田混动系统悄然启动，安静得令人心慌。
她降下车窗一寸：“有事回家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妈吵架。”
“妈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宋晟睿扒着车窗，额头沁出细汗。
“哪个脾气？理所应当霸占别人东西的脾气？”
赵欣怡转动方向盘，“让你弟自己努力赚钱买车，别总想着啃老啃哥。”
轮胎碾过小区减速带，轻微的颠簸像她此刻的心跳。
后视镜里丈夫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收音机里播放着轻快的流行歌，与她的心情格格不入。
她关掉音乐，摇下车窗，让五月的风吹乱长发。
路过跨江大桥时，她特意放慢车速，看江面上货船缓缓驶过。
这些船装着不知通往何处的货物，就像她此刻迷茫的心情。
手机在包里震动三次，都是宋晟睿的来电，她一个都没接。
最后一条短信跳出来：“妈说要找你谈谈，明天中午在老家咖啡馆。”
赵欣怡冷笑一声，把手机调成静音。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天中午，她还是准时出现在咖啡馆。
魏雅琴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黑咖啡一口未动。
“坐。”婆婆抬了抬下巴，语气像在召唤下属。
赵欣怡点了一杯拿铁，奶泡拉花是个完美的心形，讽刺极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魏雅琴开门见山，“但长嫂如母，该担的责任要担。”
咖啡勺碰触杯壁发出清脆声响，赵欣怡抬头直视婆婆。
“妈，我和晟睿结婚三年，贴补咏思的次数两只手数不过来。”
“他是你弟弟！”魏雅琴声音提高八度，邻座客人好奇张望。
“是晟睿的弟弟，不是我的。”赵欣怡平静地搅动咖啡。
魏雅琴脸色铁青：“你这是什么话？嫁到宋家就是宋家的人！”
“所以宋家的人就该无限度填无底洞？”赵欣怡轻笑，“妈，这不公平。”
婆媳间的空气骤然凝固，服务生过来续水都被魏雅琴挥手赶走。
“薇薇怀孕了。”婆婆突然抛出重磅炸弹，“婚事必须尽快办。”
赵欣怡搅拌咖啡的手停在半空，终于明白婆婆为何如此急切。
“咏思才二十五岁，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
“所以更需要你们帮衬！”魏雅琴顺势抓住她的手，“车先借他们撑场面...”
赵欣怡抽回手，掌心被婆婆的指甲划出红痕。
“妈，您知道车贷加上房贷，我们每月要还多少吗？”
“年轻人压力大点正常...”魏雅琴眼神闪烁。
“一万二。”赵欣怡一字一顿，“晟睿工资两千，我的八千刚够还款。”
这是她第一次在婆婆面前透露具体数字，魏雅琴明显愣住了。
但很快，婆婆又恢复强势：“那就把车卖了！先帮弟弟渡过难关！”
赵欣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卖了？我们刚买三天！”
“旧车还能开，没必要追求享乐！”魏雅琴说得理直气壮。
享乐？赵欣怡想起那辆十年车龄的二手捷达，空调坏了两年都没钱修。
这辆新车是他们挤了三年地铁，加班到深夜才换来的代步工具。
在婆婆眼里，却成了“追求享乐”的罪证。
“不可能。”赵欣怡拿起包，“车不会借，更不会卖。”
“赵欣怡！”魏雅琴猛地站起来，“你要眼睁睁看宋家绝后吗！”
咖啡馆瞬间安静，所有目光聚焦在这桌婆媳身上。
“妈，咏思未婚先孕是家教问题，不该由我来买单。”
扔下这句话，赵欣怡推开玻璃门，初夏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听见婆婆在身后摔杯子的声音，以及服务生的惊呼。
但这一切都模糊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新车在阳光下安静等待，流线型的车身像一头优雅的猎豹。
她坐进驾驶室，空调自动开启，送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手机里有十七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是母亲周玉蓉的短信：
“女儿，无论发生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她趴在方向盘上，任由呜咽冲破喉咙。
鸣笛声惊醒了她，后视镜里映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补上被泪水冲花的妆容。
导航显示回家需要经过五个红灯，足够她整理情绪。
在第三个红灯路口，她看见宋晟睿的二手捷达抛锚在路边。
丈夫正满头大汗地打救援电话，落魄得像条丧家之犬。
她本该停车帮忙，但脚却踩下油门，白色SUV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宋晟睿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她选择视而不见。
有些坎，必须他自己跨过来。而她，已经累了。
06
推开门时，夕阳正好斜照进玄关，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宋晟睿已经回家，正蹲在卫生间修理漏水的水龙头。
扳手和零件散落一地，他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水是汗。
“回来了？”他头也不抬，语气听不出情绪。
赵欣怡踢掉高跟鞋，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淋浴阀又坏了？”
“老毛病，垫片老化。”宋晟睿拧紧最后一个螺丝，“试试看。”
水龙头恢复正常，哗哗的水声填补着夫妻间的沉默。
赵欣怡走进卧室换衣服，听见丈夫在身后欲言又止的叹息。
晚餐是外卖饺子，两人坐在餐桌两头，像拼桌的陌生人。
“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宋晟睿终究没忍住。
赵欣怡夹饺子的手顿了顿：“告状还是施压？”
“她说...你说咏思未婚先孕是家教问题。”
饺子馅太咸，赵欣怡灌了半杯水才冲淡嘴里的苦涩。
“我说错了吗？二十五岁的人，工作不稳定，先让女朋友怀孕。”
宋晟睿放下筷子：“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看着不管。”
“怎么管？把我们的车送他？然后把房贷车贷都背身上？”
赵欣怡推开外卖盒，“宋晟睿，我们是夫妻，不是慈善机构。”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丈夫，宋晟睿明显怔住了。
窗外传来邻居家的钢琴声，生涩的练习曲断断续续。
“我知道你委屈。”丈夫的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但我妈那边...”
“你妈那边永远比我们重要。”赵欣怡打断他，“就像三年前...”
她突然噤声，那个秘密像鱼刺卡在喉咙里。
三年前买房时，魏雅琴偷偷拿走他们的首付款给咏思炒股。
等他们发现时，股市暴跌，钱只剩零头。婆婆跪着求他们别声张。
那笔钱是赵欣怡没日没夜接私活攒下的，至今想起都心口发疼。
宋晟睿显然也想起这件事，脸色瞬间惨白。
“那次是意外，妈后来不是把养老金取出来还我们了？”
“还了一半。”赵欣怡冷笑，“剩下三十万，妈说算我们孝敬的。”
旧事重提像撕开结痂的伤口，脓血重新涌出。
宋晟睿颓然靠在椅背上：“那你要我怎么办？跟她断绝关系？”
“我要你像个丈夫！”赵欣怡猛地站起，“而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妈宝男！”
盘子被衣袖带倒，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两人同时愣住，看着地上的瓷片和滚落的饺子。
就像他们的婚姻，表面完整，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赵欣怡蹲下身捡碎片，指尖被划出血痕。
宋晟睿想帮忙，被她躲开：“别碰，越帮越乱。”
就像他们的关系，越想修补，裂痕越深。
收拾完残局，赵欣怡抱着笔记本躲进书房。
CAD图纸在屏幕上旋转，她却迟迟无法专注。
微信家族群不断弹出新消息，是魏雅琴在晒婚纱店的照片。
“薇薇看中这款婚纱，要提前半年预定呢！”
后面跟着几个亲戚捧场的表情包，没人问婚纱多少钱。
赵欣怡屏蔽了群消息，点开与母亲的私聊窗口。
“妈，如果我离婚，你会支持我吗？”
周玉蓉的回复很快跳出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在。”
后面跟着小时候的照片，扎羊角辫的她躲在母亲怀里撒娇。
赵欣怡关掉电脑，把脸埋进掌心。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聊聊？”宋晟睿端着热牛奶，眼下乌青浓重。
牛奶杯被推到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车的事...我会跟妈说清楚。”丈夫终于让步。
赵欣怡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怎么说？像前几次一样阳奉阴违？”
“这次真的说清楚。”宋晟睿伸手想碰她，被避开。
窗外月色正好，银杏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多么适合相拥的夜晚，他们却像两座孤岛。
睡前，宋晟睿手机亮起，是魏雅琴的短信：
“周六家宴，务必带欣怡来，有要事宣布。”
赵欣怡背对丈夫装睡，听见他烦躁的翻身声。
要事宣布？怕是最后的通牒。
她睁眼到凌晨，看月光从窗帘缝隙慢慢挪到衣柜门上。
第一次认真思考离婚的可能性，心口竟不再疼痛。
只有麻木的疲惫，像长途跋涉后望不见尽头的荒漠。
07
周六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
雨刷器左右摇摆，前方道路模糊成一片水幕。
赵欣怡特意穿了件正红色连衣裙，像某种无声的宣战。
宋晟睿一路沉默，等红灯时不停敲打方向盘。
“一会儿妈说什么，你先别急。”他第无数次嘱咐。
赵欣怡对着遮阳板补口红：“看我心情。”
婆婆家今天格外热闹，亲戚们挤满客厅，七嘴八舌讨论婚事。
林薇薇穿着宽松的裙子，小腹已有明显隆起，魏雅琴全程搀扶。
“薇薇快三个月了，婚事得抓紧办。”姑妈大声宣布，像在炫耀喜事。
赵欣怡被安排在主桌，正对魏雅琴的位置，显然经过精心设计。
菜上到一半，魏雅琴敲敲酒杯，全场安静下来。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宣布咏思和薇薇的婚期。”
掌声中，婆婆话锋一转：“不过女方家要求婚车要有档次...”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赵欣怡，等待她的反应。
“欣怡啊，你们新车不是刚买吗？能不能...”
“不能。”赵欣怡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魏雅琴笑容僵住：“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赵欣怡环视满桌亲戚，“拒绝被吸血的态度。”
满堂哗然中，她起身直视婆婆：“车是我们买的，不会给任何人。”
“赵欣怡！”魏雅琴拍桌而起，“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赵欣怡冷笑，“而不是整天算计儿媳妇。”
宋晟睿急忙拉她衣袖：“少说两句！”
“让她说！”魏雅琴尖声叫道，“我倒是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暴雨敲打窗户，像为这场闹剧伴奏的鼓点。
赵欣怡深吸一口气，三年委屈在此刻爆发：
“从结婚第一天起，您就变着法要钱贴补咏思。”
“买房首付被拿去炒股，装修款借给咏思创业，现在连车都要抢。”
“妈，您是不是忘了，晟睿也是您亲生儿子？”
亲戚们窃窃私语，有人低头假装玩手机，有人明目张胆看热闹。
魏雅琴脸色铁青：“宋晟睿！你就看着你媳妇这么侮辱我？”
丈夫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这个动作彻底冰冻了赵欣怡的心，她看着这个懦弱的男人。
想起无数个加班深夜，他等她回家时在沙发上睡着的侧脸。
想起买房时两人挤在出租屋吃泡面，却因为存够首付相视而笑。
想起提车那天，他像个孩子般围着新车转圈，眼睛亮晶晶的。
所有温暖回忆在此刻碎成粉末，被暴雨冲进下水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赵欣怡自己都愣了愣。
原来绝望到极致，连痛苦都是迟来的。
全场死寂，只有林薇薇的抽泣声格外刺耳。
宋晟睿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赵欣怡取下婚戒放在桌上，“这日子我过够了。”
戒指滚落到菜汤里，溅起油渍，像婚姻最后的污点。
魏雅琴最先反应过来：“离就离！吓唬谁呢！我儿子...”
“妈！”宋晟睿突然歇斯底里地打断她，“我月薪才两千！八千房贷你还？”
吼声震得吊灯摇晃，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永远温吞的男人，第一次在母亲面前露出獠牙。
魏雅琴倒退两步，险些碰倒身后的花瓶：“你...你喊什么？”
“我说！八千房贷！你还？”宋晟睿揪住头发蹲在地上，“我还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