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林舒，我跟顾言在一起了，他爱的是我。”
张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一字一句，像是要把钉子敲进我的心里。
她以为我会崩溃，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哭着求她不要抢走我的东西。
我看着她，这个我叫了二十年“闺蜜”的女人，看着她身后那扇昂贵的红木门，那是我和顾言的家。
良久，我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但我说出口的话，却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薇，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01.
晚饭的餐桌上，气氛有点闷。
这是顾家的家庭聚餐，每个月一次，雷打不动。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水晶吊灯的光照得人脸上都油乎乎的。
林舒默默地给身边的丈夫顾言夹了一筷子西蓝花，顾言对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客气得像对外人。
坐在对面的张薇看见了，立马笑着开口：“小舒，你对顾言也太好了。男人不能这么惯着，得让他知道你也需要人照顾。”
她嘴上说着心疼林舒的话，眼睛却瞟向了顾家老太太。
老太太最重规矩，果然，她放下筷子，不咸不淡地说：“林舒是我们顾家的媳妇，照顾丈夫是应该的。倒是张薇你，只是小舒的朋友，在顾家的餐桌上，话是不是太多了点？”
张薇脸上一点也不尴尬，反而露出委屈的样子：“顾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小舒身子弱，心疼她。”
说完，她还特意给林舒盛了一碗汤，亲手递过去：“小舒，你快喝点汤暖暖身子，看你手都凉了。”
林舒的手被她抓住，那碗汤就递到了嘴边。
她想说“不用”，可张薇的手劲很大，汤碗就那么停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顾言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林舒只好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在所有人眼里，张薇又一次扮演了那个体贴善良的好闺蜜，而自己，还是那个不爱说话、有点不识抬举的木头人。
一顿饭吃完，顾言要送林舒回家，张薇却很自然地跟了上来，说：“顾言，你送小舒回去吧，我跟你们顺路，在小区门口下就行。”
她总是这样，用“顺路”和“朋友”的名义，插在他们夫妻中间。
车里，张薇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公司里的趣事，把顾言逗得笑了两声。
而林舒，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02.
林舒第一次发现张薇“会演”，是在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林舒家里条件好，每个月生活费都很多。张薇总是拉着她去逛街，吃好吃的，但付钱的总是林舒。
有一次，班里一个同学过生日，大家凑钱买礼物。林舒把自己的那份和张薇的那份一起交了。
第二天，那个同学却红着眼圈来问林舒，是不是讨厌她。
林舒愣住了：“没有啊，怎么了？”
“张薇说，你昨天交钱的时候，说我家里穷，不配用那么好的礼物。”
林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跑去质问张薇，张薇却哭得比她还伤心：“小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跟她们开玩笑，说你最大方了，没想到她们当真了。”
她一边哭，一边拉着林舒的手，让她去看自己的胳膊。
上面有一块青紫。
“我跟她们解释了，她们不信，还推了我一把……小舒，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林舒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从小性格就软，不知道怎么跟人吵架。看着张薇身上的伤，她那点火气全变成了愧疚。
她反过来安慰张薇，说不怪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块伤，是张薇自己在家撞桌子角弄出来的。
而“开玩笑”那套说辞，张薇对很多人用过。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觉得林舒仗着家里有钱，骄傲、刻薄，而张薇，是那个受了委屈还处处维护她的“善良天使”。
林舒跟父母说过一次，说张薇不是看起来那么好。
她爸妈正在忙生意，不耐烦地打断她：“小舒，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家张薇天天陪着你，你还说人家坏话？做人要懂得感恩。”
从那以后，林舒就再也不说了。
有些苦，说出来没人信，还不如烂在肚子里。
03.
这种憋屈的感觉，在林舒结婚后，变本加厉。
她和顾言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婚后，顾言对她相敬如宾，给了她富足的生活和体面的尊重，但仅此而已。
他们的家很大，大得空旷。
张薇成了这个家里最常来的客人。
她总有各种理由。今天说“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明天说“我路过你们家，顺便上来看看你”。
她一来，家里就热闹起来。
她会记得顾言喜欢喝什么茶，会陪顾老太太聊天解闷，甚至连家里的保姆，都更喜欢跟她说话。
有一次，林舒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
她迷迷糊糊听见楼下客厅里，张薇在跟保姆说话。
“王姐，先生的衬衫不能用那个牌子的洗衣液，他皮肤会过敏的。你下次用我上次拿来的那个。”
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林舒的耳朵。
这些事，顾言从来没跟她说过。她这个做妻子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走下楼，看着张薇正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准备泡茶。
那一刻，林舒再也忍不住了。
“张薇，这是我家。”她的声音有点抖。
张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小舒，你怎么了？我知道这是你家啊，我不是怕王姐弄错嘛。先生他……”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林舒打断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保姆王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薇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小舒……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跟我说，我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林舒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晚上，顾言回来，看到了桌上没动的饭菜和红着眼睛的林舒。
林舒嘴唇动了动，想解释，想告诉他张薇的真面目。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说张薇太了解他了？说张薇动了家里的茶叶？
这些话说出来，只会显得她小气、多疑。
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她看见顾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知道，在顾言心里，自己又输给了张薇一次。
04.
转折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顾言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酒气，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林舒。
林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来想去给他倒水。
“小舒，你坐下。”顾言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林舒只好重新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天，公司办酒会，张薇也在。”顾言点燃了一根烟，但只抽了一口就掐灭了。这不像他的习惯。
林舒的心猛地一沉。
“她喝多了，”顾言继续说，眼睛看着茶几上的一点，“拦着我的车，不让我走。”
林舒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没有说话。
“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关于你的，关于我们的。”顾言抬起头，目光第一次那么深地落在林舒脸上，“她说，你从小就嫉妒她，因为她比你人缘好。她说，你跟我结婚，只是为了顾家的钱，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这些话，像一把钝刀子，在林舒的心里来回地割。
多么熟悉的话术，又是同样的配方。
她以为顾言会质问她，会像她父母一样，指责她不知好歹。
可顾言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她说，她才是我真正的知己，她比你更懂我，更爱我。”
顾言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厌恶。
“她还说，只要我愿意，她可以不要名分，做我背后的女人。”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林舒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等着顾言的判决。
然而，顾言却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握住她冰冷的手，那双手不像张薇那么热，却很干燥，很稳。
“小舒，对不起。”
林舒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顾言的声音很轻，“我一直以为，你不爱说话，是因为性格内向。我今天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你的错。”
林舒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积攒了二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一滴一滴，砸在顾言的手背上，滚烫。
顾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地，为她擦去眼泪。
等她情绪稍微平复，顾言才重新开口，眼神里带着一种林舒从未见过的坚定。
“这件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舒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她轻声问。
顾言看着她，目光深沉：“她不是想要吗？我们就给她一个机会。”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林舒却听懂了。
那是一个计划的开始。
一个，为过去二十年讨回公道的计划。
05.
第二天下午，林舒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张薇就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浓妆，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像是踩在胜利的鼓点上。
她没有进屋，直接走到了花园里，站在林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舒，我跟顾言在一起了，他爱的是我。”
张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她等着看林舒崩溃，看她哭闹，看她像条可怜虫一样求自己。
林舒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剪刀，直起身子。
她看着张薇，这个她叫了二十年“闺蜜”的女人，看着她身后那栋漂亮的别墅，那曾是她以为的牢笼。
良久，她点了点头。
就在张薇以为她要认输的时候，林舒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不是伤心，也不是绝望。
张薇愣住了，这反应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林舒说出了一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的话。
“张薇，谢谢你……”她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你……你说什么？”张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林舒你疯了？”
林舒从口袋里，拿出张纸，递到张薇面前。
张薇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瞳孔猛地收缩，脸色变得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