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三十万!那是我们准备给小宝换学区房的首付款!你就这么扔进一个死过人的破房子里了?”
儿媳张莉“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撂在桌上,刺耳的声音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我叫林知深,退休前是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我扶了扶老花镜,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对怒气冲冲的儿子和儿媳。
“第一,这是我的养老金,不是你们的。”
“第二,房子干不干净,我比你们清楚。”
“第三,”我顿了顿,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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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天前,我拿下了这套法拍房。
市中心老城区,独栋两层小楼,带个小院子,起拍价三十万。这个价格,在如今的市价里,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价格低,自然有原因。房子原来的户主是个独居老人,在家中去世半个多月才被发现。因为这事,房子被传成了“凶宅”,几次流拍,价格一降再降。
拍卖会上,除了几个想捡漏的投资客,几乎没人出价。我举牌的时候,连拍卖师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
儿子林伟和儿媳张莉知道后,就有了开场那一幕。
“爸,那钱您存着不好吗?非要去折腾!那房子里死过人,晦气!你住进去,万一生了病,还不是我们掏钱伺候?”张莉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
林伟在一旁帮腔:“是啊爸,莉莉也是为你好。那房子我们去看过,墙皮都掉了,一股霉味,根本住不了人。三十万,打水漂了啊!”
我没理会他们。
自从老伴三年前去世,我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听着不小,但塞进了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我,就显得捉襟见肘。
我的书房被改成了儿童房,那些我视若珍宝的史料和书籍,被塞进了杂物间,上面堆满了孙子的玩具和尿不湿。
有一次,我甚至发现我一本珍藏的明代史稿,被六岁的孙子用蜡笔画花了封面。
我跟张莉提过一次,她却满不在乎地说:“哎呀爸,小孩子懂什么,不就是本书嘛,回头我网上给你买本新的不就行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必须搬出去。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一个可以安放我的书,安放我后半生的地方。
这套法令房,就是我的选择。
晚饭不欢而散。
我回到自己那个临时堆着杂物的小房间,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动作不快,但很坚定。
张莉推门进来,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
“哟,真要搬啊?爸,我可提醒你,那房子水电都得重新弄,装修也要花钱。你那点退休金,别到时候不够花,又回来找我们要。”
我没抬头,继续把一本本厚重的词典放进行李箱。
“这个不用你操心。”
“行,你不听劝,有你后悔的时候!”她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我叫了辆搬家公司的货车,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把我的东西,主要是那几千册书,一股脑全拉走了。
站在那栋爬满青苔的两层小楼前,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老城独有的安逸气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仿佛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是的,房子很旧,带着一股尘封许久的味道。但这里,很安静。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的领地。
02.
我花了一周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找了水电工,把老化的线路和水管全部换掉,光这一项就花了两万多。我又自己动手,把剥落的墙皮铲掉,重新刷上了干净的白色涂料。
客厅被我改造成了书房,一整面墙都做成了顶天立地的书架。当我把那些蒙尘的宝贝一本本擦拭干净,重新摆上书架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天下午,我正在二楼的卧室里收拾,准备把床靠墙安放好。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墙上的异样。
那是一面承重墙,墙面很平整。但在墙壁的正中央,有一块巴掌大的区域,颜色比周围的白色要深一些,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褐色。
像是水印,又不太像。
我用手摸了摸,墙面是干燥的,也没有任何凹凸不平。
“可能是以前漏水留下的印子吧。”我自言自语,没太在意。老房子,有点瑕疵很正常。
我找来剩下的涂料,又在那块印记上仔细刷了两遍,直到它被完全覆盖。
做完这一切,我心满意足地把床推过去,靠墙放好。
之后的一个月,我过得无比惬意。每天看书、写字,侍弄院子里荒废已久的花草。儿子和儿媳一个电话都没打来,估计还在生我的气,我乐得清静。
然而,那种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那天早上我起床,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卧室的墙上。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那个我明明已经用涂料盖住的印记,又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范围似乎还比之前扩大了一些,颜色也更深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走进墙壁,仔细观察。印记的轮廓很不规则,但隐隐约约,居然有了一点……人形的轮廓。
一个蜷缩着的人形。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眼花了。肯定是墙体返潮,水汽把涂料浸透了。
我决定再处理一次。这次,我先用防水涂料刷了一遍,等干透了,再用墙面漆反复覆盖了三四遍。做完后,墙壁洁白如新,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可没过几天,那诡异的印记,再一次,顽固地渗透了出来。
而且,这一次,它变得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个侧躺着、蜷缩着身体的人形轮廓,头、躯干、弯曲的四肢,都清晰可辨。大小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了上来。
这绝不是简单的返潮。
03.
我开始失眠。
每晚躺在床上,我都觉得墙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那个人形印记,像一个不祥的诅咒,烙在墙上,也烙在了我的心里。
我开始查这栋房子的历史。作为历史教授,考据是我的本行。
我去了房管局、派出所,甚至找到了社区里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
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原户主叫王建国,六十多岁,是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平时深居简出,没什么朋友。法医鉴定是死于突发性心梗,排除了他杀。
没有任何线索能解释墙上的印记。
这天,儿子林伟居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爸,最近怎么样啊?那破房子住得还习惯吗?”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还行。”我淡淡地回答。
“那个……小宝的幼儿园要交一笔五万块的赞助费,我和莉莉手头有点紧,您看……”
我立刻明白了。这是没钱了,才想起我这个爹。
“我没钱。”我直接拒绝。买房装修,已经花光了我大部分积蓄。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三十万本来就该是我们的!现在让你拿五万都不肯?”林伟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那是我的养老钱,不是你的提款机。”
“好,好!林知深,你够狠!你守着你的破房子过去吧!”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挂了电话,我心烦意乱,看着墙上那个人形印记,越发觉得诡异。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我一个搞建筑工程的学生。
“小李,你帮我看看,这墙是怎么回事?水印反复出现,盖都盖不住。”
学生很快回复了:“老师,这看起来像是墙体内部有持续的水源滲漏。但形状这么规整,确实少见。要么就是一种特殊的霉菌,需要专业的除霉公司来看看。您最好别自己处理,有些霉菌对身体有害。”
霉菌?
我戴上口罩和手套,凑近了闻了闻。
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气味。
不是单纯的霉味,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这股味道让我更加不安了。
下午,张莉居然直接找上了门。
她一进屋就四处打量,脸上写满了嫌弃。“啧啧,这地方真能住人吗?一股怪味。”
她看到了卧室墙上的印记,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天哪!爸!这是什么?发霉发成这样了?你闻闻这味儿,都要得肺病了!我就说这房子晦气吧!”
“你要是来给我看病的,心意我领了。要是来要钱的,门在那边。”我指了指门口。
张莉被我噎得脸色一白,但还是不死心。
“爸,我们是一家人,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小宝是您亲孙子,他的前途要紧啊!五万块,对您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就当是投资孙子的未来了。”
“我说了,我没钱。”
“你!”张莉气得跺脚,“你就是自私!守着这破房子,连亲孙子都不顾了!行,你等着,早晚有你求我们的时候!”
她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墙上那沉默的人形。
家人的不理解,和这栋房子里无声的诡异,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下定决心,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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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不再尝试自己处理。
我请了专业的除霉公司,也请了装修公司的老师傅。
他们来了之后,拿着各种仪器检测,最后都摇着头,表示无能为力。
“林教授,这不是普通的滲水或者发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对我说道,“这印记是从墙体内部透出来的,源头在里面。要想根除,只有一个办法。”
他指了指墙壁。
“把它砸开。”
砸墙?
这可是承重墙。我有些犹豫。
但那人形印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从灰褐色,变成了暗红色。
我甚至在夜里,会听到墙壁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我的理智和恐惧在天人交战。我是一个信奉科学的历史学者,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的一个梦。
我梦见那个蜷缩的人影,在墙里缓缓地转过头,对我无声地张开了嘴。
惊醒后,我一身冷汗。
天一亮,我拿起了电话,没有再找装修队,而是直接拨打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地址是……我怀疑,我家的墙里,可能……藏了东西。”
警察来得很快。
来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官和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我把他们带到二楼卧室。当他们看到墙上那个人形印记时,年轻警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老刑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走上前,没有触摸,而是凑近了仔细地闻了闻。
“林教授,您买的是法拍房?”老刑警回头问我,目光如炬。
“是的,赵队长。”我认出了他,是市局刑侦队的赵振国,上过电视。
“原户主是独居老人,心梗去世的?”
“对,材料上是这么写的。”
赵队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身边的年轻警官说:“小王,去队里申请搜查令,再叫技术队和法医都过来。另外,通知消防队,带上破拆工具。”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心中一凛,看来,他和我一样,也觉得这墙里……有大问题。
05.
消息传得很快。
警察、法医、消防车,把这条安静的老街巷堵得水泄不通。邻居们都围在外面,议论纷纷。
就在消防员准备好工具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我的儿子林伟和儿媳张莉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爸!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把警察都找来了!”林伟一脸的焦急和羞愤。
张莉更是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林知深!你是不是嫌我们家还不够丢人?买个凶宅,现在还要砸墙,你是想上新闻吗?我们以后在单位还怎么做人!”
赵队长皱了皱眉,拦住了他们:“我们是接到报警,依法办事。请你们配合,不要妨碍公务。”
“警察同志,你们别听他的!”张莉立刻换上一副嘴脸,“我公公他年纪大了,脑子有点糊涂,总是幻想些有的没的。就是个墙面发霉,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拆了承重墙,房子塌了谁负责?”
“是不是发霉,砸开看看就知道了。”赵队长的声音很冷。
他不再理会撒泼的张莉,对消防员点了点头。
“动手!”
“哐!哐!哐!”
沉重的铁锤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墙灰和碎石扑簌簌地往下掉。
张莉还在尖叫:“疯了!都疯了!这房子可是花了三十万买的!砸坏了你赔吗!”
林伟也拉着我的胳膊:“爸,快让他们住手!别闹了,我们回家吧!”
我甩开他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面墙。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我不知道我坚持的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面墙砸开,我这辈子都别想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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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次次重击,墙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墙壁的内部,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就连身经百战的赵队长,瞳孔也骤然收缩,他握着撬棍的手,青筋毕露:“……怎……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