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的上海,热得像个巨大的高压锅。外卖员李伟骑着电瓶车穿梭在扭曲的热浪里,汗水湿透了后背。就在他感觉快要被烤化的时候,手机里“叮咚”一声,弹出一条强制指派的订单。
通常这种单子都是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但当李伟看清订单详情时,他猛地捏住了刹车。
订单类型:生鲜采购配送。
物品:生鲜,约50公斤。
地址:从城西的“环球冷链仓”送到城东的“静安名邸”。
配送费:128元。
打赏:¥10,000元。
一万块!
李伟反复确认那个数字后面跟着的零,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干这行五年,见过最高的打赏也就五百块。一万块,是他顶着烈日暴雨跑上一个月的血汗钱。
这是骗局吗?还是哪个富豪的恶作剧?
正当他疑虑重重时,下单人发来了消息。对方的昵称叫“星光”。
“星光”:“师傅,接单吧。打赏是真的,但你得按我的要求做。”
李伟心头一紧,打字回复:“什么要求?”
“星光”:“去仓库取货,货已打包。你不需要检验,也不许以任何理由打开。送到指定地址,亲手交给收货人。送到后,钱会自动到账。”
不许检验?这严重违反了平台规定,尤其是生鮮品类,必须开箱确认品质,否则责任无法界定。这个要求,让李伟心中的警铃大作。一百斤的密封货物,天价打赏,禁止查验……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这笔横财:“抱歉,平台规定必须开箱查验。如果您不同意,我只能取消订单了。”
“星光”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就在李伟准备退出时,新消息弹了出来。
“星光”:“一万五。”
李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星光”:“我追加五千。师傅,我没有恶意,只是里面的东西比较特殊,不方便让人看见。你放心,绝不是违法的东西,只是一些私人物品。你拿钱办事,对你我都有好处。”
一万五千块。这个数字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住了李伟的意志。他想到了母亲高昂的医药费,想到了女儿渴望已久的钢琴课。生活的重压之下,风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好。”他回复了一个字,接下了这个命运的订单。
“星光”:“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开箱子。”
李伟驱车赶到城西的“环球冷链仓”。在仓库门口,工作人员用叉车运出一个巨大的白色泡沫箱。箱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被厚重的黄色胶带封得密不透风,外面还用尼龙绑带交叉捆死。
“师傅,就这个,你一个人行吗?”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问。
李伟上前一试,箱子入手冰冷,沉重异常。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其挪上电瓶车后座,用好几根弹力绳死死固定住。车身猛地向下一沉,轮胎都瘪了不少。
在签收单上,货品一栏只写着“生鲜(特殊)”,发货人信息是空白的。
签完字,李伟跨上电瓶车。载着这个神秘而沉重的箱子,他开始了他职业生涯中最诡异的一次配送。他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更不知道目的地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一万五千块的希望与不安,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车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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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从城西到城东的路途异常艰难。一百斤的重物让电瓶车摇摇晃晃,李伟全神贯注,骑得心惊胆战。近两个小时后,导航终于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静安名邸是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安保极为严格。
李伟在门口登记身份,保安按规定致电业主确认。
“7号楼302的陈先生吗?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回复,保安放下电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伟:“业主说他今天没有订外卖。你再确认下信息。”
李伟的心“咯噔”一下。他拿出手机反复核对,地址、楼栋号、房间号、收件人姓名、电话,一字不差。
“没错啊,就是这里,7号楼302,陈先生。”
保安又拨通了电话,开了免提:“陈老师,不好意思。外卖员这边确认信息无误,会不会是您家人帮您订的?”
电话里传来一个斯文但坚定的老年男性声音:“不可能。我老伴在国外,孩子也不在身边。我确定没买东西,让他联系下单的人吧。”
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李伟立刻拨打下单人“星光”的虚拟电话。响了很久,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您好!是‘星光’女士吗?我是外卖员!”李伟急切地说,“我到地址了,但收件的陈先生说他没买东西,不收货。您是不是地址搞错了?”
“地址没错,”对方的语气毫无波澜,“就是静安名邸7号楼302室,陈敬铭先生。”
“可是他本人说没买啊!”
“星光”沉默了几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告诉他,东西是他女儿订的,让他必须收下。”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李伟只好把这番话转告给保安。保安半信半疑,再次拨通了电话。这一次,电话那头的陈先生似乎有些被激怒了。
保安挂断电话,一脸同情地对李伟说:“兄弟,这事儿邪门了。陈老师说,他只有一个儿子,从来没有什么女儿。”
“什么?!”李伟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没有女儿?那下单人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到底是什么恶劣的玩笑,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看着身后那个巨大的白色箱子,只觉得它像一颗定时炸弹。
退单吗?把这百十斤的东西再原路拉回去?那一万五的打赏就彻底泡汤了。他不甘心。
“大哥,能不能麻烦您通融一下?”李伟恳求保安,“我想亲自上楼跟陈先生解释一下。我一个送外卖的,货送不到要被罚款,就当帮帮我。”
保安看他一脸焦急,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行吧,我带你上去,但你可别乱来。陈老师是大学退休教授,人很好的。”
在保安的帮助下,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大箱子抬进了电梯。
来到302门口,保安按响了门铃。门开了,一位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的儒雅老者出现在门口,正是陈敬铭教授。他看到保安身后的李伟和那个巨大的箱子,眉头微蹙。
“陈教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订任何东西。”他的语气平和,但透着疏离。
李伟连忙上前,态度诚恳地说:“陈教授,订单信息真的都是您的。下单的人还坚持说是您女儿给您订的。”
听到“女儿”两个字,陈敬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我再说最后一遍,”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决绝,“我没有女儿。年轻人,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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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等等!”情急之下,李伟伸出手臂挡在了门缝里。
陈敬铭的动作停住了,冷冷地看着他:“年轻人,你这是想干什么?”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伟急得满头大汗,“教授,您看,这么大个箱子,我从城西拉过来,现在您不收,下单的人也联系不上,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这一天就全白干了,还可能被罚款。”
李伟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恳求。陈敬铭看着他,眼中的锐利稍减。他看得出,眼前的外卖员,同样是个受害者。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当着您的面,再给下单的人打个电话,咱们三方对质。”李伟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虚拟号码,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接通后,“星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又有什么事?”
“您好,‘星光’女士,”李伟把手机对着陈敬铭,“我现在和收件人陈教授在一起。他确定没有订这个东西,也说他没有女儿。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手机里传出的女声让陈敬铭的身体微微一僵。
“没有误会。”“星光”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陈敬铭,东西就是给你的。你必须收下。”
陈敬铭的脸色彻底变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星光”冷笑了一声,“重要的是,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你应该收下的。陈敬铭,二十年前的债,总是要还的。”
“二十年前的债?”陈敬铭的嘴唇哆嗦着,脸色变得苍白,“你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可以说你不知道,”女人的声音愈发冰冷,“但你心里清楚。收下它,或者,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当年做过的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李伟听得心惊肉跳。
“你……”陈敬铭气得说不出话。
“外卖师傅,我的要求很简单,把东西留下。陈教授,我的目的也很简单,让你收下。你们自己商量吧。”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楼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陈敬铭靠在门框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嘴里喃喃自语:“疯子……”
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李伟的控制。这个箱子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陈教授,我……”李伟不知所措。
陈敬铭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语气无比坚定:“我不能收。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万一是危险品,我收下就说不清了。”
一个绝不肯收,一个绝对不能走。两人陷入了僵局。
“要不……打开它看看吧?”李伟突然提议道。他被逼到了绝路,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咱们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普通的生鲜,您就当帮我个忙,收下。如果里面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立刻报警!”
这个提议,像一道光照进了死胡同。
陈敬铭的脸上阴晴不定。那个女人警告过“不许打开”。但眼下的情况,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与其让一个未知的威胁摆在家门口,不如亲手揭开它。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好,打开看看。”
他侧过身:“把它搬进来。”
04
李伟如蒙大赦,和保安一起将那个沉重得诡异的箱子抬进了陈敬铭家的客厅。保安识趣地告辞了,客厅里只剩下李伟和陈敬铭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巨大的白色泡沫箱,被放在客厅中央,与周围满是书籍的儒雅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个不祥的闯入者。
箱盖和箱体被胶粘合得严丝合缝。李伟用一把螺丝刀插进缝隙,小心翼翼地向上撬。
“嘎吱——”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盖子被撬开了一条小缝。
一股冰冷至极的白气,瞬间从缝隙中“嘶”地一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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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里的东西,终于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陈敬铭那副金丝边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他都浑然不觉,他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座雕塑。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用尽全身力气这才挤出几个字:“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