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林哲，网名“野钓阿哲”，正迎来他直播生涯中最辉煌的时刻。
屏幕左上角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万。对于他这个不温不火的户外主播来说，这堪称是现象级的流量。弹幕像开了闸的洪水，密密麻麻地滚过屏幕，几乎看不清底下真实的画面。
“卧槽！哲哥牛逼！这得有五十斤了吧？”
“五十斤？你看那弯成满月的竿子！我看奔着鱼王去了！”
“快快快，礼物刷起来，助力哲哥拿下青龙湖鱼王！”
“兄弟们，感觉快了……它没力气了！”林哲对着胸前的麦克风，气喘吁吁地喊道。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水下的力道果然开始减弱。终于，一个巨大的、黑青色的影子被缓缓拉出水面，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直播间彻底沸腾了。
那是一条体型夸张的野生大鲇鱼，目测长度接近两米，浑身覆盖着黏滑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它的嘴巴大得惊人，仿佛能吞下一个成年人的脑袋。
“我的天！纪录！这绝对是青龙湖的新纪录！”林哲兴奋地大吼，用尽最后的力气，配合着巨大的抄网，才勉强将这条巨物拖上了冲锋舟。
冲锋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猛地向一侧倾斜。林哲手忙脚乱地稳住船身，心脏“怦怦”狂跳。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子秤，挂钩穿过鱼鳃，两个成年人才能抬起的重量让秤上的数字疯狂飙升，最终定格在一个惊人的数字上——173斤。
“173斤！兄弟们！173斤的野生大鲇鱼！”林哲对着镜头，激动得几乎破音，“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今天，我，阿哲，就是青龙湖的王！”
弹幕上，“哲哥牛逼”的字样被一排排的火箭和超级战舰礼物所取代。林哲的后台收入，在短短几分钟内，超过了他过去一个月的总和。
他强压下激动，开始按照惯例，向观众们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大家看这头部，这斑纹，纯野生的没跑了。不过有点奇怪啊……”
林哲拍了拍鲇鱼鼓胀得有些不自然的腹部，那里异常坚硬，像是塞了一块石头。
“这鱼吃了什么？怎么肚子这么硬？”
“不会是吃了什么保护动物吧？哲哥小心点。”
“我猜是吃了岸边谁家的小猪仔，哈哈哈！”
林哲也很好奇，他笑着对观众说：“老铁们，咱们今天就来个现场开箱，看看这鱼王肚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说不定是几百年的老王八呢？”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观众的一致赞同。在野外处理大鱼，本就是他直播内容的一部分。他拿出了一把锋利的解剖刀，调整好摄像头角度，对准了鱼腹。
“兄弟们看好了，我下刀了啊。”
刀锋很利，轻轻一划，坚韧的鱼皮就被划开。但预想中鱼肉和内脏的腥气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腐烂与化学试剂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林哲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播间的观众也通过他的表情和话语感受到了不对劲。
“什么味啊？这么冲？”
“哲哥你是不是划破苦胆了？”
02
林哲没有回答，他屏住呼吸，用刀将豁口划得更大。随着鱼腹被彻底剖开，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那不是鱼的内脏，也不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那是一团被防水布和黑色塑料袋紧紧包裹的东西，形状很不规则。恶臭的源头，正是从这包裹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
林哲愣住了，直播间的弹幕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那东西取出来。他戴上手套，忍着恶心，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从鱼腹中拖拽出来。包裹很重，而且很软，触感……很奇怪。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林哲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最外层的防水布，然后是层层缠绕的黑色塑料袋。
当最后一层塑料袋被划开，一抹苍白的颜色露了出来。
紧接着，是黑色的、纠缠在一起的长发。
林哲的动作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直播间的观众通过镜头，也看到了那惊悚的一幕。
包裹里的，竟然是一具被蜷缩、捆绑起来的人类尸体！虽然已经高度腐烂，但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女性的躯干和头部。一只苍白浮肿的手从包裹的缝隙中垂落下来，指甲上还涂着已经斑驳的红色指甲油。
“啊——！”
林哲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青龙湖的宁静。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撞翻了身后的渔具箱，整个人摔倒在冲锋舟的另一头，脸色惨白如纸。
直播间在死寂了三秒钟之后，彻底爆炸了。
“卧槽！卧槽！是人！是尸体！”
“我看到了！是手！是女人的手！”
“杀人了！这是凶杀案啊！”
“主播快报警！这他妈不是演戏吧？！”
“演戏？你家演戏这么逼真？没闻到主播说的臭味吗？！”
林哲瘫在船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着那具从鱼腹中取出的女尸，又看了看那条巨大的鲇鱼，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几秒钟后，求生的本能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屏幕因为手指的剧烈颤抖，好几次都无法成功解锁。
“喂……喂……110吗？我……我报警……”他的声音充满了哭腔和颤抖，“我在青龙湖……钓鱼……鱼肚子里……有……有死人！”
电话那头接线员冷静的询问，在此刻听来仿佛是天籁之音。林哲语无伦次地报出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手机就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他蜷缩在船角，不敢再看那具女尸一眼。无人机还在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直播间里，五万多名观众，共同见证了这起堪称史上最离奇、最惊悚的凶案现场直播。
03
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建军赶到时，现场已被封锁。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冲锋舟上忙碌。
“情况怎么样？”赵建军问身边的年轻警员李凯。
“主播叫林哲，他的直播录像我们看了，发现尸体时的反应不似作伪，基本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李凯快速汇报，“法医初步判断，死者为年轻女性，死亡时间约一周前，死于后脑钝器击打，死后被塞入鱼腹。体内有镇静剂残留，是有预谋的谋杀。”
“凶手怎么把尸体塞进活鱼肚子里的？”赵建军皱眉，这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暂时无法解释。”
很快，尸检报告和死者身份确认的消息同时传来。
“赵队，死者身份确认了！”李凯拿着文件跑来，“死者名叫苏晴，22岁，江城大学应届毕业生，一周前被家人报案失踪。社会关系中，最主要的是一个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叫张伟。据室友说，苏晴失踪前一天，和张伟发生过激烈争吵。”
“张伟！”赵建军立刻下令，“查他！”
情侣争吵后女方失踪，这是凶杀案最常见的模式。当晚，张伟就被传唤到警局。
审讯室内，张伟表现得悲痛欲绝，坚决否认自己杀人。“我们是吵了架，她摔门就走了！我以为她过几天就会回来，我怎么知道她会出事！”
当被问及苏晴失踪当晚的行踪时，张伟给出了不在场证明：“我一个人在家喝酒，小区监控可以证明我整晚都没出门。”
警方核实后，发现张伟没有说谎。但这并不能完全洗清他的嫌疑，他仍是本案的头号嫌疑人。案件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张伟，却又没有直接证据。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案件的走向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04
负责排查苏晴社会关系的李凯，在一个陈旧的大学内部论坛里，发现了一个三年前的匿名表白帖。
帖子的内容，是一个女生在暗恋一位学长。她写道：“……他最喜欢户外运动，尤其是钓鱼，他说那是人与自然的对话。我好想成为那条被他钓起的鱼……”
帖子附有一张偷拍的侧脸照。照片背景是学校湖边，一个男生正在整理渔具。李凯将照片进行技术修复后，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了。
是主播林哲。
这个发现让整个专案组不寒而栗。一个看似偶然的发现者，竟然是死者多年前的暗恋对象。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一个暗恋你的学妹，死后被塞进鱼腹，又恰好被你在同一个湖里钓了上来？
“重新查林哲！”赵建军的命令不容置疑，“把他给我查个底朝天！”
林哲被再次传唤。
“林哲，你认识苏晴吗？”审讯室内，赵建军的眼神锐利如刀。
林哲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认识，警官。”
李凯将那张照片和帖子打印件拍在桌上：“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林哲看了照片和帖子，愣了半天，才开口：“这……可能是我大学时被人偷拍的……但我对这个女生真的没印象。有学妹暗恋我，这不能说明我认识她，更不能说明我杀了她！”
“是吗？”赵建军冷笑，“一个由几万名观众共同见证的完美不在场证明。林哲，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呢？你利用直播，把自己从一个凶手，完美地伪装成了一个受害者。”
“这太荒谬了！”林哲的脸涨得通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她无冤无仇！”
审讯没有结果，林哲因证据不足被暂时释放，但已被警方列为与张伟同等级别的头号嫌疑人。
现在，案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一是男友张伟因情生恨，激情杀人；二是主播林哲，出于某种未知的、扭曲的动机，策划并实施了一场骇人听闻的“完美犯罪”。
如果第二种可能性成立，那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心机深沉到极点的恶魔。要揭开真相，必须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05
警方的搜寻重点，落在了连接市区与青龙湖的龙须河沿岸。赵建军判断，凶手为了方便抛尸，案发现场一定离水源不远。
两天后，警方在龙须河下游一处废弃的冷冻食品加工厂，找到了突破口。厂房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与案发现场相似的腥臭味。
技术人员在厂房角落的混凝土地面上，用鲁米诺试剂喷洒出了大片被清洗过的血迹。
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紧接着，在厂房的动力配电室里，一个被帆布遮盖的巨大不锈钢箱体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掀开帆布，那是一个体积庞大、设备专业的定制暂养箱，比市面上任何水产箱都要大得多。
箱盖被合力打开，一股浓烈的鱼腥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箱底的排水口，发现了死者苏晴的头发。
“凶手是在这里……完成了藏尸入鱼的操作。”李凯的声音有些发颤，一个疯狂的作案画面在他脑中浮现。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来自暂养箱旁的一个工具柜。
柜子里没有普通工具，而是一整套闪着寒光的、如同被放大数倍的外科手术器械——长柄解剖刀、巨型骨剪、特制扩张器和缝合针线。
书页被翻看得起了毛边，里面用红笔做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其中一页被特意折起，上面是鲇鱼的内部结构图。
旁边还有一行冰冷的注解：“理论上可容纳。需精确移除部分非必要器官，并使用缝合线进行内部固定……”
再翻开一页笔记，赵建军瞳孔微缩，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浑身冰冷：
“丧心病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