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姐姐,你看到那些桃子了吗?”年轻的宫女翠儿声音发颤,手里端着的温水都晃出了圈圈涟漪。
“我看到了。”沈月华的声音很轻,像窗外飘落的枯叶,“个头有婴儿的脑袋那么大,每一个都红润得像涂了血。”
翠儿的脸色更白了:“宫里都在传,那不是寿桃,是……是给先走一步的人准备的盘缠。”
沈月华放下手中的绣绷,看着翠儿恐惧的眼睛,淡淡地说:“盘缠?去黄泉路上的盘缠,哪里需要这么好看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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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洪武二十九年的深秋,紫禁城里的风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一些。这股寒意不只是从光秃秃的树梢上刮下来,更是从每个人的心底里渗出来的。皇帝,那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一手缔造了大明江山的洪武大帝朱元璋,老了。
龙体日衰的消息,像无形的烟尘,钻进了宫里的每一条缝隙。太医院的院判们进出乾清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脸上的神情也一天比一天凝重。最开始,宫人们只是私下里悄悄议论,后来,连一些位份低的嫔妃也在夜里抱头痛哭。大家害怕的不是皇帝的离去,而是皇帝离去时,可能会带上她们。
“朝天女”这个词,本已经尘封在故纸堆里,现在却被重新翻了出来,像一个苏醒的怨灵,在后宫的上空盘旋。人殉,这个看似遥远又野蛮的制度,据说要被恢复了。皇帝生前南征北战,杀伐果断,他不会甘心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上黄泉路。他需要排场,需要侍奉,需要将人世间的威仪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有的嫔妃开始拼命地想怀上龙种,因为有子嗣的妃子按祖制可以豁免。她们想尽办法,用尽了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媚上手段,只为求得皇帝一夜的垂幸。可年迈的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后宫了。有的嫔妃开始散尽家财,偷偷贿赂乾清宫周围有头有脸的太监,想从他们嘴里探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钱送出去了不少,可得到的回复总是模棱两可,那些老谋深算的太监们,在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上,比谁都懂得明哲保身。更多的,是在绝望中沉沦。景阳宫的李昭仪,前几日还好好的,突然就疯了,大半夜穿着一身红衣在院子里唱歌,唱着唱着就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嘴里喊着“我不去,我不去”。第二天,人就被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她的下场。
整个后宫,都像一个巨大的、烧得滚烫的油锅,每个人都在锅里煎熬。
只有一处例外。在皇城最偏僻的西北角,有一座名为“静心苑”的小院子。这里住着才人沈月华。她入宫三年,位份不高,也从未真正得到过皇帝的宠幸。她的父亲曾是应天府的一个七品小官,因为在一份奏疏上多写了几句实话,触怒了天威,被罢了官,发配到辽东充军。沈月华也因此在宫中备受冷落,几乎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
此刻,她正坐在窗前,安静地擦拭着一张古琴。这张琴是她入宫时带来的,是她父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念想。她的贴身宫女翠儿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眼圈红红的。“姐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外面……外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听说王顺仪为了能见到皇上,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死过去,被人抬回去了。还有张美人,听说她想用白绫了结自己,被拦了下来,现在被看得死死的。”沈月华的手指拂过冰凉的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声。她头也没抬,问:“哭有用吗?求人有用吗?”翠儿愣住了,下意识地摇摇头。“那不就结了。”沈月华继续说,“在这座宫里,真正能决断我们生死的,只有那一位。揣摩他的心意,比跪死在宫门外要有用的多。”“可是……皇上的心意,谁能揣摩得透啊?”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可是……可是……”“是啊,他是天。”沈月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可就算是天,也有迹可循。他出身草莽,最恨背叛,最厌贪婪,最鄙愚蠢。他给了别人一切,所以也最享受收回一切的快感。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些摆设罢了。摆设的命运,只取决于主人的心情。”翠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主子说的话越来越深奥,也越来越让人心寒。她只知道,大难临头了。
这份心寒,很快就变成了冰冷的现实。三天后的清晨,一道圣旨像一道催命符,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传旨的太监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王振,他那张总是堆着笑的脸,今天绷得像一块石头。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展开黄绸卷轴,用他那尖细却洪亮的声音,念出了所有人的末日判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抚育万民,今感时日无多,念及后宫诸妃嫔,侍奉朕躬,颇为辛劳。特于今日午时,在奉天殿前广场赐宴,凡宫中无子嗣之妃嫔,皆需与宴。钦此。”没有提殉葬,一个字都没有。但“无子嗣之妃嫔”这几个字,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审判,来了。接到圣旨的嫔妃们,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当场瘫软在地,人事不省;有的则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状若疯魔。但更多的人,是在短暂的失神后,立刻返回自己的宫殿,开始疯狂地梳妆打扮。她们要用自己最美的样子,去做最后的挣扎。也许,皇帝看到她们娇艳的容颜,会动一丝恻隐之心?也许,在人群中,自己的美丽能成为那万分之一的生机?于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宫女们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的主子描眉画唇,穿上最华丽的宫装,戴上最璀璨的首饰。整个后宫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但这香气之下,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死气。静心苑里,沈月华也换上了衣服。她没有选择那些繁复华丽的宫装,只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雅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朵不起眼的兰花。她没有让翠儿为她佩戴任何首饰,只是简单地将一头青丝绾成一个寻常的发髻,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住。“姐姐,您……您怎么穿得这么素净?”翠儿看着她,眼泪又快掉下来了,“这样……这样皇上怎么看得到您啊?”沈月华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但平静的脸,轻声说:“人人都想让他看见,那我就让他看不见好了。在一片姹紫嫣红里,一抹白色,或许更显眼。又或许,被彻底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翠儿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却又异常坚定,仿佛她不是去赴一场决定生死的宴席,而只是去赴一个寻常的约会。
02
午时,奉天殿前巨大的汉白玉广场上,近百名嫔妃按照位份高低,列队站好。秋日的阳光本应是温暖的,但照在这些衣着光鲜、面如死灰的女人身上,却显得格外惨白。广场上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风吹过宫殿檐角发出的呜咽声,还有众人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呼吸声。沈月华站在队伍的末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前一块方正的石砖上,默默数着上面的纹路。“皇上驾到——”王振尖利的唱喏声划破了死寂。所有人都猛地一颤,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传来,那是朱元璋的龙辇被抬上高台的声音。然后是宦官搀扶他坐下的悉索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从高台之上倾泻而下,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都平身吧。”一个沙哑、苍老,却依旧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嫔妃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但没有人敢抬头。沈月华也跟着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能瞥见高台之上那个模糊的龙袍身影。那就是朱元璋,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行走的阎罗。他坐在那儿,即便一言不发,也足以让天地为之变色。“朕知道,这些日子,宫里人心惶惶。”朱元璋的声音很慢,像是在积蓄力气,“都说朕要选人跟着一道走。胡说八道!”他这句呵斥让下面的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难道……事情有转机?“朕是天子,生老病死,自有天数。朕只是觉得,你们跟着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也没什么好东西赏赐给你们了。”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温情,“前些日子,有地方进贡了一批仙品寿桃,说是吃了能延年益寿,与天同庚。朕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朕把这些桃子都拿了出来,赐给你们,也算全了我们君臣一场的情分。”他的话音刚落,两列小太监就迈着碎步,鱼贯而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巨大的红漆托盘,盘子上,赫然放着一个个鲜美欲滴的寿桃。那桃子果然如翠儿所说,个头硕大,形态饱满,粉嫩的表皮上带着一层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桃香瞬间弥散开来,与空气中那股肃杀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整整一百个托盘,一百个寿桃,不多不少,正好对应着广场上嫔妃的人数。朱元璋看着下面那些女人脸上由惊恐转为错愕,再由错愕转为渴望的表情,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他抬起那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向前一指。“朕的恩赐,就在这里。谁有福分,谁就去取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打开地狱之门的咒语。广场上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什么意思?自己去取?一个离得近的嫔妃,大概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见没人阻拦,她立刻像疯了一样冲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托盘,一把抓起了上面的寿桃。她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瞬间,整个场面失控了。“我的!这是我的!”“滚开!别挡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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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个字,没有丝毫感情,却像天神的判决,一锤定音。沈月华的身体轻轻一晃,但她还是站稳了。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赌对了。但她也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现在才降临。抢到桃子的嫔妃们,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她们以为自己得救了,纷纷叩首谢恩:“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恩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虚伪的感激。朱元璋没有理会她们,只是对王振挥了挥手。王振立刻会意,走下高台,径直来到沈月华面前,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沈才人,请随咱家来吧。皇上要单独见你。”
03
通往乾清宫的路,沈月华感觉自己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跟在王振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周围的宫墙高耸,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条。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好奇。她没有被立刻带去赐死,而是被带去面见皇上。这意味着,她的猜测是对的,但这也意味着,她将要独自面对那头最可怕的猛兽。乾清宫到了。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胸口发闷。殿内光线昏暗,巨大的梁柱投下沉重的阴影,让这里不像人间帝王的居所,更像是一座庄严肃穆的陵寝。王振将她带到殿中,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角落的阴影里,和其他几个贴身的老太监一样,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沈月华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低着头。她能听到前方不远处龙榻上传来的、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抬起头来。”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但近在咫尺,更显得威严逼人。沈月华缓缓抬起头。朱元璋半躺在龙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明黄色锦被。他的脸因为长期的病痛而浮肿,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像鹰隼一样锐利,闪烁着洞察一切的精光。他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贱妾沈月华。”
“沈月华……”朱元璋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朕好像有点印象。你父亲,是不是叫沈逸?”
沈月华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皇帝的记性好得惊人,尤其是对那些得罪过他的人。
“是。”她平静地回答。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腐儒。”朱元璋冷哼了一声,算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绕回了今天的主题。他盯着沈月华,一字一句地问:“她们抢桃,是想活。你不抢,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