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福建,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的气息裹挟着每一寸空气。林岚站在“苏府”那老旧门牌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工人将旧牌子缓缓拆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崭新的钥匙,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发虚。
这栋带小院的独栋别墅,是林岚和丈夫周凯倾其所有换来的。他们卖掉了住了十二年的老房子,又把半辈子的积蓄一股脑儿地搭了进去。更巧的是,这房子的原主人竟是林岚的老领导苏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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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过去,林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当年,她刚进单位,连报表都看得一头雾水。是苏主任,耐心地带着她跑工地、改方案。她记得自己怀头胎时,吐得站都站不住,苏主任二话不说,就把她手上的活接了过去,还笑着说:“小林你歇着,我来。”那两个月,苏主任天天加班到十点,毫无怨言。
搬家那天,苏主任把钥匙递到林岚手中,笑着说:“屋里东西除了私人物品,你们随便用。”当时林岚并未在意,直到周凯在地下室翻出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木盒。
“老婆你快来看!”周凯兴奋地举着裹着软布的木盒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瓶茅台,瓶身上的“地方国营”四个字已经泛黄。林岚接过酒瓶时,手不由得一抖——这酒和她父亲收藏的老酒一模一样。
“陈峰说这是1983年的地方国营飞天!”当晚,周凯就联系了做老酒收藏的朋友。第二天,电话打过来时,朋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单瓶至少二十万,两瓶四十万!要是原盒还在,单瓶能到二十五万!”
四十万!林岚盯着手机屏幕,耳边却突然响起银行催贷的提示音。儿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学区房的房贷还剩一百多万。可此时,她的脑海里却全是苏主任那和蔼的笑脸:“当年我父亲转业时送我的酒,跟着我搬了三次家……”
“咱们又没偷没抢。”周凯把酒塞回木盒,理直气壮地说,“合同上写着屋内物品归买方,这酒现在姓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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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没有接话,转身上了二楼书房。书架上摆着苏主任留下的专业书,最底下压着几本工作手记。她抽出一本标着“2004年”的笔记本——正是她入职那年。
翻到中间一页,林岚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泛黄的纸页上,清晰地写着:“今日单位为山区儿童募捐,小林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却捐了四十元。我额外以她的名义捐二百元,让财务保密……”
眼泪“唰”地涌了出来。她想起自己当年躲在厕所里哭,觉得捐四十块太寒酸,却不知道苏主任悄悄帮她补了五倍的钱。“他总说‘年轻人别太计较’,原来是在教我别计较得失。”
晚饭时,林岚默默地把笔记本推给周凯。丈夫翻到那页时,筷子“啪”地掉在了桌上。他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明天咱们去泉州。”
周末一早,夫妻俩抱着酒瓶,敲开了苏主任的门。老人正在浇花,看到酒瓶时,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原来,这两瓶酒是苏主任父亲转业时的礼物,卖房时他故意留在地下室。“想看看买房子的人,会不会被四十万迷了眼。”苏主任指着客厅挂的“心安是福”书法说道,“你们能送回来,说明我当年没看错人。”
“这酒还是您收着吧。”林岚真诚地把酒往前推。
“现在它才真正属于你们。”苏主任微笑着把酒推回来,“是卖掉补贴家用,还是留着当传家宝,你们自己决定。”
回程车上,周凯突然说:“以后这酒就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他紧紧握着林岚的手,“每次看到它,我就记得今天的事——钱再多,也换不来心里踏实。”
两周后,林岚收到了一个来自泉州的快递。打开一看,是幅“心安是福”的书法复制品,和苏主任家客厅挂的一模一样。她特意找了装裱店,把字挂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
现在,那两瓶茅台静静地立在客厅博古架上。有朋友来做客问起,林岚就笑着说:“这是我们家最贵的东西,但永远不卖。”
“为什么?”朋友好奇地追问。
“因为它守着的,是比四十万更重要的东西。”林岚指了指玄关的字,“当年苏主任教我‘别太计较’,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东西计较不来。”
上个月单位聚会,新来的小姑娘抱怨道:“现在谁还讲情分啊?”林岚没有接话,回家后把苏主任的工作手记翻出来,在2004年那页又添了行字:
“今日带新人,她捐了两百元却躲在厕所哭。我悄悄以她的名义补了一千,让财务保密。愿孩子们有书读,也愿她永远记得,善良比钱更贵重。”
窗外的凤凰花开了,红得像那年苏主任别在她胸前的捐款红花。林岚合上笔记本,听见楼下传来儿子欢快的笑声——小家伙正踮着脚擦博古架上的茅台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方国营”四个字上,亮得晃眼,也暖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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