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多国的Z世代抗议浪潮，为何难以转化为现实变革？

2025年9月9日，一示威者在尼泊尔加德满都举行的抗议活动中在议会大楼上写字。图源：路透社

【作者】 Joshua Kurlantzick, CFR东南亚和南亚高级研究员; Annabel Richter,CFR东南亚和南亚研究员。

【日期】2025年10月23日

【来源】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CFR）

【链接】https://www.cfr.org/article/asias-gen-z-protests-are-intense-can-they-create-lasting-change

近年来，全球掀起了一股由 Z 世代主导的大规模抗议浪潮，南亚与东南亚的多个国家也深受其影响。在孟加拉国，一场由学生领导的群众起义推翻了时任总理谢赫·哈西娜（Sheikh Hasina）及其领导的人民联盟党；在泰国，尽管遭到了严厉的镇压，但由青年领导的、呼吁广泛改革的抗议活动仍在断断续续地爆发；在尼泊尔，对腐败感到愤怒的年轻人于今年9月初迫使政府下台；在印度尼西亚，自2025年8月以来的大规模青年抗议活动至今仍在持续。

政府腐败、就业前景惨淡、不平等以及商业利益对公共服务的侵蚀是南亚东南亚Z世代举行示威活动的导火线。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评论文章认为，与上世纪80年代末的大规模抗议活动不同，如今的示威活动往往难以对政府产生实质性影响。

许多研究表明，现代抗议运动——通常是分散的、缺乏领导的且主要通过网络组织起来的——这种模式虽然在短期内能迅速聚集民意，但在推动制度性变革方面的成效有限。哈佛大学政治学家埃里卡·切诺维斯 （Erica Chenoweth）在 2020年的研究中指出，与过去的运动相比，大规模抗议、罢工和示威在推动变革方面的成功率明显下降。从 20 世纪 60 年代到 2010 年左右，革命性非暴力运动的成功率一直保持在 40% 以上。相比之下，自 2010 年以来，非暴力革命的成功率不足 34%，而暴力革命的成功率仅为 8%。

评论认为，2010-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运动”尤其符合这一模式：社交媒体推动的大规模示威游行最初看似具有里程碑意义，但最后几乎在每个国家都逐渐破灭。阿拉伯之春十年后，BBC的回顾文章指出，这些革命缺乏真正的领导者，这虽使其看似更民主、更具群众性，但这也是其迅速瓦解的原因。许多青年领袖在运动中崭露头角，但却未能将短暂的激情化为有效的政治组织力量。

评论指出，目前南亚东南亚的Z世代抗议活动与之类似，其往往缺乏“持续性的基层公民行动”作为基础，而这恰恰是波兰“团结工会”运动或20世纪80年代韩国民主化运动成功的关键。这些运动历经多年，通过面对面的组织工作逐步发展壮大，并拥有一支组织严密、意志坚定的行动核心。而当代的青年抗议运动往往缺乏明确的战略，无法将抗议要求转化为立法优先事项，也缺乏进入政府并参与治理以及发挥领导作用的明确策略。此外，互联网虽为社会运动提供了便利，却也使其更容易遭受渗透与瓦解，网络虚假信息和线上组织的肤浅性往往成为其脆弱的根源。

评论强调，成功推翻政治领导人的Z世代抗议运动在后续发展中面临着诸多挑战。孟加拉国的年轻人在哈西娜逃往印度后欢欣鼓舞，但在许多推翻前政权的学生眼中，尤努斯的临时政府未能解决腐败问题和进行经济改革。2025年10月，该国主要政党签署了一份政治改革路线图，但学生们认为改革力度不够，进而发起了抗议。据报道，该国最强大的力量——军方——也开始感到不安。与此同时， 尼泊尔新政府内部也出现了裂痕，曾领导抗议活动的青年非政府组织“哈米尼泊尔”（Hami Nepal）的成员同样对新任临时总理的领导能力感到不满。曼谷朱拉隆功大学的詹吉拉·颂巴蓬西里（Janjira Sombatpoonsiri）表示，深刻的改革并非仅仅源于社交媒体的动员，而是源于“广泛的联盟，这些联盟加强了公民社会、政党、机构参与者和网络运动之间的合作”。

评论提出，如今在南亚东南亚兴起的Z世代运动或许可以从斯里兰卡的例子中汲取诸多经验。在斯里兰卡，严重的官僚腐败和经济危机引发了2022年的抗议活动，终结了拉贾帕克萨家族近二十年的政治统治（Rajapaksa dynasty），总统戈塔巴亚·拉贾帕克萨（Gotabaya Rajapaksa）和财政部长被迫逃离。此后，由拉尼尔·维克勒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暂时执政并推迟选举，但抗议最终的确催生了选举革命。在2024年总统选举中，选民将此前鲜有影响力的左翼政党--国家人民力量党(NPP)推上舞台中央，该党领袖阿努拉·库马拉·迪萨纳亚克（Anura Kumara Dissanayake）当选总统且该党在议会中赢得了绝对多数席位。这一变化表明，抗议运动最终实现了政治转化。对此评论认为，尽管斯里兰卡由于多年管理不善和国家人民力量党（NPP）自身执政经验不足，仍然面临严峻的经济挑战，但其选举结果以及推行的重大政治变革，已经使斯里兰卡的抗议活动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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