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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瘫痪丈夫擦身,发现他身上的牙印,我笑着拨通了闺蜜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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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毛巾拧到半干,触手是棉纱粗糙的质感。

下午四点,阳光斜斜地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切出一道光亮的刀口,灰尘在里面翻滚、跳舞,像一群无声的、忙碌的精灵。

陈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一截被水泡发了的朽木。

这是他瘫在床上的第三年。车祸,高位截瘫,除了眼珠子能动,脖子底下,都是别人的。

是我的。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这截“朽木”。吃饭、喝水、翻身、排泄、擦洗。

日复一日。

毛巾搭上他肩膀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馊味。不是汗,是皮肤和床单长期接触,捂出来的那种味道。生命在缓慢腐烂的味道。

我面无表情地擦着,从脖子到胸口。他的皮肤松弛了,像放了三天的猪皮,按下去,半天弹不起来。曾经那么结实的胸膛,现在只剩下一张皮,贴着嶙见的肋骨。

我的手顿住了。

就在他左胸,靠近腋下的地方,有一圈小小的、不太明显的牙印。

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粉。

像一枚丑陋又暧昧的印章。

我盯着那圈牙印,看了足足有十秒。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雪花占满的电视屏幕,只有沙沙的噪音。

然后,我笑了。

不是那种开心的、咧开嘴的笑。是嘴角轻轻向上扯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都没怎么动。

我拿起旁边的手机,屏幕上是我和闺蜜徐婧的微信聊天背景,我们俩大学时拍的,脸贴着脸,笑得像两个傻子。

我慢条斯理地擦干手,点开通讯录,找到她的名字。

“婧婧。”

我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徐婧的声音永远那么有元气,像一杯加了跳跳糖的橘子汽水。

“湾湾!怎么啦?是不是又没米下锅了?我刚从超市回来,买了你爱吃的大骨头,晚上给你送过去煲汤喝!”

我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看着床上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看着他胸口那圈丑陋的印章,轻声说:

“婧婧,你现在有空吗?过来一趟吧。”

“我……我有点害怕。”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徐婧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湾湾?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陈峰他……”

“不是他。”我打断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哽咽一些,“是我,我就是觉得……撑不住了。”

“你等着!我马上到!”

电话被匆匆挂断。

我把手机扔回床头柜,继续给他擦身。

我的动作依旧轻柔,甚至比刚才更轻柔了些。毛巾拂过那圈牙印,像情人的手。

陈峰的眼珠动了动,转向我。

他的眼睛里,是惊恐。

是哀求。

我冲他微微一笑,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别怕。”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把脏水倒掉,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甚至还破天荒地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用气垫拍了拍脸。

镜子里的女人,三十出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青黑。但此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

像地底下埋了很久的煤,终于见到了火星。

徐婧来得很快,门铃按得又急又响。

我打开门,她提着两大袋东西站在门口,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湾湾!”她一进门就抱住我,把我勒得生疼,“你吓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我靠在她肩膀上,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混合着新鲜食材的清香。真好闻啊,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不像我,身上只有来苏水和腐烂的味道。

“我没事,”我推开她,勉强笑了笑,“就是刚才给他擦身的时候,突然觉得特别绝望。”

我拉着她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三年了,婧婧,我有时候都忘了自己原来是干什么的了。”我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有自己的工作室,有稳定的客户,有不大不小,但闪闪发光的梦想。

现在,我的世界只有这间不到八十平的房子,和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男人。

徐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暖,很柔软。

“我知道,我知道你辛苦。”她叹了口气,眼里的心疼不似作伪,“湾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你看看你把陈峰照顾得多好,干干净净的,一点褥疮都没有。换了别人,早就不管了。”

她总是这样,永远会安慰我,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大学时和陈峰谈恋爱,家里不同意,觉得他家境普通,工作也不稳定,是我一意孤行,毕业就嫁了。

那时,只有徐婧支持我。她说:“湾湾,钱不重要,爱才最重要。陈峰那么爱你,你一定会幸福的。”

后来,陈峰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是我们最难的时候。徐婧陪着我,帮我一起找插画的活儿,陪我熬夜赶稿,然后把赚来的钱,一份份地拿去还债。

再后来,就是那场车祸。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赶到医院,医生说,命保住了,但人,废了。

我感觉天都塌了。

是徐婧,抱着我在医院走廊里哭了一整晚,她说:“湾湾,别怕,有我呢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这三年来,她真的做到了。

她几乎成了我们家的半个主人。她有我家的钥匙,随时会提着菜和肉过来,像拯救我们于水火的女神。

她会陪我说话,听我抱怨,听我哭。

她会帮我给陈峰按摩,会笨拙地学着怎么用料理机打流食。

我妈都说:“你这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徐婧这么个好闺蜜。”

是啊。

多好的闺蜜啊。

好到,都帮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我看着她真诚的脸,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一样的平静。

“婧婧,”我靠在她肩上,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会不会……帮我照顾他?”

徐婧的身体僵了一下。

非常细微的,但我感觉到了。

然后她立刻把我抱得更紧了:“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会撑不下去?有我呢!我们一起,肯定能挺过去的。”

我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对了,”我像是突然想起来,“我刚才看到,陈峰身上起了个红印子,不知道是不是过敏,你帮我看看?”

我拉着她,走到卧室。

陈峰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在看一场不存在的电影。

我掀开他身上的薄被,指着那个牙印:“你看,就是这里。”

徐婧的目光落在那枚“印章”上。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就恢复了正常。

“哎呀,这看着……像是被什么虫子咬的吧?”她皱着眉,装作仔细研究的样子,“最近天热,蚊子多。我明天去买点药膏给你备着。”

她没有伸手去碰,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心里冷笑。

虫子?

什么虫子,能咬出这么整齐的上下两排牙印?

还是你徐大小姐的牙齿,长得跟别的虫子不一样?

“可能是吧。”我若无其事地把被子盖好,“不说这个了,烦。你买的骨头呢?我去做饭,今晚就在这儿吃。”

“好啊。”她立刻答应,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我转身进了厨房,把骨头焯水,放进砂锅里,加上姜片和玉米。

咕嘟咕嘟。

水汽氤氲,厨房里很快充满了肉的香气。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徐婧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她削得很认真,长长的果皮连成一串,没有断。

她总是这么完美。

家境好,长得漂亮,工作体面,性格开朗。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而我,只是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需要被她照顾的“好朋友”。

我曾经以为,我们的友谊是纯粹的。我甚至感激过她的“不嫌弃”。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或许,她享受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种永远高我一等,永远扮演着拯救者角色的感觉。

我幸福的时候,她要来分享我的幸福,告诉我“爱比钱重要”,来彰显她的通透和不俗。

我落难的时候,她更要来“拯救”我,看着我在泥潭里挣扎,然后她伸出那只干净漂亮的手,施舍我一点阳光和温暖。

她需要我的“惨”,来衬托她的“好”。

而陈峰……

这个我曾经以为爱我如命的男人。

他是怎么想的?

是瘫在床上的日子太绝望,所以谁对他好,他就跟谁走?哪怕是用眼神,用唯一能动的脑袋?

还是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我不知道的过去?

砂锅里的汤,翻滚得更厉害了。

我的心,也跟着翻滚。

不,不对。

我的心,没有翻滚。

它早就死了。

在那场车祸之后,在复一日的屎尿屁中,在我放弃了画笔,拿起尿壶的那一刻,它就死了。

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会思考、会计算的躯壳。

而这个躯壳,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把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亲手拉进我所在的地狱。

让他们也尝尝,这人间炼狱的滋味。

晚饭,我们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一起”吃。

我和徐婧坐在桌边,陈峰躺在床上。

我把骨头汤里的肉剔下来,用料理机打成糊,然后用针管,一点一点地推进他从鼻子里插进去的胃管里。

徐婧坐在我对面,小口地喝着汤。

“湾湾,你手艺真好,这汤真鲜。”她夸我。

“是吗?”我抬起头,冲她笑笑,“你喜欢就好。反正,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徐婧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地笑道:“说什么呢?我们不一直都是一家人吗?”

“不一样。”我摇摇头,眼神飘向床上的陈峰,“我是说,真正的一家人。”

我放下手里的针管,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她。

“婧婧,我今天想了一下午,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徐婧的表情变得紧张而复杂,她看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湾湾,你别胡思乱想。这只是暂时的,医生不是说……还有希望吗?”她干巴巴地安慰着。

“希望?”我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一丝凄厉,“什么希望?三年了!他除了眼珠子会动,哪里像个活人?我每天守着一具尸体,我都快发霉了!”

我的情绪很激动,这是装的,也是真的。

积压了三年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婧婧,我求求你。”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你不是说会帮我吗?现在,我真的需要你帮我。”

“你……你想我怎么帮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换换。”

“什么?”她没听懂。

“我说,我们换换。”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来照顾陈峰,你来当我。我去过你的生活。”

徐婧猛地把手抽了回去,像被电到一样,脸色惨白。

“湾湾,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逼近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是爱他吗?”

徐婧的瞳孔,瞬间放大。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胡说什么……”她结结巴巴,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转身走到床边,猛地掀开了陈峰的被子。

那个牙印,像一个罪证,赫然暴露在灯光下。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不是虫子咬的,婧婧。这是你的牙印。”

“我记得你这颗虎牙,我们大学时一起去矫正过牙齿,医生说你这颗小虎牙长得特别可爱,不用动。”

“你咬东西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个特别深的印记。”

“就像现在这样。”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徐婧的心上。

她的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最后只剩下死一样的白。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床上的陈峰,眼珠剧烈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只要被掐死的鸡。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惊慌失措,一个绝望恐惧。

我突然觉得,这画面,真美。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谈判。

徐婧不说话,只是发抖。

“车祸前?还是车祸后?”我继续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车禍……后……”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蝇。

“哦?是吗?”我挑了挑眉,“是看他瘫了,觉得有机可乘?还是觉得,照顾一个瘫子,比面对一个失败的、欠了一屁股债的男人,更容易让你产生‘拯救者’的快感?”

我的话像刀子,一句句插进她的心里。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屈辱:“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他……是他先求我的……”她哭着说,“他太痛苦了,他想死……他说,只有我能理解他,只有我能给他一点安慰……”

“安慰?”我笑了,“用你的身体去安慰?”

“我……”她语塞了。

“那这牙印呢?也是他求你咬的?为了让他感受一下自己还活着?”我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徐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吼了出来:

“是!又怎么样!林湾,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敢说你这三年没有过一丝怨恨吗?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让他去死吗?”

“我当然想过。”我坦然地承认,“我每天都想。我想拔了他的胃管,想捂住他的脸,想把他从窗户推下去。这样,我就解脱了。”

我的坦白,让徐婧愣住了。

“但是,”我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我想,和我做,是两回事。”

“而你,我最好的闺蜜,我最信任的人,却在我背后,和我最爱的男人,干着最恶心的事情。”

“徐婧,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她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颤声问。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换换。”

“你搬进来,住在这里,照顾他。你不是爱他吗?不是想安慰他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以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安慰他了。”

“而我,搬出去。我去住你的大房子,开你的车,用你的钱。我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你休想!”她尖叫起来,“林湾,你这是敲诈!”

“敲诈?”我歪了歪头,笑了,“你可以这么理解。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是我刚才和她的对话。

“你说,如果我把这段录g音,还有这张牙印的照片,发到你的公司群里,发到我们所有的同学群里,会怎么样?”

“一个家境优渥、知书达理的海归精英,插足瘫痪闺蜜老公的婚姻。这个故事,大家应该会很喜欢听吧?”

徐婧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她知道,我做得出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她 शायद到今天才发现,她认识了十几年的林湾,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

“你给我时间……我需要时间考虑……”她声音嘶哑。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你要么收拾东西搬进来,要么,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婧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回头,看着床上的陈峰。

他哭了。

无声地,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没入发际。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见他哭。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羞耻和恐惧。

我走到床边,俯下身,用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老公,别哭。”

“她会来照顾你的。”

“你们两个,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

我笑了。

这三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像往常一样,给陈峰喂食、擦洗、按摩。只是,我不再和他说话,不再给他听音乐,不再给他讲外面的新闻。

卧室里,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他看我的眼神,从哀求,到恐惧,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他大概明白了,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再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我的动作机械而冰冷,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像一个物件,被我摆弄着。

这期间,我妈打来电话,问我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婧婧天天过来帮忙,我轻松多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感叹:“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么好的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轻笑一声:“是啊,是啊。”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

天,要变了。

徐婧没有让我等三天。

第二天晚上,她就来了。

她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眼睛红肿,脸色憔 drab。

“我答应你。”她说,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很好。”我点点头,让开路。

她拖着箱子,从我身边走过。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颓败的气息。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水味,不见了。

“我的车钥匙,我的房门钥匙,我的银行卡。”她从包里拿出一串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没有看我。

“密码是你的生日。”她补充了一句。

我拿起那串钥匙,金属的触感冰冷而坚实。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够了。”我指了指墙角早就打包好的箱子,“这房子里的东西,除了我妈给我买的那些,其他的,都留给你们。”

“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徐Gas的身体,又是一僵。

我没有再理会她,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个我住了五年,却像坐了三年牢的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会忍不住笑出声。

我开着徐婧那辆红色的Mini Cooper,在夜色里飞驰。

打开车窗,晚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舞。

我打开音响,放了一首最吵的摇滚乐,把音量开到最大。

我跟着嘶吼的音乐,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等我停下来的时候,车停在一条江边。

江面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我拿出手机,删掉了关于陈峰和徐婧的一切。照片,联系方式,所有。

然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我跟陈峰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想好了?”

“想好了。”

“那……也好。”我妈叹了셔口气,“回来吧,家里还有你的房间。”

“不了。”我拒绝了,“我想一个人待一阵子。我换了工作,也换了住的地方,过段时间再联系你。”

我不想解释太多。

我需要时间,来埋葬我的过去。

我住进了徐婧的公寓。

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一百五十多平的大平层,落地窗外就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装修是她一贯的风格,精致、简约、昂贵。

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的新款,包包和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子上,像艺术品。

冰箱里塞满了进口的矿泉水和有机蔬菜。

这曾是我羡慕的生活。

而现在,它们都属于我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了她所有的床单被套,换上了我新买的。

然后,我泡了一个长长的、热气腾腾的澡。

我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搓得通红,仿佛要洗掉那三年沾染上的、腐烂的气味。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没有急着去找工作,而是去了我以前的工作室。

它早就被转租出去了,现在是一家咖啡馆。

我点了一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出随身带的速写本和铅笔。

我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阳光在树叶上跳跃,看着一个孩子追着鸽子跑。

我的手,一开始有些生疏,甚至在微微发抖。

但慢慢地,我找到了感觉。

线条在纸上流淌,光影在笔下重现。

我画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咖啡馆要打烊,我才发现,我的速写本,已经画满了。

画的都是一些琐碎的、鲜活的瞬间。

我看着那些画,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这个世界了。

我的生活,回来了。

我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人。

我换了手机号,重新注册了社交媒体账号。

我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林晚,晚上的晚,重新开始。

我把我的画,发到了网上。

一开始没什么人看,但我不在乎。我只是画,画我想画的一切。

我画清晨的菜市场,画黄昏的街角,画深夜的便利店。

我画那些最普通的人,最平凡的生活。

我的画风,和我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明亮、温暖的,充满了幻想色彩。

现在,我的画里,有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对生活的洞察,一种经历过绝望之后的平静。

渐渐地,开始有人关注我。

有人在我的画下留言:

“你的画里有故事。”

“看着你的画,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一个多月后,一个画廊的策展人联系到了我。

他说,他很喜欢我的作品,问我愿不愿意办一个小型个展。

我答应了。

我开始为了画展而忙碌。

每天,我不是在外面采风,就是在公寓里通宵画画。

我很久没有这么充实过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台加满了油的机器,疯狂地运转着,要把那失去的三年,全都补回来。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他们。

我想象着,徐婧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是不是已经学会了怎么熟练地换尿袋?

她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房间里那股永远散不去的味道?

她给他擦身的时候,会不会也感到恶心?

她看着他那双只会转动的眼睛,会不会也感到绝望?

而陈峰呢?

他每天被他“心爱”的女人照顾着,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他听着她不再清脆、反而充滿怨氣的聲音,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我?

想起那个曾经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也曾经温柔地给他擦了三年身的我?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他们的故事,已经和我无关了。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过得比他们好。

好一百倍,一千倍。

画展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湾。”

是陈峰妈妈的声音。

她听起来,苍老了很多。

“阿姨,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你回来看看陈峰吧。”她在那头,带着哭腔,“他快不行了。”

我沉默了。

“徐婧那个!她跑了!”我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她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她把陈峰一个人扔在家里,要不是我过去看,他就要活活饿死、臭死在床上了!”

哦?

跑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

徐婧那样的天之娇女,怎么可能真的忍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她想要的,只是“拯救”的戏剧性,而不是“照顾”的琐碎和肮脏。

一个月的体验,大概已经足够让她看清现实,然后,果断抽身。

“他现在在医院,医生说……器官都在衰竭,让……让我们准备后事。”我婆TAO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充满了绝望。

“我知道了。”我说。

“你……你不回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

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他就是嘴唇在动,没有声音,但是我看得懂……他是在叫‘湾湾’……”

我心里冷笑。

现在想起我了?

早干什么去了?

“阿姨,我的画展明天开幕,我很忙,走不开。”我用最客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湾湾……算我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可怜?”我重复着这个词,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瘫在床上的时候,你们有人可怜过我吗?他和你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的时候,他想过我的感受吗?”

“现在他要死了,来求我可怜了?”

“阿姨,我不是圣母。我的可怜,早在三年前,就用光了。”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

窗外,夕阳正浓,把整个城市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真美啊。

我拿起画笔,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可我的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画展很成功。

我的画,卖出去了一大半。

策展人当场就邀请我,准备下一次更大规模的展览。

很多媒体采访我,问我的创作灵感。

我对着镜头,微笑着说:“我的灵感,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我对这个世界,最深沉的爱。”

我说谎了。

我的灵感,来源于恨。

是那深入骨髓的恨,让我重新拿起了画笔。

是那场彻底的背叛,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陋,也让我找到了表达的出口。

画展结束后,我给自己放了个假。

我去了西藏。

我站在布达拉宫前,看着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一步一叩首。

我去了纳木错,看着那片比天空还蓝的湖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洗净了。

我以为,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直到我在拉萨的一家小酒馆里,再次见到了徐婧。

她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冲锋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有一点妆,只有被高原的风吹出的两坨“高原红”。

她不再是那个精致的、闪闪发光的徐婧了。

她像一个普通的、潦倒的背包客。

她正和一桌子不认识的男人喝酒,大声地笑着,说着荤段子。

我坐在角落里,她没有看到我。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恨,也没有快意。

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平静。

她也解脱了。

用一种最狼狈的方式。

我喝完杯子里的青稞酒,悄悄地离开了酒馆。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从西藏回来后,我开始准备我的新画展。

我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有名。

我的画,价格越来越高。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才华横溢、从绝望中重生的“美女画家林晚”。

我买了一套带花园的房子,把我妈接了过来。

我妈看着我的画,看着我的房子,总是偷偷地抹眼泪。

她说:“湾湾,你终于熬出头了。”

是啊。

我熬出头了。

用我前半生所有的爱、信任和天真,换来了现在的这一切。

我不知道,这笔买卖,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有一天,我整理旧物,翻出了我大学时的速写本。

里面,画满了陈峰。

打篮球的陈峰,在图书馆里睡觉的陈峰,在夕阳下对我笑的陈峰。

每一笔,都充满了爱意。

我看着那些画,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把它们,一页一页地,全部撕了下来。

我把它们扔进了壁炉里。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青春的、美好的剪影。

纸张在火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灰烬。

就像我的爱情。

我对着跳动的火焰,轻轻地说了一声:

“再见了,陈峰。”

“再见了,林湾。”

我妈有一次,小心翼翼地问我:“陈峰……后来怎么样了?”

我正在画画,头也没抬地说:“死了。”

我没有去打听。

但我知道,他肯定死了。

没有了徐婧的钱,没有了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光靠他妈那点退休金,怎么可能撑得住医院里高昂的费用。

死亡,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放下画笔,走到窗边。

花园里,我种的玫瑰,开了。

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

开得热烈又灿烂。

我突然想起,徐婧的公寓里,也总是插着最新鲜的玫瑰。

她曾笑着对我说:“湾湾,女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活得像玫瑰一样。要美,要香,还要带刺。”

现在想来,她确实做到了。

她用她的刺,狠狠地扎了我。

而我,拔出了那根刺,用它,也扎了回去。

我们两败俱伤。

不。

或许,我是赢家。

我失去了爱情和友情,却得到了我自己。

而她,失去了一切,最后,也失去了她自己。

我拿起剪刀,走进花园,剪下了一朵开得最艳的红玫瑰。

我把它插在了客厅的花瓶里。

真香啊。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自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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