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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子度假时,听见妻子和闺蜜说:要不你和我老公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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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是飘过来的,被海风吹得有点散,像一缕抓不住的烟。

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块,烙在我耳朵里。

「要不,你和我老公也试试?」

是苏晴的声音。

我的妻子,苏晴。

我当时正蹲在礁石后面,假装很认真地在拍一只横着走的螃蟹。

相机镜头里,那只小东西举着两只大钳子,耀武扬威,可在我眼里,它已经糊成了一团色块。

我的世界也糊了。

咸湿的海风灌进我的鼻腔,带着一股鱼腥味和腐烂海草的气味,我以前觉得这是度假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现在,它闻起来像背叛。

我慢慢地站起身,骨头节咔咔作响,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

不远处,沙滩伞下,苏晴和她的闺蜜林薇并排躺在沙滩椅上,穿着鲜艳的比基尼,像两朵开在沙滩上的花。

她们在笑,阳光把她们的皮肤照得发亮,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正常。

正常得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没走过去。

我怕我一开口,问出来的会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我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沿着海岸线,一步一步地走。

沙子很软,陷下去,再拔出来,每一步都特别费劲。

就像我现在的人生。

我和苏晴结婚七年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图书馆抢座位的竞争对手,到食堂里分一碗麻辣烫的饭搭子,再到月光下牵着手压操场的恋人。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我也这么觉得。

苏晴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道桥。

她喜欢画画,我们家里有一整面墙,挂的都是她画的画。

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图书馆,有我们一起看过日出的山顶,有我们养的第一只猫,那只叫「棉花糖」的肥猫后来老死了,她哭了好几天,然后把它画了下来,永远挂在了墙上。

她说,这样它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我手机密码是她生日,她手机密码是我生日。

我的工资卡在她那,她的所有社交账号我都知道。

我们信任彼此,就像信任自己的呼吸一样,是本能。

可现在,这本能告诉我,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晚上回到酒店,苏晴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袍,正在落地窗前吹头发。

海风吹动着白色的窗纱,她的头发像一团乌黑的海藻,在风里飘动。

房间里有她沐浴露的香味,是淡淡的栀子花香,我闻了七年。

「回来啦?」她从镜子里看到我,对我笑了一下,「今天拍到什么好照片了?给我看看。」

我把相机递过去,手指有些僵硬。

她一张一张地翻着,嘴里发出小声的赞叹。

「哇,这张光影好棒。」

「这只海鸥抓拍得真好,好像要飞出屏幕了。」

翻到那张螃蟹的照片时,她顿了一下。

「这张……怎么糊了?」

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手抖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沙漠里的沙子。

她没再说什么,把相机还给我,然后走到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我给你按按肩膀,走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这是我们之间多年的习惯。

我走过去,趴在床上,能闻到枕头上有她头发的香味,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她的手指很软,带着一点凉意,力道却刚刚好,按在我酸胀的肌肉上。

很舒服。

但我的身体却是僵的。

我满脑子都是那句话。

「要不,你和我老公也试试?」

试试什么?

试什么需要用到「也」这个字?

难道林薇已经试过了?和她的老公?

无数个肮脏的念头,像藤蔓一样,从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疯长出来,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让我喘不过气。

「阿言,你怎么了?」苏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身体怎么这么僵?不舒服吗?」

我翻了个身,看着她。

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得像一幅水墨画,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

这张脸,我看了十年,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每一个细节。

可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她。

「没事,」我摇摇头,「可能有点中暑。」

她信了,起身去给我倒水,又找了藿香正气水,絮絮叨叨地叮嘱我喝下去。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像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声嘶力竭地呐喊:问她!现在就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半却在拼命地往后退:别问,千万别问,一旦问出口,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最后,退缩的那一半赢了。

我喝了药,躺下,装睡。

苏晴在我身边躺下,像往常一样,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胸口。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很快就睡着了。

我却一夜无眠。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那道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把我和苏晴之间,划开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一个蹩脚的演员。

白天,我陪着她和林薇,在沙滩上追逐,在海里游泳,在夜市里吃烧烤。

我努力地笑,努力地表现得和以前一样。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笑容有多僵硬,我的眼神有多闪躲。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苏晴。

观察她和林薇的每一次互动。

她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密,手挽着手,说悄悄话,分享同一杯饮料。

一切都那么正常。

可在我眼里,她们的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低声耳语,都像是加密的电报,传递着我无法破译的秘密。

林薇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那是一种混合着同情、怜悯,还有一丝……愧疚的情绪。

是的,是愧疚。

我不会看错。

这种情绪,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我回到了那个下午,我又听到了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像魔咒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苏D和林薇站在一起,她们的身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们笑着朝我挥手,身体却在慢慢地被黑洞吞噬。

我拼命地想跑过去抓住她们,可我的脚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消失。

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是一身冷汗。

苏晴会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问我怎么了。

我只能说,做了个噩梦。

她就会抱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哄一个孩子。

「没事的,梦都是反的,别怕。」

她的怀抱很温暖,可我的心却是冷的。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这七年的婚姻,到底是不是一场骗局。

那些她画的画,那些她对我说的情话,那些我们一起经历的日日夜夜,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不信。

可耳朵里听到的那句话,又那么真实。

我快被这种矛盾撕裂了。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去了一个叫「情人崖」的地方。

那是一个伸出海面的巨大礁石,传说情侣在这里许愿,就能白头到老。

苏晴拉着我,非要爬到最高处。

林薇说她恐高,就在下面等我们。

山路很陡,苏晴的体力不太好,爬了一半就气喘吁吁。

我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她的手心都是汗,有点凉。

到了崖顶,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脚下是万丈悬崖,碧蓝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声音震耳欲聋。

苏晴却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张开双臂,对着大海喊: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远很远。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有种冲动。

我想问她,那个「我们」,包不包括林薇?

或者,还包不包括其他人?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怕答案是我承受不起的。

她回过头,看到我复杂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阿言,你怎么了?这几天一直都心事重重的。」

我摇摇头,「风太大了,吹得眼睛疼。」

她走过来,踮起脚,用手指轻轻地帮我揉了揉眼睛。

她的指尖很凉,带着海风的味道。

「回去吧。」她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人窒息。

回到家,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我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苏晴也一样,画画,做饭,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

我们像两颗按照固定轨道运行的行星,互不干扰,也互不交集。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是隔着一个银河系。

我不再拥抱她,她也没有再枕着我的手臂入睡。

我们之间,好像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开始酗酒。

每天下班,我都会去楼下的酒吧坐一会儿,喝到半醉再回家。

酒精能麻痹我的神经,让我暂时忘记那句魔咒。

有一次,我喝多了,回家的时候,看到苏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

她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把她的身影勾勒出一个孤单的剪影。

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酒气熏天。

「你喝酒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嗯。」

「为什么喝酒?」

我转过头,借着酒劲,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苏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终于问出了口。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在为我们的婚姻倒计时。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碎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有?好一个没有!」

我站起来,指着墙上那些画,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些,这些我们共同的回忆,到底算什么?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苏-晴,你告诉我,我们这七年,到底算什么!」

我几乎是在咆哮。

她也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阿言,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你告诉我!你和林薇在海边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和我老公也试试』?啊?你们到底在试什么!」

她浑身一震,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像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是真的。

我听到的,不是幻觉。

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从我身体里抽走了。

我松开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苏晴哭了。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流泪。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脸上滑落,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就那么站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阿言,对不起。」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审判,宣判了我们婚姻的死刑。

我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或者说,我以为我知道了答案。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客厅里静悄悄的。

桌上放着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是苏晴的字迹,娟秀,清丽,就像她的人一样。

「阿言,我回我妈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冷静?

还要怎么冷静?

我的心已经冷成一块冰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请了长假,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我不拉开窗帘,不开灯,就让整个屋子都陷在黑暗里。

墙上那些画,我一张也不想看。

那些曾经代表着甜蜜回忆的东西,现在看起来,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她背叛我的蛛丝马迹。

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

她对我那么好,好到无可挑剔。

她记得我的所有喜好,知道我不吃香菜,知道我喜欢喝温开水,知道我睡觉必须抱着枕头。

她会在我加班的深夜,给我送去一碗热腾腾的汤。

她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

她会把我随口说的一句「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记在心里,然后第二天就出现在我的饭盒里。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背叛我?

我想不通。

我越想越痛苦,越想越绝望。

我开始怀疑一切,怀疑人生,怀疑爱情。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林薇来找我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邋遢的样子,欲言又止。

「你……还好吗?」

我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我没让她进门,就靠在门框上,像个流氓一样看着她。

「有事就说。」

她咬了咬嘴唇,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我。

「这是苏晴让我给你的。」

我认得那个本子。

是苏晴的画画本,也是她的日记本。

她有很多心里话,不习惯说出来,就喜欢画下来,或者写下来。

我以前开玩笑说要看,她总是不让,说这是她的秘密花园。

现在,她却让林薇把它交给我。

什么意思?

是最后的告别吗?

我接过本子,很重,像是装满了七年的时光。

「她还有什么话让你带吗?」我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林薇的眼圈红了。

「她让我告诉你,看完之后,如果你还愿意……如果你还愿意要她,就去她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她。」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逃跑。

我拿着那个本子,在门口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它。

我怕里面写着我最不想看到的真相,怕那些文字会把我彻底击垮。

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最终,我还是回了屋子,坐在那片黑暗里,翻开了本子。

第一页,是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男生,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正在低头认真地看书。

画的旁边,有一行小字:

「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抢座位比我还快,但他看书的样子,好像会发光。」

日期,是十年前。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继续往下翻。

里面有画,也有文字,记录了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点点

滴滴。

那些我以为已经忘记了的细节,都被她一一地珍藏在了这个本子里。

「今天阿言跟我表白了,在操场上,他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脸红得像个苹果,真可爱。」

「阿言带我去吃他家楼下的小馄饨,他说那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嗯,真的很好吃,是家的味道。」

「今天我们领证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陈太太啦!我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阿言工作好辛苦,最近都瘦了,我得想办法给他补补。明天给他炖鸡汤。」

一页一页,一年一年。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我看到了我们对未来的憧憬。

「阿言说,他想要个女儿,像我一样,会画画,会撒娇。我也想要个女儿,但要像他一样,聪明,善良,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

她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一家三口,在草地上放风筝。

那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特别开心。

那幅画的旁边,她写道:

「宝宝,爸爸妈妈等你来。」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们一直想要个孩子。

从结婚第二年开始,我们就开始备孕。

可一年,两年,三年……

苏晴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我们去医院做了检查。

问题出在她身上。

医生说,她的输卵管堵塞,自然受孕的几率,几乎为零。

那天从医院出来,苏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没关系,我们不要孩子了,有我陪着你就够了。」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可我没想到,这根刺,一直都扎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拔出来过。

我继续翻着日记。

日期,是去海边度假的前一个月。

「林薇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宝宝。我去医院看她,抱着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心都要化了。可是,我好难过。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我不行?」

「阿言嘴上说不要孩子,可我知道,他喜欢孩子。每次在路上看到别家的小孩,他的眼睛都会发光。我觉得,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剥夺了他当父亲的权利。」

「我快要被这种愧疚感压垮了。我配不上他,我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我做了一个很疯狂的决定。我不知道对不对,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想让阿言有遗憾。」

看到这里,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翻到下一页。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用红色的笔,写得很大,力透纸背。

「我想让林薇,帮我们生一个孩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有炸弹在里面爆炸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听到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日记本上的字,都变成了一团一团的墨迹。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

她的反常,她的沉默,她的眼泪。

林薇眼神里的同情和愧疚。

那个在情人崖上,对着大海许愿的单薄背影。

她不是背叛了我。

她是在用一种最笨拙,最极端的方式,来爱我。

她以为我想要一个孩子,她以为没有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所以她宁愿把自己最爱的人,推给别人。

哪怕只是「试试」。

这个傻瓜。

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我哭我的愚蠢,哭我的不信任,哭我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我哭我们这七年,走得那么不容易。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哑了,眼泪都流干了。

我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男人,胡子拉碴,双眼红肿,憔悴得像个流浪汉。

我看着他,对自己说:陈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的妻子,那个全世界最爱你的女人,还在等你。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是城南的那家旧书店。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穷学生。

我约她出来,兜里揣着勤工俭学赚来的五十块钱,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我带她去了那家书店,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看书。

我们在里面待了一整个下午,最后,我用那五十块钱,给她买了一本她很喜欢的画册。

她当时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我开着车,一路狂飙。

我从来没有开得这么快过。

我怕我晚一秒,她就会以为我不要她了,她就会消失。

到了书店门口,我一个急刹车停下。

我推开车门,冲了进去。

书店里还是老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墨水的味道。

一个穿着围裙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我们当年坐过的那个角落里,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阳光照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欣喜,最后,又变成了不安和忐忑。

她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傻瓜。」

我说。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阿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

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香味,「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她在我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哭了出

来。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她以前安慰我那样。

「苏晴,你听我说。」我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我爱你,跟孩子没有关系。」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家,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有你的家。」

「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你明白吗?」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拼命地点头。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我帮她擦掉眼泪,「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天大的事,有我扛着。」

她扑进我怀里,抱得更紧了。

「嗯。」

我们在那个小小的书店里,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老板走过来,善意地提醒我们,他要关门了。

我们才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牵着手,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流。

我牵着她的手,走在人行道上。

她的手很凉,我把她的手放进我的口袋里,用力地握着。

「我们回家吧。」我说。

「好。」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已经塌了。

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我们也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信任,和坦诚。

到家后,我把她抱回卧室,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我走进客厅,看着墙上那些画。

那些画,不再是嘲笑,而是见证。

见证了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所有喜怒哀乐。

我走到那幅一家三口的画前,站了很久。

然后,我拿起苏晴的画笔,在那幅画的旁边,又画了一幅画。

画上,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他们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笑得很幸福。

画的下面,我写了一行字:

「这,才是我们的家。」

第二天,苏晴醒来,看到了那幅画。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背上。

后来,我们聊起了林薇。

苏晴说,她当时也是被逼急了,才跟林薇说了那个荒唐的想法。

林薇听了之后,把她骂了一顿,说她疯了。

「她说,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她就跟我绝交。」苏晴说,「她说,没有任何东西,比你和阿言的感情更重要。」

我听了,心里对林薇充满了感激。

是我们,把她卷进了这场风波里。

我们约了林薇和她老公吃饭,郑重地向他们道了歉。

林薇的老公是个很憨厚的人,他挠着头说:「没事没事,都是朋友,说开了就好。」

林薇白了苏晴一眼,「你这个傻瓜,以后再敢有这种念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晴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女孩。

我们四个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不,应该说,比原来更好了。

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我们开始学着沟通,学着分享彼此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和恐惧。

我们不再把对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我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们一起去旅行,去很多以前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

我们一起去学做陶艺,捏出来的东西奇形怪状,但我们笑得很开心。

我们一起去领养了一只流浪狗,给它取名叫「幸运」。

我们的家,因为「幸运」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也更加完整。

有一天,我们坐在阳台上,看夕阳。

金色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幸运」趴在我们的脚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苏晴靠在我的肩膀上,忽然说:

「阿言,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一直到老?」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会的。」

「那老了以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说:「老了以后,你肯定还是个漂亮的老太太,脾气有点倔,喜欢画画,画得满手都是颜料。」

她笑了,「那你呢?」

「我啊,」我说,「我就是那个跟在你身后,帮你拎画板,帮你洗画笔,听你唠叨了一辈子,还嫌不够的糟老头子。」

她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听起来……还不错。」

「不是不错,」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最好。」

是的,是最好。

人生,或许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

我们不可能拥有所有想要的东西。

但重要的是,在追寻的路上,不要弄丢了那个,愿意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因为,那个人,才是你生命里,最美的风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几年。

我们依旧没有孩子。

但我们有彼此,有「幸运」,有一个温暖的家。

苏晴的画,越画越好,甚至还开了小型的画展。

她的画里,不再有对未来的焦虑和期盼,更多的是当下的安宁和幸福。

她画我们一起散步的公园,画「幸运」追着蝴蝶跑的滑稽样子,画我窝在沙发里看书的侧脸。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爱。

而我,也成了她最忠实的读者。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可能不会像别人那样,儿孙满堂,热热闹闹。

我们可能会在很多年后,变成两个相互搀扶,步履蹒跚的老人。

我们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嬉笑打闹,然后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或许会有一丝羡慕,但更多的,会是满足。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拥有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那就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紧紧握住你的手,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海边。

还是那个下午,还是那把沙滩伞。

苏晴和林薇还是躺在那里,说着悄悄话。

海风吹来,我又听到了那句话。

「要不,你和我老公也试试?」

这一次,我没有转身离开。

我笑了笑,走了过去。

我走到苏晴身边,蹲下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愣住了,林薇也愣住了。

我看着她,说:

「不用试了。因为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

梦里的阳光,特别温暖。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身边,是苏晴均匀的呼吸声。

我侧过身,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心里一片安宁。

我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闭上眼睛。

谢谢你,我的爱人。

谢谢你,用你的傻,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也谢谢你,让我明白,真正的圆满,不是拥有一切,而是珍惜眼前。

窗外,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而我知道,只要有她在我身边,我的每一天,都会是晴天。

我们后来也认真讨论过领养一个孩子。

我们去了福利院,看到了很多可爱的孩子,他们渴望家庭的眼神,让我们心都碎了。

我们甚至已经开始走流程了。

但是,就在最后一步,我们犹豫了。

不是不爱那些孩子。

而是我们扪心自问,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到底是为了弥补我们自己的遗憾,还是真的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充满爱的童年?

我们不确定。

我们怕,我们的爱,会因为那份「弥补」的心态,而变得不纯粹。

我们怕,我们会在不经意间,把对亲生孩子的渴望,投射到他的身上,那对他不公平。

想了很久,我们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们把准备用来领养孩子的钱,以匿名的形式,捐给了那家福利院。

我们或许给不了一个孩子一个家。

但我们可以尽我们所能,让更多的孩子,过得好一点。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好像心里的最后一点执念,也放下了。

我们终于可以,坦然地接受我们的人生。

一个没有孩子的,但同样完整的人生。

我和苏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境界。

我们不再仅仅是夫妻,我们是战友,是灵魂伴侣。

我们一起对抗生活的琐碎,一起分享生命的美好。

我们的爱,在时间的冲刷下,没有褪色,反而像陈年的酒,越来越香醇。

有一次,我们回母校参加校庆。

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我们都有些感慨。

「阿言,你说,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苏晴忽然问。

我想了想。

「如果你没有跟我在一起,你现在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满世界地开画展,身边围绕着很多优秀的追求者。」

「那你呢?」

「我啊,」我笑着说,「我可能还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挤地铁,加班,回到家,吃着外卖,看着电视,然后在一个人的夜里,偶尔会想起,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我却没有勇气去追。」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我。

「还好,你当初有勇气。」

「是啊,」我牵起她的手,「还好,我当初有勇气。还好,我没有错过你。」

我们在学校的湖边,坐了很久。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色,有情侣在不远处说笑。

一切好像都没变。

但我们都知道,一切又都变了。

我们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少女。

我们的脸上,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们的心里,也装满了生活的故事。

但唯一不变的,是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神。

那里面,依然有光。

回家的路上,苏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阿言,」她轻声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当初去医院检查,拿到结果的时候,我跟你提过一次分手。」

我的心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这件事,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还记得吗?」她问。

我努力地回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我不记得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和煦得像春天的风。

「你当时,什么都没说。」

「你只是把我带到了民政局门口,指着那三个字,对我说:『苏晴,你看清楚,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领证,不是为了离婚。你要是敢走,我就在这里等到你回来。』」

我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门。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那个下午,她哭红的眼睛,和我说「我们分手吧」时颤抖的声音。

我也想起来,我当时心里的慌乱和害怕。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失去她。

所以我拉着她,去了民政局。

我当时,一定像个幼稚的,耍无赖的孩子。

可就是那个幼稚的我,留住了她。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苏晴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这辈子,我跟定你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跟定你了。」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腾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我也是。」

我们之间,有过误会,有过争吵,有过差点就要走散的瞬间。

但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现在。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是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们是对方的软肋,也是对方的铠甲。

生活还在继续。

我们依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们会变老,会生病,会面对告别。

但我们不再害怕。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还牵着彼此的手,我们就拥有了对抗这世间所有风雨的勇气。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海边的下午。

那句让我坠入深渊的话,现在想来,却像是一份礼物。

它撕开了我们生活平静的表象,让我们看到了底下隐藏的伤口和恐惧。

它让我们痛过,哭过,也让我们学会了如何去治愈,如何去拥抱。

它让我们明白,婚姻不是童话,不是永远的王子和公主。

婚姻是两个普通人,愿意收起自己的棱角,愿意去理解对方的脆弱,愿意在漫长而琐碎的岁月里,做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我想,这大概就是,爱的真谛吧。

而我,何其有幸,能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你。

然后,用我的一生,去读懂你。

我的妻子,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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