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证是红色的,红得像血。
也像我和霍廷结婚证的颜色。
工作人员把那个红本本递给我的时候,手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和惋惜。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倒是霍廷,接得干脆利落,像在部队里领什么军功章。
他一身笔挺的军装常服,肩上的杠和星在民政局惨白的灯光下,亮得晃眼。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扎了根的松。
而我,像他脚边被秋风扫落的一片枯叶。
“沈瑜,谢了。”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情绪。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叫了我五年“老婆”的男人。
现在,他跟我说,谢了。
谢我什么?
谢我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成全他和他那个白月光初恋?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冰碴子里,又冷又麻。
“不客气。”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为了补偿,房子归你,车子也归你,卡里那五十万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霍廷说得像在下达指令,不容置喙。
我差点笑出声。
补偿?
他管这叫补偿?
他是不是以为,我这八年的青春,一颗被他踩碎的心,就值一套住了五年的房子,一辆开了三年的车,和那点可怜的钱?
“霍团长,”我学着他手下兵的语气,叫他军衔,“慷慨。”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我这么叫他。
以前我这么叫,是撒娇,是情趣。
现在,是淬了毒的冰。
“念念的抚养权归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每个月抚养费按时打,周末可以探视,但必须提前一天通知我。”
“还有,别让你那位白小姐,出现在我女儿面前。”
“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极轻,却像三根针,扎进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
霍廷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沈瑜,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白月只是生了病,她的孩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做手术,我只是帮她一把。”
“我们说好的,只是暂时离婚,等她孩子户口落下,手术做完,我们就复婚。”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仿佛这是一项多么光荣而正确的任务。
我看着他这张英俊却冷漠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暂时离婚?
帮她一把?
霍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还是你觉得,你的军装能把所有自私的借口都镀上一层伟光正的金边?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心累。
真的累。
像跑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现在只想躺在地上,谁也别来烦我。
“你……”霍廷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直接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民政-政局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刺眼,晃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仰起头,逼了回去。
沈瑜,不准哭。
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离婚证被我随手塞进包里,硌得慌。
我拿出手机,给我最好的闺蜜林微发了条微信。
“搞定。”
林微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声音跟机关枪似的。
“真离了?那孙子真不是个东西!瑜瑜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没事,在民政局门口。”
“你站那别动!老娘今天非得去撕了那对狗男女!”
我笑了笑,心里暖了一些。
“别,撕他们都脏了你的手。”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他霍廷当兵保家卫国,就这么保卫他初恋的?那她初恋的孩子也是国家的未来花朵,咱们念念就不是了?”
林微总是这样,永远站在我这边,比我自己还要愤怒。
“好啦,我真没事,就是有点饿。”
“想吃什么?姐带你去吃好的!火锅!最辣的那种!”
“好。”
挂了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中心那家海底捞。”
霍廷不吃辣,肠胃不好。
我们在一起八年,我跟着他吃了八年的清淡。
从今天起,我要把这八年没吃的辣,全都补回来。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手机又响了。
是霍廷。
我直接挂断。
他又打了过来。
我再挂。
第三遍,我接了,开了免提,扔在旁边的座位上。
“沈瑜,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关你屁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是问你,念念放学谁去接?”
我心里一抽。
是啊,念念。
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女儿。
“我去接。”我说。
“你现在在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霍团长您公务繁忙,还是赶紧去给您的白月光和她的‘花朵’办户口吧,别耽误了正事。”
“沈瑜!”他低吼了一声。
我直接把电话掐了,拉黑。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城市,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军嫂沈瑜了。
我只是沈瑜。
带着一个女儿,离了婚的沈瑜。
未来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
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到了火锅店,林微已经点好了一大桌子菜。
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扑鼻。
“来,瑜瑜,先喝一个!”林微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我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仰头灌下去大半杯。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一丝苦涩的麦芽香。
“爽!”我哈出一口气。
“这才对嘛!”林微夹了一大筷子毛肚,在滚烫的红油里七上八下,然后塞进我碗里。
“多吃点,把那孙子带给你的晦气都涮下去!”
我夹起毛肚,蘸满了蒜泥香油,塞进嘴里。
又麻又辣又烫。
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
“慢点吃,没跟你抢。”林微赶紧给我递纸巾。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
“太好吃了。”
真的,太好吃了。
这顿火锅,我吃得酣畅淋漓。
好像要把这几年受的委屈,都随着这股辣劲儿一起发泄出去。
吃到一半,林微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静音。
“谁啊?”我问。
“还能有谁,霍廷那孙子。”林微撇撇嘴,“找不到你,找到我这儿来了。”
“别理他。”
“那必须的!我还想拉黑他呢,留着他就是为了看他什么时候遭报应。”
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涮肉。
其实,我跟霍廷,也曾有过很甜蜜的时候。
他追我的时候,会开着军用吉普,跑大半个城市,就为了给我送一碗刚出锅的馄饨。
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笨拙地学着熬鸡汤,结果把自己烫了好几个泡。
会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对着所有人宣布,沈瑜是他霍廷这辈子要守护的人。
那些誓言,言犹在耳。
可人,怎么就变了呢?
哦,不对。
他没变。
他只是把他要守护的人,从我,换成了他的初恋,白月。
白月,白月。
人如其名,他心头的白月光。
听说,当年他们因为霍廷要去当兵,前途未卜,被白月的父母强行拆散。
后来白月远嫁他乡,霍廷也娶了我。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去年,白月离婚了,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儿子,回到了这个城市。
然后,一切就都变了。
霍廷开始频繁地晚归,身上带着不属于我的香水味。
手机开始设置密码,接电话总是躲着我。
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直到三个月前,他跟我摊牌。
他说,白月的儿子得了重病,需要在这边最好的医院做手术,但是她们母子俩没有本地户口,很多医疗政策享受不到。
他说,他欠白月的,他必须帮她。
他说,沈瑜,我们先离婚,我把她们母子的户口落在我的名下,等孩子手术做完,我们就复婚。
我记得当时我问他:“霍廷,你把我当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愧疚,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瑜,我是一个军人,我有我的责任。我对你,对这个家,有责任。同样,我对她,也有我必须了结的责任。”
“所以,你的责任,就是要牺牲我的婚姻,我的家庭,去成全你那点可笑的英雄主义?”
“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道义。”
“放屁!”我那天,第一次对他爆了粗口。
“霍廷,你别跟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你就是还爱她!你就是想跟她破镜重圆!”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那一刻,我的心,死了。
“好。”我说,“我成全你。”
“我只要念念。”
“瑜瑜?瑜瑜?”林微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毛肚真好吃。”
林微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多问。
“好吃就多吃点!吃完了,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酒吧!蹦迪!把所有不开心都甩掉!”
我愣了一下。
酒吧?
我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去过那种地方了。
自从嫁给霍廷,当了军嫂,我的生活就变得规律而简单。
两点一线,家和女儿的学校。
我的社交圈,也仅限于几个邻居和家长。
“去吧去吧!今晚不醉不归!”林微不由分说地拉着我。
也好。
是该换一种活法了。
从火锅店出来,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林微开着她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载着我,在车流里穿梭。
音响开得很大,是震耳欲聋的电音。
我的心,也跟着那鼓点,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
酒吧里人声鼎沸,光怪陆离。
我跟林微找了个卡座坐下,点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鸡尾酒。
“来,‘前男友’,喝了这杯,让他滚出你的世界!”林微递给我一杯蓝色的酒。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味道很烈,也很甜。
“再来一杯‘明天会更好’!”
“这杯叫‘自由万岁’!”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轻。
周围的音乐,人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好像看到了霍廷。
他还是穿着那身军装,站在人群中,皱着眉看我。
我冲他笑,举起酒杯。
“霍团长,喝一个?”
他朝我走过来,一把夺过我的酒杯。
“沈瑜,你疯了?!”
“我没疯,我高兴!”我伸手去抢,“你把酒还给我!”
他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跟我回家!”
“回哪个家?你的家,还是我的家?”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霍廷!你管不着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舞池里冲。
我要跳舞,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我躺在我和霍廷曾经的婚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张纸条。
字迹是霍廷的,龙飞凤舞。
“醒了把蜂蜜水喝了。我去接念念,中午带她过来。”
我拿起那杯水,直接泼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化妆品,我的书。
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这套房子,霍廷说是给我了。
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充满了我们过去的回忆。
那些回忆,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讽刺。
我给林微打电话,让她帮我找个房子。
“多大的?什么要求?”
“一室一厅就行,离念念的幼儿园近一点,要快。”
“包在我身上!”
不到两个小时,林微就给我发来了几个房源信息。
我选了一个离幼儿园只有两条街的单身公寓。
虽然小,但很温馨。
我叫了搬家公司,把我的东西一股脑地搬了过去。
当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关上那扇门的时候。
我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
再见了。
霍廷。
也再见了。
新家很小,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净。
我给念念布置了一个小小的公主房,贴满了她喜欢的卡通贴纸。
下午,霍廷带着念念来了。
念念一看到我,就扑了过来。
“妈妈!”
我蹲下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宝贝,想妈妈了吗?”
“想了!”念念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霍-霍廷站在门口,看着我们,脸色有些复杂。
他看到了被搬空的房间。
“你搬家了?”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霍团长,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好像没必要事事向你报备吧?”
他被我噎了一下,没说话。
念念拉着我的手,“妈妈,爸爸说,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对,以后这里就是念念和妈妈的家。”
“那爸爸呢?”
我还没开口,霍廷就抢着说:“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念念的。”
我没理他,牵着念念的手,带她去看她的新房间。
“哇!好漂亮!”念念高兴地在床上打滚。
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我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散去了。
为了念念,我也要好好生活。
霍廷没有多待。
他留下念念,说晚上再来接她。
临走前,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沈瑜,我们……”
“慢走,不送。”我直接打断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了霍廷的日子,好像……也挺好的。
我开始找工作。
毕业后我就嫁给了霍廷,当了全职太太。
和社会脱节了五年,找工作并不容易。
我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偶尔有几个面试,也因为我“已婚已育”的身份,被刷了下来。
我有点沮丧。
林微安慰我:“别急,慢慢来。你忘了你大学是学设计的吗?专业能力那么强,还怕找不到工作?”
她的话提醒了我。
我翻出大学时的作品集,重新整理了一下。
然后,我开始在一些设计网站上接一些私活。
一开始是一些小的logo设计,海报设计。
钱不多,但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
我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
白天,我送念念去幼儿园,然后回家画图。
下午,接念念放学,带她去公园玩,或者去超市买菜。
晚上,陪她做游戏,讲故事。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霍廷每周都会来看念念。
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玩具,零食,衣服。
好像想用这些物质来弥补什么。
他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
不再是以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式口吻。
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会问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生活上有没有困难。
我每次都回他两个字:“还好。”
他会给我发微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天气预报,或者部队里的趣事。
我很少回。
有一次,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自己做的红烧肉,看上去还不错。
下面配了一行字:“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我确实喜欢吃红烧肉。
但那是以前。
现在的我,更喜欢吃水煮鱼,毛血旺。
我回了他一句:“谢谢,我戒了。”
他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失落。
活该。
白月那边,户口应该已经办好了。
我偶尔会从一些共同的朋友圈里,看到她的动态。
她会发一些和霍廷的合照。
有时是在公园里散步,有时是在餐厅里吃饭。
照片里的霍廷,没有笑。
白月倒是笑得很甜,依偎在他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每次看到,我心里还是会刺痛一下。
但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不值得。
我把那些共同好友都屏蔽了。
眼不见,心不烦。
有一天,我接念念放学,在幼儿园门口碰到了霍廷。
他身边,还站着白月。
白月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她看到我,主动走上前来,对我笑了笑。
“沈小姐,你好。”
我没理她,直接走到念念面前。
“宝贝,我们回家。”
“妈妈!”念念看到我,很高兴。
但她又看了看霍廷,和霍廷身边的白月,小脸上有些困惑。
白月蹲下身,想去拉念念的手。
“念念,你好可爱啊,我是白阿姨。”
念念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把念念拉到我身后,冷冷地看着白月。
“白小姐,我跟你说过,别出现在我女儿面前。”
白月的脸色白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霍廷。
霍廷皱着眉,走了过来。
“沈瑜,你这是干什么?白月没有恶意。”
“我不管她有没有恶意!我女儿不想看到她!”
“你怎么知道念念不想?你问过她吗?”
“我是她妈!我当然知道!”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周围家长的侧目。
念念被吓到了,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心疼得不行,赶紧抱起她。
“念念不哭,妈妈在。”
霍廷看着哭泣的女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好了,别在这吵了,影响不好。”
他走过来,想从我怀里接过念念。
我侧身躲开。
“霍廷,你听好了。以后你来看孩子,自己来。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带着不三不四的人,你就别想再见念念!”
说完,我抱着念念,转身就走。
“沈瑜!”霍廷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
回到家,我抱着念念,哄了她好久。
“妈妈,那个阿姨是谁?”念念抽噎着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一个不重要的人。”我说。
“那爸爸为什么跟她在一起?”
“因为……因为爸爸在帮她一个忙。”
“哦。”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趴在我怀里,小声说:“妈妈,我害怕。”
“怕什么?”
“我怕爸爸不要我们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不会的,宝贝。爸爸妈妈只是不住在一起了,但我们都爱你。永远爱你。”
那天晚上,霍廷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发微信。
“沈瑜,你接电话。”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带白月去见念念。”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们谈谈。”
我看着那些信息,只觉得讽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一个设计公司的HR。
“请问是沈瑜小姐吗?我们看到了您在网站上发布的作品,非常有兴趣,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来我们公司面试?”
我愣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这是一家我很心仪的公司,在业内很有名气。
我之前也投过简历,但没有回音。
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联系我。
“有!当然有!”我激动地回答。
面试很顺利。
我的专业能力得到了面试官的认可。
一周后,我收到了offer。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工作。
虽然只是一个初级设计师,工资也不高。
但我很开心。
这是我靠自己的能力,重新站起来的第一步。
上班的第一天,我特意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穿上了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镜子里的我,神采飞扬。
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自己。
公司的氛围很好。
同事们都很年轻,也很有活力。
我的直属上司,叫徐彦。
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
他很耐心地带着我熟悉工作流程,给了我很多帮助。
为了庆祝我入职,林微说要请我吃饭。
我们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吃到一半,林微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瑜瑜,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的卡座里,坐着两个人。
霍廷,和白月。
还有白月的儿子。
他们一家三口,看上去其乐融融。
霍廷正在耐心地给那个孩子切牛排。
动作温柔得,让我觉得刺眼。
他从来没有这么对念念。
他对念念,永远是严厉的,要求的。
他总说,男孩子要穷养,女孩子要富养,但精神上要严格要求。
原来,他的温柔,都给了别人。
我的心,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别看了。”林微把我的脸扳了过来。
“有什么好看的?渣男贱女,看了都倒胃口。”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刀叉,狠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你说得对,倒胃口。”
我假装没看见他们。
但我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
我看到,白月给霍廷擦了擦嘴角。
我看到,霍廷对她笑了笑。
那个笑容,我很久没见过了。
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
林微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瑜瑜,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我摇摇头,“不是。”
“我是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我陪了他八年,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最后就换来一句‘谢谢’?”
“而她白月,什么都没做,就因为她是他的初恋,他就可以为她抛弃一切?”
“这不公平。”
林微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
“傻瓜,感情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别想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有工作,有念念,有我,你会过得比他好。”
是啊。
我会过得比他好。
我一定要过得比他好。
从那天起,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拼命地学习,加班。
很快,我就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
徐彦很欣赏我。
他会把一些重要的项目交给我。
我们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方案。
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发现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博学,风趣,还很细心。
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给我带我喜欢喝的奶茶。
会在我因为方案烦恼的时候,给我讲笑话。
公司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说徐总监好像在追我。
我听了,只是一笑而过。
我对感情,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霍廷还是会每周来看念念。
他好像瘦了些,也憔悴了些。
他看到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一次,他来给我送抚养费。
他没有直接转账,而是给了我一个信封。
“这个月多给你一些,你刚工作,花销大。”
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万块。
我抽出两千,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协议上说的是两千。”
“沈瑜,”他看着我,“我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不然呢?”我反问,“我们现在,除了是念念的父母,还有别的关系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走了之后,我看着手里的两千块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和他之间,真的只剩下钱了。
周末,公司组织团建,去郊区爬山。
徐彦问我去不去。
我说我得带孩子。
他说:“没关系,可以带家属。”
于是,我带着念念一起去了。
念念很久没出去玩了,很开心。
爬山的时候,她一直跑在前面。
徐彦很自然地走在我身边,帮我背包。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他问。
“还好。”
山里的空气很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
我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爬到半山腰,念念跑累了。
徐彦很自然地把她抱了起来。
“叔叔抱你走。”
念念也不认生,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那个画面,看上去很和谐。
像一家人。
我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下山的时候,天色有点晚了。
徐彦开车送我们回家。
到了楼下,他帮我把睡着了的念念抱上楼。
我给他倒了杯水。
“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笑了笑,“我也很喜欢念念。”
他看着我,眼神很温柔。
“沈瑜,我知道你经历过一段不开心的过去。”
“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我……可以给你一个依靠的肩膀。”
他的告白,来得猝不及防。
我有些慌乱。
“徐彦,我……”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他打断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会等。”
他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依靠的肩膀?
我还需要吗?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
那天之后,徐彦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但他对我的好,却有增无减。
他会给我准备早餐,会接我下班。
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买药送饭。
润物细无声。
我的心,是一块被冰封了很久的冻土。
而他,像一缕春风,一点一点地,吹化了上面的冰雪。
我开始尝试着,向他敞开心扉。
我会跟他聊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女儿。
他总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就在我以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的时候。
霍廷又出现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徐彦的存在。
那天,徐彦送我回家。
在楼下,我们碰到了霍廷。
他靠在他的军用吉普上,抽着烟。
看到我们一起回来,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朝我们走过来。
“他是谁?”他质问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徐彦。
那眼神,充满了敌意和审视。
“我朋友。”我说。
“朋友?”霍廷冷笑一声,“朋友会送你回家?送到楼下?”
“霍先生,”徐彦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我和沈瑜是什么关系,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我是沈瑜的男朋友。”徐彦平静地宣布。
我愣住了。
霍廷也愣住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男朋友?”他重复了一遍,像是不敢相信。
他看向我,眼神里是受伤和愤怒。
“沈瑜,你……”
“对,他是我男朋友。”我鬼使神差地承认了。
也许是被他质问的语气激怒了。
也许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那一刻,我只想看到他痛苦。
霍廷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好,好得很。”他咬着牙说。
“沈瑜,你可真行。”
说完,他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反而,空落落的。
“对不起,”我对徐彦说,“刚才利用了你。”
“没关系。”徐彦笑了笑,“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真的。”
我沉默了。
那天晚上,霍廷喝醉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沈瑜,你为什么不等我?”
“我们说好的,要复婚的。”
我听着他含糊不清的醉话,只觉得可笑。
“霍廷,你醒醒吧。”
“是你先不要我的。”
“是你为了你的白月光,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挂了电话,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第二天,我约了徐彦吃饭。
我告诉他,我想好了。
“我想,我们可以试试。”我说。
徐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
“沈瑜,谢谢你。”
和徐彦在一起的日子,很舒服。
他很尊重我,也很疼爱念念。
他会陪着念念一起搭积木,会给她讲睡前故事。
念念也很喜欢他,叫他“徐叔叔”。
我的生活,好像又充满了阳光。
我以为,我会和徐彦一直这样下去。
结婚,生子,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可是,我错了。
我低估了霍廷的执念。
也高估了自己放下的决心。
霍廷开始疯狂地纠缠我。
他会去我公司楼下等我。
会去幼儿园堵我。
会给我送各种各样的礼物。
我一概不收,一概不理。
他就像一个疯子,用尽各种办法,想挤进我的生活。
有一次,他甚至找到了徐彦。
两个男人,在我的公司楼下,差点打起来。
我赶到的时候,霍廷正抓着徐彦的衣领,眼睛通红。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霍先生,你已经和沈瑜离婚了,你没有资格管她的事。”徐彦冷静地推开他。
“我告诉你,我们很快就会复婚!她是我老婆!”
“你做梦!”我冲过去,挡在徐彦面前。
“霍廷,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霍廷指着我,又指着徐彦,气得发抖。
“沈瑜,你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连我们的约定都忘了?”
“什么约定?那个所谓的‘复婚’约定吗?”我冷笑。
“霍廷,你别自欺欺人了。那个约定,从你决定为了白月和我离婚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了!”
“我告诉你,我跟徐彦很好,我们准备结婚了!”
“你休想!”霍廷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冲上来,想拉我。
徐彦再次挡在我面前。
“霍先生,请你自重!”
最后,是公司的保安出面,才把霍廷劝走。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只觉得,累。
徐彦看出了我的疲惫。
他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
“别怕,有我。”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依靠他。
可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根拔不掉的刺。
那根刺,叫霍廷。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就到了霍廷当初和我“约定”的复婚日期。
那一天,我特意请了假。
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我带着念念,和徐彦一起,去了游乐园。
我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也告诉他。
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们玩得很开心。
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
念念的笑声,像银铃一样。
徐彦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给我们拍照,买零食。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我几乎要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下午,我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林微。
我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很焦急。
“瑜瑜,你现在在哪?”
“我在游乐园,怎么了?”
“霍廷快疯了!”
“他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不是你们说好复婚的日子吗?他去民政-政局等了你一天,你没去。现在他到处找你,电话都快打爆了!”
“他给我妈,给你所有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跟疯了一样!”
我愣住了。
他真的去了?
他还真的以为,我会去跟他复婚?
何其可笑。
“你别理他,”林微说,“这种男人,就是犯贱。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知道。”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徐彦看出了我的异样。
“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变得心神不宁。
手机不停地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我知道,是霍廷。
我一次次地挂断。
终于,手机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徐彦的手机响了。
徐彦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接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霍廷嘶哑的声音。
“让沈瑜接电话!”
徐彦看了我一眼,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霍廷。”
“沈瑜,你在哪?”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沙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在哪?!告诉我!”他几乎是在咆哮。
“我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那个小白脸!”
“是又怎么样?”我被他的态度激怒了,“霍廷,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自由?我们说好要复婚的!”
“那只是你说的!我从来没答应过!”
“沈瑜,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白月那边,我已经解决了。她孩子的户口办好了,手术也做完了。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了。”
“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片冰冷。
解决了?
说得真轻巧。
你利用我,伤害我,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现在你一句“解决了”,就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跟你重新开始?
霍廷,你凭什么?
“晚了。”我说。
“什么?”
“我说,太晚了。”
“霍廷,我不会再回头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徐彦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你还好吗?”
我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我们……回家吧。”
那一整晚,我都没有睡着。
脑子里,全是霍廷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我错了”。
我承认,我心软了。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回头。
破镜难圆。
就算圆了,也全是裂痕。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公司楼下,停着霍廷那辆熟悉的军用吉普。
他靠在车上,一夜没睡的样子,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到我,他立刻冲了过来。
“瑜瑜。”他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
我挣脱开。
“霍廷,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有。”他固执地看着我,“你跟我谈谈,就十分钟。”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好,就十分钟。”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瑜瑜,我知道错了。”他开口,声音嘶哑。
“我不该为了白月跟你离婚,不该让你和念念受委屈。”
“那段时间,我像着了魔一样。我觉得我欠她的,我必须补偿她。”
“可是,当我真的帮她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当我以为我了结了所有责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没有你的家,根本就不叫家。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我习惯了每天早上有你给我准备的早餐,习惯了回家看到你和念念的笑脸,习惯了你帮我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以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直到我失去你,我才发现,那些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得那么诚恳,那么悔恨。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我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原谅他。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平静。
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说完了吗?”我问。
他愣愣地看着我。
“说完了,我就要去上班了。”
“瑜瑜……”他拉住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和念念。”
我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霍廷,你知道吗?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当我抱着发烧的念念,给你打电话,你却因为要陪白月,说没时间的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半。”
“当你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陪着白月去过生日,只给我发来一个冷冰冰的红包的时候,我的心,就全凉了。”
“当我看到你,那么温柔地给她的孩子切牛排,而念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了我面前。
“瑜-瑜……”他仰着头,一个一米八几的硬汉,哭得像个孩子。
“别走,求你,别走。”
咖啡馆里所有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我只觉得难堪。
“霍廷,你起来!”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霍团长,怎么会当众给我下跪?
他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我吗?
不,他只是在逼我。
用他的尊严,来绑架我的心软。
我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拍在桌子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看他有没有起来。
我也不想知道。
那天之后,霍廷没有再来找我。
我的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我和徐彦的感情,稳定地发展着。
他带我见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很开明,也很喜欢我和念念。
我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
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像爱霍廷那样,去爱徐彦。
我对徐彦,更多的是感激,是依赖。
而不是那种,可以奋不顾身的爱情。
我这样对他,不公平。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约了徐彦出来。
我跟他提了分手。
“为什么?”他很震惊。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因为他吗?”徐彦问。
我沉默了。
徐彦苦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
“沈瑜,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
“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地放下过去。”
和徐彦分手后,我辞了职。
我想换一个环境。
彻底地,告别过去。
我带着念念,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
我们去了一个南方的海滨小城。
租了一间能看到海的房子。
我开了一间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在网上接单。
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很自由。
每天,我都可以带着念念去沙滩上散步,捡贝壳。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脸,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霍廷的消息。
他就像一颗流星,划过我的生命,然后消失不见。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我们曾经的甜蜜,也想起他给我的伤害。
然后,释然一笑。
都过去了。
一年后。
林微来海边看我。
她告诉我,霍廷转业了。
他没有留在部队,也没有接受地方的安排。
他开了一家小小的安保公司,生意做得不大。
他没有再婚,一直一个人。
“他还在等你。”林微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又退下去。
“瑜瑜,你还爱他吗?”林微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
爱吗?
我不知道。
也许,曾经爱过。
但那份爱,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和伤害中,被消磨殆尽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
“不爱了。”我轻轻地说。
“那……恨吗?”
我摇摇头。
“也不恨了。”
“那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
“是……算了。”
对,就是算了。
我和霍廷之间,就算了吧。
林微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两年。
念念上了小学。
我的工作室,也渐渐有了起色。
我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
其中有一个,是念念学校的美术老师。
他叫陈默,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
他会画很好看的画,会弹吉他,会给我和念念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他追了我很久。
我终于,点头了。
我们结婚那天,没有办婚礼。
只是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在海边吃了一顿饭。
陈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沈瑜,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以后的日子,我会让你和念念,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笑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找到了我的幸福。
后来,我听林微说。
在我结婚的那天。
霍廷一个人,去了我们当初领离婚证的那个民政局。
他在那里,坐了一整天。
像一块望妻石。
直到天黑,他才离开。
有人看到,他走的时候,背影萧瑟,像一个 потерявший всё старик。
而我,在南方的艳阳里,牵着我的爱人,和我的女儿,笑靥如花。
我们终将,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
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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