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沾上“匪谍”的边就等于踏上黄泉路,连亲眷都要被株连,没人敢多一句嘴、伸一次手。而吴石的家人,偏偏站在了这场白色恐怖的风暴中心,能让他们逃过一劫的,只有那个身处国民党权力核心的男人——陈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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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是国民党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更是中共潜伏在台湾的最高级别情报员,代号“密使一号”。他和辛亥革命元老何遂是生死之交,早年在反军阀斗争中结下过共赴险境的情谊,后来正是通过何遂父子牵线,他在1947年正式与中共建立联系,上海愚园路何家寓所成了他传递情报的秘密中转站。1949年赴台前,吴石把大儿子吴韶成、大女儿吴兰成托付给何遂,还留下亲笔字条“有事有困难你找何康”,带着妻子王碧奎和16岁的吴学成、7岁的吴健成前往台湾。渡江战役时,他亲手绘制的长江江防部署图精准到团级番号,为战役胜利立了大功;到台湾后,又把《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等绝密情报传回大陆,这份情报的准确率后来被证实高达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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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的暴露,离不开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的步步紧逼。两人本是保定军校同窗,却因1948年淮海战役结下死仇——当时周至柔多次请求吴石批准空军支援黄维兵团,都被吴石以“保台湾空防”为由拒绝,最终兵团全军覆没。1950年1月,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捕,一开始还拒不招供,周至柔抓住他的软肋,提及他在空军子弟小学教书的妹妹,三个小时就让蔡孝乾全盘招供,笔记本上的“吴次长”成了致命线索。周至柔紧接着补了三条“罪证”,还递电报催蒋介石“空防危殆,迟则生变”,直接堵死了吴石的生路。1950年3月,吴石被捕,狱中遭受酷刑,左眼被电击失明,却始终没吐露半个字的真实情报,反而用隐显墨水写了假情报误导敌人。6月10日,他在台北马场町刑场从容就义,留下“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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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牺牲后,家人瞬间坠入深渊。特务给王碧奎定了九年监禁,吴学成和吴健成被赶出家门,只能蜷缩在街头,吴健成还曾去印刷厂当童工,双手磨出层层血泡。当时陈诚已是台湾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吴石案的审讯全由他主导,明着保人根本不可能。但念及保定军校时的同窗之谊,还有北伐战争中吴石冒炮火将病重的他背出战壕的救命之恩,陈诚决定在规则里找生机。他以“妇人无知,恐系牵连”为由三次在批文上签字,硬生生把王碧奎的刑期从九年减到三年,最后缩至七个月。
1950年9月中秋,天下着雨,王碧奎出狱时连双完整的鞋都没有。陈诚没敢露面,怕惹来特务非议,只让副官吴荫先偷偷去接。更冒险的是,他还让人从刑场领回吴石的骨灰,藏在台北郊外的法云寺,这在当时碰“共谍”骨灰都可能招来横祸。为了让吴家能活下去,陈诚每月从办公经费里支200新台币,账面上做成“剿匪宣传经费”,让吴荫先秘密转交——这笔钱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足够母女三人糊口。他还让夫人谭祥出面,把吴学成安排进纺织厂,给吴健成改了化名“陈明德”,送进建国中学读书,学费全由他承担。有一次特务查到吴健成的真实身份,想抓去问话,还是陈诚一句话压下:“一个孩子懂什么,别瞎折腾”,这事才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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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诚的救助没只做一时,而是持续了十余年。他每月的资助从未间断,后来吴健成考上台湾大学,他又暗中帮着申请美国奖学金。1965年陈诚病逝前,还特意嘱咐继任者陈大庆“吴石的孩子有困难就帮”。这些事他从没对外说过,只在日记里写过“念及旧谊,不禁欷歔”。而远在大陆的何遂,也在践行着承诺。“文革”期间,吴韶成因“敌将之子”的身份被下放到农村,求助无门。何遂家里被抄了好几次,却还是冒着风险,辗转把吴韶成的申诉信递到了周恩来手里。1973年,周恩来批示“按烈士后代对待”,吴石被正式追认为革命烈士。何遂还把吴石的绝笔信缝在棉袄夹层里躲过抄家,1981年病重时,亲手把信交给吴韶成,叮嘱他“你父亲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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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里,吴石的家人各自安好:吴韶成成了冶金厅总经济师,吴兰成成了中医研究员,吴学成成了硅谷工程师,吴健成赴美读完硕士后,2025年还让儿子在纽约举办了“吴石将军生平展”。1991年,吴健成从台湾法云寺取回父亲的骨灰,1994年将父母骨灰合葬在北京福田公墓。2019年,福州三山人文纪念园里,何遂与吴石的铜像并肩伫立,见证着这份跨越生死的托付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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