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周末的别墅聚会本该是个放松的好机会。
吕绍辉却从答应参加的那一刻起就心神不宁。
妻子傅允儿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出游的衣裙。
她哼着歌的样子让他把那份不安压回了心底。
抵达那座精致的湖畔别墅时，阳光正好。
直到他看见那个熟悉又刺眼的身影——叶秉毅。
傅允儿挽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烧烤架的烟雾袅袅升起，欢声笑语似乎与往常无异。
叶秉毅端着酒杯，自然地坐在了允儿旁边的藤椅上。
那些关于大学时代的共同回忆，像细针扎进绍辉的耳膜。
他站在烤架前，翻转着滋滋作响的肉串，像个局外人。
夜晚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将微妙的气氛推向高潮。
叶秉毅和允儿被起哄喝交杯酒时，绍辉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借口透气走上二楼阳台，夜风微凉，却吹不散胸口的滞闷。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阳台转角处压低的对话声。
叶秉毅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的试探。
“如果……没有他，我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短暂的沉默后，允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无比。
“会。”
那一刻，吕绍辉感觉脚下的地板仿佛消失了。
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那个字在脑中反复回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些草屑的裤脚，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其实并不存在的尘土。
面向满厅愕然的宾客，他听到了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
“反正我们也没孩子，我成全你们。”
傅允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只剩下全然的懵然。
而吕绍辉已经转身，走向门外浓重的夜色。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叶秉毅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里藏着的，是一个被精心掩藏了七年的秘密。
01
吕绍辉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已经发呆了近一个小时。
文档上的字密密麻麻，却一个也没看进去。
窗外是城市寻常的黄昏，远处高楼亮起零星灯火。
傅允儿推门进来时，他下意识地快速滑动了一下鼠标滚轮。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允儿笑着走近，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她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暖香，是吕绍辉熟悉的栀子花味。
“没什么，一点工作资料。”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身。
允儿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蕴和他们组织周末去湖边别墅聚会，两天一夜，你想去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吕绍辉本能地想拒绝，他向来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场合。
尤其是邓蕴和组织的聚会，总少不了各种闹腾的游戏。
但看着允儿期待的眼神，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都有谁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就蕴和夫妇，曼易和她男朋友，还有几个常见的老朋友。”
允儿掰着手指数着，语气轻快，像在哼一首愉快的歌。
吕绍辉点了点头，“你去我就去，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
他伸手帮她把一缕湿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
允儿顺势靠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就说定了！”
她哼着歌转身出去，说是要去收拾周末要带的行李。
吕绍辉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尚未完成的项目报告。
但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滞闷。
他和傅允儿结婚三年，生活平静得像一池春水。
她是幼儿园老师，性格开朗，像个小太阳照亮他的世界。
他是程序员，习惯了逻辑和代码，不善表达却细心体贴。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
但只有吕绍辉自己知道，他心里有个始终没解开的结。
那个结的名字叫叶秉毅，傅允儿的前男友。
他们大学时曾是校园里令人艳羡的一对，才子佳人。
分手原因众说纷纭，最普遍的说法是叶家看不上允儿的家境。
叶秉毅毕业后出国深造，几年后回国接手家族企业。
而吕绍辉是在叶秉毅出国后，才渐渐走进允儿的生活。
他从未问过允儿关于叶秉毅的事，允儿也从不主动提起。
但有时深夜醒来，他会看见允儿站在窗前默默发呆。
那种时候，他总觉得允儿离他很远，远得触手不及。
“绍辉，你说我带这条裙子怎么样？”允儿在卧室里喊他。
他起身走过去，看见床上摊开着好几套搭配好的衣服。
允儿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在身前比划，笑靥如花。
“好看。”他真心实意地说，允儿穿蓝色总是特别清新。
“那就带这件，还有这套运动装，万一要爬山呢。”
允儿自顾自地规划着，把衣服一件件叠进行李箱。
吕绍辉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软成一片。
或许是他想多了，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会而已。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怎么啦？”允儿笑着拍拍他的手，“突然这么黏人。”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真好。”他低声说。
允儿转过身，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吕绍辉，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满是关切，没有一丝阴霾。
吕绍辉摇摇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可能是有点累。”
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被无端的猜忌困扰。
傅允儿现在是他的妻子，他们有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谁还没有一段旧时光呢。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你今晚早点休息。”允儿说。
看着她走出卧室的背影，吕绍辉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个褪了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是一对简单的铂金戒指，他们的婚戒。
他的那只有些磨损了，允儿的那只却依然光亮如新。
因为她总是不习惯戴着戒指做家务，经常摘下来。
有时他加班晚归，会发现戒指孤零零放在床头柜上。
就像此刻，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泛着冷清的光。
吕绍辉合上盒子，把它放回抽屉最深处。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
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叶秉毅，正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像个妒夫。
他摇摇头，试图把那个名字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允儿端着牛奶走进来，热气氤氲了她温柔的脸。
“快喝了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她把杯子递给他。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到掌心，暖意缓缓蔓延。
吕绍辉一口气喝完牛奶，任由允儿拉着他在床边坐下。
“我给你按按头吧，你最近总皱眉。”她柔软的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
手法生疏却认真，带着她特有的温柔和笨拙。
吕绍辉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和力度。
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那些不安只是自己的错觉。
02
周六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
吕绍辉醒来时，允儿已经起床在厨房准备早餐。
他闻到了煎蛋和烤面包的香味，还有咖啡的浓郁气息。
走进厨房，允儿正哼着歌给吐司抹果酱，动作轻快。
“醒啦？早餐马上好，你去洗漱吧。”她回头冲他一笑。
吕绍辉点点头，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没睡好。
整晚他都在做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只残留着一种莫名的焦虑感，像胸口压着块石头。
早餐时允儿一直在说聚会的事，显得格外兴奋。
“曼易说那边湖景特别美，我们可以拍很多照片。”
“蕴和准备了烧烤食材，还有他珍藏的红酒。”
吕绍辉默默吃着煎蛋，偶尔点头附和几句。
允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秉毅也会来。”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吕绍辉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一丝不自然。
他手中的叉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切割煎蛋。
“是吗？好久没见他了。”他努力让声音平稳。
“他上个月刚从新加坡回来，说是项目结束了。”
允儿低头喝咖啡，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
吕绍辉注意到她拿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餐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挂钟滴答作响。
“他......变了很多吗？”吕绍辉最终还是问了。
允儿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还好，就那样吧。”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我们几点出发？蕴和说......”
后面的话吕绍辉没太听清，只觉得耳鸣嗡嗡。
叶秉毅要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
他终于明白自己连日来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那不是无端的猜忌，而是某种本能的预感。
吃完早餐，允儿哼着歌去化妆，心情似乎没受影响。
吕绍辉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看着楼下忙碌的街景。
初秋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吹在脸上清醒了不少。
他告诉自己要大度，毕竟都是过去式了。
况且允儿现在和他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收拾妥当后，他们提着行李下楼开车。
允儿坐在副驾驶，戴着墨镜，嘴角一直带着笑。
车子驶出市区，沿途的风景渐渐变得开阔。
蔚蓝的天空下，远山如黛，田野金黄一片。
“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允儿降下车窗。
风吹乱她的长发，她也不在意，享受着秋日的阳光。
吕绍辉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跟着车载音乐哼唱。
或许真是他想多了，不过是一次老朋友聚会。
两小时后，导航提示目的地即将到达。
车子拐进一条私家小路，远处湖光山色映入眼帘。
一座现代风格的灰白色别墅坐落在湖畔，十分醒目。
别墅前的草坪上已经停了几辆车，看来有人先到了。
邓蕴和闻声从屋里出来，张开双臂迎上来。
“终于来了！就等你们了！”他热情地拍着吕绍辉的肩。
张曼易跟在后面，笑着接过允儿手中的行李。
“允儿今天真漂亮，这裙子衬得你气色真好。”
大家寒暄着往屋里走，气氛轻松愉快。
吕绍辉提着行李跟在后面，目光不经意扫过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停在不远处，车牌很陌生。
他记得邓蕴和开的是宝马，张曼易开的是Mini。
那这辆车是谁的？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走进别墅客厅，宽敞的空间里已经有三五个人。
邓蕴和的妻子正在厨房准备水果，见他们来笑着打招呼。
张曼易的男朋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挥了挥手。
然后吕绍辉看见了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挺拔，矜贵，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叶秉毅。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却显得格外醒目。
岁月待他不薄，三十出头的年纪更添成熟魅力。
“允儿，绍辉，好久不见。”他微笑着走过来。
声音温和有礼，无可挑剔，眼神却直接落在允儿身上。
傅允儿的笑容有瞬间的凝固，但很快恢复自然。
“秉毅，什么时候回国的？都没听你说起。”
她的语气轻松，像是和老朋友闲话家常。
但吕绍辉注意到她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叶秉毅的目光这才转向吕绍辉，伸出手。
“绍辉，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吕绍辉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
“还不错，你呢？听说你在新加坡发展得很好。”
“还好，就是太忙了，所以决定回国发展。”
叶秉毅的手干燥温暖，握手的时间恰到好处。
但吕绍辉却觉得那短暂的接触格外漫长。
邓蕴和适时地插话，“人都到齐了，咱们分配房间吧。”
别墅有三间客房，大家简单分配了一下。
吕绍辉和傅允儿分到二楼朝南的房间，带阳台。
提着行李上楼时，吕绍辉感觉背后有道目光。
他回头，正好对上叶秉毅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眼神很快转为友好的微笑，朝他点点头。
吕绍辉转身继续上楼，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
03
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傅允儿兴奋地跑到阳台，“ view 真好！快来看！”
吕绍辉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
湖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新，远处有白鹭掠过。
“确实很美。”他轻声说，呼吸喷在允儿耳畔。
允儿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我收拾下东西。”
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把衣服挂进衣柜。
动作有些匆忙，不像平时那样井井有条。
吕绍辉靠在阳台门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你和叶秉毅......很久没见了吧？”他状似随意地问。
允儿挂衣服的手顿了顿，“毕业后再没见过。”
她的回答太快，像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衣柜门开合的声音。
楼下传来阵阵笑声，聚会的人们开始活跃起来。
“我们下去吧，别让大家等。”允儿挂好最后一件衣服。
她走过来主动拉住吕绍辉的手，掌心微湿。
楼下客厅，邓蕴和已经开了一瓶红酒。
“来来来，先喝一杯，庆祝难得的聚会。”
大家举杯相碰，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秉毅自然地坐在允儿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记得大学时我们也常这样聚会。”他晃着酒杯说。
张曼易接过话头，“是啊，那时候多热闹。”
“特别是你和允儿，简直是学校的金童玉女。”
话音刚落，客厅里有一瞬间的尴尬寂静。
邓蕴和赶紧打圆场，“都是陈年往事了，提它干嘛。”
叶秉毅轻笑，“确实，那时候太年轻。”
他的目光掠过允儿，带着若有似无的怀念。
吕绍辉默默喝了一口酒，红酒涩得发苦。
允儿低头整理裙摆，耳根微微泛红。
好在尴尬很快被烧烤的准备工作冲淡。
男人们负责生火和搬运食材，女人们准备配菜。
吕绍辉在院子里帮邓蕴和组装烧烤架。
叶秉毅则和女士们在厨房处理蔬菜水果。
透过玻璃窗，吕绍辉看见叶秉毅熟练地切水果。
允儿在旁边洗菜，两人偶尔交谈几句。
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看起来相谈甚欢。
张曼易在一旁挤眉弄眼，似乎在调侃什么。
吕绍辉用力拧紧烧烤架的螺丝，指节发白。
“轻点，老兄，架子要被你拧坏了。”邓蕴和打趣道。
吕绍辉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手劲没控制好。”
邓蕴和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放轻松点。”
“什么？”吕绍辉装傻。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邓蕴和朝厨房方向努努嘴。
“叶秉毅是临时说要来的，我也不好拒绝。”
吕绍辉沉默地继续组装烧烤架，没有接话。
黄昏时分，烧烤正式开始。
炭火噼啪作响，肉串在烤架上滋滋冒油。
香气弥漫在院子里，混合着酒香和笑语。
叶秉毅很自然地坐在了允儿身边的座位。
“允儿还是只吃全熟的？”他拿起一串鸡翅。
熟练地刷油、翻面，动作一气呵成。
允儿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以前吃半熟的会胃不舒服。”
叶秉毅把烤好的鸡翅放到她盘子里，神情自然。
吕绍辉坐在对面，默默翻动手中的肉串。
他记得允儿吃烧烤最喜欢的是烤香菇。
因为她觉得肉串太油腻，鸡翅又太麻烦。
但此刻，她小口吃着叶秉毅烤的鸡翅。
脸上是礼貌的微笑，却没有拒绝那份好意。
“绍辉，你的肉串快焦了。”张曼易提醒道。
吕绍辉回过神，发现肉串已经黑了一半。
他勉强笑笑，把烤焦的肉串扔进垃圾桶。
重新拿起几串香菇，仔细地烤起来。
当他把烤好的香菇递给允儿时，她愣了一下。
“谢谢，但我已经差不多饱了。”她轻声说。
盘子里那串鸡翅只吃了一小半，确实像是饱了。
吕绍辉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他自己咬了一口香菇，味同嚼蜡。
夕阳西下，湖面被染成金红色，美得不像话。
但吕绍辉却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04
晚餐后，邓蕴和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大家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中间放了个空酒瓶。
“老规矩，瓶口指向谁，谁就要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
张曼易第一个转动瓶子，瓶口缓缓指向她的男朋友。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他选择了大冒险。
“给微信列表第三位异性打电话表白！”邓蕴和起哄道。
客厅里笑成一团，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吕绍辉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默默喝着啤酒。
傅允儿坐在人群中央，笑容明媚，如鱼得水。
有几轮瓶子指向她，她都选择了安全的真心话。
“初吻是什么时候？”“大学一年级。”
“最近一次撒谎是什么时候？”“刚才说吃饱了的时候。”
回答引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包括吕绍辉。
他知道允儿说的是烤香菇那件事，算是种变相的解释。
心情稍微轻松了些，他又开了一罐啤酒。
这时瓶子转到了叶秉毅面前，他选择了大冒险。
邓蕴和露出狡黠的笑容，“给你初恋打个电话！”
大家顿时沸腾起来，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傅允儿。
叶秉毅笑了笑，拿出手机，“这有什么难的。”
他熟练地拨了个号码，按了免提键。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来自傅允儿的包。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包括傅允儿自己。
她慌乱地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叶秉毅的名字。
“这......可能是通讯录没删干净......”她语无伦次。
叶秉毅从容地挂断电话，“看来是缘分。”
他话中有话，目光温柔地落在允儿脸上。
吕绍辉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铝制品发出刺耳的声音。
“继续吧。”他声音沙哑地说，把变形的罐子扔进垃圾桶。
游戏继续，但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起来。
下一轮瓶子指向了傅允儿，她再次选择真心话。
张曼易抢着问：“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问题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她的回答。
傅允儿沉默了很久，久到吕绍辉以为她不会回答。
“最后悔......大学毕业时没有勇气坚持一些事。”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叶秉毅的目光变得深邃，像是被这个答案触动。
吕绍辉感觉胸口闷得厉害，起身去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
不过是个游戏，不过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过度解读，不要敏感。
回到客厅时，游戏已经进行到新一轮。
瓶口不偏不倚指向叶秉毅，他依然选择大冒险。
邓蕴和似乎想缓和气氛，出了个相对温和的题目。
“和你左手边的人喝交杯酒！”
叶秉毅的左边正好是傅允儿。
客厅里顿时响起口哨声和起哄声。
傅允儿尴尬地摆手，“别闹了，这不太合适。”
叶秉毅却已经端起酒杯，微笑看着她。
“只是游戏而已，大家开心就好。”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这真的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傅允儿勉强端起酒杯。
吕绍辉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这一幕。
他的妻子和她的前男友，在众人注视下喝交杯酒。
两人的手臂交缠，酒杯相碰，像极了婚礼仪式。
叶秉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傅允儿的脸。
而允儿低着头，脸颊绯红，不知是酒意还是羞赧。
吕绍辉突然想起他们的婚礼。
简单的仪式，没有盛大的排场，但很温馨。
喝交杯酒时，允儿笑得像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现在想来，那句话有多少真心实意？
交杯酒结束，大家鼓掌笑闹，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吕绍辉转身走上二楼阳台，需要新鲜空气。
夜晚的湖风很凉，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楼下客厅的笑声隐约传来，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点了一支烟，很久没抽了，辛辣的烟雾呛得咳嗽。
戒烟是允儿要求的，说为了健康，他答应了三年。
但现在，他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翻腾的情绪。
阳台的阴影里，火星明灭，像他此刻的心情。
05
“就知道你在这里躲清静。”邓蕴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吕绍辉没有回头，继续看着远处黑暗的湖面。
邓蕴和递给他一罐新啤酒，自己也开了一罐。
“叶秉毅那小子，还是那么会来事。”他咕咚喝了一大口。
吕绍辉沉默地接过啤酒，罐身的冰凉沁入掌心。
“大学时他就这样，总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邓蕴和靠在栏杆上，侧头看着吕绍辉。
“但允儿选择的是你，这比什么都重要。”
吕绍辉苦笑一下，喝了口啤酒，泡沫刺痛喉咙。
“选择我不代表什么，可能只是合适的时间出现了。”
他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邓蕴和皱眉，“你别这么想，允儿是真心爱你的。”
“还记得你们刚结婚时，她看你那眼神，甜得能滴蜜。”
吕绍辉当然记得，那时的允儿满心满眼都是他。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种光芒渐渐暗淡了。
是日常琐碎的消磨，还是......别的什么？
“感情都会变淡的，很正常。”他故作轻松地说。
邓蕴和摇头，“不是变淡，是变成更踏实的东西。”
“像我和我老婆，现在左手摸右手，但离不开。”
吕绍辉没有接话，他需要的不是这种安慰。
楼下传来钢琴声，有人弹起了《月光曲》。
弹得很好，专业水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叶秉毅大学时就是音乐社团的社长，钢琴十级。
而吕绍辉唯一的音乐细胞，可能只够分辨左右耳机。
“下去吧，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更难受。”
邓蕴和拍拍他的肩，先一步离开了阳台。
吕绍辉又站了一会儿，直到钢琴曲结束。
掌声和赞叹声传来，夹杂着傅允儿的笑声。
他最终还是走下楼梯，回到那个不属于他的热闹中。
客厅里，叶秉毅刚从钢琴前起身，谦逊地微笑着。
傅允儿站在钢琴旁，眼里有尚未褪去的欣赏。
看到吕绍辉，她立刻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绍辉，你刚才没听到，秉毅弹得真好。”
她的语气自然，仿佛之前的尴尬从未发生。
吕绍辉点点头，“可惜错过了。”
叶秉毅走过来，“听说绍辉围棋下得很好？”
话题突然转向他，吕绍辉有些措手不及。
“业余爱好而已，谈不上好。”
“太谦虚了，蕴和说你差点成为职业棋手。”
叶秉毅的眼神带着探究，像在评估什么。
傅允儿惊讶地看着吕绍辉，“你从没说过。”
“都是大学时候的事了，早就生疏了。”
吕绍辉轻描淡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叶秉毅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来一局？”
客厅角落确实有张围棋桌，木质棋盘质感很好。
在众人的怂恿下，吕绍辉只好应战。
对弈开始后，客厅安静下来，大家都围过来观战。
叶秉毅执黑先行，落子果断，攻势凌厉。
吕绍辉谨慎应对，守势为主，等待时机。
围棋是他大学时唯一的骄傲，曾拿过高校联赛冠军。
但毕业后忙于工作，确实很久没有碰过了。
中盘时，叶秉毅突然出一记妙手，白棋陷入被动。
吕绍辉沉思良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傅允儿紧张地站在他身后，呼吸都放轻了。
最后他落下一子，看似防守，实则暗藏杀机。
叶秉毅愣了一下，重新审视棋盘，脸色渐凝重。
十几手后，黑棋的攻势被瓦解，局面逆转。
“佩服。”叶秉毅投子认输，笑容有些勉强。
观战的人们爆发出掌声，邓蕴和用力拍他的肩。
“可以啊老吕，宝刀未老！”
傅允儿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里有骄傲。
但吕绍辉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允儿的反应。
她似乎把这场对弈看成了某种形式的较量。
而他的胜利，成了她可以向叶秉毅证明的东西。
证明什么？证明她选择他是正确的？
这种想法让他觉得可悲，像在乞求认可。
之后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大家开始三三两两聊天。
吕绍辉坐在沙发上，看着允儿和女伴们说笑。
叶秉毅偶尔加入谈话，风趣幽默，逗得大家直乐。
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他本就是这群体的一部分。
而吕绍辉像个误入者，格格不入。
午夜时分，聚会终于散场，大家各自回房。
傅允儿显然喝多了，走路有些摇晃。
吕绍辉扶着她上楼，她靠在他身上，哼着不成调的歌。
“今天开心吗？”他轻声问。
“开心......”允儿迷迷糊糊地回答，“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吕绍辉的心沉了沉，但没有再问什么。
帮允儿卸妆洗漱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吕绍辉却毫无睡意，轻轻起身来到阳台。
湖面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美得令人窒息。
但他却感觉胸口堵得慌，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这时，他看见楼下花园里有个红色的光点。
是烟头的光，有人也在那里失眠。
借着月光，他认出那是叶秉毅的身影。
对方似乎也看见了他，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男人在夜色中对视，无声无息。
然后叶秉毅掐灭烟头，转身走进别墅。
吕绍辉在阳台又站了很久，直到手脚冰凉。
回到床上时，允儿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梦话。
听不清内容，但那个语调，莫名像在叫谁的名字。
06
周日早晨，吕绍辉很早就醒了。
允儿还在熟睡，呼吸均匀，像个孩子。
他轻手轻脚起床，想去湖边走走，理清思绪。
清晨的湖畔雾气氤氲，宛如仙境。
空气清冷新鲜，深深呼吸几次，胸口的闷痛稍缓。
他沿着湖岸慢慢走着，踩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
远远看见码头边有个人影，正在准备钓具。
走近才发现是叶秉毅，穿着专业的钓鱼服。
“早。”叶秉毅抬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早。”吕绍辉点头回应，准备继续往前走。
“要不要一起？听说这湖里的鳟鱼很不错。”
叶秉毅发出邀请，态度自然得像老朋友。
吕绍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两人并排坐在码头边，鱼线抛进平静的湖面。
晨雾中的湖景宁静美好，像一幅水墨画。
“允儿以前最喜欢看我钓鱼。”叶秉毅突然开口。
吕绍辉握鱼竿的手紧了紧，没有接话。
“她说钓鱼的人最有耐心，像在等待一个奇迹。”
叶秉毅继续说，目光望着远处的湖面。
“那时候我们常去学校后面的河边，一坐就是一天。”
吕绍辉终于开口，“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叶秉毅转过头，眼神复杂，“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吕绍辉声音冷淡。
浮标突然动了动，有鱼上钩了。
叶秉毅熟练地收线，一条银光闪闪的鳟鱼出水。
“看，奇迹来了。”他笑着把鱼放进水桶。
动作流畅优雅，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吕绍辉突然想起，允儿冰箱上贴着一张鳟鱼照片。
他问过哪来的，允儿说网上看到的，觉得好看。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叶秉毅钓的鱼。
这种联想让他恶心，像吞了只苍蝇。
“你知道允儿为什么选择你吗？”叶秉毅突然问。
吕绍辉猛地转头，“这和你无关。”
“因为她累了。”叶秉毅自顾自说下去。
“和我在一起太累，要面对家族的压力，世俗的眼光。”
“而你简单，安稳，能给她最平凡的生活。”
这些话像刀子，一刀刀扎进吕绍辉的心脏。
他想起求婚时，允儿哭着说想要一个家。
一个不需要太大，但温暖安稳的家。
当时他以为那是幸福的泪水，现在却不确定了。
“她值得更好的。”叶秉毅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吕绍辉站起身，鱼竿掉在码头上，发出闷响。
“你凭什么评判我们的生活？”他声音颤抖。
叶秉毅平静地看着他，“就凭我了解她比你多。”
“我们在一起四年，你知道她恐高吗？知道她......”
“够了！”吕绍辉打断他，拳头紧握。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最后是吕绍辉先转身，大步离开码头。
回到别墅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傅允儿正在帮张曼易摆盘，看到他进来嫣然一笑。
“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人影。”
她的语气亲昵自然，仿佛昨夜今晨什么都没发生。
吕绍辉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女人，他到底了解多少？
早餐桌上，叶秉毅提着水桶进来，收获颇丰。
“中午可以加菜了。”他笑着展示那条鳟鱼。
女士们围过去惊叹，傅允儿也在其中。
吕绍辉默默吃着煎蛋，味同嚼蜡。
早餐后，大家自由活动，有人游泳有人打牌。
吕绍辉借口头疼，回房间休息。
实际上他站在阳台，看着楼下花园里的情景。
叶秉毅和傅允儿坐在长椅上，似乎在深入交谈。
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允儿的表情很认真。
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偶尔用手势强调什么。
最后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在哭。
叶秉毅递给她一张纸巾，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
吕绍辉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发黑。
他猛地转身离开阳台，怕自己会做出冲动的事。
在房间里踱步几分钟后，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经过二楼的小阳台时，他听见了压低的对话声。
是叶秉毅和傅允儿，他们换到了这里继续谈话。
吕绍辉本能地躲到转角处，心跳如擂鼓。
“......所以你真的幸福吗？”叶秉毅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允儿轻声说：“绍辉对我很好。”
答非所问，像个精心排练过的标准答案。
“那如果......”叶秉毅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如果没有他，我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吕绍辉屏住呼吸。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催命鼓。
然后，他听见了允儿清晰而短暂的回答。
07
那个字像颗子弹，精准地射穿吕绍辉的心脏。
世界瞬间失声，只剩下耳鸣的尖锐声响。
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双腿软得不像自己的。
阳台上的对话还在继续，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远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踉跄着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地板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却不及心冷的万分之一。
三年婚姻，一千多个日夜，原来只是场笑话。
他只是个替补，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一旦正主回头，他就该识趣地退场。
那个“会”字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一次次凌迟着他。
允儿说这个字时，是什么表情？犹豫还是坚定？
他可笑地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想这种问题。
敲门声响起，允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绍辉，你在里面吗？我们要去划船了。”
她的声音轻快，带着出游的期待。
吕绍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
“可能睡着了吧。”他听见叶秉毅的声音。
脚步声渐远，两人说笑着下楼去了。
吕绍辉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像个疯子。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像眼泪，但他哭不出来。
愤怒和悲伤太过巨大，反而冻结了所有情绪。
他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把东西一件件塞进行李箱。
动作又快又急，像后面有追兵。
当他把允儿的衣服也从衣柜里拿出来时，手停顿了。
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她昨天穿的那件。
领口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曾经那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却觉得刺鼻。
最后他把连衣裙扔进行李箱，拉上拉链。
提着箱子下楼时，客厅里只有邓蕴和的妻子在。
“绍辉，你要走了吗？不是说下午才......”
“公司有急事。”他打断她，声音沙哑。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径直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去划船的人们回来了。
傅允儿第一个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湖风的红晕。
看到吕绍辉手中的行李箱，她愣住了。
“绍辉，你要去哪？”
她的表情是真的困惑，不像装的。
吕绍辉没有回答，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的叶秉毅。
对方的表情高深莫测，带着一丝了然的同情。
这种同情彻底激怒了吕绍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沾了些草屑。
可能是刚才在湖边走路时沾上的。
他放下行李箱，仔细地拍打起来。
动作缓慢而认真，像在完成什么仪式。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解地看着他。
傅允儿走上前，“绍辉，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伸手想摸他的额头，被他轻轻挡开。
拍打完最后一点灰尘，他抬起头，面向众人。
08
“反正我们也没孩子。”
吕绍辉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我成全你们。”
这句话像颗炸弹，炸得所有人都懵了。
傅允儿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像没听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