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我刚把合作社宣传册塞进包里,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是魏妍婉,她的指甲掐进我袖口,旧连衣裙的衣角还沾着点酱油渍。
“周明远,你现在…… 过得很好?”
她声音发颤,眼神盯着我胸前别着的铭牌。
“还行。” 我抽回手,指尖碰到她粗糙的指腹。
和当年涂着红指甲、攥着奢侈品杂志的手,判若两人。
她张着嘴,却没说出一个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01
2013 年的冬天,我和魏妍婉搬进城郊那间 30 平的老房时,墙皮还在掉渣。
我用透明胶带把裂缝粘住,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垃圾堆,皱着眉说 “先凑活住,以后换大的”。
那时我刚辞职做建材批发,每天凌晨五点就要去建材市场扛货,晚上十点才能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家。
老房没暖气,冬天冷得像冰窖。
我每次回家,都先把冻僵的手放在暖气片上捂,直到指尖发麻。
魏妍婉会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屏幕亮着,映出她的脸。
“今天扛了多少货?” 她头也没抬,手指划着朋友圈。
“不多,二十来捆石膏板。”
我脱了沾着灰的外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那钉子是我自己钉的,歪歪扭扭,却能挂住两件外套。
“你看丽丽朋友圈了吗?她老公送她个钻戒,两克拉的。” 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里的钻戒闪着光。
“没看,累了。” 我接过手机,按灭屏幕,“咱们现在攒钱要紧,等我生意稳定了,也给你买。”
她没说话,把手机夺回去,转身进了厨房。
锅里的水开了,她煮了两碗泡面,加了个鸡蛋,把鸡蛋夹给我:“你多吃点,明天还得扛货。”
我看着她低头吃面的样子,心里发酸。我知道她羡慕丽丽,可我现在只能给她泡面加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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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去建材市场进货,看到柜台里摆着枚珍珠戒指,不算贵,5800 块。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货款,没敢买,心里却记着。
下个月是魏妍婉的生日,我想把这枚戒指当礼物。
回到家,我翻出那个蓝色封面的账本,上面记着每天的进货成本、卖出的货款,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
“妍婉生日:珍珠戒指,5800 元”,写完又怕她看到,赶紧把账本塞进抽屉最里面。
开春的时候,建材市场的生意好了点,我雇了个临时工帮忙,自己能轻松点。
那天我提前回家,想买点菜给魏妍婉做顿好的。
刚走到楼下,就听见她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能听清几句。
“我跟他挤在 30 平的老房里,每天吃泡面,你说我图啥?”
“丽丽嫁了老板,住大平层,我呢?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再等等?我怕我等不下去了……”
我站在楼下,手里的菜袋子掉在地上,土豆滚了一地。
我没上去,转身回了建材市场,在货车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回家,魏妍婉像没事人一样,给我端来一碗粥:“昨天怎么没回来?”
“货没卸完,在市场守着。” 我喝着粥,没看她的眼睛。
“哦,对了,我闺蜜下周结婚,我得买件新裙子。” 她坐在我对面,拨着粥里的米粒。
“多少钱?” 我问。
“两千多吧,不算贵。”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期待。
“行,我下午给你转钱。”
我放下碗,起身去洗漱。我知道她心里的落差,可我只能尽量满足她,希望她能再等等。
那天下午,我把准备买戒指的钱转了给她,账本最后一页的 “5800 元” 被我用橡皮擦掉,却留下一道淡淡的印子,像心里的裂痕,擦不掉。
02
2016 年夏天,连着下了三天暴雨。
我凌晨三点就醒了,心里发慌,总觉得要出事。
果不其然,四点多的时候,临时工给我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周哥,仓库漏雨了,货全淹了!”
我趿着拖鞋就往仓库跑,雨太大,伞根本撑不住,浑身瞬间湿透。
仓库的门被雨水泡得变形,我踹开门冲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腿一软。
昨天刚进的一批水泥、石膏板全泡在水里,包装袋破了,水泥混着雨水流成了浆。
我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泡胀的石膏板,冰凉的水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这可怎么办啊周哥,这批货值十万块,咱们还欠着厂家的钱呢!” 临时工蹲在我旁边,声音发抖。
“先把能救的搬出去。”
我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找几个兄弟来,赶紧的。”
我们搬了一上午,只救出几捆没完全泡透的木板,剩下的全废了。
厂家的人下午就来了,站在仓库里,脸色沉得吓人:“周明远,你欠我们的十万货款,这周必须还上,不然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再宽限几天,我一定想办法。” 我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没几天了,你自己看着办。” 厂家的人说完,转身就走。
我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满地狼藉,心里像被掏空了。
手机响了,是魏妍婉打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今天来,你买点菜。”
“妍婉,仓库的货全淹了,我们欠了十万外债。” 我声音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的声音:“十万?周明远,你怎么这么没用!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会想办法的,你别着急。”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我受够了这种日子!”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天我没回家,在工地找了个零工,扛钢筋。
太阳很大,钢筋烫得手疼,我却不敢停。
多扛一根,就能多赚几块钱。
晚上十点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打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魏妍婉的行李不见了。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周明远,跟着你没奔头,我走了,咱们离婚吧,及时止损。”
我拿起纸条,手不停地抖,纸条上的字像针一样扎我的眼。
我走进卧室,她的衣柜空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也没了,只有我们的结婚照还摆在床头柜上。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开心,挽着我的胳膊,背景是民政局门口的红墙。
我把结婚照拿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翻出那个蓝色账本,把纸条夹在最后一页,一起塞进衣柜最底层。
我坐在空房子里,看着窗外的路灯,一夜没睡。
天亮的时候,我站起来,走到厨房,锅里还有半锅昨晚的剩饭,我热了热,就着咸菜吃了。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只能靠自己了。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在工地打零工,晚上去夜市摆地摊,卖些袜子、鞋垫。
有次遇到债主上门,我躲在楼梯间,听着他们砸门的声音,心里又怕又恨。
恨自己没用,留不住魏妍婉,也扛不起责任。
债主走后,我回到家,把结婚照从衣柜里拿出来,擦干净,压在床板下。
我不想看到它,却也舍不得扔,那是我们唯一的念想。
03
接下来的半年,我白天在建材市场搬砖,晚上去夜市卖袜子。
建材市场的砖很重,每块都有几十斤,我每天要扛上百块,肩膀被磨得通红,贴满了膏药。
晚上去夜市,推着个小推车,上面摆着五颜六色的袜子,一块钱一双,十块钱三双。
夜市人多,很吵,却也热闹。
有次一个老太太来买袜子,拿起一双看了看,说:“小伙子,这袜子质量怎么样啊?我家老头子脚出汗,容易破。”
“阿姨,您放心,这袜子是纯棉的,耐穿。” 我笑着说。
“那给我来十双,要黑色的。” 老太太掏出十块钱,递到我手里。
“好嘞,您拿好。” 我把袜子装好,递给她,“不够再来。”
老太太走后,我看着手里的十块钱,心里暖暖的。
这是我那天赚的第一笔钱。
冬天的时候,夜市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裹着厚厚的棉袄,还是冻得跺脚。
有次下大雪,夜市没什么人,我守着小摊,直到凌晨一点,才卖出去五双袜子。
收摊的时候,脚已经冻僵了,我推着小推车,在雪地里慢慢走,心里却没觉得苦。
只要能赚钱还债,再苦我都能扛。
有天晚上,我收摊后去面馆吃碗面,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喊我:“周明远?”
我抬头一看,是老周,大学同学,以前在一个宿舍住过。
“老周?你怎么在这?” 我很惊讶。
“我家就在这附近,过来吃碗面。” 老周坐在我对面,“你怎么回事?听说你做建材生意亏了,还离婚了?”
“别提了,一言难尽。” 我扒了口面,没敢看他的眼睛。
“我最近在老家搞农业项目,种反季蔬菜,政府有补贴,缺个靠谱的人帮忙,你要不要试试?”
老周看着我,眼神很真诚,“虽然赚不了快钱,但稳定,只要肯干,肯定能起来。”
“反季蔬菜?我没种过地啊。” 我有点犹豫。
“谁一开始就会?我教你,咱们一起干。”
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是愿意,明天就跟我去县城,我那有地方住。”
我看着老周,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
我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了行李。
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压在床板下的结婚照。
我把结婚照擦干净,放进一个旧信封里,又压回床板下。我现在还没资格带它走,等我混出个人样,再回来拿。
我揣着仅剩的两千块,跟着老周去了县城。
县城的路很窄,两边都是农田,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
老周带我去了他的大棚,就在农田中间,一共三个,塑料布盖着,远远看去像三个白色的帐篷。
“这就是咱们的大棚,里面种的是反季番茄,下个月就能熟了。” 老周掀开大棚的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我走进大棚,看着绿油油的番茄苗,心里突然踏实了。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外债的压力,只有土地和作物,只要我肯干,就有收获。
“以后咱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苗浇水、施肥,中午通风,晚上盖保温膜。” 老周递给我一把水壶,“来吧,先试试。”
我接过水壶,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给番茄苗浇水,水珠落在叶子上,折射出阳光的光。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了。
04
在县城的前两年,我几乎天天泡在大棚里。
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掀开大棚的保温膜,通风;
七点给菜苗浇水、施肥,番茄苗要掐尖,黄瓜苗要搭架,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中午的大棚里温度能达到四十多度,像个蒸笼,我穿着短袖,皮肤被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肩膀上的印子一条叠一条,洗澡的时候碰到水,疼得钻心。
老周比我还拼,每天比我早到半小时,晚上比我晚走一小时。
有次我看到他蹲在大棚里,揉着腰,脸色发白:“老周,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腰间盘突出。” 他笑着说,“咱们这行就这样,累是累点,但心里踏实。”
“你歇会儿,我来弄。” 我接过他手里的剪刀,“你别硬扛。”
那年秋天,来了场台风。
台风来的前一天,天气预报说风力有十级,老周急了:“咱们得赶紧加固大棚,不然菜苗全完了。”
我们找了些竹竿、塑料布,开始加固大棚。
我爬上大棚的架子,把竹竿绑在钢架上,风已经开始大了,吹得我站不稳。
老周在下面递东西,喊着:“小心点!别摔下来!”
“没事!” 我绑好一根竹竿,又去绑另一根,汗水混着风里的雨水往下流。
台风半夜来的,风呼啸着,像要把大棚掀翻。
我和老周住在大棚旁边的小屋里,根本睡不着,每隔半小时就出去看一次。凌晨两点的时候,最东边的大棚被风吹破了个口子,雨水往里灌。
“快拿塑料布来!” 我喊着,冲进大棚里。
雨水冰凉,打在身上,我和老周把塑料布铺在破口处,用石头压住。
菜苗被雨水浇得东倒西歪,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苗扶起来,心里疼得慌。
这是我们几个月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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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住,马上就好!” 老周拍着我的背,声音带着鼓励。
我们忙到天亮,台风终于停了。
大棚的口子补上了,菜苗虽然倒了些,但大部分都还活着。
我坐在大棚门口,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浑身湿透,却笑了。
我们赢了,没让台风把我们的希望吹走。
慢慢的,我们的蔬菜开始有收获了。
第一批反季番茄熟了,红彤彤的,很饱满。
我和老周联系了县城的超市,第一次送菜的时候,超市老板尝了尝,说:“你们的番茄味道好,以后就从你们这进。”
那天我们赚了第一笔钱,五千块。
我拿着钱,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
这是我离婚后,靠自己赚的第一笔像样的钱。
老周拍着我的肩膀:“我说吧,能扛事的人,早晚能成。”
后来,我们的蔬菜卖到了周边的市区,还开了个小小的合作社,雇了几个村民帮忙。
我攒了点钱,租了个更大的场地,把大棚扩建到了十个。
有次我翻手机,看到大学同学群里有人聊天,提到了魏妍婉。
“你们知道吗?魏妍婉嫁了个做工程的老板,住大平层,开豪车。”
“真的假的?她以前不是跟周明远在一起吗?周明远后来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听说周明远做生意亏了,离婚后就没消息了。”
“还是魏妍婉有眼光,跟了个有钱的。”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心里没什么波澜。
我点开魏妍婉的朋友圈,设置的是 “仅三天可见”,看不到什么内容,只有一张她站在豪车旁边的照片,戴着墨镜,笑得很开心。
我关掉手机,走进大棚,看着绿油油的菜苗,心里想:她有她的选择,我有我的路,只要我好好干,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05
2026 年夏天,班长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 “班长” 两个字,愣了几秒。
自从离婚后,我就很少和同学联系了,怕听到关于魏妍婉的消息,也怕别人问起我的情况。
“明远,你最近怎么样啊?” 班长的声音很热情。
“还行,在县城搞农业合作社,挺好的。” 我坐在大棚旁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刚摘的番茄。
“那就好,那就好。” 班长顿了顿,“咱们班下周要搞个十年同学聚会,在市里的酒店,大家都想看看你,你一定要来啊。”
“聚会?我就不去了吧,挺忙的。” 我犹豫了。
十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同学,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魏妍婉。
“忙也得抽时间啊,明远,咱们毕业十年了,好多同学都想见你。你当年跟魏妍婉的事,大家都知道,都理解你,没人会说什么的。”
班长的声音很诚恳,“而且,大家也想看看你现在的成就,听说你搞合作社搞得不错。”
我挂了电话,心里纠结了一周。
老周看出了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说:“去吧,十年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现在不是当年的你了,怕什么?”
“我怕遇到魏妍婉。” 我实话实说。
“遇到又怎么样?你现在过得比她好,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周笑着说,“去吧,带上你的合作社宣传册,说不定还能拉几个客户。”
我想了想,老周说得对。
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十万外债都扛不住的周明远了,我有自己的合作社,有自己的事业,没什么好怕的。
聚会那天,我穿了件合身的浅蓝色衬衫,是去年合作社盈利后买的,第一次穿。
我还带了刚打印好的合作社宣传册,上面印着大棚的照片、蔬菜的品种,还有我的联系方式。
我开车去市里的酒店,路上很堵,我却没觉得烦躁。心里很平静,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酒店在市中心,很高档,门口停满了豪车。
我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酒店大厅,报了班级和名字,服务员领着我往宴会厅走。
宴会厅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很热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笑声、碰杯声传出来。
我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宴会厅,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魏妍婉。
她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杯水,没喝。
她穿了件旧款的碎花连衣裙,料子看起来很廉价,领口有点变形。
她的头发没像以前那样精心打理,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了鬓角的几根白发。
我心里愣了一下。
这和我想象中的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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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群里说她嫁了工程老板,住大平层,开豪车,可眼前的她,却像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甚至比普通妇女还憔悴。
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手里的水杯顿了一下,水晃出来,洒在桌布上。
她的眼神里先是惊讶,然后是局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低下头,用纸巾擦桌布上的水渍。
我没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样子。
心里突然有了个疑问:这十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