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灯惨白，我刚摘下沾着血的手套，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攥住。
是后妈，她的指甲掐进我白大褂的布料，蛋糕奶油还沾在袖口，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
“医生！求你救救小敏！”
她声音劈裂，眼泪砸在我手背上，“她还小，不能有事啊！”
我抽回手，指尖碰到她粗糙的指腹。
和十年前拽走小敏时，那只涂着红指甲油的手，判若两人。
“家属请冷静，手术方案需要确认。”
我转身要进办公室，后妈的手又缠上来，这次攥住的是我胸前的胸牌。
“于蒿然？” 她念出名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从哀求变成惊恐，“你、你是当年那个……”
她张着嘴，却没发出一个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01
2013 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早。
我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见我的旧行李堆在客厅中央。
那是母亲去世前给我缝的蓝布包，边角磨出了毛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摞课本。
“赶紧拿走，别占着地方。”
后妈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擦碗布，擦得碗沿 “咯吱” 响，“你爸跟我商量好了，家里供不起两个读书的，小敏明年要上重点高中，你就别念了。”
我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爸呢？我要跟他说。”
“说什么说？”
后妈把碗往消毒柜里一摔，声音拔高，“你爸在工地打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倒好，成绩不上不下，念了也是白念，这辈子也就混吃等死的命！”
这时，门帘被轻轻掀开，小敏探进头来。
她刚上初一，扎着双马尾，手里攥着个热馒头，冒着热气。
“妈，哥还没吃饭呢……” 她声音很小，眼神躲闪着后妈。
“少管闲事！”
后妈伸手拽住小敏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馒头是给你留的，他要吃自己挣去！”
小敏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想捡，后妈又踢了她一脚：“捡什么捡？脏了！”
我看着地上的馒头，心里像被冰锥扎着。
我没再跟后妈争辩，扛起蓝布包就往外走。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小敏还扒着门框，偷偷往我兜里塞了个东西。
是那个掉在地上的馒头，她用纸巾擦干净了，还带着体温。
“哥，你拿着……” 她声音哽咽，“别冻着。”
我攥着馒头，没说话，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身后传来后妈骂小敏的声音：“你个没出息的，还敢给他东西！”
那天晚上，我没地方去，只能去镇上的网吧过夜。
网吧里烟味很重，键盘上全是油垢。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蓝布包抱在怀里，啃着冷硬的馒头。
馒头渣掉在衣服上，我一粒一粒捡起来吃掉。那是我那天唯一的食物。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在餐馆洗盘子，晚上就在网吧或者公园的长椅上过夜。
餐馆老板很苛刻，打碎一个盘子要扣三天工资，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双手泡在洗洁精水里，皱得像老树皮。
有次洗盘子时，手指被划破，血滴在水里，我也只是随便用纸巾裹了裹，继续洗。
我没放弃读书。
晚上在路灯下，我把课本摊在膝盖上，借着微弱的灯光背书。
有次被公园的保安赶，我就躲到桥洞下，冻得实在受不了，就跑几圈取暖。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考上大学，离开这里，证明给后妈看，我不是 “混吃等死的命”。
有天早上，我在垃圾桶里捡塑料瓶时，遇到一个老奶奶。
她看我穿着单薄，手里还拿着课本，就从兜里掏出个热乎乎的包子递给我：
“孩子，饿了吧？吃了这个，读书才有劲。”
我接过包子，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除了小敏之外，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
我跟老奶奶说了我的情况，她叹了口气：“孩子，别放弃，好日子在后头呢。”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老奶奶的小摊帮忙，她卖早点，我就帮她收摊、洗碗，她会给我留一碗热粥和一个包子。
在老奶奶的帮助下，我勉强能吃饱饭，也有了固定的地方复习。
2014 年夏天，我参加了中考，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拿着通知书去了工地，想给爸爸看。
可我在工地转了一圈，没找到爸爸，却听到几个工人说，爸爸在搬钢筋时摔了下来，腿骨折了，正在医院住院。
我赶紧去医院，在病房里看到了爸爸。
他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后妈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账本，嘴里念叨着：“医药费这么贵，小敏的学费还没凑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看到我进来，后妈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我来看看爸。” 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爸爸，“爸，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爸爸接过通知书，手不停地抖，眼泪掉在通知书上：“好，好，我儿子有出息！”
“有什么出息？” 后妈抢过通知书，撕了个粉碎，“还想读书？家里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懂事点，出去打工挣钱？”
我看着碎掉的通知书，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我要读书！就算你们不供我，我自己也能挣学费！”
“你自己挣？” 后妈冷笑，“你能挣多少？别到时候饿死在外面！”
我没再跟她吵，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到医院门口时，我看到小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布包。
她把布包递给我：“哥，这里面有我攒的 50 块钱，还有几本我不用的笔记本，你拿着，好好读书。”
我接过布包，里面的钱被小敏叠得整整齐齐，笔记本上还画着小太阳。“小敏，谢谢你。” 我声音哽咽。
“哥，你一定要加油，我相信你。” 小敏笑着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恨她。”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医院。
我知道，未来的路会更难，但只要有小敏的鼓励和自己的坚持，我一定能走下去。
02
高中三年，我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每天早上五点，我就去餐馆洗盘子，洗到七点，再去学校上课；
中午放学，我去快餐店做小时工，下午继续上课；
晚上放学后，我去超市理货，理到十点，再回学校的宿舍。
我跟学校申请了留宿，住在杂物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杂物间很小，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但我很满足，至少有了一个固定的地方学习。
晚上理货回来，我就坐在桌子前，借着台灯的光复习功课。
台灯是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灯泡很暗，我只能凑得很近看书，时间久了，眼睛经常发酸。
有次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前十。
班主任找我谈话，问我要不要申请助学金，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处境。
班主任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我：“孩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买些学习资料。”
我接过钱，眼泪掉了下来。
我跟班主任说了我的情况，他说：“孩子，别担心，有困难跟我说，学校会帮你的。”
在班主任的帮助下，我申请到了助学金，不用再为学费发愁。
我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每天都学到凌晨一两点，有时候实在太困，就用冷水洗把脸，继续学。
2017 年夏天，我参加了高考。
高考结束后，我继续在餐馆打工，等着录取通知书。有天晚上，我在餐馆洗碗时，老板突然跟我说：“小于，你别干了，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我愣了一下：“老板，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你做得不好，是有人跟我说，你在这里打工影响不好。” 老板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肯定是后妈搞的鬼。
她不想让我读书，想让我早点出去打工挣钱。我没跟老板争辩，只是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餐馆。
那天晚上，我又没地方去，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过夜。
天上的月亮很亮，我躺在长椅上，看着月亮，心里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几天后，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考上了省城的医学院。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激动得哭了起来。我拿着通知书，想去找小敏，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我路过老家的村口，看到几个邻居在聊天。
我听见她们说，后妈开的小卖部生意赔了，欠了很多钱，小敏被宠得很娇气，经常跟人吵架，学习成绩也不好。
我攥着录取通知书，心里很复杂。
我想进去看看小敏，可又怕遇到后妈，只能在村口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离开了。
去省城上大学那天，我背着蓝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录取通知书。
大学四年，我申请了助学贷款，还在课余时间做了很多兼职：
发传单、做家教、在医院做护工。
护工的工作很累，要照顾病人的饮食起居，有时候还要帮病人擦身、端屎端尿。
但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因为能近距离接触医生和护士，学到很多专业知识。
有次我照顾一个心梗病人，他突然发病，我赶紧按了呼叫铃。
医生赶来后，迅速对病人进行抢救，我在旁边帮忙，递器械、记录生命体征。
那次抢救很成功，医生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于，你很冷静，很有潜力，以后可以当医生。”
医生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从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地学习，不仅专业课成绩名列前茅，还在课余时间阅读了很多医学书籍，参加了很多医学实践活动。
2021 年夏天，我从医学院毕业，考上了省城医院的规培医生，进入了急诊科。
急诊科很忙，每天都有很多病人，我经常要熬夜连轴转。
有次连续工作了 36 小时，我累得靠在墙上，差点晕倒。
护士递来杯热咖啡，说：“于医生，你总记着病人的过敏史，太细心了。”
我接过咖啡，笑了笑。
03
规培的日子比大学更苦。
急诊科永远充斥着哭声、喊声和监护仪的滴滴声，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接诊病人、写病历、跟家属沟通、参与抢救，经常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有次凌晨两点，来了个车祸病人，浑身是血，呼吸微弱。
我跟着主任冲进抢救室，给病人插管、输液、按压胸腔。
抢救持续了两个小时，病人终于有了呼吸。
我走出抢救室，脱下沾血的手术服，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不是害怕，是累的。
护士递来杯热牛奶：“于医生，歇会儿吧，你都快两天没合眼了。”
我接过牛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暖流传遍全身。
我看着急诊室的大门，想起了当年在桥洞下背书的日子，想起了老奶奶给我的包子，想起了小敏递来的热馒头。
那些艰难的日子，都成了我现在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很细心，尤其是对病人的过敏史。
每次接诊病人，我都会反复询问家属，病人有没有过敏的食物或药物，哪怕家属说 “没有”，我也会在病历上注明 “需警惕过敏反应”。
有次一个病人因为感冒来就诊，家属说病人没有过敏史，我还是给病人做了皮试，结果病人对青霉素过敏，皮试部位起了很大的疹子。
家属吓了一跳，握着我的手说：“于医生，谢谢你，要是你没做皮试，后果不堪设想。”
我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过敏史的执着，源于小敏。
那年小敏吃芒果过敏，后妈说 “没事，过会儿就好”，是我硬背着小敏去了诊所。
医生说，小敏的过敏很严重，再晚一点就会引发过敏性休克，危及生命。
从那以后，“过敏” 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次我在急诊室值班，看到一个小女孩，跟小敏当年差不多大，也是吃芒果过敏，浑身起疹子，哭个不停。
我赶紧给小女孩用药，安抚她的情绪。
小女孩的妈妈很感激，给我送了个苹果：“于医生，你真好，比我还细心。”
我接过苹果，看着小女孩，想起了小敏。
不知道小敏现在还吃不吃芒果，有没有人提醒她不能吃。
我掏出手机，想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小敏的情况，可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去看她。
规培第二年，我因为表现突出，被评为 “优秀规培医生”，还获得了奖金。
我拿着奖金，去了老奶奶的小摊。
老奶奶已经不在那里卖早点了，旁边的摊主说，老奶奶去年去世了，临走前还念叨着 “那个爱读书的孩子”。
我站在小摊前，眼泪掉了下来。
我给老奶奶烧了点纸钱，心里默念：“老奶奶，谢谢你，我现在成了医生，没让你失望。”
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地工作。
我想，我不仅要证明给后妈看，还要对得起老奶奶的期望，对得起那些帮助过我的人。
有天晚上，我接诊了一个老人，老人突发脑梗，需要立刻做手术。
老人的儿子在外地，赶不回来，只能通过电话沟通。我跟老人的儿子说了手术的风险，他犹豫了很久，说：“于医生，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救救我爸。”
手术做了四个小时，很成功。
老人醒来后，拉着我的手说：“孩子，谢谢你，你是个好医生。”
我看着老人，想起了爸爸。
爸爸的腿好了之后，又去工地打工了，我让他别去，他说：“我还能动，能挣一点是一点，你在外面不容易，别给你添麻烦。”
我心里发酸，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爸说，后妈最近心情不太好，小敏高考没考好，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天天跟后妈吵架。
我没说话，只是让爸爸多劝劝小敏，别让她太任性。
挂了电话，我心里很担心小敏。
她虽然被后妈宠坏了，但本质并不坏，只是缺少正确的引导。
我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被赶出门，是不是能多照顾她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规培结束后，我正式成为了急诊科的主治医师。
穿上白大褂，戴上胸牌的那天，我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
胸牌上 “主治医师于蒿然” 几个字，闪闪发光。
我想起了 16 岁那年，后妈说我 “这辈子也就混吃等死的命”，现在，我终于可以骄傲地说，我不是。
04
2024 年 6 月 15 日，是小敏的 20 岁生日。
那天晚上八点多，我刚结束一台抢救，坐在办公室里写病历，突然听到急诊室的大门被撞开，传来急促的喊声：“医生！快救救我女儿！”
我赶紧放下笔，跑了出去。
急诊室里一片混乱，几个医护人员围着一个女孩，女孩躺在担架上，头上缠着纱布，血渗了出来，脸上还沾着奶油，呼吸很微弱。
“怎么回事？” 我问旁边的护士。
“蛋糕店煤气泄漏，发生了爆炸，女孩被掉落的货架砸伤了头部，还吸入了大量煤气，伴随休克。”
护士快速地说，“已经做了初步处理，需要立刻做 CT 检查，准备手术。”
我点了点头，走到担架旁，拿起病历本，准备记录病人的信息。
当我看到病历本上 “姓名：张小敏” 三个字时，我的手顿了一下，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
我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家属。
一个女人扑在担架旁，哭得撕心裂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沾着奶油和灰尘，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多了很多，鬓角也有了白发。
是后妈。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佝偻着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无助。
是爸爸。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后妈的哭声和监护仪的滴滴声。
我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小敏，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她躺在担架上，生命垂危，而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后妈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的皮肤，“她才 20 岁，不能有事啊！求求你了！”
我回过神，轻轻推开后妈的手：“家属请冷静，我们会尽力抢救。现在需要立刻做 CT 检查，确定头部受伤情况。”
后妈还想说什么，爸爸拉了拉她的胳膊：“别耽误医生抢救，让医生赶紧做检查。”
后妈这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我跟着担架去了 CT 室，看着小敏被推进检查室，心里很复杂。
曾经的恩怨在脑海一遍遍闪过，后妈如此苛待我，想没想过有一天，
她宝贝女儿的命会攥在我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