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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钱,钱,你除了钱还会说什么。”
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水晶高脚杯被她狠狠砸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殷红的酒液像一滩刺目的鲜血,缓慢地洇开,浸透了古老的图案。
“不然呢。”
男人的声音像阿尔卑斯山顶的冰,又冷又硬,不带一丝温度,他的手指夹着一根雪茄,烟灰积了很长一截,却迟迟没有弹落。
“我要我的儿子,理查德,我要他像以前一样,在阳光下弹钢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株正在烂掉的植物。”
“他会的。”
男人终于摁灭了雪茄,站起身,巨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女人完全笼罩。
“我向上帝保证,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不,我会把上帝本人,从天上拽下来,治好里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偏执。
“如果上帝治不好,那我就毁了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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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天的金色大厅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凝固成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
里奥·斯特林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惊鸟,徒劳地撞击着肋骨。
他的手指,那双曾被欧洲最苛刻的音乐评论家赞誉为“被缪斯亲吻过的手”,此刻正安静地悬停在贝森朵夫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方。
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像十片上好的贝壳,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反射着迷离而又冰冷的光。
台下坐着的是整个欧洲大陆最顶层的一小撮人,他们的财富可以撬动国家的经济,他们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张无形的信用卡。
而今天,他们都是为了他,为了理查德·斯特林的独子,为了这位牛津艺术史的天才,为了这场备受瞩目的慈善钢琴演奏会而来。
里奥的父亲,理查德·斯特林,就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尊沉默的君王雕像,表情是一贯的专横与冷峻。
即便在这种场合,他散发出的压迫感也足以让空气收缩。
里奥深吸一口气,香水、雪茄、珠宝和金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就是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的,上流社会的气味。
他闭上眼,准备让指尖触碰那片属于他的黑白世界。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一条淬了冰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那不是紧张,里奥很清楚。
这股寒意带着一种活物的质感,黏腻、阴冷,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的触手,顺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地向上攀爬,缠绕住他的神经,挤压他的骨髓。
他看见自己的手指,那双无比熟悉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了。
它们不再属于他,像是两只被冻僵的白色蜘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和力量。
他想命令它们落下,奏出李斯特的《钟》,那首他练习了上万遍的曲子,可大脑发出的指令,如同一封永远寄不到的信,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一秒。
两秒。
台下开始出现微不可察的骚动,像是一锅即将沸腾的水,最初冒出的一两个气泡。
理查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如刀,穿透空气,钉在儿子的背上。
里奥的额头渗出了冷汗,那股寒意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寸寸地变冷、凝固。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一种类似于冬季里,埋在冻土下的腐烂植物的味道。
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右手的小指颤抖着,敲下了一个琴键。
“咚——”
一声沉闷而又怪异的单音,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寂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所有人心中的惊愕。
演奏,就此中断。
起初,这件事被定义为“怯场”
一个多么可笑的词。
理查德·斯特林的儿子,怎么会怯场。
他用钱为里奥铺就了一条洒满钻石的道路,这条路上不应该存在任何绊脚石,尤其是这种源于软弱的心理障碍。
家族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急性焦虑障碍”,并开了一些镇静剂。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焦虑。
那场失败的演奏会,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漫长噩梦的序章。
从那天起,那股幽灵般的寒意就住进了里奥的身体里,成了他最忠实的伴侣。
它毫无规律地出现,有时候是在里奥举起调羹喝汤时,有时候是在他翻阅一本古老的画册时,有时候甚至是在他温暖的睡梦中。
他的肌肉会毫无预兆地变得无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整个人瘫软下来,像一滩融化的蜡。
嗜睡成了他无法摆脱的魔咒。
他常常在和人交谈时,眼皮就沉重得像挂了铅块,然后坠入一个又一个混沌而又冰冷的梦境。
他开始畏光,畏声,整日将自己锁在厚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
那个曾经在牛津的草坪上和朋友们一起踢球,在泰晤士河上划船,在画廊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文艺复兴的阳光青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他像一朵被放置在密闭玻璃罩中的鲜花,因为缺氧,花瓣开始卷曲,颜色变得暗淡,散发出一股腐败的气息。
他的皮肤失去光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灰白色,嘴唇也总是泛着淡淡的青紫色,仿佛血液已经不再为他温热。
理查德·斯特林的世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这个用金钱和权力构筑的商业帝国,坚不可摧,但他唯一的继承人,他倾注了所有心血和骄傲的儿子,却正在他面前,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缓缓地死去。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及一种被冒犯的、野兽般的愤怒。
02
理查德的愤怒,很快就转化成了行动。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
私人飞机如同一只巨大的银色飞鸟,载着里奥,和他苍白的脸,飞越欧洲大陆,降落在瑞士日内瓦湖畔那家全球最昂贵的私人诊所。
这里不像医院,更像一座七星级的度假酒店。
窗外是雪山和湖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钱混合的、昂贵而又冰冷的气味。
彼得森医生,这个名字在欧洲医学界就如同神祇。
他两次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提名,是神经内科领域无可争议的权威。
他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睛,和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永远穿着熨烫平整的白大褂,神情里带着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和不易察ึง的傲慢。
彼得森医生组建了一个堪称豪华的医疗团队,他们就像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准备向里奥体内那看不见的敌人发起总攻。
一场现代医学的盛宴,或者说,一场昂贵的围猎,就此展开。
第一轮是功能性核磁共振。
里奥被送进那个巨大的、发出嗡嗡巨响的白色圆筒里,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躺在棺材里的活尸。
冰冷的显影剂被注入他的血管,他能感觉到那股凉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这让他体内的那股寒意变得更加嚣张。
屏幕上,他大脑的图像被一层层地剥开,像一个被切开的洋葱,神经元活动的信号像一片绚烂的星云。
结果出来了。
“斯特林先生,从影像上看,令郎的大脑结构完美,功能活跃区也完全正常。”
彼得森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淡。
第二轮是PET-CT,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描。
他们给他注射了带有放射性同位素的葡萄糖,用来追踪他全身细胞的代谢活性。
里奥觉得自己像一块会走路的核废料。
他在一个铅灰色的房间里等待着,看着窗外阿尔卑斯山的雪顶,感觉自己和那山顶的积雪一样,正在缓慢地、无声地消融。
结果又出来了。
“一切正常。”
彼得森医生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但很快就被他那惯有的自信所掩盖。
“他的癌细胞筛查,所有指标都是阴性,没有恶性肿瘤的迹象。”
然后是全基因组测序。
他们抽取了里奥的血液,他的DNA被完整地解码,三十二亿个碱基对,像一本无比复杂的生命天书,被摊开在最顶尖的科学家面前。
他们试图从这本天书里,找到那个写错了的、导致一切崩坏的微小字符。
“我们比对了全球所有的罕见病基因库。”
彼得森医生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站在理查德那间能俯瞰整个日内瓦湖的套房里。
“没有发现任何已知的致病性基因突变。”
理查德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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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我不想听这些过程。”
他打断了彼得森。
“我花了上千万欧元,不是为了买一堆写着‘正常’的废纸。”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地板上。
“我只要结果,我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彼得森医生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他的脸色微微涨红。
“斯特林先生,科学是严谨的。”
他加重了语气。
“我们正在面对的,可能是一种人类医学史上从未记录过的疾病。”
接着,他们又做了脑脊液分析。
一根长长的穿刺针,刺入里奥的后腰脊椎,抽取那被称作“生命之水”的脑脊液。
那种酸胀的疼痛,让里奥几乎晕厥过去。
结果,依然是“无异常”
没有病毒,没有细菌,没有异常蛋白。
那份厚达半米的病历,记录了人类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尖端的医学检查,所有的结果都整齐划一地指向同一个结论:里奥·斯特林,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这成了最大的问题。
一个“健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大部分时间都陷在轮椅里,像一株被移植后,水土不服即将死去的植物,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的眼神变得浑浊,曾经那双能看见艺术和美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荒漠。
最终,彼得森医生给出了一个推论性的诊断。
“一种无法识别的、极其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神经系统疾病。”
他说出这个拗口的名字时,自己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简单来说,是他自身的免疫系统,在攻击他自己的神经细胞,但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找不到攻击的靶点。”
于是,各种昂贵且副作用巨大的实验性疗法开始了。
大剂量的激素冲击,让里奥的脸变得像满月一样浮肿。
血浆置换,把他全身的血液抽出,过滤,再输回去,每一次都让他虚脱得像死过一次。
还有最新的、从美国空运过来的、一针就要花费数十万欧元的生物靶向药剂,据说可以精准地抑制免疫系统。
但所有这些,都如同石沉大海。
里奥的病情,在一种缓慢而又不可逆转的节奏中,持续地、坚定地恶化着。
金钱,在这个看不见的敌人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现代医学,这座由无数天才用智慧和金钱搭建起来的宏伟圣殿,在里奥的病症前,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空洞。
理查德·斯特林,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可以买下全世界的油田,却买不回儿子的健康。
他看着轮椅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那张浮肿的、毫无生气的脸,已经完全找不到往日的神采。
他还是他的儿子,但又好像只是一个装着儿子灵魂的、正在迅速腐坏的陌生躯壳。
03
绝望的情绪,像伦敦的雾,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斯特林家族的每一个角落。
理查德变得更加暴躁和沉默,公司的会议室里,高管们在他的低气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埃莉诺·斯特林,里奥的母亲,这位出身古老贵族家庭的女人,则是在无声的哭泣中,将自己浸泡在悲伤的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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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优雅和从容,已经被儿子的病痛消磨得所剩无几。
转机,出现在一场气氛压抑的慈善晚宴上。
那晚的埃莉诺,穿着一身黑色的香奈儿礼服,脖子上戴着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但那珍珠的光泽,却怎么也映不亮她那张哀伤的脸。
她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只是机械地举着酒杯,应付着前来寒暄的宾客。
“斯特林夫人,请节哀。”
总有些不知趣的人,用这种仿佛里奥已经死了的口吻来安慰她。
埃莉诺只是勉强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晚宴的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的香港富商,曹先生,一个与斯特林家族有着数十年商业往来的老朋友,找到了独坐的埃莉诺。
他没有说那些陈词滥调的安慰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
“夫人,我知道,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很荒唐。”
曹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犹豫。
埃莉诺抬起通红的眼睛,麻木地看着他。
“这些西医,他们就像一群高明的修理匠,能把机器的每一个零件都拆开分析,但里奥少爷的问题,或许根本就不是零件坏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在中国,我们看待人体,更像是在照料一座花园,讲究的是平衡,是气。也许,里奥少爷的花园里,是土壤出了问题。”
埃莉诺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认识一个人。”
曹先生凑得更近了些。
“他不是医院里的医生,我们叫他‘中医’。他姓李,叫李济民,隐居在成都的一条老巷子里。”
他描述的那个李医生,充满了东方神秘主义的色彩。
医术通神,能从一个人的气色里看出他五脏六腑的问题,但性格古怪,看病全凭缘分,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的。
“我十几年前得过一场怪病,和里奥少爷有些像,全身无力,日渐消瘦,香港最好的医院也查不出原因。后来就是这位李医生,只给我开了三副草药,我就痊愈了。”
埃莉诺那颗沉入海底的心,像是被这番话投下了一线微弱的光。
一个全新的,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在她面前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第一次向理查德提出了这个“荒唐”的建议。
“去中国?找一个巫医?”
理查德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雪茄的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出,像两条愤怒的龙。
“埃莉诺,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疗团队,有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你现在让我去相信那些用树皮草根治病的骗子?”
他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那是巫术!是愚昧的古代人用来安慰自己的把戏!”
“可科学没有救里奥!”
埃莉诺也尖叫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反抗丈夫。
“你所谓的科学,就是拿着一堆‘正常’的报告,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儿子烂在轮椅上吗?理查德,我不在乎那是巫术还是魔法,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只要能救里奥,我都愿意!”
这场争吵,几乎让两人几十年的婚姻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闻讯赶来的彼得森医生,更是用一种充满了怜悯和轻蔑的口吻,火上浇油。
“斯特林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
他彬彬有礼地说,但眼神里的不屑显而易见。
“在绝望的时候,人们总是容易被一些神秘主义的骗局所吸引。这种所谓的‘传统医学’,没有任何临床数据支持,也没有经过双盲实验的验证。去中国,只会耽误里奥宝贵的治疗时间,并且让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他将“传统医学”这个词,说得像是在谈论一种肮脏的垃圾。
然而,这一次,埃莉诺没有退缩。
她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对抗着丈夫和权威医生的双重压力。
“如果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带里奥去。”
她看着理查德,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母狮般的火焰。
“理查德,你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是更相信科学,还是更害怕失败?你是不是无法接受,你用金钱建立起来的王国,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了理查德那颗被骄傲和自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脏。
最终,他妥协了。
或许是妻子的话刺痛了他,或许是他看着儿子那双空洞的眼睛,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同意进行这“最后一次荒唐的尝试”
但他是理查德·斯特林。
即便是一次他认为是“荒唐”的旅行,也要以他的方式进行。
他包下了最豪华的私人飞机,带上了整个医疗团队,包括那位一脸不情愿,声称要去“揭穿东方骗局”的彼得森医生。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场闹剧,将如何以失败收场。
就这样,一个庞大的、载着金钱、傲慢、偏见,以及一丝微弱希望的团队,浩浩荡荡地,飞向了那个古老而又陌生的国度。
04
飞机降落在成都双流国际机场时,正是这座城市最湿热的季节。
黏腻的空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让习惯了欧洲干爽气候的一行人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理查德·斯特林走出机舱,立刻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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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潮湿的植物气息、食物的辛辣味,还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属于人间烟火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烦躁。
在当地最好的翻译和一支雇佣来的、西装革履的保镖团队的簇拥下,数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组成的车队,穿过繁华的市区,拐进了一片保留着古老风貌的老城区。
道路越来越窄,两旁是青砖黛瓦的川西民居,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散发着岁月和潮湿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与斯特林家族那座位于日内瓦湖畔的、如同一座白色宫殿的庄园,形成了刺眼的、荒谬的对比。
最终,车队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门是褪了色的朱漆木门,上面挂着一个同样陈旧的木牌,用汉字写着“济民医馆”四个字。
没有金碧辉煌的大厅,没有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彼得森医生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嘴角扬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
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等待被拆迁的贫民窟,而不是什么“神医”的诊所。
一行人走进庭院。
院子里种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一个穿着粗布对襟衫,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悠闲地喝着茶。
他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国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平静而又深邃,仿佛院子外面那些价值不菲的豪车和那些气场强大的人,都只是过眼的云烟。
他就是李济民。
看到这群不速之客,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又继续喝他的茶。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理查德·斯特林感到了一股怒火。
他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而眼前这个干瘦的中国老头,却用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挑战了他的权威。
彼得森医生则认为是时候“开始他的表演”了。
他示意助手将一个巨大的银色金属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摞厚达半米的病历档案。
他将那堆沉重的、全英文的资料,重重地摔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惊起了几只在屋檐下筑巢的麻雀。
“先生。”
彼得森医生清了清嗓子,通过翻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大学课堂上授课的语气,滔滔不绝地开口了。
“这是里奥·斯特林先生过去半年里,在全球最顶级的医疗机构所做的全部检查报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击着那堆资料,发出的声音又干又脆。
“这里面包括了功能性核磁共振、PET-CT、全基因组测序、脑脊液分析、全谱毒理学筛查、重金属检测、寄生虫检测……可以说,涵盖了现代医学能够探知的所有领域。”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炫耀自己掌握的渊博知识。
“我们动用了最先进的仪器,最权威的专家,我们的结论是,病人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无法识别的自身免疫性神经系统疾病。”
“我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治疗方案,包括大剂量的类固醇、免疫抑制剂、血浆置换……”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们做过的所有“科学”的检查和“严谨”的结论,每一个字里都充满了对这间简陋庭院和这位沉默老者的轻蔑。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求医,而是为了证明,除了他的科学,其他的一切都是骗局。
然而,自始至终,李济民都没有看一眼那堆足以让任何医学生头晕目眩的资料。
他甚至没有看彼得森医生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他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茶上。
他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仿佛彼得森的慷慨陈词,不过是院子里的一阵夏日蝉鸣,虽然聒噪,却不值得理会。
整个庭院里,只有彼得森医生的声音,和翻译那略显生硬的中文在回荡。
空气,尴尬得几乎要凝固了。
05
终于,彼得森医生那场冗长的个人秀结束了。
他抱着双臂,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等待着看眼前这个“巫医”该如何收场。
庭院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中国老人身上。
李济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茶杯落在石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站起身,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位脸色已经有些涨红的彼得森医生,缓缓地走到了里奥的轮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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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斯特林,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年轻人,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神情萎靡地陷在轮椅里,像一朵快要枯死的百合花。
他的眼神浑浊,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李济民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医疗仪器。
没有听诊器,没有血压计,甚至没有一根压舌板。
他只是站在那里,做了三件在彼得森看来,充满了原始、愚昧和荒谬色彩的事情。
第一件,望其色。
他弯下腰,浑浊但锐利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里奥的脸。
他看的不是五官,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色”
他观察着里奥眼睑下的淡青色,鼻翼两侧的微弱暗影,以及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干枯的指甲。
他的目光,像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却又比任何仪器都多了一份洞察生命本质的深邃。
第二件,闻其味。
他微微俯身,靠近里奥的身体,鼻子轻轻地翕动了一下。
他似乎在嗅闻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气味。
那不是里奥身上昂贵的古龙香水味,也不是名牌衣物的皂角香,而是一种混合在体味深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带着一丝腥甜的、腐朽的异样气息。
理查德和埃莉诺屏住了呼吸,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
彼得森医生则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这一切滑稽得像一场中世纪的戏剧。
一个医生,居然用鼻子去闻病人?这是医学还是在鉴定奶酪?
第三件,切其脉。
李济民伸出了他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三根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地搭在了里奥冰冷的手腕上,那个被称为“寸口”的位置。
然后,他双目微闭,整个人如同一座老僧的石像,陷入了静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院子里,只剩下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和众人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一分钟过去了。
那对于斯特林夫妇来说,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彼得森医生脸上的不屑和嘲讽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他准备好了最刻薄的言辞,随时准备开口,将这场骗局彻底戳穿。
就在这时,李济民睁开了眼睛。
他收回了手,缓缓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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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停留在里奥身上,而是像两道利剑,穿透了空气,直直地射向那位不可一世的石油大亨——理查德·斯特林。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惊雷。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庭院里轰然引爆。
那一瞬间,大亨全家,瞬间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