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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刀放下。”
“你先把那东西扔出帐篷外头去,那不是羊,是狼。”
“我说,把你的刀放下。”
“巴特尔,你个老东西是不是被雪埋昏头了,你怀里抱着的,是会吃光你家羊的畜生,是会要了你的命的畜生。”
“在长生天的眼里,它现在只是个快冻死的崽子。”
“放屁,长生天会管一头狼的死活,你再不把它扔出去,我就替你扔。”
“哈斯,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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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巴特尔觉得今年的雪,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风刮在脸上,不像刀子,像是一块被砸碎的巨大冰坨子,把棱角和冰碴子不由分说地糊在你脸上,让你躲都躲不开。
他魁梧得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可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灾难里,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还不如一只被冻硬了的兔子。
脸上的褶子,是风霜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深刻得能夹住雪花,眼神却还留着一点没被岁月磨浑的亮光,像两颗被磨砂过的黑石子。
他四十多岁了,还固执地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游牧法子,天冷了就往南边草场迁,天热了再赶着羊群回夏牧场。
周围的邻居们早就不是这么活了。
他们的羊圈是用铁丝网拉起来的,一圈就是几千亩草场,羊多了就喂草料,冬天烧煤取暖,夜里开着柴油发电机,把帐篷照得跟城里的铺子一样亮堂。
他们管这叫科学养殖。
巴特尔管那叫把草原的根都刨出来喂羊。
所以他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他的帐篷,总是孤零零地扎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像是被这片草原给单独拎出来的。
今年的白灾,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大雪没日没夜地下,下了停,停了又下,积雪到了成年蒙古马的肚子,车开不进来,草料也运不进来。
羊,一批一批地冻死、饿死。
邻居们那些“科学”的铁丝网,现在成了羊群的催命符,把它们死死地困在一方天地里,连找个背风的雪坡都做不到。
夜里,巴特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哭嚎声,有人的,也有羊的,混在一起,被风一吹,就散得七零八落,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他自己的羊也剩得不多了,从三百多只,锐减到不足一百只。
他没哭,只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把冻死的羊拖到远处,再顶着白毛风去巡视剩下的活口,把那些被雪埋了半截身子、还在喘气的羔羊给刨出来。
今天,他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脚印。
那脚印很奇怪,梅花状,深深地陷在雪里,但比狗的要大,也更长。
绝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食草牲口的。
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量了量那脚印的跨度,心里“咯噔”一下。
狼。
他站起身,眯着眼望向白茫茫的远方,那里的天和地被风雪搅成了一锅浑浊的奶茶。
祖辈们说过,大灾之年,万物都难。
动物也一样。
它们没了吃的,就会铤而走险,会把眼睛盯上牧民的帐篷。
这让他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这片草原,你敬它,它就是养育你的母亲。
你惹它,它就能变成一口吞掉你的坟墓。
而狼,就是这片草原的魂,是这坟墓的守门人。
02
巴特尔丢了一只小羊羔。
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春羔,身子弱,被他婆姨用旧毯子包着,就放在帐篷里头养着。
可不知怎么的,它就从帐篷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能把成年羊都给活活冻成冰坨子,更别说这么个小东西了。
巴特尔咒骂了一句,把厚重的蒙古袍裹得更紧了些,一头扎进了风雪里。
他必须找到它,活的,或者死的。
声音,是在一片被风掏空了的雪窝子里发现的。
那声音极其微弱,与其说是哀嚎,不如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棉线一样的气音,风一吹就散了。
巴特尔的耳朵却捕捉到了。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为是那只走失的小羊羔。
他连滚带爬地滑下雪坡,冲到那雪窝子前,伸手就往里头掏。
掏出来的,不是一团柔软的白色羊毛。
而是一块冰冷的、硬邦邦的灰色毛团。
巴特尔把它举到眼前,借着昏暗的天光,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是狼。
一只狼崽子。
小得只有他的巴掌那么大,眼睛还紧紧闭着,浑身都被雪给浸透了,毛发凝结成一缕一缕的冰刺,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起伏,他会以为这只是一个被冻死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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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尔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理智像一个声嘶力竭的疯子在他脑子里狂吼。
狼,这是狼。
是羊的天敌,是牧民的死仇。
救它,就等于把一把刀子亲手递到自己家羊圈的门口。
这要是被哈斯那帮人知道了,他们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会骂他是草原的叛徒。
他应该把它就这么扔回雪窝里,或者更干脆一点,一脚踩下去,结束这个小畜生的性命,为草原除害。
他的脚抬了起来,靴子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
可他看着手心里这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小东西,看着它那张还没学会龇牙的嘴,看着它那孱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脖子,他的脚,怎么也落不下去。
那不是一头狼。
那只是一个在白灾里快要死了的小生命。
跟那只走丢的羊羔,跟那些被冻死的兔子,跟所有在这场灾难里挣扎的活物,没有任何区别。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巴特尔满是冰霜的胡子里钻了出来,瞬间凝成了一团白雾。
他认命般地解开自己蒙古袍的扣子,用胸膛的温度去融化那狼崽子身上的冰雪。
袍子一敞开,刀子一样的寒风立刻灌了进去,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没管,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东西揣进怀里,用袍子把它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小小的鼻尖在外面透气。
他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安达”
蒙古话里,“兄弟”的意思。
回到帐篷,巴特尔点亮了油灯,帐篷里昏黄的光线,让他那张被风雪吹得青紫的脸看起来有了一丝暖意。
他没顾上给自己煮一锅热腾腾的奶茶,而是先找来最柔软的布,一点一点地把“安达”身上的水渍擦干。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在狼崽的左后腿上,有一道已经愈合了的伤疤,毛发在那里长得稀稀拉拉的,露出了粉红色的嫩肉,伤口的形状很不自然,像是一个月牙。
巴特尔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不是被什么动物咬的。
这是被捕兽夹夹过的痕迹。
他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这片草场早就禁止下夹子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他突然明白了,这狼崽子恐怕不是自己走失的,它的母亲,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这让他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悯。
03
巴特尔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上,秘密就像风一样,是藏不住的。
仅仅两天后,哈斯就带着一群牧民,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哈斯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眼神里总带着一股子精明和现实,看人的时候像是在估算一头羊能出多少肉。
他信奉的是钱,是现代化,是怎么样用最快的速度把草场变成花花绿绿的票子。
所以他最看不起巴特尔这种守着老规矩不放的“老古董”
“巴特尔。”哈斯的声音又尖又刻薄,像是指甲划过铁皮,“我听说你干了件大事啊,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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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牧民们也都一脸不善地围了上来,他们的羊在这次雪灾里损失惨重,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对狼这种“害兽”,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巴特-尔的婆姨吓得脸都白了,躲在巴特尔的身后,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
巴特尔没有说话,他只是像一尊铁塔一样,挡在自己的帐篷门口。
“怎么,不敢拿出来给我们看?”哈斯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巴特尔,你是不是疯了,我们都在忙着打狼、防狼,你倒好,在帐篷里头养起了狼崽子,你是想引狼入室,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疯子。”
“他就是个白痴。”
“养不熟的白眼狼,这道理他不懂吗。”
后面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把它交出来。”哈斯往前逼近一步,伸手指着巴特尔的鼻子,“趁它还没长大,赶紧弄死,不然等它娘找来了,你哭都来不及。”
巴特尔依旧沉默着,但他那双黑石子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哈斯。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得让人发寒的平静和坚定。
哈斯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怂,只能硬着头皮喊道:“你们看,他这是默认了,这老东西就是想害我们,大家说怎么办。”
“交出来。”
“烧死它。”
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开始往前拥。
就在这时,巴特-尔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蒲扇一样的大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是一把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蒙古刀,刀鞘是陈旧的牛皮,刀柄被他的手磨得油光发亮。
人群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巴特尔的刀,不是摆设。
哈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了,巴特尔这个疯子是真的会动刀子的。
他色厉内荏地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巴特尔,撂下了一句狠话。
“好,巴特尔,你有种。”
“你给我等着,狼这种东西,最有灵性也最记仇,你救了它的崽,它的同伴闻着味儿就找来了。”
“我敢打赌,不出五天,狼群就会来找你算账,到时候我看谁能救你。”
说完,他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巴特尔看着他们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大石头,翻江倒海。
哈斯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心里。
他真的做错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一种漫长的煎熬。
白天,他要照顾羊群,还要分出心思来照顾那只叫“安达”的小狼崽。
安达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用柔软的舌头去舔巴特尔的手指,那双还没有睁开的眼睛,像两条细细的缝。
看着它,巴特尔心里会涌起一阵暖意。
可一到晚上,恐惧就像潮水一样,将他整个人淹没。
草原上的狼嚎,似乎真的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近,更频繁了。
那声音穿透帐篷的毡布,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
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帐篷的每一个角落,把最重的箱子都堵在了门口,然后抱着那把冰冷的蒙古刀,睁着眼睛,等待着哈斯所预言的那个审判日的到来。
04
第五天夜里,风雪毫无征兆地又大了起来。
这一次,风里没有了哭嚎,天地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帐篷里,巴特尔把油灯的火苗拨到了最亮,但那跳跃的火光,似乎也被外面的严寒给冻住了,只能无力地照亮帐篷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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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婆姨早已因为恐惧而病倒了,裹着厚厚的毯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巴特尔坐在火堆旁,机械地擦拭着他的刀,刀身反射出的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的怀里,安达已经能蹒跚地走上几步了。
小家伙忽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挣脱了巴特尔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到帐篷门口,用鼻子使劲地嗅着门缝,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呜咽声。
巴特尔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嗷呜——”
一声高亢、悠长的狼嚎,如同利剑一般,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那声音,近得就像是在他的帐篷顶上发出来的。
紧接着,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接连响起。
东边,西边,南边,北边。
那些声音由远及近,最后汇成了一股恐怖的声浪,从四面八方朝着他这个小小的帐篷碾压过来。
整个草原,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他奏响了送葬的哀歌。
巴特尔能清晰地听到帐篷外的声音。
那不是杂乱的脚步,而是一种极有默契的、此起彼伏的“沙沙”声,是狼爪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的声音。
他甚至能听到它们粗重的喘息,能透过厚厚的毡布,感受到它们身体散发出的那种野兽特有的、带着血腥味的热气。
他几乎是爬到了帐篷的边缘,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缝隙,朝外面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是一盏盏鬼火,将他的帐篷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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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急躁,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着一块死肉般的平静。
他粗略地数了一下,那绿色的鬼火,不下二十盏。
二十多只狼。
巴特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哈斯的诅咒,想起了邻居们看他时那种恐惧又鄙夷的眼神。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许,自己真的是个疯子,真的做错了。
他没有后悔救了安达,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婆姨,对不起那些还没长大的羊。
他缓缓地退回到帐篷中央,将还在不安地呜咽的安达轻轻地抱起来,用一块最暖和的羊皮毯子把它裹好,塞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木箱里。
“安达,兄弟,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低声说。
然后,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昏睡的婆姨,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
他握紧了手中冰冷的猎刀,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结局。
他不想像个懦夫一样,在恐惧中被撕成碎片。
他要像个真正的蒙古汉子一样,站着死。
哪怕只能在狼群中砍倒一个,也够了。
05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帐篷里的空气,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可预想中的攻击,迟迟没有到来。
外面的狼群,只是静静地围着,像是一群极有耐心的雕像。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煎熬。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嚎叫。
这声嚎叫和之前的完全不同,短促,有力,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指令。
巴特尔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了。
他想,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被恐惧活活逼疯,不如出去看个究竟。
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到帐篷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掀开了厚重的门帘。
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被扑面而来的狼群撕碎的准备。
可下一秒,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