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84年春,绿皮火车哐当哐当驶出北京地界,加代靠在窗边,看着华北平原的麦田渐渐被南方的水田取代。他怀里揣着刘梅给的地址和仅剩的几百块钱,裤腰里还藏着那把跟着他闯祸的水果刀——不是为了惹事,是在这陌生地界给自己壮胆。火车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广州火车站停下,刚一出站,湿热的风裹着鱼腥味扑面而来,比北京的春风烈了不止三分。
出口处人头攒动,挑着担子的小贩、扛着行李的旅客挤成一团。加代正眯眼辨认方向,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人举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三个黑体字:任家中。这是他的原名,除了家里人和刘梅,没几个人知道。他心里一紧,攥了攥衣角,朝着那牌子走去。
举牌子的是个穿夹克的年轻小子,留着当时流行的爆炸头,见加代过来,咧嘴一笑:“任先生?跟我走。”加代的火“腾”地就上来了——刘梅明明说接他的是个女战友,怎么来了个男的?更让他不爽的是,自己的名字被个陌生人举在手里招摇。“把牌子放下!”加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威慑力,“我叫加代,不是任家中。”
爆炸头愣了愣,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当啷”声。加代回头一看,瞬间被晃了眼:一个女人穿着七八寸的红底高跟鞋,黑色短裙裹着纤腰,黑丝外面套着件米白色小风衣,脸上架着副大墨镜,露出的红唇像烈火一样扎眼。她走到加代面前,摘下墨镜,一双凤眼上下打量他,忽然嗤笑一声:“刘梅把你吹得天花乱坠,原来是个土豹子啊。”
加代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和磨破边的胶鞋,脸一红,却不肯输气势:“你说谁呢?”女人身后立刻过来两个穿黑西装的跟班,手都往腰后摸去。女人摆了摆手,正是刘梅的战友霍丽丽。“急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啪”地拍在爆炸头手里,“带他去理发买衣服,从头到脚换一遍,晚上六点到四海饭店包房找我。”说完,她转身坐上一辆红色敞篷老爷车,引擎轰鸣一声,潇洒地绝尘而去。
加代望着车屁股上的青烟,心里五味杂陈——这广州的时髦劲儿,比北京超前了不止十年。爆炸头领着他去了火车站附近的理发店,理发师拿着推子咔咔几下,就把他那板寸修成了利落的偏分;随后又去了服装市场,量身定做了一套深灰色西装,配上白衬衫和红领带,再换上亮得能照出人影的黑皮鞋。当他对着镜子照的时候,自己都愣了——原来脱了旧军装,他也能有这般精神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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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加代准时出现在四海饭店门口。这饭店雕梁画栋,门口站着穿旗袍的服务员,比北京最气派的“全聚德”还讲究。他报了霍丽丽的名字,服务员领着他进了二楼包房。推开门的瞬间,霍丽丽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抬头一见他,手里的茶杯“当”地撞在茶盘上,眼睛都直了。“这才像话嘛。”她起身迎上来,语气里没了中午的轻视,多了几分温柔,“快坐,菜都快凉了。”
包房里摆着一张圆桌,烧鹅、白切鸡、清蒸鱼摆满了一桌,还有两瓶进口红酒。霍丽丽给加代倒了杯酒:“我跟刘梅是新兵连的战友,她跟我说你是条汉子,让我多照顾你。”加代端起酒杯:“谢霍姐,以后麻烦你了。”酒过三巡,霍丽丽的脸颊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我家是做钟表生意的,在站西路有个大表行,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那儿帮忙。”
加代正愁没着落,立刻答应下来。那天晚上,霍丽丽领着他去了酒店楼上的豪华客房。门关上的瞬间,霍丽丽从背后抱住他:“加代,我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骨气的男人了。”加代浑身一僵,却没推开她。那一夜,客房的灯亮到天明,窗外的广州城灯火璀璨,映照着两个年轻人炽热的心事。
从那天起,加代就住进了霍丽丽的公寓。白天他去站西路的“丽丽表行”上班,晚上就陪着霍丽丽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歌厅、舞厅、西餐厅,这些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渐渐成了日常。霍丽丽教他说粤语,教他认名牌,教他做生意的门道;加代则每天给她做北京炸酱面,在她晚归时去门口接她,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可日子久了,加代越来越不自在。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天晚上,他跟霍丽丽说:“霍姐,我不想只给你打工,我想自己做点事。”霍丽丽愣了愣,随即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她第二天就把父亲霍老爷子领来了——那是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手里总攥着个算盘。
“加代啊,”霍老爷子给她倒了杯茶,“我知道你想干实事。表行的进货、销售、维修,你都学会了吗?”加代点点头:“回霍叔,我跟李师傅学了半年维修,进货渠道也摸清楚了。”霍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我给你拿十万块启动资金,你自己开个小表行,就当是我的投资。”加代心里一热,刚要拒绝,霍老爷子按住他:“我不是白给你,以后你得给我供货,按进价算。”
三个月后,“加代表行”在站西路开张了。店面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但装修得干净整洁。加代为人仗义,卖表不坑人,遇到老主顾还会多送条表带;修表更是手艺精湛,有个老华侨的古董怀表坏了,找了十几个师傅都修不好,加代琢磨了三天,愣是给修好了。不到一年,“加代表行”就出了名,每天顾客排着队,比旁边的老字号还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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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冬天,加代算了算账,竟然赚了整整一百万。那时候的一百万,在北京能买十几套四合院,在广州也能置下好几套房产。他拿着存折去找霍老爷子,想把当初的十万块还了,再给老爷子分红。可刚到霍家,就见霍丽丽眼睛红红的,说老爷子住院了。
加代买了一大筐水果,直奔医院。病房里,霍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霍叔,您这是咋了?”加代放下水果,握住老爷子的手。霍老爷子叹了口气:“还不是生意上的事闹的。”原来,站西路有个叫杜铁男的社会大哥,在霍家定了五十万的进口手表,货交了快半年,钱却一直拖着不给。霍老爷子催了几次,杜铁男不仅不还钱,还放话说再催就卸他一条胳膊。
“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加代气得攥紧了拳头,“霍叔,您别管了,这钱我去要回来。”霍丽丽赶紧拉住他:“加代,你别去!杜铁男在站西路势力大得很,手底下有几十个兄弟,听说以前还杀过人。”加代拍了拍她的手:“霍姐,当初没有你们家,就没有我加代的今天。这忙我必须帮。”
第二天一早,加代揣着那把水果刀,一个人去了杜铁男的场子。那是个废弃的仓库,门口站着两个穿军大衣的壮汉,手里拿着钢管。“找谁?”壮汉拦住他。“杜铁男。”加代声音洪亮。仓库里,杜铁男正坐在一张老板椅上喝茶,周围站着二十多个兄弟,手里不是钢管就是镐把,气氛阴森森的。
“你就是加代?”杜铁男抬了抬眼皮,手里的紫砂茶杯慢悠悠转着,语气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霍老头自己不敢来,派个毛头小子当枪使?”加代往前跨了两步,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腰杆挺得笔直:“杜老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霍家五十万货款,今天该结了。”杜铁男“噗”地把茶沫子吐在地上,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你小子算哪根葱?也配来跟我杜铁男要账?”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