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聊聊火得快，凉得更快的步兵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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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中的德国IG18步兵炮组

扛着就能走，一炮轰碉堡？!

说起二战时期的火炮，大多数朋友首先想起的就是呼啸而来的“喀秋莎”火箭炮，上打飞机，下敲坦克的无敌88炮，可今天咱们要聊的是个特别接地气、曾经火爆一时的小家伙——步兵炮。

这种特殊的武器诞生于一战时期，在二战前期的各个战场上大放异彩，但到了后期就迅速销声匿迹，和那些“犯了错”的临时工一样，彻底靠边站了。

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重机枪是不折不扣的步兵收割机，面对敌军机枪喷洒的弹雨，所有进攻的步兵都被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而如此高效率生命收割机被大规模应用于战场带来的副产品就是，两军阵地之间被打出来了一个几乎无法穿越的真正无人地带：单兵或者小分队还有那么一点可能能够渗透过去，但稍具规模的战斗团队是绝对无法凭借战斗的决心和团队合作精神去跨越“无人区”的。

最初的解决的途径可不是什么坦克（坦克是最终破局者），而是各种步兵支援武器，这其中就包括了机枪、迫击炮和步兵炮。因为步兵支援武器研发的初衷，就是想要让这些原来无法移动的阵地战重型火力能够紧跟需要支援的步兵单位行动。

嗯，即便跟不上，也不能被甩得太远。

这类火力支援武器对于重量、便携性、弹药等硬性指标的要求完全迥异于常规野战武器，当时通行的做法就是将某些武器设计成为可以分拆为由单兵携带的多个部分，某些重型火力支援武器虽然做不到拆开运输，但至少也得满足可以用人力实现短距离转移阵地的要求。

和机枪火力相比，当时的军队其实最需要的是一种可以支援进攻中的步兵穿越遍布铁丝网和大大小小弹坑的泥泞战场的武器。有人可能会第一时间想到现代迫击炮，没错，被誉为“步兵的袖珍火炮”的迫击炮的确是非常合适的武器，但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真正意义上成熟的炮口装填迫击炮和水滴状带尾翼的炮弹得到1935年才被发明定型并授权各国生产，而一战时期用的斯托克斯迫击炮它既没有瞄准具，炮弹居然还是个圆柱体——如此随心所欲的命中率，估计也只有神炮手赵章成同志才能玩得转了。。。

斯托克斯发明的迫击炮奠定了迫击炮三大件的基础。至于炮弹嘛。。。

而一战时期执行突击任务的步兵群，需要解决的不仅仅是对面防线的火力点，在连绵几十公里的铁刺网阵里炸出一条通道也是刚性需求——偏偏依靠当时的通信手段，前线步兵根本没法指引远在后方的火炮——于是，理论上能够提供直接火力支援的“伴随步兵前进的火炮”，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步兵炮诞生了。

德国人是最早的尝试者之一，他们在1916年把76mm的迫击炮搬到了一个装有可以360°旋转底板的两轮炮架上，可以直射也可以间接射击，碉堡、机枪阵地都是它的打击目标，偶尔也能用来打打坦克。至于效果嘛，只能说是比没有强那么一点点。

其他各国也随之跟进，但更多的是将可以人力牵引的轻型野战炮直接拿来用了，比如著名的法国“1897型”75mm野战炮，这种火炮在战后被意大利二道贩子贴了个意文铭牌卖给了旧中国的军阀，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意大利炮”。

要说当时真正被研制出来的专业步兵炮，还是非法国人的M1916型37mm步兵炮莫属，这种长得像消防水龙头的微型火炮被大量生产并装备了法军、美国远征军、法国坦克部队和空军部队。

M1916型37mm步兵炮，射速高达每分钟25-30发。

法国军官学校的学员在训练

但不管是德国货还是法国货，在战场上的最终表现都不尽如人意，即便是最为轻便的M1916型37mm步兵炮，仍旧没法跟上步兵的脚步，而且各种随行火炮的尺寸也让它们无法在战壕里面灵活机动。不仅如此，面对坚固的永固工事时，37mm高爆弹的威力实在是过于感人，论到人员杀伤效果，甚至远不如空爆的迫击炮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没什么准头的迫击炮呢。

可以扛着走的 “巷战神器”，为什么只红了几年？

正因为如此，一战结束后许多国家都放弃了步兵炮，转头依靠迫击炮来满足相应的需求。但是仍有一些国家进一步研发了这类火炮，美国人虽然基本上照搬了步兵炮的概念，但最终捣鼓出来的其实是门可驮载的轻型榴弹炮。这种火炮最初的设计理念就是可以被空运和用骡子驮载——至于拆成几块让美国大兵扛着走？！对不起，美国军队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条目。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研发步兵炮的欧洲国家无一例外，都是将步兵炮当成了师属炮兵部队的火力补充，因为这种火炮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直接攻击敌军阵地的武器。和后来的传闻不同的是，没有哪个国家研发步兵炮是为了应付巷战——设计这种武器的另一个初衷其实是用于山地作战，后来只是在巷战时发现它特别好用罢了——原因很简单，直到1942年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各国军队基本上都没有认真研究或者学习过如何打巷战。

直到战争爆发前，欧洲各国陆军的主要发展方向，仍旧是大规模研发列装重型火炮，同时也在大批生产装备各型坦克，而装甲兵器的高速发展，催生出了一种步兵炮的有力竞争者，反坦克炮（当时叫做战防炮）。不过呢，30年代研发的最先进的战防炮口径普遍不大，因为37-40mm口径足以击穿当时各国主流坦克的正面装甲了。

但东方的日本陆军的思路却截然相反，它们选择有限的发展少量坦克装甲车和大口径重炮，却将相当数量的资源投入到发展各种轻型、廉价的步兵伴随火炮上了。

这么做的根本原因，除了受到日本自身的综合实力限制外，还在直到1930年以前，日本的陆军实力强于海军，历届日本政府也都将“北进”作为主要发展方向，依靠实力偏弱的海军搞什么“南进”策略在当时是不切实际的。

一个标准的2人89式掷弹筒小组

考虑到北方的苏联在2、30年代实力偏弱，无力干涉日军的陆上行动，因此日本在那个时期的主要作战对象就是积贫积弱的旧中国。在具体点讲，其实是那些盘踞在中国北部和西北部地区的军阀。

仅靠当时中国各地军阀的综合实力，在面对装备了大量步兵伴随火炮的日军师团时，实力差距也是非常大的，所以日本选择了这条看似鸡贼的道路，是经过了长远考虑的。选择用这样的装备对抗旧中国军阀，既能稳占优势，还能用更为经济的形式来执行步骤较缓的“大陆蚕食政策”，那为什么还要去装备那些昂贵的重型火炮呢？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日本侵占东北后没几年。陆军马鹿搞出了一个“天诛国贼”的“二二六”兵变，这个岛国的军事策略迅速由“北进”转为“南进”，大量资源开始向海军和陆航倾斜，但“南进”的前提是要尽快“解决”所谓的中国问题，资源捉襟见肘的情况下，继续发展步兵支援武器就变成了唯一的明智选择了。

这也是日本陆军大量生产并装备了掷弹筒和九二式步兵炮这种兵器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就令人发笑了，作为一支贫穷的帝国军队，日本陆军一直都指望凭借步兵支援火炮来压制对手，以减轻进攻时部队对机枪的依赖性和子弹的消耗。。。

塞班岛战役，美军用缴获的九二式步兵炮轰击日军阵地

而德国大批生产并装备步兵炮的原因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直到1935年纳粹上台并宣布重新武装之前，饱受凡尔赛和约制裁的德国军队执行的是以战略防御为主的国防策略，假想敌是谁呢？居然是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想不到吧）！

当希特勒宣布要将军队猛增到36个师的时候，国防军的老派军官们其实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仅凭借原有的10万国防军，别说对抗法国，在多次军棋推演中，一个波兰都能轻易打到柏林外围，而且节节抵抗的德军还很可能会因为缺乏弹药而败北。。。

但从原有的7个师突然扩充到36个师，先不考虑会不会激起英法两国的警觉和敌视，如何满足这些部队的装备都足以让最高统帅部的参谋们集体跳楼了。当时的德国军工既没有做好准备，也缺乏足够的经验来研发生产那些昂贵复杂的重炮和坦克，即便生产出来，当时的国防军里面也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操作它们。

于是，大批生产廉价，技术含量低的机枪、步兵炮和迫击炮就成为了解决德国陆军装备的最佳办法。趁着第一次的扩军大潮，德国迫击炮、步兵炮这类步兵伴随火炮的研发生产迎来了第一波高潮。

有意思的是，在希特勒进军莱因非军事区冒险成功后，被他“战略胆识”折服的国防军将领和他达成了协议，可以加大在装甲机械化部队上的投入，但步兵伴随火炮方面的资源仍要与之相当。而根据在一战中总结的经验，特别是后期重装突击队在加装了步兵伴随火力后表现出来的强悍突破能力，让德国成为了二战中最为重视步兵炮的国家。

在德国人看来，曲射的迫击炮和平射的步兵炮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并非完全重叠，而是各有侧重，于是德国人在研发了一系列迫击炮的同时，还研制了一批二战中颇具名气的步兵炮。比如轻型的le.IG18/37型75mm步兵炮和独此一家的sIG 33 150mm重型步兵炮。（注1）

这些步兵炮也在随后的战争中成为了德国国防军营团级的火力支柱。但是sIG 33 150mm步兵炮重达两吨的分量也让它名不副实，为了让其能够真正跟随步兵作战，德国人先是去掉炮轮，将其装上了I号战车底盘，结果这款自行步兵炮机动性极差，还特别难操控。

德国人只好将其换上了II号坦克的底盘，实战表现还是换汤不换药。最终用上了38（t）底盘的版本后，才得以让各方满意。

法国战役中的自行步兵炮

sIG 33 150mm重型步兵炮是这种武器的一个极端体现，但即便是那些轻型的步兵炮，比如重量最轻的日本九二式步兵炮（212公斤），仍旧没法解决步兵炮固有的一些硬伤。

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重量，我们还是用九二式为例，这种号称可以无条件伴随步兵作战的火炮在极端条件下，可以分解成十个部件由士兵搬运，正常情况下一匹驮马就可以拉着到处跑，但光是一箱五发装的炮弹就有20来公斤重，还得派出专人携带。想要保证火力的持续性，恨不得让一个步兵大队的每个士兵都要随身带两发炮弹（牟田口廉也在攻打英帕尔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所以日军一个大队下属的炮兵小队只有两门九二炮。

这样的火力只能欺负一下重火力严重缺乏的中国军队，碰上美国或苏联军队就彻底没招了。同样的营级支援火力，美国佬是配备了6门M1型81mm口径迫击炮，而更加让日军破防的是，一门九二式的重量和3门81mm迫击炮相当，偏偏迫击炮还打得比它们远。。。（2800米：3010米）

而跟不上战场变化才是真正让步兵炮辉煌不再的根本原因。随着坦克越来越多、装甲越来越厚，步兵炮的穿甲弹再也打不穿坦克装甲了，面对迎面而来的敌方装甲部队只能 “刮刮痧”。

和威力越来越大，造价便宜的迫击炮相比，步兵炮尽管身材矮小，隐蔽性高，但终究比不过可以躲在房子后面曲射的迫击炮。而那些大口径的反坦克炮，同样可以发射高爆弹摧毁敌军堡垒，再加上后期加入战场的无后坐力炮、火箭筒等单兵便携武器的普及，让步兵们无须拖带着沉重的步兵炮就能打坦克、炸碉堡。

如此种种，也难怪步兵炮这种“过渡装备”，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就悄然退场了。。。

战斗中的le.IG18 75mm步兵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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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IG是步兵炮的缩写，le指轻型，m是中型，s是重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