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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初恋问我工资,我想说4W,最后谎称4K,晚上收到她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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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微信群里那个顶针一样别在最上面的同学会通知,就这么安静地躺了十天。

群主是张浩,当年班上最能折腾的那个。

他艾特了所有人,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仿佛这是一场迟到了十年的商业合同签约仪式。

时间,地点,人均消费。

清晰,明确,冷冰冰。

我盯着那行字,感觉像被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眉心。

十年了。

这个数字像一口深井,我站在井边,往下看,一片漆黑,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空洞的回响。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十天。

每天早上,在挤得像罐头一样的地铁里,我问自己。

每天中午,吃着三十五块一份、蔬菜比肉贵的盒饭,我问自己。

每天深夜,面对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和数据,在只有机械键盘敲击声的房间里,我问自己。

去的理由是什么?

想见见林微。

就这一个。

像个一样,单纯得可笑。

不去的理由呢?

那可就太多了。

我怕见到他们,怕见到那些已经和我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怕他们问我,陈阳,你现在混得怎么样啊?

我该怎么回答?

说我一个月挣四万?

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永远坐在教室角落,闷着头做题,连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陈阳。

我说我月薪四万,他们会信吗?

他们会觉得我是在吹牛逼。

就像当年张浩当着全班的面嘲笑我,说我这辈子唯一的出息就是考试。

我不想证明给他们看。

真的。

但我更不想被他们看扁。

这种矛盾,像两只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

第十天的晚上,我加完班,凌晨一点。

窗外的城市像一片沉默的星海,每一盏亮着的灯背后,是不是都有一个跟我一样睡不着的人?

我点开那个群,手指悬在“报名”的接龙上,悬了很久。

然后,我看到了林微的头像,亮着。

她接龙了。

林微+1。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什么都没了。

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我几乎是本能地,在后面跟了一句。

陈阳+1。

发送。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奔赴刑场的囚犯,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去他妈的。

不就是一场同学会吗?

还能吃了我?

同学会定在周六晚上,一家叫“江湖味道”的馆子,一听名字就透着一股子油腻和豪迈。

我提前半小时打车到了门口。

看着那块巨大的、闪着俗气金光的招牌,我有点想吐。

我没开车来。

我有一辆车,三十多万的电车,停在公司地库里,一个月也开不了几次。

我不想开。

我怕张浩那种人看见了,又要咋咋呼呼地说:“哟,陈阳,可以啊,都开上这车了,发财了啊!”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我身上。

那种感觉,比让我当众裸奔还难受。

所以我宁愿打车。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抽了根烟。

烟雾缭

绕中,我看到一辆宝马X5嚣张地停在门口,车位线被它压住了一半。

车门打开,张浩下来了。

他胖了,也秃了,发际线高得像青藏高原。但那股子劲儿,一点没变。

穿着一件紧绷的、印着巨大LOGO的T恤,脖子上一条能拴狗的金链子,在夜色里闪着贼光。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操!陈阳!”

他张开双臂朝我走过来,那架势,好像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我僵硬地被他抱了一下,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可以啊你小子,居然来了!我还以为你这种技术大牛,得在实验室里闭关呢!”

他拍着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要给我拍散架。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走走,进去,他们都差不多到了。”

包厢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

十年,像一把杀猪刀,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痕셔。

发福的,憔悴的,故作潇洒的,一脸疲惫的。

每个人都在用力地扮演一个“混得还不错”的成年人。

空气里弥漫着烟酒味,和一种刻意的、浮夸的热情。

“哎呀,这不是陈阳吗!”

“大学霸来了!”

“稀客啊稀客!”

我被一堆模糊的面孔包围着,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他们的名字。

然后,我看到了她。

林微。

她就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

看到我进来,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就那么一下。

像划过夜空的一颗流星,短暂,但足以让我心跳漏掉一拍。

她没怎么变。

还是那样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是眼角,好像有了一点点细纹。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化妆,或者说化了很淡的妆,看不出来。

在一群用力过猛的男男女女中,她显得那么干净,那么不合时宜。

就像十年前,她穿着校服,站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一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陈阳,过来坐。”

她朝我招了招手,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

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整个过程,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擂鼓一样。

我坐下了,和她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是柠檬味的。

“好久不见。”她说。

“好久不见。”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张浩已经开始张罗着点菜了。

他拿着菜单,像个皇帝在批阅奏章。

“来,先整两箱茅台!今天不醉不归!”

“老板,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给我上一遍!什么龙虾鲍鱼,都安排上!”

“今天我买单!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气氛瞬间被他点燃了。

一群人开始欢呼,起哄。

“浩哥牛逼!”

“跟着浩哥有肉吃!”

我看着张浩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突然觉得很滑稽。

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被人捧着,被人仰望。

钱,真的能给人这么大的底气吗?

菜很快上来了。

酒也倒满了。

酒过三巡,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话题,毫无意外地,滑向了房子,车子,孩子,票子。

“老李,听说你去年在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啊?”

“嗨,别提了,贷款两百多万,每个月光还贷就一万五,压得喘不过气。”

“你那算什么!我这车,每个月保养加油保险,就得三千多!”

“还是生孩子最花钱,我儿子一个月的奶粉钱,都快赶上我当年一个月的工资了。”

每个人都在抱怨,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炫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大家都在比惨,但又都希望自己是那个惨得最“高级”的人。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只是安静地吃菜,喝酒。

偶尔,林微会给我夹一筷子菜。

“多吃点,你太瘦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我不敢看她,只能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张浩显然不会放过我。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陈阳,你怎么不说话啊?”

“来,咱哥俩走一个!”

我没办法,只能端起酒杯。

一杯白酒下肚,喉咙里像着了火。

“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浩大笑着拍我的背。

“不行啊你小子,这才哪到哪儿。”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终于问出了那个我最害怕的问题。

“对了,陈阳,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呢?看你这文质彬彬的样子,肯定是在什么高科技公司当大领导吧?”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连林微也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站在广场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四万。

这个数字,就在我的舌尖上。

它像一颗烧红的烙铁,马上就要烫出来。

我说出来,会怎么样?

张浩会愣一下,然后可能会更夸张地吹捧我,说“牛逼啊兄弟,一个月顶我半年了”,但那吹捧里,会带着嫉妒和不甘。

其他人会用一种探究的、羡慕的、甚至带着点巴结的眼神看我。

我会成为这个饭局新的中心。

就像现在的张浩一样。

可是,那不是我。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尤其,我不想在林微面前,成为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在她面前,我还是想做那个干净的、纯粹的、只会做题的少年。

那个少年,不应该和“月薪四万”这种油腻的数字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沉默中。

林微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陈阳,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呀?一个月……得有好几万吧?”

她问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但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她。

是她问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曾经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

现在,里面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我看不懂那层雾背后是什么。

是期待?是打探?还是……别的什么?

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高三那年,我鼓起所有勇气,给她写了一封情书。

第二天,那封情书被贴在了班级的公告栏上。

张浩带着一群人,指着那封信,大声地念出来。

我成了全校的笑话。

我看到林微站在人群外,她没有笑,但也没有为我说话。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对,是怜悯。

就像现在。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不是对她。

是对我自己。

对这个充满了比较和算计的世界。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里窜了上来。

去他妈的四万。

去他妈的证明自己。

我不想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容。

“没多少。”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在个小公司,打打杂。”

“一个月,税后……四千。”

我说完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能听到空调出风口“嗡嗡”的声音。

能听到邻桌划拳的喧闹声。

但我们这一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同情,有鄙夷,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张浩最先反应过来。

他愣了足足有三秒钟。

然后,他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四……四千?陈阳,你他妈在逗我吧?”

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酒气喷了我一脸。

“兄弟,你是不是对钱有什么误解?四千?现在在咱们这城市,送外卖一个月都不止四千吧?”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笑声,有的是附和,有的是掩饰尴尬。

一声声,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看他们。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微的脸上。

她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的那层雾,好像更浓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酸梅汤。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我搞砸了。

我不仅搞砸了这场同学会。

我好像还搞砸了……我心里那份保留了十年的,小小的念想。

接下来的时间,我成了这个饭局的“重点保护动物”。

张浩不停地给我夹菜。

“来,陈阳,多吃点肉!看你瘦的,就是平时营养跟不上!”

“兄弟,别灰心!男人嘛,三十岁才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

另一个人,当年我连他名字都记不住的,也过来拍我的肩膀。

“陈阳,你要是觉得现在这工作不顺心,跟我说,我有个朋友开了个小公司,缺个行政,虽然钱不多,但五险一金肯定给你交上,一个月五千,你看怎么样?”

他们每个人,都像个慈善家一样,对我施舍着他们的“善意”。

那善意,比刀子还伤人。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只是埋着头,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饭吃完。

每一口,都像在嚼玻璃渣子。

林微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她也没再看我一眼。

她只是和旁边的女同学聊着天,聊她们的孩子,聊哪个牌子的护肤品好用。

好像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散场的。

张浩提议去KTV,一群人又欢呼着响应。

我找了个借口,说家里有事,要先走。

没人挽留我。

张浩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我:“行,那你先回吧,路上小心点。有困难,跟哥说,别一个人扛着!”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包厢。

走出饭店,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冷战。

我感觉自己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浑身湿冷,狼狈不堪。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

是张浩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刚才饭桌上的大合影。

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除了我。

我站在最边上,表情僵硬,像个误入派对的局外人。

张浩在照片下面发了一句话。

“十年一聚,感慨万千!祝兄弟姐妹们都前程似锦,越来越好!”

下面一堆人点赞,发“爱心”的表情。

林微也点了个赞。

我盯着那个小小的红色爱心,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往前走。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只知道,我不想回家。

我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里。

一百四十平的房子,我一个人住。

装修是请最好的设计师做的,极简风格,家里除了黑白灰,没有第四种颜色。

很贵,很空。

我以前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觉得这叫“高级感”。

但现在,我突然很害怕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我怕那份寂静,会把我吞噬。

我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已经快午夜了。

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我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点上一根。

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丝的清醒。

我开始复盘。

我为什么要说四千?

我是在赌气吗?

跟谁赌气?

跟张浩?跟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还是……跟林微?

我好像是想看看,如果我混得很差,一无所有,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是在测试她吗?

我有什么资格测试她?

十年了。

她结婚了,也许孩子都有了。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的人生轨迹,早就跟我没了任何交集。

我还在用十年前的幻想,来要求现在的她。

陈阳啊陈阳,你真是个。

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忍不住地抽动。

我没哭。

我只是觉得很冷。

从里到外,冻透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以为又是群里的消息。

我烦躁地掏出来,想直接关机。

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不是陌生号码。

我认识这个号码。

我存过。

十年前,我偷偷地把她的手机号背了下来,然后用我妈的手机,悄悄地存下。

备注是“L.W.”。

是林微。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么晚了,她给我发信息干什么?

是想安慰我吗?

还是……想嘲笑我?

我的手指,抖得厉害。

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点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很短。

只有一句话。

“在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我心里那片死寂的湖水。

我该怎么回?

回“在”?

然后呢?

她会说什么?

“陈阳,你别难过,钱多钱少不重要,开心就好。”

这种屁话吗?

我不需要。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足足五分钟。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各种可能性,在我脑子里像电影一样闪过。

最终,我回了一个字。

“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这个字。

可能显得比较酷?

发送。

我又开始等。

这一次,没等多久。

她的信息,几乎是秒回。

“睡了吗?”

我皱了皱眉。

这算什么?

查户口吗?

我回:“没。”

然后,那边沉默了。

足足过了十分钟。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回的时候。

手机又亮了。

这一次,是一段很长的话。

我点开。

“陈阳,我知道我说这个话可能有点唐突,甚至有点可笑。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今天在饭桌上,听到你说你一个月挣四千,我……其实不信。”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是不想太张扬吧。你一直都是这种性格。”

“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你物理竞赛拿了全国一等奖,学校要给你开表彰大会,你死活不去,最后还是班主任把你从座位上拖上去的。”

看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

她还记得。

她居然还记得。

我继续往下看。

“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借点钱。”

借钱?

我的心,咯噔一下。

果然。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夜半私聊。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愚弄的感觉。

我自嘲地笑了笑。

继续看下去。

“我妈……上个月查出来是乳腺癌,中期。要做手术,还要化疗,后续的靶向药也很贵。家里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我老公……他家里的意思是,先保守治疗,他们觉得花那么多钱,也未必能治好。”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等死。我找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能借的都借了,但还是差一大截。”

“今天在同学会上,我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混得好的同学,能帮我一把。张浩那种人,我是不会开口的。我看到你,我就觉得,你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我知道你肯定不止挣四千。你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好,怎么可能混得差。”

“同学一场……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块钱?”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真的,没关系。”

“钱我一定会还你。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我现在虽然没工作,在家带孩子,但我可以出去找活干,我什么都能做。洗盘子,做保洁,我都可以。”

“求求你了,陈阳。”

最后那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看着手机屏幕,那一行行字,开始变得模糊。

我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问我工资,不是为了攀比,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看我笑话。

她是在求救。

她是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拼命地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我,这个。

我说了什么?

我说我一个月挣四D千。

我亲手把她那根唯一的,可能是最后的稻草,给折断了。

我简直不是人。

我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但这点疼,跟我心里的疼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手攥住了,然后一点一点,揉碎。

我回想起饭桌上她看我的眼神。

那不是怜悯。

那是失望。

是希望破灭后的,那种彻头彻尾的失望。

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而我,用一个可笑的谎言,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为了那点可怜的,狗屁不值的自尊心?

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我开始往回跑。

我不知道我要跑去哪里。

我只是想跑。

我想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不是那样的。

我不是一个月只挣四千的废物。

我有钱。

我可以帮她。

我跑得很快,风在耳边呼啸。

我的肺像要炸开一样。

我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给她回信息。

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我该说什么?

说“我有钱,我借给你”?

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刚才在饭桌上撒谎了吗?

那我在她心里,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虚伪的,爱面子的,幼稚的小丑?

可是,如果不这么说,我该怎么解释?

我总不能说,我突然中了彩票吧?

我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砰”的一声,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手掌和膝盖,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渗出了血。

手机也飞了出去,屏幕摔得粉碎。

像一张蜘蛛网。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体上的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我看着那部摔碎的手机。

突然觉得,它好像就是我自己。

外表光鲜,内里却脆弱不堪。

轻轻一碰,就碎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

像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在俯视着我这个渺小又可笑的生物。

我突然想通了。

面子?

自尊?

在一条人命面前,这些东西,算个屁。

我是一个工程师。

我的工作,是解决问题。

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现在,问题来了。

林微需要钱,救她妈妈的命。

我有钱。

所以,解决方案很简单。

把钱给她。

至于她会怎么看我,怎么想我。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妈妈的手术费,有着落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捡起那部摔碎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我找到她的微信。

她的头像是她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

小男孩笑得很开心,缺了一颗门牙。

应该是她儿子。

我点开发起转账。

我没有转两万。

我转了十万。

在备注里,我写了一句话。

“别担心,钱我还有。不够再跟我说。”

然后,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另外,我月薪不是四千,是四万。对不起,今天骗了你。”

点击,确认,输入密码。

发送。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知道她看到这条信息,会是什么反应。

她可能会震惊。

可能会生气。

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很分裂。

但无所谓了。

真的。

我看着手机屏幕,等着她的回复。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她是不是……不肯收?

她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在羞辱她?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就在我准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手机震了一下。

是她。

“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问题,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该怎么回答?

说我幼稚?说我自卑?说我害怕被看穿?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回了一句。

“因为我。”

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诚实的答案了。

那边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手机又亮了。

“钱我收下了。谢谢你,陈阳。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看到“收下了”三个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还好。

还好她收了。

然后,她又发来一条。

“其实……今天在饭桌上,我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过得不差。”

我愣住了。

“你的衬衫,是优衣库和Jil Sander的合作款,限量发售的,要一千多块。你的手表,是IWC的柏涛菲诺,虽然是入门款,也要三万多。”

“一个戴着三万多块手表的人,怎么可能一个月只挣四千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那块表,是我去年项目成功后,给自己的奖励。

我从来没觉得它有多特别。

没想到,她居然认识。

我感觉我的脸,在黑暗中,烧得厉害。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伪装,在她眼里,早就漏洞百出。

我才是个小丑。

彻头彻尾的小丑。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我忍不住打字问道。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就算功成名就了,也还是那个有点靦腆,有点固执,但心地很善良的陈阳。”

“结果,你让我有点失望。”

“但现在,我知道了,你还是那个陈阳。”

“只是,你给自己加了太厚的壳。”

“把你自己,也把别人,都挡在了外面。”

我看着那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悄悄地碎掉了。

是我给自己建了十几年的那堵墙。

那堵用来抵御外界的伤害,也把自己困在原地的墙。

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搞错了。

我以为我要向世界证明我有多牛逼。

但其实,我只是想向某个人证明,我还是我自己。

我没有变。

“谢谢你。”

我回了三个字。

这两个字,包含了我太多的情绪。

有感激,有愧疚,有释然。

“不客气。”她回。

“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也吓坏了。”

我看着最后那句话,突然笑了。

是啊。

今天,我确实吓坏了。

被一场同学会,被一个问题,被一个谎言,也被一个真相,吓得魂飞魄散。

但现在,我不怕了。

我挂掉电话,把摔碎的手机揣进兜里。

我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还是那么亮。

但它好像,没那么冷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小区。”

我要回家了。

回到我那个又大又空的房子里。

但这一次,我知道,它不会再让我感到害怕了。

因为,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一次,又活了过来。

浑身酸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像一张狰狞的笑脸。

微信里有几条新消息。

一条是林微的。

是昨天深夜发的。

“钱我先转给我弟了,让他去医院办手续。大恩不言谢。等我妈情况稳定了,我请你吃饭。”

后面,还附了一张转账截图。

我看着那张截图,心里五味杂陈。

我回了一句:“好。”

另一条消息,是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林微。

我点了通过。

她的朋友圈,对我开放了。

我点进去看。

最新的几条,都是关于她妈妈的病情的。

一些看不懂的化验单,一些祈福的文字。

再往前翻,大部分都是她儿子的照片。

在公园里奔跑,在游乐场大笑,在家里搞破坏。

每一张,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其中有一张,是她老公的背影,正在厨房里做饭。

很平常的一个画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觉得有点刺眼。

我关掉手机,起床洗漱。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手掌和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看起来,狼狈又颓废。

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顺眼。

接下来的几天,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上班,下班,写代码,开会。

只是,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不再觉得我的工作枯燥乏味。

当我看到我写的算法,精准地为用户推荐了他们喜欢的商品,为公司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入时,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和薪水无关。

是一种创造的快乐。

我开始享受我的生活。

我会在周末的早晨,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蔬菜和肉,然后回家,研究菜谱,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我会在傍晚,去江边跑步,看夕阳把江面染成一片金色。

我甚至开始,尝试着和同事们多一些交流。

我发现,那个我一直觉得很装逼的产品经理,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喜欢摇滚乐,自己还组了个乐队。

那个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测试小妹,其实是个隐藏的烘焙高手,她做的提拉米苏,比外面蛋糕店卖的还好吃。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被打开了一扇窗。

原来,除了代码和数据,外面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

我和林微,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

她会跟我说她妈妈最新的治疗进展。

第一次化疗,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

第二次化疗,情况好了一些,能喝点粥了。

她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癌细胞没有扩散,只要坚持化疗和后续治疗,五年生存率很高。

每一次,她都说得很平静。

但我能感觉到,那平静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压力和煎熬。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说不出那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空洞话语。

我只能说:“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她会回一个“嗯”,或者一个“谢谢”。

我们的聊天,总是很简短,很克制。

像两个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碎脚下的薄冰。

一个月后,张浩又在群里咋呼。

说要组织第二次聚会,去郊区轰趴。

“上次陈阳走得早,都没玩好。这次咱们通宵!不醉不归!”

他还特意艾特了我。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笑。

然后,我打了一行字。

“不好意思,最近项目忙,去不了了。你们玩得开心。”

发出去之后,我直接退出了那个群。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又过了一个月。

林微的妈妈,出院了。

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妈妈穿着病号服,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虽然面容憔E悴,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林微蹲在她妈妈身边,头靠在她妈妈的膝盖上,笑得很灿烂。

阳光照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

“陈阳,谢谢你。”她在照片下面写道。

“我妈说,等她身体好利索了,要亲手做一桌菜,请你来家里吃饭。”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我回:“好啊。我很期待阿姨的手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了高中。

还是那个操场,那棵香樟树。

林微站在树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她回头,对我笑。

阳光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我没有站在原地。

我朝她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我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你好,我叫陈阳。”

她笑着说:“我知道。”

梦醒了。

天还没亮。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心里,一片宁静。

我知道,有些故事,已经结束了。

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正在开会。

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微发来的微信。

“这个周日有空吗?我妈包了饺子,想请你来家里吃饭。”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跳有点加速。

我回:“有空。”

“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她发来一个定位。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坐地铁三站路。

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周日下午,我特意去商场,买了一个果篮,和一些进口的营养品。

然后,我打车去了她家。

小区很旧,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

我找到了她家。

门是虚掩着的。

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林微。

她穿着一件居家的T恤和短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素面朝天,但看起来,气色很好。

“你来啦。”她笑着说,露出了那两个浅浅的梨涡。

“快进来。”

我换了鞋,走进她家。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大概六七十平米。

但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看动画片。

看到我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我。

“阿姨好。”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阿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应该就是林微的妈妈。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精神一些。

“哎呀,你就是陈阳吧?快坐快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她热情地招呼我。

林微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跟你说了不用带东西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小男孩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林微身边,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叫陈阳叔叔。”林微摸了摸他的头。

“陈阳叔叔好。”小男孩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你好。”我蹲下来,看着他。

他长得很像林微,特别是那双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我叫王子。”他挺着小胸脯,很自豪地说。

我差点笑出声。

“王子?”

“嗯!我爸爸姓王,我妈妈说,我是她的小王子!”

我抬头看了一眼林微。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晚饭很丰盛。

一大桌子菜。

还有三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是三种不同的馅儿。

“尝尝阿姨的手艺。”林微的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

“小陈啊,这次真的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可能就没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现在这社会,肯这么帮忙的人,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

我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埋头吃饺子。

饺子很好吃。

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有家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工作上的事,聊林微带孩子的趣事,聊她妈妈和病友们一起跳广场舞的事。

没有人提她老公。

他好像,从这个家里,蒸发了。

吃完饭,林微去洗碗。

她妈妈拉着我,在客厅里聊天。

她跟我讲了很多林微小时候的事。

说她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说她高考没考好,上了个普通的二本,一直觉得很遗憾。

说她结婚早,嫁给了她现在的老公,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她老公……人其实不坏。就是有点……没担当。”

阿姨叹了口气。

“这次我生病,他一开始就不太同意花大钱治。说家里没钱,说治了也白治。为这事,微微跟他大吵了一架。”

“后来,微微跟你借了钱,交了手术费。他知道了,又跟微微吵。说微微不该找外人借钱,让他没面子。”

“前段时间,他们……离婚了。”

我愣住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离婚了?”

“嗯。微微提出来的。她说,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她说,一个男人,在自己丈母娘生死关头,想的不是怎么救人,而是自己的面子和钱,那这个男人,不要也罢。”

阿姨说着,眼圈红了。

“是我拖累了她。”

“阿姨,您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知道,微微她……心里苦。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林微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看到我们俩凝重的表情,愣了一下。

“妈,你跟陈阳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就随便聊聊。”阿姨擦了擦眼角。

林微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她好像猜到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我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我送你。”林微说。

我们一起下了楼。

外面,天已经黑了。

小区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我们俩并排走着,谁也没说话。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你来。”她先开口了。

“饺子很好吃。”我说。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她还是问了。

我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就聊了聊你小时候的事。”

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她都跟你说了吧?我离婚的事。”

我没否认。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她的声音,有点抖。

“没有。”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我觉得,你很勇敢。”

她愣住了。

“勇敢?”

“对。敢于舍弃一段不合适的感情,敢于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比很多人,都有勇气。”

她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闪动。

“陈...阳...”

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那笔钱……”

“不急。”我打断了她。“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说。”

“我……我现在在一家少儿美术机构当老师,工资虽然不高,但也能养活我们娘俩。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

“好。”我点点头。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我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走了几步,我听到她在后面叫我。

“陈阳!”

我回头。

她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她问。

我笑了。

“当然。”

从那以后,我们真的成了朋友。

我们会像普通朋友一样,在微信上聊天。

她会跟我分享她儿子画的画,吐槽她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

我也会跟她讲我工作上遇到的奇葩需求,和我那个爱玩摇滚乐的产品经理又闹了什么笑话。

我们聊得很投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也会见面。

有时候,我会去她家吃饭。

有时候,她会带着她儿子,我们一起去公园,去科技馆。

她儿子很喜欢我。

他会缠着我,让我给他讲宇宙飞船的故事。

每次,看着他们母子俩的笑脸,我都会觉得,心里很暖。

我从来没有,跟她表白过。

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感激?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出口,连现在这种朋友关系,都维持不了。

我满足于现状。

能这样,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地,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自信。

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一年过去了。

我的项目,拿了公司年度最大的奖。

奖金发了二十万。

我升职了,成了技术总监,手下带了一个十几人的团队。

工资,也翻了一倍。

我好像,成了别人口中,那种“成功人士”。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

我还是那个我。

还是喜欢穿优衣库,喜欢一个人跑步,喜欢自己做饭。

只是,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可以分享喜悦和烦恼的人。

林微也越来越好。

她在的美术机构,老板很赏识她。

她现在是教学主管了。

她妈妈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定期复查,一切正常。

她儿子,也上了一年级,成了一个懂事的小小男子汉。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有一天,我陪她去给儿子开家长会。

开完会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

我们俩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慢慢地走。

“陈阳。”她突然开口。

“嗯?”

“你借我的那十万块钱,我还差你三万。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可以还清了。”

“说了不急。”

“不行。这个必须还清。”她的语气,很坚决。

“好。”我没再坚持。

雨,越下越大。

我们俩在伞下,靠得很近。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

还是柠檬味的。

“陈阳。”她又叫我。

“嗯?”

“等我还清了钱……你……你可不可以……追我?”

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像个苹果。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从那个穿着白校服的少年时代,到现在,这个穿着西装,假装成熟的男人。

我等了,整整十一年。

我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我抱着她,很用力。

好像要把她,揉进我的骨血里。

“不用等了。”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现在,就在追你。”

雨还在下。

但我的世界,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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