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十一点,我刚结束一个夺命连环call,正准备瘫倒在沙发上,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老爸”两个字。
我叹了口气,划开接听。
电话那头很吵,背景音里混着麻将的碰撞声和电视里晚会的热闹。
“小曼啊,睡了没?”我爸的声音透着一股惯常的、不容置疑的热情。
“没,刚忙完。”我揉着太阳穴,感觉眼前的灯光都在晃。
“那个……咱们下个月去三亚的旅行,你姑你舅他们都说好了,时间都空出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这趟所谓的“家族旅行”,从动议到策划,全是我一个人在张罗。
起因是我妈在电话里念叨,说好久没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去玩了,上一次还是我儿子兜兜上幼儿园前。
我当时刚拿了年终奖,手头宽裕,脑子一热就应承下来。
“行啊,妈,我来安排。”
结果,这句轻飘飘的承诺,成了我接下来一个月的噩梦。
我,林曼,三十五岁,互联网公司项目经理,最擅长的就是做方案、拉表格、控预算。
我以为组织一次家庭旅行,不过是把工作技能平移到生活场景,小菜一碟。
我错了。
我建了个名叫“林家铺子去远方”的微信群,把我爸妈、姑姑一家、舅舅一家全拉了进来。
开场白热情洋溢:“家人们,为了促进家族和谐,增进彼此感情,我提议下个月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海南三亚之旅!费用我全包!”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一连串的“小曼真有出息”、“外甥女就是贴心”的表情包和赞美刷了屏。
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花了两天时间,做了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Excel表格。
航班时间、酒店备选、每日行程、餐饮标准、备用方案……甚至精确到每个景点之间的车程和可能的堵车时间。
我还贴心地标注了每个人的喜好:我爸要海钓,我妈要逛免税店,姑姑要住带无边泳池的酒店,舅舅对海鲜过敏需要特殊餐食,表弟王斌点名要去玩水上摩托。
我把表格发到群里,附言:“大家看看这个初步方案,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民主讨论!”
然后,真正的“头脑风暴”开始了。
“小曼啊,这个航班时间太早了,你姑父年纪大了,起不来。”姑姑第一个发言。
“对对对,最好是中午出发的,到了酒店刚好可以吃晚饭。”姑姑的丈夫,我名义上的姑父附和道。
我看了眼表格,最早的航班是早上九点,为了能多玩半天。
“好的姑姑,我看看下午的航班。”我回。
“嫂子,这个酒店看着不错,但评论说离市中心有点远,我们晚上想去逛逛夜市不方便。”舅妈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嗲嗲的。
“是啊,最好在三亚湾或者大东海,出门就是海,晚上还热闹。”舅舅补充。
我选的亚龙湾,图的就是清净,沙滩质量最好。
“收到,舅妈,我再找找市中心的。”
“姐,”表弟王斌发来一个链接,“这家酒店有电竞房,我们几个年轻人晚上可以开黑!”
我点开一看,好家伙,一晚三千多的电竞主题套房。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回复:“王斌,我们是去旅行,不是去打游戏的。”
“哎呀,劳逸结合嘛!”他发了个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爸这时出来打圆场了:“小曼啊,孩子们有想法是好事,你多听听大家的意见,争取让每个人都满意。”
“让每个人都满意”,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套在了我头上。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的Excel表格改了二十多个版本。
航班从早上改到中午,又从经济舱升级到了超级经济舱,因为姑姑说她腿脚不好,想坐得宽敞点。
酒店从亚龙湾换到大东海,又因为舅妈嫌大东海人多太吵,最终定了一家在海棠湾的五星级度假酒店,价格直接翻倍。
行程更是改得面目全非。
我原本计划的文艺清新的天涯书店,被换成了“更有意思”的海上娱乐项目大合集。
我安排的本地特色菜餐厅,被舅舅以“不卫生”为由,换成了酒店里的人均八百的自助海鲜。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组织家庭旅行,而是在伺候一群难缠的甲方。
他们每个人都在“点菜”,而我,是那个负责买单的厨子。
周三晚上,我正在核对最终的预订信息,预算已经从最初的五万飙升到了八万。
我老公周诚洗完澡出来,看我还在电脑前奋战,给我递了杯温水。
“还没弄完?一个旅行而已,用得着像做公司IPO一样吗?”他打趣道。
我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看看!你以为我愿意吗?这已经不是旅行了,这是对我的一次综合能力大考!”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了:“预算超了这么多?你这项目经理不及格啊。”
“全是他们作的!”我把这几天的委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嘴上说着‘小曼你看着办’,实际上个个都是意见领袖。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周诚拍了拍我的背:“行了行了,别气了。钱花了就花了,关键是大家玩得开心。就当是花钱买个清静。”
我叹了口气,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表弟王斌。
周四下午,他突然私聊我。
“姐,在吗?”
“说。”我正在开会,言简意赅。
“那个……你看我手机是不是有点旧了?出去玩拍照不好看。”他发来一张他那台用了两年的国产手机照片。
我心里警铃大作:“你想说什么?”
“嘿嘿,这不是新款iPhone出来了吗?我想着换一个,旅游拍照也有面子。姐,你这次项目奖金那么多,赞助一下呗?”
我盯着那行字,气得说不出话。
这是赤裸裸的“打秋风”啊!
我回了一句:“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手机你自己想办法。”
他立刻回了一串哭泣的表情:“姐,你也太小气了吧?不就万把块钱吗?对你来说不是毛毛雨?我还是不是你亲爱的弟弟了?”
“你想要,让你爸妈给你买。”
“我爸妈哪有钱啊!他们就指望我以后出人头地了。你现在帮我一把,以后我十倍报答你!”
这套说辞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了。
我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会议结束,我拿起手机,发现家族群里已经炸了。
姑姑在群里@我:“小曼,王斌不就想要个手机吗?你怎么还跟他生气了?他还是个孩子!”
王斌二十四了,大学毕业两年,工作换了三个,没一个超过半年,现在家里蹲着,美其名曰“准备考公”。
一个巨婴,也好意思叫“孩子”?
“就是啊,小曼,你现在条件好了,帮衬一下弟弟也是应该的。”舅妈也来帮腔。
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肺都要气炸了。
最让我寒心的是我爸的态度。
他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语重心长地说:“小曼,我知道你挣钱辛苦。但是王斌是你弟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要个手机,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满足他吧。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这次旅行,大家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又是“和气”,又是“开心”。
合着我的钱、我的委屈,都不是事儿,只有他们的“和气”和“开心”才最重要。
我被他这种强盗逻辑气得直想笑。
那一瞬间,什么家族亲情,什么其乐融融,在我眼里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盯着那个热闹非凡的微信群,每个人都在劝我“大度一点”。
没有一个人问我,我累不累。
没有一个人关心,那个八万块的预算,是我辛辛苦苦加了多少班,掉了多少头发换来的。
他们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项目经理头衔,只看到我朋友圈里偶尔晒出的公司下午茶。
他们觉得我“吃现成”的,来钱容易。
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这份“体面”,我付出了什么。
胃病、颈椎病、失眠……哪一样不是工作的“勋章”?
我儿子兜兜上小学第一次家长会,是周诚去的,因为我那天在为一个项目上线通宵。
我妈上次胆囊炎住院,也是周诚跑前跑后,因为我在外地出差。
我为这个家,为我自己的小家,拼尽全力。
现在,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钱,凭什么要为这群巨婴的欲望买单?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我“破防了”。
我点开输入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的脆响。
“抱歉各位,公司临时有紧急项目,下个月需要封闭开发,所有假期取消。本次旅行,就此作罢。”
我没有说“取消”,我说的是“作罢”。
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商量的意味。
然后,我开启了“消息免打扰”模式,退出了微信。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想象中的后悔和不安,反而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那一刻,窗外的城市夜景,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周诚走过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怎么了?看你这表情,是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爽。”我把手机屏幕递给他看,“我把旅行取消了。”
他看完群里的聊天记录,又看了看我发的那句话,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取消得好。”他说,“这种糟心的旅行,不去也罢。这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去郊区泡温泉。”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你应该大度”的劝诫,而是一句“我支持你”的理解。
我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
这,就是周五晚上我爸打电话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当他在电话那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你姑你舅等着你买单呢”这句话时。
我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无奈的笑。
是一种混杂着荒谬、心酸和彻底解脱的笑。
“爸,”我等自己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搞错了?”我爸显然没反应过来。
“第一,这次旅行,我已经取消了。我在群里说得很清楚,公司有项目,我走不开。”
“嗨,公司项目哪有家人重要?你跟你们领导请个假不就行了?你可是项目经理!”他满不在乎地说。
在他眼里,我的工作好像就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第二,”我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继续说,“就算要去,这个‘单’,也轮不到我一个人来‘买’。”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错愕的表情。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严厉,“你之前不是说你全包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之前说全包,是建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体谅的基础上。预算五万,图个乐呵。”
“现在呢?”我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现在预算八万,还不包括表弟那部最新款的iPhone。这不是旅行,这是‘薅羊毛’,是‘打秋风’。我还没富到要养一大家子成年人的地步。”
“林曼!”我爸的声音陡然拔高,连名带姓地喊我,“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薅羊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挣得多,多花点怎么了?你姑你舅从小是怎么疼你的,你都忘了?”
又是这套陈词滥调。
我以前每次听到都会心软,会内疚。
但今天,我只觉得可笑。
“爸,我没忘。我姑姑是把她女儿穿小了的衣服给我穿,但我妈也给她送了十年的自家种的蔬菜。我舅舅是在我考上大学那年给了我二百块钱红包,但我工作后,每年过年给他的红包,哪次少于两千?”
“我记着他们的好,所以这些年,我尽我所能地回报。但回报,不等于无限度的索取。”
“你……”我爸被我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等着我买单?”我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反正我这个‘单’,是不会买了。”
“爸,我很累,要休息了。就先这样吧。”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关机。
一气呵成。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没有一丝睡意。
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一场家庭风暴,即将来临。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当那个默默承受一切的“避雷针”了。
周六早上,我被门铃声吵醒。
不是那种礼貌的、按一下就等的门铃,而是急促的、不间operatorname的连环夺命按。
我顶着一头乱发去开门,猫眼里,是我爸妈那两张焦急又愤怒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林曼!你昨晚什么态度!还敢挂我电话,还关机!”我爸一进门就开火,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妈跟在后面,一边换鞋一边劝:“有话好好说,老林,你小点声,邻居都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我教育我女儿,天经地义!”我爸气冲冲地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沙发压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周诚和兜兜也被吵醒了,兜兜揉着眼睛,害怕地躲在周诚身后。
周诚把儿子抱起来,对我爸妈点了点头:“爸,妈,你们来了。”
“周诚你别管!这是我们林家的事!”我爸一挥手,直接把周诚划到了“外人”的范畴。
我让周诚带兜兜先回房间,然后倒了两杯水,放在我爸妈面前。
“爸,妈,你们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吃什么早饭!我一晚上没睡好,被你气都气饱了!”我爸拿起水杯,又重重地放下,水洒出来一半。
“你到底想怎么样?旅行说取消就取消,你把大家当猴耍吗?你姑姑昨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了,哭着说你嫌弃他们家王斌,看不起他们是穷亲戚!”
我简直要被这“恶人先告状”的逻辑气笑了。
“爸,事实是什么样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我只清楚我女儿现在翅膀硬了,有钱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如果我真的看不起,我就不会一开始就提出要带大家出去玩,还说费用我全包。”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不想当一个被无休止索取的冤大头。”
“什么叫冤大头?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小时候,家里穷,你姑姑舅舅哪次来我们家不是大包小包的?现在你条件好了,回报一下怎么了?”
“我说了,回报可以,但不能没有底线。”我拿出我的手机,点开那个Excel表格,递到他面前,“爸,你看看这个。”
“这是我最初的方案,预算五万。这是最终的方案,预算八万。多出来的三万,是怎么来的,你看看这些修改记录。”
“姑姑要换航班,酒店要升级,舅舅要吃酒店自助餐,表弟要玩最贵的项目……这还不算他额外跟我要的一万多的手机。”
“爸,你摸着良心说,这叫‘回报’吗?这叫‘打劫’!”
我爸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当然看得懂,他只是不想承认。
我妈凑过来看了看,小声说:“哎呀,这……确实花得有点多了。”
“多什么多!”我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小曼一年挣多少钱?这点钱对她来说算什么?九牛一毛!她就是不想花这个钱!”
“爸,”我收回手机,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尊重的问题。”
“从头到尾,他们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有谁说过一句‘小曼,你辛苦了’吗?”
“没有。他们只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挣钱多,我就活该被他们薅羊毛。我能干,我就活该给他们当牛做马。”
“我累了,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客厅的空气里。
我爸愣住了。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一向顺从听话的我,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我妈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小曼,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妈,如果一家人就是这样,那我宁愿不要。”我打断她,“从今天开始,我只管好我们自己的小家。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你!你这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
“我没有说要断绝关系。我只是想活得明白一点,不想再当那个眼瞎心盲的‘扶弟魔’、‘扶哥魔’、‘扶全家魔’。”
“以后,亲戚之间,人情往来,AA制。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你……你……”我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最后猛地站起来,“好!好!林曼,你长大了,有主见了!我管不了你了!以后你就守着你那点钱过吧!我们走!”
他拉起我妈,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告诉你,林曼!你姑姑舅舅那边,你自己去解释!这个恶人,我可不帮你当!”
说完,“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周诚从房间里出来,轻轻地抱住我。
“没事了。”他说。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是啊,没事了。
天,塌不下来。
果然,我爸妈前脚刚走,我姑姑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我看着屏幕上“姑姑”两个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得把话说清楚。
“喂,小曼啊。”姑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亲切,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姑姑,有事吗?”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她顿了顿,切入正题,“那个……你爸都跟我说了,说你工作忙,旅行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误会。”我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公司有事,走不开。”
我懒得再跟她解释那些预算和尊重的问题,对牛弹琴。
“别啊,小曼!”她急了,“我们家王斌,为了这次旅行,把刚找的工作都给辞了!你说取消就取消,这不坑人吗?”
我差点被气笑了。
王斌辞职,关我什么事?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辞了八百回了。
“姑姑,他辞职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没关系。而且,就算要去,他要的那部一万多的手机,我不会买。”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不就一个手机吗?你现在是大项目经理,这点钱算什么?就当提前给你弟弟的结婚贺礼了不行吗?”
“他什么时候结婚?”我反问。
“这个……还没对象呢。但早晚的事嘛!”
“那等他结婚的时候再说吧。”我油盐不进。
“你!”姑姑的耐心显然耗尽了,声音也尖利起来,“林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有钱了,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嫌我们拖累你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没有我们这些亲戚,哪有你的今天?你小时候穿的衣服,吃的零食,忘了是谁给你的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她开始口不择言地谩骂。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话,我爸昨天已经说过了。
我已经有免疫力了。
等她骂累了,喘着气的时候,我才缓缓开口。
“姑姑,你说完了吗?”
她愣了一下。
“说完了,我就挂了。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了。有事,也别找我,我帮不了你。”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
一气呵成。
接下来是舅舅。
舅舅的段位比姑姑高多了。
他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很长的微信。
开头先是追忆往昔,说他如何在我小时候带我去看电影,如何在我上大学时鼓励我。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谈人生,谈格局。
“小曼啊,人这一辈子,钱是挣不完的,但亲情是无价的。格局要大一点,眼光要远一点。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了家人的心。”
“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要有顶梁柱的样子。照顾一下长辈,帮扶一下晚辈,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福报。”
通篇都是大道理,看得我头疼。
我直接回了一句:“舅舅,您说的都对。所以,这次旅行,要么AA,要么取消。您选一个吧。”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半天没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来一个字:“你!”
后面跟了一个感叹号。
我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也把他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处理完这两个“重点人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周诚给我端来一碗刚煮好的小馄饨,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香气扑鼻。
“先吃点东西吧,打仗也得有力气。”他笑着说。
我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很冷血?”我问。
“不。”他坐到我对面,认真地看着我,“你只是在保护我们自己的家。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首先是边界清晰。你做得对。”
“以前,我觉得只要我付出得足够多,就能换来家庭和睦。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你喂不饱。你的付出,只会让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
“明白就好。”他给我夹了一个馄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低下头,吃了一口馄饨。
鲜美的汤汁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是我这个周末,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爸妈没再来找我,姑姑舅舅也消停了。
家族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乐得清静,每天按时上下班,周末就和周诚、兜兜一起,去公园,去博物馆,或者就在家看电影、做烘焙。
我们的小家,充满了久违的温馨和笑声。
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孤立”的感觉。
没有了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和微信,没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和请托,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纯粹。
周三下午,我正在跟进一个项目的进度,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哭腔。
“小曼,你快来医院一趟吧!你奶奶……摔了一跤。”
我心里一紧:“严重吗?在哪个医院?”
“在市中心医院,骨科。医生说是股骨颈骨折,可能要做手术。”
“好,我马上过去。”
我立刻跟领导请了假,抓起包就往外冲。
在路上,我给周诚打了电话,让他去学校接兜兜,然后直接去医院。
赶到医院,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在病房里找到了我妈。
她正坐在病床边,眼睛红肿。
病床上,我奶奶躺着,腿上打着石膏,表情痛苦。
我爸、姑姑、舅舅、表弟王斌,全都在。
一屋子的人,表情凝重。
看到我进来,我爸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姑姑和舅舅则直接把头扭到了一边,假装没看见我。
只有王斌,还冲我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我走到病床前,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您感觉怎么样?”
奶奶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小曼……奶奶疼……”
“没事的,奶奶,医生会治好您的。”我安慰她。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医生说,有两种方案。一种是保守治疗,卧床休养,但恢复慢,而且以后可能走路会受影响。另一种是做手术,换人工关节,恢复快,效果好。但是……手术费要十万。”
十万。
我妈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瞟向我。
我瞬间明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他们都在等我表态。
等我这个“家里最有钱的人”,来做这个决定,来付这笔钱。
就在几天前,我还会毫不犹豫地说:“做手术!钱我来出!”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里一片冰冷。
他们把我当成了什么?
提款机吗?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病房中间,清了清嗓子。
“关于奶奶的治疗方案,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个家庭会议,好好商量一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商量什么?当然是做手术啊!难道你想让你奶奶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吗?”姑姑第一个跳出来,语气尖酸。
“我当然也希望奶奶做手术。”我看着她,平静地说,“但手术费是十万块。这笔钱,该怎么出,我们得有个章程。”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出啊!谁让你最有钱!”姑-姑理直气壮地说。
“姑姑,我挣的也是辛苦钱。而且,赡养老人,是每个子女的义务,不是我一个人的。”
“你……”
“我提议,”我打断她,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这十万块钱,我们家、姑姑家、舅舅家,三家平摊。每家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
“至于后续的护理,我们也可以排个班。每家轮流照顾一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姑姑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
舅舅皱着眉头,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敲击。
我爸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胡闹!”他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林曼,你疯了吗?你让你姑姑舅舅也出钱?他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
“姑父有退休金,表哥在国企上班,收入稳定。舅舅自己开着个小超市,舅妈是全职太太。他们哪家没有三万块钱?”我直视着他。
“那……那也不能这么算啊!”我爸语无伦次,“你是孙女,他们是儿子女儿,能一样吗?”
“在法律上,儿子、女儿、孙子女,都有赡养的义务。在感情上,大家都是奶奶的至亲。为什么不能一样?”
“你这是在算账!你把亲情当成买卖了!”舅舅终于开口了,一脸的痛心疾首。
“舅舅,我不是在算账,我是在讲道理,讲责任。”我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十万块,除以三,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咬咬牙,都能拿出来。”
“但如果这十万块,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那我的小家庭,可能就要伤筋动骨了。”
“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儿子要养,有房贷车贷要还。我不是印钞机。”
“说得好听!”姑姑缓过神来,冷笑一声,“你不就是不想出这个钱吗?还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姑姑,如果我自私,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提议大家一起想办法。我会直接说,我没钱,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出了我的那一份,三分之一,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剩下的,是你们做儿子女儿的责任。”
我打开手机银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万四千块钱,转到了我爸的账户上。
我多转了六百多,懒得跟他们计较那点零头。
“我的钱,已经到位了。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我把转账成功的截图,举到他们面前。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谈判桌上的战士,冷静,而坚定。
我爸看着我的手机,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姑姑和舅舅的脸色,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你……你这是逼我们!”姑姑尖叫起来。
“我不是逼你们,我是在帮你们认清现实。”我说,“奶奶躺在这里,等着用钱做手术。你们是选择继续跟我争论谁该出钱,还是赶紧凑钱救人,你们自己选。”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病床边,继续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您放心,手术一定会做的。我们都会陪着您。”
奶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姑姑和舅舅开始用家乡话小声地争论起来,夹杂着我爸的唉声叹气。
我妈坐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周诚带着兜兜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走到我身边,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
这个小小的动作,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场家庭会议,最终以一种不欢而散的方式结束了。
姑姑和舅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凑钱。
当然,过程充满了一地鸡毛。
姑姑哭穷,说她儿子刚辞职,家里没闲钱,最后是我爸做主,让她先打了个欠条。
舅舅倒是爽快地转了钱,但转头就跟我爸抱怨,说我这个外甥女太“精明”,太“不近人情”。
我爸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气得晚饭都没吃。
只有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我得罪了所有人。
我在他们眼里,成了一个六亲不认、唯利是图的“恶人”。
但那又怎样?
我守住了我的底线,保护了我的小家。
这就够了。
奶奶的手术很成功。
接下来是漫长的恢复期和护理。
我严格按照我制定的“排班表”,轮到我的时候,我就请假或者调休,全心全意地在医院照顾奶奶。
喂饭、擦身、按摩、陪她聊天。
我做得比谁都尽心。
轮到姑姑和舅舅的时候,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姑姑总是借口自己腰不好,来了也是坐在一边玩手机,把所有活都推给我妈。
舅舅更绝,直接花钱请了个护工,自己露个面就走,美其名曰“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我爸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有一次,我妈忍不住跟我抱怨:“你看看你姑姑舅舅,像什么样子!出钱的时候不情不愿,出力的时候更是躲得比谁都快!”
我笑了笑:“妈,现在您明白了吧?有些人,你不能惯着。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我妈叹了口气,没说话。
但从那以后,她在我面前,再也没提过“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
奶奶出院那天,我去办手续。
在医院的缴费窗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表弟王斌。
他正拿着一张缴费单,跟窗口的工作人员争论着什么。
我走近了才听清楚。
“怎么可能这么贵?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肠胃炎吗?又是检查又是挂水的,要一千多?”
“先生,您的检查项目都在这里,明细很清楚。急性肠胃炎可大可小,医生给您安排全面检查也是为了您的健康负责。”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
“我没带那么多钱!能不能先欠着?”王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赖。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能赊账。”
我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头发油腻,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很憔悴。
这就是那个曾经理直气壮地跟我要一万多块买手机的“亲爱的弟弟”。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
看到我,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姐……”他小声地叫了一句。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们对视了几秒钟,他败下阵来,低下了头。
“那个……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他。
“拿着,先去吃点东西。剩下的钱,自己想办法。或者,给你爸妈打电话。”
他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钱,没有接。
“姐,我……”他的眼圈红了,“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把钱塞到他手里。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没人能养你一辈子。”
说完,我转身离开,去办我的手续。
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路,必须他自己去走。
有些坎,必须他自己去迈。
从医院出来,阳光正好。
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
和亲戚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见面还是会打招呼,但客气而疏离。
过年过节,我依然会准备礼物和红包,但数额都在一个合情合理的范围内,不再“一掷千金”。
他们也不再对我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因为他们知道,提了也没用。
我爸对我,态度很复杂。
他既生我的气,觉得我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在弟弟妹妹面前丢了面子。
但看到我对我奶奶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很少,也很客气。
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去年冬天。
我爸突发心梗,半夜被送进了抢救室。
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加班,准备一个重要的投标方案。
我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抓起车钥匙就往医院狂奔。
在路上,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害怕。
我害怕那个虽然固执、爱面子,却也给了我生命的男人,就这么离开我。
赶到医院,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爸被推了出来,转到了ICU。
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抢救过来了,但还需要观察。
我在ICU门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我爸情况稳定,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比我记忆中苍老了十岁。
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醒过来,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赶紧凑过去。
“小曼……”他的声音很虚弱,“别……别告诉你姑姑舅舅。”
我愣住了。
“为什么?”
“别……别给他们添麻烦。”他喘着气说,“也……也别让他们……花钱。”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个爱了一辈子面子,总想在弟弟妹妹面前当“大哥”的男人,在生死关头,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我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爸,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你的医药费,我来出。你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两个字。
“闺女……”
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争吵、怨怼,都烟消云散了。
我爸住了半个月的院。
这半个月,我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和周诚轮流在医院陪护。
我给他熬汤,给他讲公司里的趣事,给他读新闻。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他年轻时的工作,聊兜兜在学校的调皮捣蛋。
我们仿佛想把这几年缺失的交流,一次性补回来。
出院那天,我爸的精神好了很多。
周诚去办手续,我扶着他,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散步。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小曼,”我爸突然开口,“那次……旅行的事,是爸不对。”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爸老了,思想跟不上了。总觉得一家人,就该不分彼此。没想过,你也有你的难处。”
“爸对不起你。”
我摇了摇头,眼眶发热。
“爸,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固执地说,“那天在医院,你拿出那个什么……AA制的方案,爸当时气得想打你。”
“但后来,爸想明白了。你不是不孝顺,你只是比爸活得明白。”
“你姑姑舅舅他们……是被我惯坏了。也是被这个家,惯坏了。”
“爸这辈子,最好面子。总想当个有本事的大哥,让所有人都高看一眼。结果,到头来,差点把自己的闺女给弄丢了。”
他拍了拍我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后,咱们家,你做主。”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氛围,彻底变了。
我爸不再对我指手画脚,反而开始学着尊重我的意见。
我妈也像是卸下了多年的包袱,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姑姑和舅舅那边,我爸亲自打了电话,把事情都说开了。
大意就是,他以后老了病了,不用他们管,他有女儿女婿。也请他们,不要再来给我添麻烦。
据说,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从那以后,他们就更少联系了。
我倒也乐得清静。
今年春节,我爸妈是在我们家过的。
除夕夜,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兜兜举着饮料杯,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祝爸爸妈妈工作顺利!祝我天天开心!”
我们都笑了。
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是零星的烟花。
周诚给我夹了一块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爸给我妈倒了一杯她念叨了很久的红酒。
我妈看着我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才是家啊。”她感慨道。
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
我曾经以为,家,就是人多热闹,是一大群人的狂欢。
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家,是三五知己,是内心的安宁。
是你知道,无论你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总有一个地方,为你亮着一盏灯。
总有一些人,无条件地爱你,支持你。
取消那场旅行,我失去了一些所谓的“亲戚”。
但我赢回了我的父亲,赢回了我自己,也赢回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一看,愣住了。
是表弟王斌发来的。
一张照片,和一个红包。
照片上,是他穿着一身外卖员的制服,骑在电瓶车上,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
虽然被头盔压得头发凌乱,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红包下面附了一行字:“姐,这是上次欠你的两百块。我现在自己挣钱了,虽然不多,但踏实。”
我点开了那个红包。
二百元。
我看着那个数字,笑了。
然后,我给他回了一句:“加油。”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天冷,注意保暖。”
他很快回复:“好嘞,姐!”
我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窗外。
夜空中,一朵绚烂的烟花,正在绽放。
原来,砍掉那些旁逸斜出的枝蔓,家这棵树才能长得更挺拔。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