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一章
七月的柏油马路晒得发软，李哲拖着行李箱轮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噪音，像极了这四年来父母打来的学费催款电话。巷口修车铺的王叔探出头：“哲哲毕业啦？分哪个单位了？”
李哲含混地应了声，加快脚步。老家旧楼道的霉味扑面而来，和三年前暑假回来时一样。钥匙拧了三圈才打开门，母亲周秀兰系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两手面粉往身上一抹：“面试怎么样？”
“没成。”李哲把行李箱甩进自己屋。书桌还是高三时的样子，堆着泛黄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父亲李建国从阳台进来，手指夹着烟：“第十次面试了吧？”
“十二次。”李哲纠正道，瘫在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刷手机。屏幕里大学同学晒着入职培训照片。
晚饭时红烧肉炖得油腻，李哲扒拉两筷子就放下。周秀兰又给他盛满：“多吃点，明天妈托你张姨问信用社招不招人。”
“信用社？我学动画设计的！”
“设计啥呀！你王叔儿子在信用社，一月五千呢！”
李建国闷口白酒：“当初就说学计算机好，你非搞什么动画。”
李哲筷子一摔：“现在说这有啥用！”
客厅老钟滴答走着，新闻联播正播高校毕业生就业率。
夜里李哲躺床上看招聘软件，杭州一家公司已读不回。窗外传来父母压低的争吵：
“...不行就送礼...”
“...攒那点钱是给你看腰的...”
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才醒。李哲揉着眼出卧室，看见客厅堆着两个编织袋，母亲正往里面塞棉被。
“妈你干啥？”
周秀兰系紧袋口：“我跟你爸去苏州打工，你表舅厂里缺人。”
李哲愣住：“你俩都六十了打什么工？”
“不然咋整？”李建国扛着行李袋出来，“你选择躺平，我们只能站着挣钱养你。”
出租车喇叭在楼下狂响。周秀兰突然掏出一沓钱塞进李哲裤兜：“冰箱有饺子，饿了煮...”话没说完被李建国拽走。李哲捏着钱站阳台，看父母挤进破面包车，母亲回头时眼圈通红。
晚上煮饺子时发现冰箱贴纸条：“电卡在抽屉，月底记得交。”背面还有行小字：“你爸高血压药在电视柜，提醒他吃。”
第二章
第一天当宅男很惬意。李哲睡到中午，外卖盒子堆到门边。下午开黑遇到大学班长：“哲哥，我们公司内推你要不要...”李哲直接屏蔽。
傍晚对门林婶敲门：“哲哲，你家水管漏到我家了！”李哲光脚去修，扳手拧滑丝，溅一身水。林婶叹气：“你爸在时从没漏过。”
深夜饿醒，翻冰箱找到冻饺子。煮完发现馅酸了，全倒进垃圾桶。刷朋友圈看到母亲更新：工棚里十多人挤大通铺，配文“苏州第一天”。
第二天收电费单，三百七。李哲皱眉，以前在家从不关心这个。交完费发现那沓钱少三分之一。
表姐突然来访，拎一袋苹果：“小哲，工作找怎样？”没等回答又说，“你妈走前找我，说万一...让你来我家吃饭。”茶几上，苹果压着房产中介名片。
下楼买烟遇到小区保安老赵：“你爸走时留条烟给我，让盯着你家门户。”李哲捏紧烟盒，想起父亲咳嗽声。
第七天马桶堵了。李哲通到满头汗，粪水溅到脸上。终于想起网上找疏通工，要价两百。付款时手抖——相当于两天饭钱。
母亲来电背景音轰隆隆：“儿啊吃饭没？”
“吃了。”
“你爸腰疼病犯了，还扛包呢...”
李哲咬碎方便面：“别干了回来吧。”
“回去喝西北风？”电话被李建国抢过，“你找到工作我们就回！”
挂断后收到同学群消息：杭州公司融资成功，员工分红。李哲盯着曾拒绝他的HR头像，把手机砸床上。
半夜被浓烟呛醒。厨房糊锅了，忘关火。消防车来时全楼围观，林婶大喊：“幸亏没烧到我家！”李哲瘫坐楼道，看熏黑的灶台像嘲讽的大嘴。
清理厨房时发现母亲藏围裙里的存折，余额栏数字刺痛眼睛：8731.6。开户日期是他大学入学那天。
第三章
李哲买了站票去苏州。火车上站了四小时，脚麻得像针扎。导航导到郊区工业园，河沟泛着臭气。
工棚门口，周秀兰正蹲着洗工服。肥皂沫混着机油染黑盆子。她抬头看见儿子，慌得摔了搓衣板：“你咋来了？”
“跟我回家。”
“胡说！一天二百八呢...”她抹额汗，留下道黑印。
李建国从工棚钻出来，工服沾满油漆：“你来干啥？钱不够了？”
“我找工作了，你们回去。”
“啥工作？”
“...便利店夜班。”
李建国冷笑：“大学白读了？”咳嗽得像破风箱。
饭堂吃白菜炖粉条时，工友围过来：“老李儿子？大学生咋来这？”
周秀兰抢答：“来看我们！”
李哲扒拉着菜叶，发现母亲碗里没肉。
晚上睡工棚，鼾声放屁声此起彼伏。李哲挤在父母中间，摸到母亲手掌全是裂口，父亲翻身时闷哼——腰疼得睡不着。
半夜李哲溜出去透气。河边有女工在哭，电话里吵：“妈真没骗你，弟弟学费一定凑齐...”背影像极了母亲。
清晨五点，父母悄悄起床。李哲眯眼偷看：周秀兰给李建国贴膏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李建国塞给她个鸡蛋：“你吃，我扛得住。”
上班铃响，李哲看父亲扛起百斤原料袋，腰弯成弓。突然袋子滑落，李建国踉跄跪地。工头骂咧咧扣钱，周秀兰扑过去捡散落原料，手指割出血口。
李哲冲过去扶父亲，摸到后背汗湿如雨。李建国甩开他：“一边去！别耽误干活！”那一刻他看见父亲后颈晒脱的皮，像破旧的地图。
第四章
回家后李哲退了游戏装备，二手卖掉机械键盘。便利店夜班很熬人，凌晨三点困得撞货架。店长骂：“大学生连货都摆不好！”
工资发现金，一千八。他寄了一千五到母亲微信。五分钟后电话炸响：“儿啊！你哪来的钱？”
“工资。”
电话那头沉默，然后传来压抑的抽泣。
第四次夜班，遇醉汉砸店。李哲报警时额头被砸出血口。警察来做笔录，店长赔笑：“小孩不懂事。”回头扣他医药费。
缝针时护士闲聊：“刚才大爷缴不起费，儿子在打游戏不接电话。”李哲看镜中纱布，想起父亲扛包时的踉跄。
他开始投简历，哪怕月薪三千。有家公司问：“空窗期半年做什么？”李哲答：“照顾生病的父母。”面试官点头赞孝顺。
通过初试那晚，母亲发来视频：工棚停电，父亲就手机灯光吃降压药。背景音有女工抱怨：“累死供儿子考研，结果躺家打游戏！”
李哲关掉视频，翻出高中日记本。扉页写着：“考上大学让父母享福”。纸页已发黄。
体检报告显示脂肪肝倾向。医生皱眉：“年轻人少熬夜多运动。”李哲看镜中浮肿的脸，突然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
深夜收到母亲错发消息：“他爸，咬牙再撑半年，儿子肯定能觉醒...”三秒后撤回，发来饺子照片：“妈学会包外卖那种了！”
第五章
李哲应聘上少儿编程老师。月薪四千，但需自费培训。他取出全部积蓄交学费，每天啃馒头赶公交。
培训最后一天，父亲摔伤消息传来。李哲请假奔苏州。医院里，周秀兰攥着欠费单发抖：“手术要三万...”
李哲刷卡缴清。回病房时听见父亲吼：“你动他娶媳妇钱干啥！”
“命要紧！”
“我死了他咋结婚！”
李哲推门进去，递上劳动合同：“爸，我养你们。”
李建国愣住，抓过合同眯眼看了三遍，突然扯掉输液针下床：“回家！这破院一天三百！”
出院时遇工友探病，拎着廉价水果：“老李，你儿子真出息了？”李建国昂头：“我儿当老师！坐办公室的！”
火车上，周秀兰摸儿子西装料子：“滑溜溜的，贵吧？”
“租的。”李哲给父亲剥橘子。李建国假寐，嘴角却翘着。
回家开门，霉味散了。阳台晾着父亲工服，洗得发白。厨房冰箱贴满便签：“儿，妈包了饺子”“爸，药在抽屉”。
李哲煮了饺子端给父母。李建国咬一口皱眉：“咸了。”却吃完一整盘。周秀兰偷偷拍照发朋友圈：“儿子做的饭”。
夜里，李哲修改课件到凌晨。客厅传来父母压低的笑声：“...我说儿子能行吧...”
“...随我，倔但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