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大明万历年间,杭州南净寺的学馆里,有两个读书人当众搞基,被全校师生围观——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你在朋友圈公开出柜,结果发现老板、父母、七大姑八大姨全在你的好友列表里,还特么都点了赞。
问题来了:在那个年代,这俩人最后怎么样了?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一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美少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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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潘章这小子,从小就长了一张要命的脸。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肤吹弹可破,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亲戚朋友见了都说:「可惜是个带把的,要是个姑娘,肯定能进宫当娘娘。」
他娘蕙娘也是个妖精,把儿子打扮得妖模娇样,活脱脱一个「伪娘」。
但这小子偏偏志向远大。
十七岁那年,潘章死活不肯娶媳妇,非要去杭州拜师读书。他爹潘度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个独苗苗,宝贝得不行,咬咬牙给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做盘缠。
到了杭州南净寺的「巢云馆」,拜了龙丘先生为师。
这学馆里住了十几个院子的学生,潘章长得漂亮,第一天就成了全校焦点。同学们挤破了门槛来拜访,把他房间堵得水泄不通。
可这小子高冷得很,谁也不愿意搭理。
他一个人霸占一间僧房,每天读书到三更天,立志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就在这时候,王仲先来了。
02
王仲先是湖南湘潭的富二代,十九岁,童生考试落榜,心情郁闷。
他老丈人张三喜出了个主意:「儿女婚事不急,让他去杭州读两年书,要是还考不上,就死心回来娶媳妇。」
就这样,王仲先也来到了南净寺。
学馆里人满为患,僧房不够用,都是三四个人挤一间。同学们知道潘章一个人住一间房,就故意把王仲先往他那儿塞,想看他吃瘪。
没想到,潘章见了王仲先,居然一见如故,当场答应。
同学们傻眼了:这高冷美人儿,怎么对这货这么好说话?
从此两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情同兄弟。
表面上看,这是标准的「学霸和学渣的友情故事」。
实际上呢?
王仲先早就心怀鬼胎了。他看着潘章那张脸,那身段,每天晚上辗转反侧,恨不得把人按在床上亲个够。
但潘章文质彬彬不苟言笑,王仲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这点龌龊心思藏在心底。
这么相处了大半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直到那个深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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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那天晚上,龙丘先生讲《中庸》,讲到「夫妇也,朋友之交也」这一段。
两人回到房间,王仲先突然问:「潘兄,夫妇和朋友,这是一个意思,还是两个意思?」
潘章说:「当然是两个意思,一个是夫唱妇随,一个是切磋琢磨。」
王仲先笑了:「那说明你还没看透。其实是一个意思——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那就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如胶如漆,那就是好夫妻。」
潘章听出了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邪说歪理?」
王仲先赶紧打哈哈:「一时狂言,潘兄别见怪。」
当晚,王仲先翻来覆去睡不着,叹了口气。
潘章问:「王兄是有什么心事?」
王仲先这才吐露实情:他在老家早就订了亲,但老爹非要他考上秀才再娶媳妇。现在来杭州半年,学问不进反退,心里乱得很,担心耽误了人家姑娘。
潘章说:「原来你也没娶妻,跟我一样。」
王仲先趁机发挥:「人生在世,何必为了功名苦熬岁月?你看现在,霜冷秋寒,幸好还有你作伴。要是一个人孤枕独眠,那得多凄凉?」
潘章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悲秋,原来是伤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回家办婚事?」
王仲先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眼前就有个可心的人,该多好。」
潘章说:「那就去青楼呗。」
王仲先摇头:「我最看重情义,花柳丛中全是虚情假意,我不去。」
两人聊了一会儿,各自睡去。
第二天,王仲先提出要跟潘章结拜为兄弟。潘章欣然答应,两人八拜为交,王仲先是大哥,潘章是弟弟。
当晚,王仲先买了酒菜,两人喝到深夜,两个书童都醉倒了。
王仲先终于等到了机会。
04
「不如今晚咱们也学古人,抵足而眠?」王仲先试探道。
潘章醉醺醺地说:「好啊。」
两人脱了衣服上床,潘章要各盖一条被子,王仲先说:「既然同榻而眠,怎么能分被窝?」
潘章觉得有理,钻进了一个被窝。
王仲先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突然说:「我有句要紧的话要对你说。」
潘章说:「有话明天再说。」
王仲先说:「等不到明天了。」
潘章问:「到底什么话这么急?」
王仲先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实不相瞒,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之前说朋友也是夫妻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看在我对你一片深情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说完,王仲先伸手过去。
潘章一把推开他:「你我道义之交,你怎么能有这种邪念?要是让人知道了,我的名声就毁了!」
王仲先已经没有退路了:「咱俩平时就亲近,没人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当没听见就好了。」
潘章坚决拒绝:「我还要考功名,跟你做了这种事,以后还怎么做人?」
王仲先笑了:「卫灵公宠爱弥子瑕,汉哀帝专宠董贤,都不以为耻,何况是咱们?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给你跪下了。」
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潘章又好气又好笑:「大哥,你肯定是喝醉了。」
王仲先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潘章说:「你马上就要回去娶妻了,何苦这么逼我?」
王仲先说:「你要是愿意,我宁愿终生不娶。」
潘章冷笑:「这种哄三岁小孩的话也拿来骗我?」
王仲先推开窗户,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磕头:「皇天在上,王仲先愿意和潘章生死相随。要是以后我娶妻生子,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王仲先立誓之后,如果潘章再不答应,也一定遭此恶报。」
潘章大骂:「呸!你自己发誓,凭什么拉上我?」
王仲先跳起来拉住潘章:「我都发誓了,你还不答应?」
俗话说,好女怕缠,好男也怕缠。
潘章被缠得没办法,终于点了头。
一夜春潮之后,潘章说:「原来你早有预谋,我算是上了你的恶当了。」
王仲先笑道:「这都是天意。」
从此两人如胶似漆,再没心思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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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同学们朝夕相处,哪能看不出来?
有些心怀嫉恨的同学,编了一首歌谣到处传唱:
「王仲先,你真是天生的造化。这个小朋友似玉如花,没来由被你牵缠下。他夜里陪着你,你白天还不饶他,好一对不生产的夫妻。」
这就是古代版的「校园霸凌」。
王仲先和潘章起初装作没听见,后来有同学当面笑话,连两个书童都在背后议论,更别说那些和尚,见了潘章挤眉弄眼,动手动脚。
流言蜚语传到了龙丘先生耳朵里。
先生问出实情后勃然大怒,把两人叫来大骂一顿,当场逐出师门。
回到房间,同学们故意来「探望」,其实就是来看笑话。潘章让和尚说他不在。
他气得直跺脚:「都是这些人乱嚼舌根,害得先生也容不下我们。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仲先说:「这里肯定住不下去了。你家离这里不远,不如去你家,找个僻静地方继续读书。」
潘章摇头:「不行。两个书童回去一定会告诉爹娘,传到家乡去,我还有脸见人吗?」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决绝:
「那功名富贵都是浮云。既然你为了我不娶妻,我又不想回家乡,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下来。要是实在活不下去,咱们就一起死,做个生死之交,怎么样?」
王仲先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大喜过望:「要是这样,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两个人商量好,准备私奔。
06
他们把好衣服铺盖全部变卖,买了粗布衣裳。
打发两个书童回家报信,信上说:让未婚妻改嫁他人。
然后渡过钱塘江,一路来到永嘉县罗浮山。
之前有个老和尚说过,这里与世隔绝,是避世的好地方。没想到老和尚已经圆寂,他师弟无障禅师念在情面上,帮他们找了个住处。
两人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三间房和二十亩地,自己生火做饭,每天吟风弄月。
他们甚至在屋后起了两座坟墓,挖好了生圹——活人给自己修坟,这是要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王仲先和潘章把无障和尚请来,将田地房屋全部送给寺里,所有家当都交给他。
「师父,我们死后,请您照看我们的坟茔。」
老和尚以为他们说疯话,勉强答应。
就在当晚,两人毫无征兆地一起死了。
第二天,无障和尚赶到,发现两人早已没了气息,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赶紧买了香烛纸马,请来几位僧人,为他们念经超度。
就在这时候,潘章的娘蕙娘和王仲先的爹王善闻,带着两个未过门的媳妇,赶到了寺里。
他们追了一路,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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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先说书童勤学回家的事。
他是个精细人,见两位少爷把东西变卖,像是要远走高飞,就一路跟着到了罗浮山,打听到住处才回家。
到家才知道,潘章的丈母娘已经病逝,蕙娘把儿媳妇接回家住。她派人去杭州叫儿子回来办丧事,这才知道儿子和一个姓王的同学跑了。
蕙娘打开儿子寄回来的信,看到的竟是辞别父母、让妻子改嫁的话。
她又气又急,哭天抢地,仔细询问勤学。勤学说了少爷被引诱、被逐出师门、躲到罗浮山的事。
蕙娘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王仲先千刀万剐。
她请亲戚商量,有个老成持重的说:「别急,他们手里的银子总会花完,到时候缺吃少穿,肯定会跑回来。你现在去接,他们不愿意回来,白白浪费盘缠。」
蕙娘觉得有理,在家静静等儿子回来。
另一边,王善闻收到信,也是晴天霹雳。
信上说,王仲先觉得自己天生愚钝,和同学潘章结拜,决定学道修仙,让未婚妻张氏改嫁。
王善闻捶胸顿足,夫人哭倒在地。
他立刻把老丈人张三喜叫来,两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吵得不可开交。
老大伯远劝道:「这都怪我弟弟不长进。张小姐要是愿意改嫁最好,要是不愿意,父亲就和张老爹一起去潘家找我弟弟,把媳妇交给他,看他还能跑哪儿去。」
张三喜回家问女儿想不想改嫁,女儿转过身不回答。
他说:「这关系到你终身幸福,你说清楚。」
女儿小声说:「我一个女儿家,只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张三喜说:「既然这样,明天我就带你去找王家二公子。」
女儿说:「王郎不回来,我愿意等他一辈子。可是去找他,传出去恐怕会被人耻笑。」
张三喜说:「去不去要听我的,要是有人笑,就让他们笑好了。」
就这样,王善闻和张三喜带着张家女儿,来到武进县。
蕙娘一看是王家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儿子比我儿子大,肯定是他引诱了我儿子!我不找你要人就罢了,你还敢来找我?」
张三喜点点头:「你说得对。既然知道他们在罗浮山,潘大嫂何不带着儿媳妇,和我们一起去找?」
蕙娘觉得有理。
两个没过门就被抛弃的女人,年龄相仿,遭遇相同,彼此同病相怜,说了一晚上的话。
第二天,两家人收拾行李,一起赶往罗浮山。
等他们到了,人已经死了。
得知儿子没了,王善闻和蕙娘哭得撕心裂肺,张三喜哭女婿,两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暗暗流泪。
张家女儿心里暗想:「我不远千里来找他,如今什么都没了,还不被人笑话死?况且听父亲的意思,肯定是想让我改嫁。我还不如一死了之,省得被人指指点点。」
深夜,她悄悄起来,悬梁自尽。
等到天亮,大家才发现。张三喜哭得昏天黑地,觉得都是自己的固执害了女儿,后悔莫及。
王善闻和蕙娘也非常伤心,买了棺材殡殓。
没想到,张家女儿的死深深触动了潘章的媳妇。
到了半夜,她也找了条绳子,自缢而死。
蕙娘感觉不对劲,过来查看时已经晚了。
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这件事惊动了罗浮山附近的住户,各个寺庙尼庵的和尚尼姑也都来探问,无不称奇。
王潘两家人请无障和尚做了水陆道场超度,将四人葬在一起,又送了几十两银子,请他看护坟茔,逢年过节祭扫。
安排好一切,几家人在四人墓前大哭一场,依依不舍地回了家乡。
故事到这里,该说的都说完了。
有人说这是爱情,有人说这是荒唐。
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个年代,做真实的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四条人命。
流言蜚语杀人不见血,社会偏见比刀子还锋利。
王仲先和潘章想要的,不过是在一起而已。
但这个世界不允许。
所以他们选择了死。
两个姑娘呢?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卷入这场悲剧,最后也选择了死。
这就是那个时代最残酷的地方——不仅不允许你做自己,连你身边的人也要一起陪葬。
故事出自《点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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