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妈，你赶紧把这东西扔了！听见没！”电话那头，女儿小娟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客厅里，退休女工李秀珍握着听筒，愣在原地。她扭头看了一眼趴在玻璃缸里，正慢悠悠啃着一小块生肉的“宠物龟”，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扔了？说啥胡话呢？养了三个多月，都有感情了，好端端地扔它干啥？”她对着电话嘀咕，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女儿大惊小怪的不满。
01
李秀珍今年六十有三，老伴前几年走了，唯一的女儿小娟也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偌大的两居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日子像一台老旧的座钟，每天“嘀嗒、嘀嗒”，走得缓慢而规律。早上五点半醒，去公园里跟着老姐妹们打一套太极拳。回来路上，顺便在菜市场买了当天的菜。上午收拾屋子，下午就靠在阳台的藤椅上，打个盹，或者看看电视。
生活平静得像一碗忘了放盐的白水煮面，没什么滋味，但也饿不死人。
李秀珍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年轻时在纺织厂当女工，是车间里有名的快手，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她性格里带着点老派工人的执拗和节俭，一件外套能穿十年，买菜总要为了一毛两毛钱跟小贩磨半天嘴皮。
老伴在的时候，家里大小事都是她拿主意。现在家里空了，这个“主意”没地方使，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女儿小娟孝顺，每周都回来看她一次，大包小包地买东西。但李秀珍知道，女儿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忙得脚不沾地。她嘴上说着“你忙你的，别老惦记我”，心里却盼着那扇门被敲响的声音。
有时候，她会对着老伴的遗像自言自语：“老头子，你说这人老了，怎么就这么没意思呢？”
照片里的老伴笑呵呵地看着她，不说话。屋子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嘈杂声，更显得冷清。这份孤独，像墙角慢慢渗出的水渍，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生活。她需要点什么东西，来填补这大块大块的空白。
02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一笔“意外之财”。
李秀珍住的这片老家属楼，终于被划进了市政改造的蓝图。按照政策，每家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拆迁补偿款。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小区都沸腾了。
李秀珍盘算着存折上多出来的那一串零，心里也跟着活泛起来。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女儿小娟劝她换个电梯房，安度晚年。但李秀珍住惯了老地方，一时半会儿不想动。
手里有了余钱，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以前舍不得买的东西，现在也敢看一看了。那天，她溜达到附近新开的花鸟鱼虫市场，本想买两盆绿萝净化空气，结果被一阵热闹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卖水族的摊位，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里，养着各种各样的鱼和龟。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口才极好，把自家养的宠物吹得天花乱坠。
李秀珍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塑料盒吸引了。盒子里，趴着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
“老板，这乌龟怎么卖？”李秀珍忍不住问。
老板一看有生意，立马热情地介绍起来：“阿姨，您可真有眼光！这可不是一般的巴西龟、草龟。这是‘墨玉麒麟’，稀罕品种！镇宅、招财，好养活得很！”
李秀珍一听“招财”，心里就动了一下。她对这些玄乎的东西将信将疑，但图个吉利总是好的。
“这龟，吃什么呀？”
“嘛都吃！小鱼小虾，猪肉末，给啥吃啥，不挑食，比养孩子省心！”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李秀珍看着那小东西，觉得挺有眼缘。它安安静静地趴着，偶尔伸长脖子，用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看看你，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多少钱？”
“这个品种稀罕，本来要卖三百的。看您是真心喜欢，给您个缘分价，一百八十八，图个吉利！”
李秀珍心里“咯噔”一下，一百八十八，够她买半个月的菜了。她本能地想还价，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有“补偿款”的人了，何必再为这点钱计较。给这空荡荡的家添个活物，也算是个伴儿。
“行，就要它了。”她掏出钱，老板麻利地给她找了个小玻璃缸，连带着几条小鱼干当“零食”，一并装好。
回家的路上，李秀珍提着玻璃缸，心里竟有些久违的轻松和期待。她给这个新伙伴取了个名字，叫“小宝”。
03
“小宝”的到来，确实给李秀珍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她把玻璃缸放在阳台上阳光最好的位置，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小宝”。它不像别的乌龟那样总是缩着头，反而很活泼，总是在缸里慢悠悠地爬来爬去。
李秀珍按照老板的说法，每天给它喂点猪肉末或者小鱼干。让她惊讶的是，“小宝”的胃口出奇地好，每次喂食，它都像饿了几天一样，张开尖尖的嘴，一口就把食物吞下去，嚼都不嚼。
“真是个能吃的小家伙。”李秀珍笑着，觉得能吃是福气。
女儿小娟周末回来看她，也注意到了这个新成员。
“妈，您怎么还养上宠物了？”小娟有些意外。
“解个闷儿嘛。”李秀珍指着玻璃缸，颇为得意地介绍，“看，这是‘墨玉麒麟’，好品种。”
小娟凑过去看了看，皱了皱眉：“这龟长得可真够奇特的。妈，您可别被骗了。”
“你这孩子，懂什么。”李秀珍不以为然，“老板说了，这是镇宅招财的。”
接下来的日子，“小宝”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短短一个月，它的个头就比刚来时大了一圈，龟壳的颜色也变得更深，接近墨色。
李秀珍给它换了个更大的缸，喂的食物也从肉末换成了小块的生肉。她发现，“小宝”对活物似乎更感兴趣。有一次，一只苍蝇飞进了缸里，还没等李秀珍去赶，“小宝”猛地一伸脖子，闪电般地就把苍蝇给吞了。
那速度，快得让李秀珍吓了一跳。
她把这事当个趣闻讲给邻居张大妈听，张大妈也养龟，听完后却一脸疑惑：“不对啊，秀珍。我家的老龟懒洋洋的，动都懒得动，你家这只怎么跟个小猎犬似的？”
李秀珍心里也泛起一丝嘀咕，但很快就自我安慰道：“可能这就是品种不一样吧，‘麒麟’嘛，肯定跟普通的不一样。”
她越来越喜欢“小宝”了。每天跟它说话，给它喂食，看着它在水里游弋，成了她最大的精神寄托。那份持续了多年的孤独感，似乎真的被这个小家伙填满了不少。
04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小宝”的体型已经长到了菜盘子那么大，原来的玻璃缸对它来说，显得有些局促了。它的眼神也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野性。
李秀珍对这些变化浑然不觉，她只觉得“小宝”越养越壮实，心里高兴。
但一些更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
李秀珍发现，“小宝”的食量大得惊人。一天喂两次，每次都得是一大块肉，要是不给够，它就会在缸里焦躁地爬来爬去，甚至用头去撞击缸壁，发出“砰砰”的闷响。
有一次，李秀珍忘了喂食，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发现缸里原本作为点缀的几条小金鱼，全都不见了。水面上只漂着几片残缺的鱼鳞。
她心里一沉，隐约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龟吃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肯定是饿坏了。”
女儿小娟再次回家时，一看到“小宝”的个头，也吓了一跳。
“妈！这才多久，怎么长这么大了？跟个小脸盆似的！”
她凑近玻璃缸，想仔细看看。就在这时，“小宝”突然从水里探出头，对着小娟猛地张开了嘴。
“啊！”小娟吓得后退了一步。
就在那张嘴的一瞬间，小娟眼尖，似乎看到它嘴里两侧，有两点异样的、白森森的反光。那东西，绝对不是普通乌龟该有的。
“妈，它……它嘴里好像有牙？”小娟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瞎说，乌龟哪来的牙？”李秀珍嘴上反驳，心里却也开始打鼓。她也觉得“小宝”最近的性情变得有些暴躁。以前还能伸手摸摸它的壳，现在手一靠近，它就会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沉声音，像小狗在示威。
“真的，我好像看见了，跟小钉子似的。”小娟坚持道。
“你看花眼了吧。”李秀珍嘴硬，不愿承认自己精心饲养的“宝贝”有任何问题。她觉得是女儿大惊小怪，扰了她和“小宝”的清静。
母女俩为此闹得有些不愉快。小娟临走时，忧心忡忡地叮嘱：“妈，您千万要小心点，别让它伤着您。”
李秀珍哼了一声，没接话。但女儿走后，她独自站在浴缸前，看着水里那个越来越陌生的身影，心里的疑云，终究是压不下去了。
05
真正让李秀珍感到害怕的，是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
她买了一块新鲜的猪肝，切了一大块准备喂给“小宝”。当她把肉块扔进水里时，“小宝”像往常一样，迅猛地冲过去，一口咬住。
但这一次，它没有立刻吞下，而是用尖锐的喙部撕扯着。就在它用力撕扯的一瞬间，它的嘴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
李秀珍看得清清楚楚。
在它的上颚两侧，两颗足有一厘米长、森白锋利的獠牙，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那牙齿的形状，如同两条弯曲的毒蛇，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绝不是乌龟！
李秀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手一软，剩下的小半块猪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一样，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反常”——惊人的生长速度、凶猛的捕食、暴躁的性情、女儿的警告——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汇成一个巨大的、令人恐惧的问号。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那个周末，小娟又回来看望母亲。她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母亲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停地唉声叹气。
“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小娟关切地问。
李秀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害怕承认自己当初的固执，更害怕面对那个未知的生物。
小娟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到了阳台上的那个大浴缸。缸里的“小宝”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水底，像一块黑色的岩石。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小娟走到浴缸前，仔细观察。她发现，这东西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红了，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冷冷地盯着缸外。
“妈，它……它是不是又长大了？”
李秀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小娟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她想起自己有个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省里的野生动物研究所工作，是个两栖爬行动物方面的专家。
她没有再跟母亲争执，而是悄悄拿出手机，对着鱼缸里的“小宝”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清晰的照片。
“妈，我先回去了，公司还有点事。您自己多保重。”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家。
一坐进车里，她立刻把照片发给了那位专家同学，并附上了一段语音，简单描述了这只“龟”的来历和最近的怪异行为。
大约过了十分钟，同学的电话打了过来。小娟刚一接通，就听到对方急促而颤抖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翻动书页的“哗哗”声。
“小娟！你妈买的这东西现在在哪儿？！你快告诉她，离它远一点！千万别再用手去碰了！”
小令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同学的声音都在抖：“快扔了！这不是龟！它之前温顺只是在伪装！这东西的攻击性极强，咬合力非常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