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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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92年深秋的一个凌晨,市妇幼保健院的暖气管道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保洁员刘玉梅推着清洁车走过三楼产科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气,让她皱了皱鼻子。她五点半上班,总赶在早班护士交接前把卫生间收拾干净。
最里间的产妇卫生间味道最重。刘玉梅嘟囔着推开门,手里的拖把还没沾水,就听见一阵微弱的、像小猫叫似的哭声。声音是从垃圾桶里传出来的——那个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医疗废物桶。
"造孽哟,谁又把手机落这儿了?"她嘀咕着走近,哭声却停了。她摇摇头,准备收拾垃圾桶,却发现塑料袋在动。轻轻一抖,塑料袋滑落,露出里面一团白色的东西。
是件护士们用来擦血污的白色棉巾,裹得严严实实,但有一角松开了。刘玉梅下意识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漉漉的皮肤。她吓得往后一退,清洁车哐当一声撞在隔板上。
棉巾散开,露出个青紫色的小脸,嘴唇发白,眼睛紧闭,脐带还连着一块胎盘,全裹在塑料袋里。孩子一动不动了。
刘玉梅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她抖着手去探鼻息,微弱的热气呵在她手指上。还活着!
"来人啊!快来人!"她跌跌撞撞冲出去,声音劈了叉。
值班医生张建军正查房,闻声跑来。他是个三十出头的心外科医生,值了一夜班,眼镜底下全是血丝。他一把接过那个冰凉的小身子,手指迅速擦掉孩子口鼻的黏液,低头把耳朵贴在那小胸脯上。
"微弱心跳!准备抢救!"他吼着,扯开白大褂把婴儿裹紧,往抢救室跑。那孩子轻得像只鸟,在他臂弯里几乎没重量。
抢救室的灯亮起来。护士忙着清理呼吸道、吸氧、保温。张建军小心剪断脐带,发现断面粗糙,像是被什么钝器割断的,不是医疗剪刀的手法。
"谁家的产妇?"他问护士长。
护士长翻着记录:"昨晚就两个顺产的,都出院了。有个十八岁的姑娘说是未婚,家里没人来,凌晨四点自己走的。"
张建军低头看保温箱里的小家伙。经过抢救,肤色慢慢转红润了,小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平稳了些。这么小的早产儿,扔垃圾桶里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报警吗?"护士长小声问。
张建军犹豫了。他想起自己妻子流产后天天哭的样子。他们结婚五年,想要孩子要不上。这孩子要是送进福利院......
"先救治。"他说,"我去办手续。"
刘玉梅一直等在门口,看见医生出来赶紧问:"娃咋样?"
"活了。"张建军摘下眼镜揉揉眼,"大姐,谢谢你,救了一条命。"
刘玉梅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天爷诶......"
张建军给妻子李静打电话时,手还在抖。李静一听就哭了,半小时后冲到医院,看着保温箱里的小不点儿,眼泪掉得更凶。"建军,我们......"
三天后,警察来做笔录。刘玉梅描述时突然想起个细节:"那白棉巾上,好像绣了朵小红花,角上还用金线绣了个'林'字。"
第二章
张建军和李静给孩子起名叫张念恩。小名安安,希望他平安。
出院那天,护士长偷偷拉过李静:"孩子妈可能姓林,那天凌晨走的姑娘登记叫林小花。十八岁,农村来的,说是来打工。"她塞过一张纸条,"地址不保证对,别说是我的。"
李静攥着纸条,像攥着块炭火。回家路上,她看安安睡在摇篮里,小脸鼓鼓的,忍不住亲了又亲。
"建军,咱们真不找了?"
开车的张建军沉默一会:"怎么找?找到了,人家要回去怎么办?"
家成了婴儿用品战场。奶瓶、尿布、玩具堆得到处都是。李静辞了工作,全天带娃。张建军下班就往家跑,抱着儿子舍不得撒手。
安安体弱,常生病。肺炎住院时,张建军守了三天夜。第四天凌晨,他趴在病床边打盹,感觉有只手轻轻摸安安的额头。睁眼一看,是个瘦小的背影匆匆出门追不上。
他心慌了一整天,翻出那张纸条。地址在城郊结合部,一片待拆迁的平房。
周末他借口开会,按地址找去。胡同窄得进不去车,他踩着污水走到最里间。敲门,是个老太太开门。
"找谁?"
"林小花。"
老太太眼神警惕:"搬走了。你谁?"
张建军支吾着:"朋友。"
老太太撇嘴:"哪来的朋友?那丫头未婚先孕,家里打出来的,早不知去哪了。"门砰地关上。
回家后,张建军更小心了。安安学走路时摔破额头,他抱着冲去医院,缝针时安安哭得撕心裂肺,他眼泪直掉。医生笑他:"张医生平时手术那么稳,儿子破点皮慌这样?"
安安五岁那年,李静又怀孕了。这次很顺利,生了女儿圆圆。但夫妻俩更疼安安,总觉得亏欠他。
安安七岁上学,填表要出生证明。张建军托人办了张假的,心惊胆战交了上去。晚上他做噩梦,梦见警察来抢孩子。
噩梦成真在安安初二那年。学校体检,血型查出来是AB型。张建军和李静都是O型。
生物老师委婉提醒:"张医生,这血型遗传可能有点问题......"
张建军头皮发麻,拉上安安就去查DNA。结果出来那天,他坐在医院长椅上站不起来。99.99%排除亲子关系。
安安抢过报告看,脸唰的白了:"爸,这啥意思?"
李静哭了一夜,第二天肿着眼睛做早餐。安安沉默地吃完,突然说:"妈,我是不是你偷来的?"
张建军咬牙去找当年护士长,得知一个重要消息:"其实当年有人来找过孩子,是个满头白发的农村老太太,说是孩子外婆,但没任何证明,被保安请走了。"
第三章
安安变得沉默。以前缠着爸爸问手术细节,现在躲着书房走。妹妹圆圆哭着想哥哥陪玩,安安关门不出来。
李静瘦了十斤。她翻出所有安安的成长录像,通宵看,看到天亮哭得不行。
张建军请了年假,天天开车去城郊转。拆迁完了,变成新小区,找不到人了。
转机出现在安安高考那年。市医院组织下乡义诊,张建军被派往榆树乡。大巴车颠簸三小时,他晕车吐得厉害。
义诊台摆在乡卫生院门口。中午歇工时,老院长递烟闲聊:"张医生城里来的?咱们这穷地方,就前年出个大学生光彩,叫林小花,现在在省城当老师呢!"
张建军手一抖,热水洒裤子上:"林小花?是不是二十八九岁?"
"是啊!你认识?她家可惨了。十八岁被城里人搞大肚子赶回来,爹气死了,娘疯了。她生完孩子没脸待,出去打工十年才回来照顾娘。"
张建军嗓子发干:"她孩子呢?"
"说生下来就死了。唉,那闺女命苦啊,现在也不嫁人,就陪着她疯娘过。"
下午张建军魂不守舍,量血压好几次读错数。收摊时,他塞给老院长五百块钱:"能不能带我去她家看看?就说...就说医院回访。"
林家在村最西头。三间瓦房,墙皮掉得厉害。院里有棵老槐树,树下坐个白头发的老人,眼神呆滞地梳一把枯草。
门口晾衣服的女人回头——瘦,皮肤糙,但眼睛亮,和安安像极了。
"院长咋来了?俺娘挺好,不麻烦政府。"她撩撩头发,手腕有道疤。
张建军腿软,扶墙才站稳。那眼睛,那嘴角,活脱脱女版安安。
"这是城里来的张医生,关心你们呢。"老院长打圆场。
林小花打量他,突然皱眉:"医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张建军慌得冒汗:"可能...可能去医院见过?"
里屋墙上贴着奖状,最新一张是:"林小花老师:优秀乡村教师"。玻璃板下压着照片,其中一张是个婴儿的黑白照,裹在白色棉巾里,角上隐约有朵小红花。
张建军呼吸急促,借口抽烟躲出去。手抖得打火机按不着。
林小花跟出来,递过火柴:"医生你也抽烟?我家那死鬼以前也抽......"她突然停住,眼神锐利起来,"不对,你不是计生委的?十年前你来过!问我孩子的事!"
张建军火柴盒掉地上。
"我想起来了!你穿白大褂,说是我女儿死了要登记!"林小花声音尖起来,"可我生的是儿子!接生婆说是儿子!"
院里老太太突然拍手笑:"小花生小子!绣兜兜!小红花!"
林小花猛地转身瞪她娘,又瞪回张建军,脸慢慢白:"你...你到底是谁?"
张建军开车逃回县城宾馆,半夜门被敲响。猫眼里看,林小花领着几个壮汉堵门口。
他抖着手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李静的。最后一条短信:"安安看到DNA报告了,离家出走,留条说去找亲生父母。"
第四章
张建军连夜开车回城。雨下得很大,刮雨器左右摇摆,像他乱晃的心。
李静在客厅哭成泪人:"他留条说'我去找谁生了我',手机没带,钱包还在......"
张建军抹把脸,抓起车钥匙:"我知道去哪找。"
雨幕中的榆树村漆黑一片。张建军车刚停稳,林家院门吱呀开了。林小花打着手电出来,光柱扫过他车窗。
"就知道你会来。"她浑身湿透,眼神冷得像冰,"我娘全说了。当年她偷偷去看孩子,看见你抱走了。她疯了说不清,但我听得懂——你偷了我儿子!"
张建军嗓子发紧:"当时孩子被扔垃圾桶,脐带都没处理好在等死!"
"放屁!"林小花尖叫,"我明明包得好好的放护士台下面!等我买完车票回来就没了!接生婆说能卖好些钱,我都没卖!"
两人在雨里对峙。突然,林小花身后传来弱弱一声:"妈?"
安安站在屋檐下,浑身滴水,脸色苍白。他走路来的,整整六十里路。
"阿姨,我找林小花。"他看着林小花,"我出生证明写的是这个名。"
林小花愣愣看他,手电光抖得厉害。她看着他眉毛,他鼻梁,他嘴唇,突然伸手想摸他脸。安安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的手僵在半空。
张建军急步挡在中间:"安安跟我回家!"
"家?"林小花凄厉笑,"偷来的家?张医生,你女儿多大?"
"十五......"
"我儿子也十五!你女儿享福时我儿子在哪?"她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疤痕狰狞,"当年找不到孩子,我割的!你赔我十五年!"
安安突然开口:"爸,她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