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第一章
周五晚上七点，赵玉梅正把刚包好的饺子一个个码进冰箱冷冻格。厨房的窗户蒙着层水汽，窗外小区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昏黄的光晕染开在玻璃上。她捶了捶酸胀的后腰，想着明天儿子周涛回来，得多备点他爱吃的三鲜馅。
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正沾着面粉的手差点把饺子捏破。围裙上擦了两下，拿起客厅的座机听筒：“喂？”
“妈，我月底结婚。”周涛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背景音吵吵嚷嚷的，像是在KTV或者酒吧，“跟您说一声，到时候准时来就行。”
赵玉梅愣了下，手里捏着的半个饺子掉在案板上：“结婚？跟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就小雅呗，还能有谁。”周涛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酒店订好了，皇冠大酒店，您人到了就行，其他不用操心。”
赵玉梅心里咯噔一下。小雅那姑娘她见过两次，每次都是指甲做得亮闪闪的，说话时眼睛老是瞟向别处。她不是挑剔，可这结婚的大事，儿子就这么通知一声？
“涛啊，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彩礼谈了吗？房子......”
“哎呀您别管了，烦不烦！”周涛打断她，“我这儿还有事，挂了啊。”
听筒里传来忙音，但没完全扣紧。赵玉梅正要放下电话，忽然听见那头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她本要挂断的，却鬼使神差地把听筒又贴回耳边。
背景音很嘈杂，但儿子声音清晰可辨，带着醉醺醺的得意：“......搞定老太太了，到时候人来就行。”
另一个声音是准儿媳小雅的：“你妈那套老房子得重新装修吧？那么旧，我可不住。”
“急什么？”周涛的笑声刺耳，“等我妈死了，钱啊房啊不都是我的？到时候卖了换新的，谁住这破地方！”
赵玉梅的手指猛地收紧，面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小雅娇滴滴的声音又响起：“那你妈那点积蓄够办婚礼吗？皇冠酒店一桌可不便宜。”
“不够就先借点，反正以后都是我的。”周涛的语气理所当然，“老太太一个月退休金四千多，攒一辈子了，够用。再说了，不是还有我爸留下的那张存折吗？”
听筒从赵玉梅手中滑落，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电话线悬在半空，像条垂死的蛇轻轻晃动。
她扶着桌沿慢慢坐下，面粉在指尖结成了块。窗外，邻居家的窗户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见炒菜的声音和孩子的笑闹。她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冰箱突然启动的嗡鸣声吓了她一跳。
过了很久，她伸手把电话线重新插好。手指在按键上停留片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小斌啊，明天来家吃饭吧，妈包了饺子。”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你哥要结婚了，咱们商量商量。”
挂掉电话，赵玉梅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本旧相册。手指抚过一张全家福：周涛五岁那年，丈夫还活着，一家人去公园拍的。照片上周涛笑得眼睛眯成缝，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相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十五年前的领养证明。周斌的名字写在上面，墨水已经有些褪色了。
第二章
周斌是周六上午十点到的，手里拎着一袋新鲜水果和一盒老年人奶粉。他头发剃得短，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虽然旧但干净整洁。
“妈，路上堵车了。”他换鞋时注意到鞋柜已经擦过了，门口还放着他专属的拖鞋。
赵玉梅在厨房下饺子，热气腾腾中嗯了一声：“你哥晚上才来，咱娘俩先吃。”
吃饭时周斌明显有心事，筷子在碗里搅了半天才小声问：“妈，哥真要结婚？这么急？”
“你知道了？”赵玉梅没抬头，把醋瓶推给他。
“哥昨晚打电话跟我借三万，说婚礼急用。”周斌声音越说越小，“我说得问问我媳妇......”
赵玉梅放下筷子。周斌媳妇是个精明人，去年刚生了二胎，钱攥得紧。
“你没借吧？”
“没...没呢。”周斌赶紧说，“先来问您。”
饺子吃到一半，周斌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尴尬地起身去阳台接电话。赵玉梅听见他压低声说：“真没有...我知道急用...得等月底结账...”
等他回来，额头一层薄汗。赵玉梅盛了碗饺子汤推过去：“你哥打的？”
周斌苦笑：“小雅打的，说订酒店要交定金了。”
饭后周斌抢着洗碗，赵玉梅擦桌子时状似无意地问：“你装修还差多少？”
水声停了停，周斌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没多少，阳台封完就行了。玲玲（他媳妇）说缓缓再说。”
赵玉梅没接话。她知道周斌家阳台漏雨半年了，儿媳妇一直想封阳台，但装修贷还没还清。
晚上周涛是踩着饭点来的，一进门就嚷嚷：“饿死了，赶紧吃饭。”小雅跟在后头，新做的美甲亮闪闪的，香水味熏得人头晕。
“阿姨，这楼道也太脏了。”小雅在门口跺跺脚，“以后我们来了多不方便。”
周涛一屁股坐下就翻冰箱：“妈，有啤酒吗？”
饭桌上，周涛只顾着扒饭，小雅挑着菜里的肉吃。周斌默默盛了碗汤给赵玉梅。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赵玉梅问。
周涛嘴里塞满饭：“就那样呗。妈，酒席钱你先垫上，回头我还你。”
小雅插话：“阿姨，皇冠酒店一桌3888，我们订了二十桌。您看是给现金还是转账？”
周斌被汤呛到了，咳嗽起来。
赵玉梅慢慢放下碗：“这么多钱，我一下子拿不出来。”
周涛皱眉：“爸那存折不是有钱吗？先取了用。”
“那是定期，没到期。”
“提前取啊！损失点利息怎么了？”周涛声音提高，“我结婚一辈子就一次！”
小雅拉拉他袖子，柔声说：“阿姨，要不先借点？涛涛朋友多，婚礼办好了您也有面子不是？”
周斌突然站起来：“我...我去盛饭。”
周涛临走前，赵玉梅给他装了袋冻饺子。小雅在门口突然说：“阿姨，这老房子楼层挺好，就是没电梯。以后您岁数大了上下不方便，不如换一套？”
周涛接话：“就是，卖了换电梯房，差价够我们付个首付了。”两人下楼时笑声从楼道传上来，赵玉梅站在门口，直到对门邻居探头看了一眼才关上门。
第三章
第二天赵玉梅去了趟银行。柜台小姐认识她：“赵阿姨，又给儿子汇钱啊？”
她摇摇头，查了查丈夫留下的存折。十五万，还有三个月到期。丈夫肺癌走的那年，拉着她的手说这钱是救命钱，谁都不能动。
回家时在小区门口遇见周斌媳妇玲玲，抱着小孙子遛弯。孩子看见她就伸手要抱。
“妈，正好遇上了。”玲玲笑得不太自然，“周斌说您要帮大哥办婚礼？我们现在确实紧张，阳台漏水漏得......”
赵玉梅逗着孙子：“知道，你们不容易。”
玲玲话头一转：“不过大哥结婚是大事，该帮还得帮。听说小雅家要十八万彩礼？真是......”
晚上周斌单独来了，手里提着修漏水的水管工具。
“妈，玲玲是不是跟您说什么了？”他一边修水管一边说，“她说话不过脑子，您别往心里去。”
赵玉梅递给他扳手：“她没说错，你们不容易。”
周斌低头拧螺丝：“哥那边...真要那么多钱办婚礼？”
“你觉得该办吗？”赵玉梅突然问。
周斌手停住了，半天才说：“哥高兴就行。”说完又赶紧补了句，“但确实太贵了。”
水管修好了，周斌洗手时忽然说：“妈，我记得爸说过那存折的钱......”
“是说过不能动。”赵玉梅接口。
周斌擦手的动作慢了：“其实...爸走那天我听见了。他说那钱是留给您的，谁都不能给。”
赵玉梅猛地抬头。丈夫走的那天，周斌在医院守夜，周涛说公司忙来不了。
“我还以为...”她没说下去。以为周斌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周斌低头：“玲玲不知道，我没说。”他顿了顿，“哥那边...要不我再去劝劝？”
赵玉梅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本旧相册。翻到一页停住，照片上周斌初中毕业，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笑得拘谨。旁边周涛穿着新买的球衣，搂着爸爸的脖子。
“你爸最放心不下你。”赵玉梅轻声说，“说你太老实，容易吃亏。”
周斌眼圈有点红，低头摆弄工具包。
临走时钟斌突然转身，从工具包底层掏出个信封：“妈，这是五千。哥结婚您拿去用，别说是我的。”说完匆匆下楼，脚步声急促得像是逃跑。
赵玉梅打开信封，钱里夹着一张体检报告复印件——周斌的，日期是半年前，诊断栏写着“胃溃疡，建议定期复查”。
第四章
婚礼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周涛每天打电话催钱，小雅时不时发来婚纱照链接和酒店场地视频。
“妈，小雅看中一套婚纱照，才一万二，划算！”
“妈，酒店要付定金了，三天内不打钱场地就没了！”
“妈，存折到底能不能取啊？”
赵玉梅每次接完电话都会在窗前站很久。楼下经常能看到老邻居带着孙子散步，欢声笑语飘上来，又散在风里。
她开始整理东西。丈夫的旧衣服没舍得扔，整整齐齐叠好放进捐赠袋。周涛从小到大的奖状厚厚一沓，边角已经发黄。周斌的奖状只有寥寥几张，但每张都平整如新。
最深层的抽屉里锁着个铁盒，里面是两张存折和一份保险合同。保险是丈夫生前偷偷买的，受益人写的她名字。另一张存折是这十五年她偷偷存的，每月五百，雷打不动。
她算了算，加起来刚好三十万。
周涛又来电话时，她正翻着老相册。
“妈！小雅家说彩礼最少十八万，不能再少了！您到底能给多少？”
赵玉梅沉默了一会：“涛，你还记得你爸走那天说什么吗？”
电话那头顿了下：“那么久谁记得？说钱的事呢！”
“他说，做人不能没良心。”
周涛嗤笑：“这都什么年代了！您快点决定吧，小雅家等着回话呢！”
挂了电话，赵玉梅继续翻相册。有一页贴着周斌第一次领工资的照片，他笑着把全部工资塞给她，她留了二百，剩下的硬塞回他口袋。
那天周涛也来了，抱怨实习工资低不够花，她偷偷给他塞了一千。
门铃响了，是周斌。手里提着中药包：“妈，玲玲给您熬了养胃汤。”
他看见摊开的相册，愣了下。目光落在捐赠袋上，声音突然急了：“妈您收拾东西干嘛？是不是哥那边......”
赵玉梅没回答，盛了碗汤慢慢喝。汤熬得浓，药材沉在碗底。
“小斌，妈要是把给你哥结婚的钱给你装修，你要不要？”
周斌猛地抬头，汤勺“啪”地掉桌上：“妈您别开玩笑！那是哥结婚用的！”
“要是妈没开玩笑呢？”
“那也不行！”周斌急得脸红，“哥知道了不得闹翻天！再说...再说那是爸留下的......”
赵玉梅放下碗，从铁盒里拿出保险单：“你爸留下的不止那个。”
周斌看清保险金额后倒抽口气：“这么多？哥知道吗？”
“不知道。”赵玉梅轻声说，“你爸说，救急不救穷。”
周斌走后，赵玉梅接到小雅电话：“阿姨，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怀孕了。所以婚礼得赶紧办，不然肚子大了不好看。”语气里透着得意。
赵玉梅沉默片刻，说：“明天去律师楼，把事都定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