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滴”的一声,手机屏幕亮了,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6688的储蓄账户于12月28日14:03完成一笔转账交易,金额200,000.00元,当前账户余额315.72元。】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冰锥子狠狠扎了一下,瞬间凉到了底。
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关节处透着一股僵硬的青色。
我死死地盯着那串数字,二十万,一分不差。这是我和丈夫张远奋斗了一整年,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年终奖,是我们计划着给儿子换个大点房子的首付款,是他亲口承诺,要为这个家打造一个更安稳未来的基石。
可现在,它不见了。
我点开银行APP,那条清晰的转账记录像一根毒刺,扎得我眼睛生疼。收款人的名字,我再熟悉不过——张莉。
我的小姑子,张远的亲妹妹。
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哭,也没有像个泼妇一样跳起来骂人。四十岁的年纪,生活早就把我的棱角磨平了,我知道,吵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只是默默地关掉手机,起身走进厨房,像往常一样淘米、洗菜、切肉。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是在敲打我那颗已经麻木的心。
晚上七点,门锁转动,张远回来了。
他哼着小曲,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轻松和得意,手里还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王记烧鸡。
“老婆,我回来啦!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他献宝似的把油纸包递到我面前,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我从缭绕的油烟中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他没察觉到我的异样,乐呵呵地跑去洗手,饭桌上,他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眉飞色舞地跟我讲着公司里的趣事,唾沫星子横飞。
我默默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轻声说:“慢点吃,别噎着。”
他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应着。一顿饭,就在他一个人的高谈阔论和我的沉默不语中结束了。
收拾完碗筷,我给他泡了一杯热茶。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我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男人,这个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心里一片冰凉。
我没问他钱去哪了,也没提那条扎眼的银行短信。
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
“张远,我们家的钱,是不是不够用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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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张远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放下茶杯,脸上堆起笑容,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说什么呢,老婆,我这不是刚拿了二十万年终奖吗?怎么会不够用。”
他脸上的表情那么自然,语气那么坦荡,仿佛那二十万还好端端地躺在我们的联名账户里,一分都不少。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如果说,发现钱被转走时是震惊和冰冷,那么此刻,面对他面不改色的谎言,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十五年了,我们从一无所有,租住在十几平米的城中村小屋,到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还有一个即将上高中的儿子。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了秘密,有的是相濡以沫的信任和默契。
原来,只是我以为。
我不再追问,只是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呢。”
我起身回了房间,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
我和张远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了这座陌生的城市打拼。那时候是真的穷,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不到三千块,每个月交完房租,剩下的钱只能掰着指头花。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我生了很严重的感冒,发烧到快四十度,浑身滚烫,说胡话。张远二话不说,背着我就往医院跑。北方的冬天,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冻得嘴唇发紫,却把我裹得严严实实。
在医院,医生说要输液,费用要好几百。我们俩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也才凑出一百多块钱。张远让我等着,他转身就跑了出去,一个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攥着一沓被汗浸湿的钞票,给我办了住院手续。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找了他们工地的工头,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那时候,我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我这辈子的依靠。
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像样的婚礼,没有三金,甚至连个像样的酒席都没有。他就拉着我的手,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对着窗外的月亮发誓,说这辈子一定不会让我再吃苦。
他给我戴上了一枚戒指,银的,圈口有点大,内侧刻着我们俩名字的缩写。他说:“老婆,委屈你了。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换个大的、亮的、带钻石的!”
我摇摇头,握着他的手,眼泪掉下来,“我不要大的,不要钻石的,我只要你。”
这枚戒指,我戴了十五年,哪怕后来生活好了,他好几次提出给我换个新的,我都拒绝了。因为这枚戒指,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饰品,它是我和张远爱情的见证,是我们一起吃苦、一起奋斗的证明。它承载了我们最艰难,也最纯粹的岁月。
可现在,这份纯粹,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那二十万年终奖,是我们早就规划好的。儿子小杰明年就要上高中了,成绩一直不错,我们想给他换一个离重点高中近一点的房子,最好是个三居室,让他能有一个独立的学习空间,不用再在客厅写作业。
为了这笔钱,张远今年确实拼了命。他是一个建筑项目的经理,天天泡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好几次都累得中了暑。我心疼他,劝他别那么拼,他总是憨憨地笑:“为了咱儿子,为了这个家,值!”
钱发下来的那天,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我,在手机上把那串数字数了一遍又一遍。他说:“老婆,你看,二十万!咱们离儿子的学区房又近了一步!”
当时的他,眼睛里闪着光,那光芒,我曾经以为,是为我和儿子而亮的。
可这光,怎么说暗就暗了呢?
第二天早上,张远上班走后,我收到了小姑子张莉发来的一条微信。
【嫂子,图片.jpg】
点开一看,是一张房产证的照片。虽然关键信息被打了马赛克,但地址栏上那个熟悉的小区名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市里新开盘的一个高档小区,房价贵得吓人。
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
【嫂子,谢谢我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买的这套房,就在你们隔壁那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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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看到这条微信,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邻居?隔壁那栋楼?
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小区,虽然旧了点,但因为对口一所不错的中学,房价一直居高不下。张莉她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姑娘,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一个月工资四千出头,她哪来的钱,在这里买一套上百万的房子?
答案,不言而喻。
我拿着手机,反复看着那张房产证的照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原来,我丈夫辛苦一年挣来的血汗钱,我们儿子未来的希望,就这么轻飘飘地,变成了小姑子房产证上的一个名字。
而且,他竟然连一声招呼都没跟我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助”了,这是挪用,是欺骗!
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打电话给张远,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我了解张远的脾气,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要是现在跟他大吵大闹,只会把他推得更远,甚至可能让他为了维护他那个宝贝妹妹,跟我撕破脸。
而且,我也了解他那个妹妹,张莉。
从小被父母和我婆婆宠坏了,娇生惯养,眼高手低。用我婆婆的话说,“我们莉莉啊,就是金枝玉叶的命,不能吃一点苦。”
所以,张莉毕业后,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能坚持超过三个月。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资低。这次能在一个公司安安稳稳待上快一年,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一直都看我不怎么顺眼,觉得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嫂子,配不上她那个“有本事”的哥哥。以前当着张远的面,还知道收敛一点,一口一个“嫂子”叫得甜。可私底下,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次,她买了房,还特意发微信来“感谢”我,那字里行间炫耀和挑衅的意味,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不能硬碰硬。
我关掉和张莉的聊天框,没有回复她。然后,我开始在网上搜索我们现在住的小区,以及周边新楼盘的房价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因为附近要新建一所重点高中的消息,我们这一片的房价,在最近半年里,又涨了一大截。我们原本看好的那套三居室,首付已经从二十万涨到了快三十万。
也就是说,就算张远不把那二十万给小姑子,我们离目标也还差着一截。
这个发现,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的火浇灭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
我坐在书桌前,拿出纸和笔,开始计算我们家所有的资产。
房子,现在的这套两居室,还有二十年的贷款没还完。
车子,一辆开了八年的国产车,估摸着也就能卖个三四万。
存款,除了那被挪走的二十万,我们俩的工资卡里加起来,也就剩下不到五万块的活期。
我算了又算,最后得出的那个数字,让我觉得无比刺眼。
原来,我们这个看似安稳的家,竟然如此脆弱。一场意外,一笔未经商量的支出,就足以让它摇摇欲坠。
我趴在桌子上,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晚上,张远回来,情绪似乎没有昨天那么高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吃饭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提起了他妹妹。
“小莉那丫头,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买了房,以后也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说:“是吗?那挺好的。女孩子有套自己的房子,腰杆子也硬气。”
见我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张远明显松了口气。
他连忙给我夹了一块排骨,讨好地说:“老婆,你真是通情达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
我咬着排骨,慢慢地嚼着,嘴里是肉的香味,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理解?我拿什么去理解?
拿我们儿子拥挤的房间去理解?还是拿我们遥遥无期的三居室梦想去理解?
“不过,”我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问,“小莉哪来那么多钱啊?那边的房子,可不便宜。”
张远的脸色,瞬间僵了一下。
04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远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他端起碗,扒拉了两口白饭,才含糊地说道:“她……她自己攒了点,我爸妈又支援了她一些,再加上……再加上我这个当哥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就……也就帮了她一把。”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个“帮了一把”,就想把二十万的巨款给带过去。
我心里冷得像结了冰,面上却依然平静如水。
“哦,是这样啊。”我点点头,“你这个当哥的,确实没话说。小莉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她的福气。”
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讽刺,平静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越是这样,张远反而越是坐立不安。他似乎预想过我会大吵大闹,或者会哭哭啼啼地质问他,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我会是这般平静的反应。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各怀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张远变得比以前更加殷勤,下班回家会主动拖地,周末会抢着去买菜,甚至还给我买了一件我念叨了很久却嫌贵没舍得买的大衣。
他以为用这些物质上的小恩小惠,就能弥补他犯下的错,就能抚平他对我造成的伤害。
他太不了解我了。
我照常上班,下班,照顾儿子,操持家务,对他买的东西,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谢谢”。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彼此都能看见,却再也触摸不到对方的真心。
周六的下午,我约了我的闺蜜林晓出来喝咖啡。
林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大学时就一个宿舍,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们家所有情况的人。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她气得当场就拍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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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张远也太不是东西了!二十万啊,说给就给,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还有没有这个家了?”林晓是个火爆脾气,嗓门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引得咖啡馆里的人纷纷侧目。
我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小声点。”
“我小声不了!”她气得脸都红了,“秀,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他们一家人这么欺负!这事要搁我身上,我早把他家房顶给掀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掀房顶有什么用?除了让大家看笑话,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算了?那可是二十万!不是两百块!”林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我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我放下杯子,看着她,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晓晓,我想……卖掉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林晓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卖……卖房子?秀,你没发烧吧?这房子卖了,你和孩子住哪?”
“我已经想好了。”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宣传单页,推到她面前,“市郊那边新开了一个楼盘,虽然偏了点,但环境不错,价格也便宜。我们把现在的房子卖了,还清贷款,剩下的钱足够在那边全款买一套大一点的,还能剩下一些。”
林晓拿起那张印刷粗糙的单页,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可是,那边离小杰的学校也太远了,来回路上就要两个多小时。而且,你上班也不方便啊。”
“这些我都知道。”我叹了口气,“但是晓晓,我累了。我不想再为了一个所谓的‘学区房’,把自己逼得这么累,也不想再跟张远为了钱的事情争吵不休。”
“这个家,本来是我和他一起撑起来的。可现在,他心里只有他的妹妹,他的原生家庭。我再怎么努力,都像个外人。”
说着说着,我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在最好的朋友面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林晓看我这样,也心疼得不行。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我,不再劝我。
“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她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但是,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张远?”
我擦了擦眼泪,摇摇头。
“我没打算告诉他。”
05
林晓又一次被我的决定震惊了。
“不告诉他?李秀,你这是要干什么?私自卖掉夫妻共同财产,这可是……”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房子写的是我们俩的名字,没有他的签字,我卖不掉。但是,我可以先挂到中介去。”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个家,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可以为了他妹妹,不顾我和儿子的未来。我也可以为了我自己,做出我的选择。”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这个计划充满了风险,甚至可能会导致我和张远十几年的婚姻走向终结。
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男人开始对你撒谎,并且将你们共同的未来随意赠予他人的时候,这段感情,就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我不想再做那个默默付出、委曲求全的贤妻良母了。
从咖啡馆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珠宝交易中心。
我站在金碧辉煌的柜台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地,从无名指上褪下了那枚戴了十五年的银戒指。
戒指已经有些旧了,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内侧那两个模糊的字母,见证了我们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接待我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看到我手里的戒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女士,您好。这种银戒指,我们这边是不回收的。材质本身不值钱,也没有什么工艺价值。”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本来也没指望它能值多少钱。
我把它重新戴回手上,转身走出了珠宝店。
我没有卖掉它,在最后一刻,我还是舍不得。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仪式。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
从今天起,那个天真地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李秀,已经死了。
接下来,我要为自己,为我的儿子,好好地活一次。
回到家,我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我把这些年张远给我买的那些衣服、包包、首饰,全都打包起来,放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然后,我打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被锁上的小木盒子。
盒子里,是我全部的秘密。
是我结婚前,我父母留给我的一笔嫁妆。不多,只有五万块,但那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他们说,这钱让我留着傍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拿出来,更不要让张远知道。
还有我这些年,瞒着张远,偷偷攒下的私房钱。我平时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再加上我偶尔接一些私活赚的外快,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也有十几万了。
这些钱,我本来打算,等将来儿子结婚的时候,给他当贺礼。
可现在,我不得不提前动用它们了。
我把所有的存折和银行卡都拿了出来,去了离家最远的一家银行,把钱全部转到了我新办的一张卡里。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
晚上,张远照例是十点多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他最近应酬好像特别多,几乎天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我扶他到床上躺下,给他擦了脸,又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
他喝了汤,似乎清醒了一些,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
“老婆,对不起。”他含糊不清地说,“我知道,我把钱给小莉,你生气了。但是……但是我是有苦衷的啊。”
我的心,猛地一揪。
苦衷?他终于肯说了吗?
我耐着性子,柔声问他:“有什么苦衷,你跟我说,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能一起承担的吗?”
他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不能说……我答应了小莉,不能告诉你。老婆,你只要相信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家好。等……等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一片荒芜。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骗我。
为了他妹妹的一个承诺,他宁愿伤害我,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我的心,彻底死了。
06
第二天,是周末。
我起得很早,给张远和儿子做好了早饭,然后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们我出去办点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我穿上了那件张远新给我买的,我一次都没舍得穿的大衣,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镜子里的我,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先去了中介公司,把我们房子的信息挂了上去。中介小哥很热情,说我们小区的房子很抢手,保证一个月内就能卖出去。
从房屋中介出来,我感觉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然后,我打车去了本市最豪华的商场。
我给自己买了一条一直想买但舍不得的项链,又去做了个头发,换了一个干练的短发造型。
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焕然一新地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一进门,就看到张远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到我,他猛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购物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李秀!你疯了吗?你哪来这么多钱去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我咆哮。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名牌包装盒,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花我自己的钱,买我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你自己的钱?你哪来的钱?你的工资卡里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吗?”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绕过他,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拿起了我的手机。
我调出银行APP的页面,然后,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喏,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