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祭义》有云:“祭者,所以追养继孝也。”
自古以来,丧葬祭祀便是国之大事,是连接阴阳两界、维系家族传承的纽带。乡野之间,更是流传着无数关于此道的俗谚与讲究。
其中有一样,最为人津津乐道,那便是“雨打棺”。
老人们都说,出殡之日,若有雨水淋棺,此乃“天垂泪”,是上天都在为此人惋惜,更是难得的吉兆。
雨水打在棺材上,叮当作响,仿佛金玉之声,预示着这家人的后代,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封侯拜相。
然而,凡事皆有阴阳两面。吉兆虽好,也需有正确的祭祀之法来承接。若是在烧纸送钱的环节出了岔子,那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天大的吉相,也可能在一夜之间,转为无法挽回的凶相。
而李家老太爷出殡那天,就遇上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雨打棺”,也碰上了那让人心惊肉跳的烧纸凶象。
01.
李家在青龙镇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到了李长顺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他为人老实本分,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李文浩。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读书是块好料,也是全家人的希望。
前些天,李长顺的父亲,也就是李文浩的爷爷,李老太爷,无疾而终,享年八十有八。
老太爷一生与人为善,在镇上德高望重,走得也算安详。
李长顺悲痛之余,也想着一定要把老爷子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他请了镇上最好的风水先生,选了块“喜鹊登枝”的吉穴,停灵七日,一切都按着最传统的规矩来。
出殡那天,天色格外晴朗,一丝云彩都没有。
镇上的乡亲们都来送行,队伍排得老长。
李文浩作为长孙,一身孝服,手捧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内心的悲痛与坚毅。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可就在棺材抬到墓穴旁,准备下葬的那一刻,怪事发生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毫无征兆地飘来一朵乌云,不大不小,正好就悬在了墓地的正上方。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下来。
这雨下得蹊跷,不偏不倚,正好就覆盖了整个墓地的范围,外面一步,依旧是艳阳高照。
雨点重重地打在尚未覆土的柏木棺材上,发出“哒、哒、哒”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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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抬棺的几个壮汉,下意识地就停下了动作,任由那雨水冲刷着棺木。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用一种又惊又喜的声音喊了一句:
“雨!是雨打棺啊!”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整个墓地瞬间就沸腾了。
“天呐!真的是雨打棺!”
“我活了七十多岁,只听老辈人说过,这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
“李老太爷这是积了多大的德啊!老天爷都亲自来送行了!”
“李家这是要出大人物了!‘雨水淋棺盖,后代出将相’,古话不会错的!”
乡亲们的议论声,羡慕、嫉妒、惊叹,一股脑儿地涌向了李长顺父子。
李长顺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发懵。他呆呆地看着那雨水,听着乡亲们的议论,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异样的火热。
难道,老祖宗真的显灵了?
难道自家文浩,将来真的能有大出息?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李文浩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孝衣,但他捧着灵位的手,稳如磐石。
唯有懂行的风水先生,此刻却紧锁着眉头,快步走到李长顺身边,低声说道:
“长顺,快!别耽搁了吉时!这‘天泪’虽是吉兆,但也是在催促亡人上路,时辰一刻都不能错!”
李长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指挥着众人,冒雨将棺木稳稳地安放进了墓穴之中。
说来也怪,棺材一入土,天上的那朵乌云,竟然就慢慢散开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雨过天晴,阳光重新洒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可那湿漉漉的棺盖和地面,证明着“雨打棺”是真实发生过的。
李家的祖坟,出了天大的吉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青龙镇。
03.
接下来的填土、立碑,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按照规矩,下葬之后,孝子贤孙要在坟前烧纸钱、送衣物,让逝者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富足。
李长顺准备了厚厚的一沓黄纸,还有扎得惟妙惟肖的纸马、纸屋。
他在坟前用石头画了个圈,将纸钱点燃。
火苗“呼”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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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时,第二件怪事发生了。
当天明明一丝风都没有,可那烧纸产生的浓浓黑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袅袅升空,或是飘向远方。
反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打着旋儿,直直地朝着坟前跪着的李长顺父子,以及一众李家亲眷扑了过来!
“咳咳咳……”
黑烟呛人,熏得众人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大家纷纷躲避,可那烟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李家人跑,就是不往别处去。
原本还沉浸在“雨打棺”喜悦中的乡亲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不一样的议论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烧纸的烟怎么会倒灌回来?”
“是啊,这可不是好兆头。烟倒流,说明底下那位……不收啊!”
“不收供品?难道是嫌少?还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一个和李家向来有些不对付的远房亲戚,此刻更是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哼,什么雨打棺,我看就是巧合!要是真有吉兆,老太爷怎么会连纸钱都不收?我看啊,这是在发脾气,嫌后人不孝顺呢!”
这话虽然难听,却也说中了不少人心里的疑虑。
刚才还对李家羡慕不已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怀疑和看热闹。
李长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懂这些门道,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那股执拗的黑烟,心里七上八下。
难道,刚才的吉兆,都是假的?
04.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股倒流的黑烟,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散去。
可当众人看向那燃烧过的纸灰时,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一大堆纸钱烧完后,并没有形成那种完整的、白色的灰烬圈。
反而是黑乎乎的一片,许多黄纸的边缘都还保持着焦黑的形状,没有完全烧透。
更诡异的是,那些烧完的纸灰,并没有平铺在地,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蜷缩的姿态,就像是一张张被痛苦揉搓过的脸。
“完了,完了……”
刚才那位风水先生看到这一幕,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这叫‘财路不通,福禄卷曲’啊!”
他颤抖着声音对李长顺解释道:“长顺,这……这是第二种凶相!第一,烟倒流,是先人拒收;第二,纸不化,灰卷边,是说送下去的钱财,都成了废纸,根本到不了位!这说明……老太爷在底下,有难处!”
“有难处?”李长顺慌了神,“先生,这可怎么办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风水先生急得直跺脚:“我也不知道啊!‘雨打棺’是天兆,按理说不该有错。可这烧纸的凶相,又是实实在在的!吉凶相冲,这……这在我这一行里,是从没见过的大难题!”
这下,连最爱看热闹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李家这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刚才那个说风凉话的远房亲戚,此刻更是幸灾乐祸地大声道:
“我就说吧!什么出大官,我看是要出大祸了!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祖宗在底下受苦,降下警示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李长顺的心上。
他看着坟前那堆不祥的纸灰,又看了看身边脸色凝重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希望,瞬间变成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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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长顺不甘心。
好端端的吉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起村东头住着一个姓钱的怪人,大家都叫他“钱三爷”。
这钱三爷年轻时走南闯北,据说懂一些阴阳五行的奇门之术,只是性情古怪,很少与人来往。
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长顺把儿子托付给亲戚,自己一路小跑,赶到了村东头那座破旧的院子前。
他把事情原委一说,没想到钱三爷听完,只是捻了捻他那山羊胡,眼神里竟没有多少惊讶。
“‘雨打金,烟锁喉,灰不走’……”
钱三爷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说的这事,确实凶险。雨打棺是天大的福气,但这福气太大,就像一笔横财,若是没有足够的气运去承接,反而会招来祸事。”
“这烟倒流,灰不化,就是祸事的前兆。说明有东西,在半道上把你家这福气给截胡了。”
“截胡了?”李长顺听得心惊肉跳,“三爷,那……那可有破解之法?”
钱三爷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
“法子,倒也不是没有。”
他走到院子里,指着天边的晚霞说道:“你可知,烧纸敬祖,看似简单,实则内藏玄机。世人只知烟倒流和灰不化是凶相,却不知,还有最关键的第三种现象。”
李长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追问:“第三种现象?”
“对。”钱三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前两种凶相,尚在人事范畴,可这第三种现象一旦出现,就说明此事已经惊动了地府的规矩。”
“它既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你们家永无翻身之日;也能是扭转乾坤的关键,将这滔天凶相,转化为泼天富贵!”
“关键,就在于你们今晚子时的‘三更纸’。”
李长顺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急切地问道:“三爷,求您明示!这第三种现象,到底是什么?我们今晚烧纸的时候,到底要注意什么?”
钱三爷没有直接回答。
他背着手,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李长顺焦急得快要再次跪下的时候,钱三爷才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第三种现象,叫……”